第1章
13她感到久违的开心,在晚班结束后回家的路上,奢侈地买了一份桂花糯米藕。
刚吃两口,走进破旧楼道,一把匕首抵在脖颈。
身后那人很高很瘦,浑身充满亡命之徒的味道。
他很惊慌,手腕用力,在她颈间擦出一道血线。
“敢出声,就杀了你。”男人抓着她的胳膊,声音粗噶。
项嘉想:还有这种好事?
男人又说:“我快饿死了,给口饭吃。”
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向还冒着热气的纸碗。
项嘉
X
程晋山,大龄厌世女青年
X
总是很饿却喂不熟的粗糙野狗。
都市美食,市井群像。
女主美丧惨(非C),男主没文化,年下,双救赎,1V1,HE。
避雷:含配角之间的百合情节,不喜勿入。
1V1现代年下
0001
桂花糯米藕
你听说过城中村没有?
在发展过快的城市化进程中,游离于体制之外的落后产物。
它是激进精英眼中的“毒瘤”,也是挣扎于贫困线上人们的“乐土”。
这里有低到不可思议的房租,与居民消费水平相匹配的物价,五花八门的流动摊位,热热闹闹的人情百态。
这里有尖嘴猴腮的混混,后背纹着凶猛白虎的社会大哥,倚门卖笑的发廊小妹,藏污纳垢,光怪陆离。
穿过横七竖八的小路,避开垂落到地上的危险电线,在这座城中村的深处,躺着个毫不起眼的菜市场。
年久失修的门头上印着几个字——佳好农贸集市。
“好”字缺损右半边,变成“佳女”,“农贸”与“集市”双拼,土不土洋不洋,透着点儿诙谐。
这里上午九点营业,晚上七点关门,生意不好不坏,勉强维持良性运转。
临近过年,客流量大了些。
然而,进门的顾客,多数会忽略右手边第一个摊位——
定式思维作祟,总觉得门口的老板不厚道,好酒都在巷子里头。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干果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唯一的女营业员好像从不需要休息,就连衣服的样式也差不多,成为“佳好”雷打不动的标识之一。
“红枣多少钱?”抱着孩子的女人经过,随口问道。
“大的十五一斤,小的十块。”营业员头发很长,随意披在肩上,发梢干枯毛躁。
刘海也很长,盖住眉毛眼睛。
她很喜欢戴帽子,鸭舌帽、渔夫帽、毛呢帽……偶尔忘记,便低着头。
就连对面卤肉店的老板娘,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说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说话倒好听,又脆又润,带着点儿天然的嗲,听出来年纪不太大。
“便宜点儿呗。”家庭主妇最会过日子,讨价还价道。
“成本价,不能再低了。”嘴唇干干的,有些开裂,她略勾一勾,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要不再看看别的,一起算账。猕猴桃干要不要?”
女人买了两斤红枣,一袋猕猴桃干,一袋芒果干,加起来抹了个零头,满意离去。
“项嘉,你过年回老家不?要不买点儿卤肉回去?姨不赚你钱。”对面的老板娘边嗑瓜子边闲话,模样富态又喜庆。
“谢谢香姨,不用了。”这叫项嘉的女营业员似乎有些社恐,无法适应中年妇女自来熟中带着冒犯的聊天方式,转身去隔间的仓库理货。
她没有家。
也不想买卤肉。
最便宜的卤鸡肝也要十块钱一斤,好贵,吃不起。
买生货回家自己卤,合下来成本不到五块钱。
快下班的时候,老板过来视察工作。
这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笑眯眯的,像弥勒佛,据说在N市开了好几个店,生意越做越大,讲究和气生财。
他翻了翻账册,见项嘉记得很仔细,条理分明,一目了然,不由连连点头:“小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项嘉面对老板也紧张,扯扯衣角,往后退了半步,内心盼着他快走。
老板问了些过年需不需要放假的客气话,见这个员工一如往常敬业,要的工资又不高,大方地掏出钱包,塞给她五百块钱。
“喏,年终奖,割几斤肉,吃点儿好的。”她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些,但在他的眼里还是偏瘦。
女人胖些有福气,干干瘦瘦,瞅着就愁人。
项嘉愣了愣,将崭新的人民币紧紧攥在手里。
打工一年多,攒了八千多块钱,加上这五百,正好九千。
她算了算,一个月房租六百,买菜做饭燃气水电六百,生活用品三百,加起来可以控制在一千五。
这些存款,足够撑到阳历六月十五——
那是她打算结束生命的日子。
继续打工已经没有意义,或许可以考虑辞职?
不,待在出租屋无事可做,恐怕会无时无刻不想自杀吧。
还得再坚持坚持。
无论如何,项嘉感到久违的开心。
冬季天短,下班的时候,外面已经黑透。
她从玻璃柜里称了斤蜜枣,转账到老板支付宝,套上又宽大又土气的灰棕色羽绒服,锁好店门,低着头走路回家。
路过热气腾腾的小摊,她犹豫几秒,又退回去,问道:“桂花糯米藕怎么卖?”
五元一小份,八元一大份,不便宜啊。
可天气太冷,衬得摊位上昏黄的光很暖和。
再加上,她忽然想起,今天是腊八节。
大大的铁皮桶中,一只只圆圆胖胖的藕泡在琥珀色的蜜汁里,周围点缀着馥郁香甜的糖桂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项嘉数了数,一、二、三……是又面又糯的七孔藕。
她咬咬牙,难得奢侈一回,买了一大份。
老板捞出她看中的那一只,放在案板上,拔掉固定的牙签。
锋利的刀刃开始切割,藕片与藕片之间拉出缠绵银丝,呈现出漂亮的焦糖色,塞得满满的糯米几乎要爆出来,粉白粉白,勾得人直咽口水。
不能着急。
把切好的藕片装进一次性纸碗里,向老板索要一大勺蜜汁,进行二次浸泡。
再等几分钟,味道差不多刚刚好。
租住的房子离菜市场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
项嘉低着头,步履匆匆,混迹于或疲惫或焦虑或欢欣或激动的人群里,像水滴融入大海。
她中午吃的盒饭不合胃口,这会儿肚子咕咕作响,便打开盒盖,用签子戳中热乎乎的藕块,吃了两口。
走进破旧楼道,一把匕首忽然抵在脖颈。
陌生又危险的气息逼近,男人从背后劫持她,死死钳住胳膊,把她压在潮湿斑驳的墙壁上。
项嘉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嗅到亡命之徒的味道。
又凶又狠,带着隐隐的血腥气。
他很惊慌,手腕用力,在她颈间擦出一道血线。
“敢出声,就杀了你。”声音粗噶,无情蹂躏耳膜,像只吵闹的鸭子。
项嘉想:还有这种好事?
男人又说:“我快饿死了,给口饭吃。”
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向还冒着热气的纸碗。
项嘉终于皱眉。
她抱紧食物,拒绝配合。
0002
酸辣牛肉面
“聋了吗?”男人察觉她的抗拒,态度更加恶劣。
自建的居民楼年久失修,楼道里的声控灯罢工很久。
然而,即使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然能看到晃动的匕首上反射的雪亮。
项嘉咽了咽口水。
好讨厌异性。
他靠得这么近,刺激身体本能反应。
别说刚吃下的糯米藕,就连中午的盒饭,都在胃里翻江倒海。
想吐。
与此同时,又很兴奋。
如果“不小心”撞在他刀上,“恰好”割破颈动脉,是不是就不算自寻短见?
或者——故意激怒他,引他下杀手?
见她不说话,男人一把抢走纸碗,用签子扒拉着,三口两口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
连蜜汁也“咕咚咕咚”灌进嘴里,一滴都没给她剩下。
他用手背揩揩嘴角,提溜着人往上走,粗声问:“住几楼?借你的地盘避避风头。”
充满杀人越货的气势。
是老手?
项嘉更加兴奋,心口怦怦直跳。
有道理,封闭空间才好灭口,谁会在人来人往的楼道动手?
她挣开他的钳制,主动往前迈了个台阶,轻声道:“顶楼。”
刀尖转而抵在腰间。
男人的腿很长,迁就她的速度,紧紧跟上。
略微拉开点儿距离,两个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也是运气好,一路都没碰见租户。
走到门口,项嘉掏出手机,借屏幕光线开锁。
她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意外地发现他很年轻。
年轻到——令她怀疑到底有没有成年。
头发染成金黄色,是来自城乡结合部的过时杀马特造型,也不知道多久没洗,又油又乱,像鸟窝顶在头上。
骨相生得还不错,眉形锋利,如两柄利刃直逼鬓角,丹凤眼微微上挑,透出天然的戾气与野性,鼻梁高挺,嘴唇单薄。
不像人。
像条胡乱咬人的疯狗。
下巴上一片青青的胡茬,浑身充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
汽油、化工品和劣质材料混合在一起,在封闭的厕所发酵了足足一个星期,酝酿出的致命生化武器。
项嘉又想吐了。
她勉强忍住,刚刚打开房门,便被男人,不,少年,一把抢走手机,推进黑暗之中。
他还算有犯罪意识,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将门窗反锁,在屋里翻箱倒柜。
整栋楼只有一种户型,面积十二平,勉强算是一室一厅。
客厅的角落兼做厨房,卫生间狭窄得连转身都费劲,卧室只装得下一张一米五的床。
站在门边便可一览全局,毫无隐私可言。
这其中,顶楼因为冬冷夏热,往往最便宜。
就着明亮灯光,项嘉看清他的穿着。
好像不知道冷似的,连毛衣都没穿,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极具朋克风格的皮衣,底下一条破洞牛仔裤,若隐若现地露出小麦色皮肤。
光脚穿着白色运动鞋,鞋帮上印着LOGO——
NIKB。
大概购买自某多多。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白T边缘沾着陈旧血渍。
颜色已经发黑,干成不规则的斑块。
猜测得到验证,项嘉瞳孔一缩。
她激动地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开口试探:“你……是不是杀过人?”
大脑已经在飞快检索——最近周边有没有出过什么连环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