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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年狠狠斜她一眼,冷笑道:“废话,你最好老实点儿,惹急了我,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那可太好了。

    项嘉眨眨眼,好奇道:“杀过几个?”

    少年意识到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有点儿过于镇定,急着找回场子,重重嗤笑一声。

    他想吓唬她,大言不惭地吹起牛逼:“老子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你还没出……”

    “生”字冒到嘴边,想起女人比自己大,他仓促地改了口:“还没出来工作!”

    “上个女人和你年纪差不多,竟然敢背着我偷偷报警,我只好割了她的脖子,拖到卫生间碎尸。”

    “怎么碎的?”项嘉想知道自己死后的归宿,另外,出于感恩之情,也关心他能不能逃脱法律制裁,“用什么工具?”

    她家只有菜刀,好像不太趁手。

    少年没想到她问这么详细,卡了一下,现编现卖:“锤子,刀斧,不就那些玩意儿?剁碎了冲进下水道,干干净净。”

    项嘉狐疑道:“头骨呢?那么结实,也能剁碎?下水道不会堵吗?”

    “问那么多干嘛?”他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挥了挥拳头,脖颈间青筋暴起,眼睛一瞪,“找死?”

    被他道破天机,项嘉立刻心虚。

    找死是真,可她不能承认。

    她得维持想要好好活着的假象。

    “没有,随便问问。”项嘉低垂眉眼,看着少年把屋子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不好意思,我比较穷。”他总不下手,抻了半天的神经泄了劲儿,她暗暗庆幸积蓄都存在床头暗格的铁盒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易找出十几枚硬币,少年烦得脱掉皮衣,甩在沙发上,打开冰箱门。

    或许是为了省电,冰箱根本没插电源,当做储物柜用,冷藏室摆满不健康的袋装方便面。

    酸辣牛肉味。

    是临期产品,促销价格相当于平时的一半,项嘉抓住机会囤了好几箱。

    少年也不挑,指挥项嘉道:“去,给我煮碗面!”

    他抓起三包,隔空丢给她,又翻出六个鸡蛋,一个西红柿。

    项嘉拧了拧细细的眉毛。

    这狗……不,这人,是饿死鬼托生的吗?

    也不能不配合。

    他还拿着刀呢。

    就算心里并不害怕,也要演得像个正常人。

    真麻烦啊。

    她慢吞吞地切碎西红柿,配了点儿细葱、姜丝,大豆油入锅,炒出红红的汤汁,倒了半锅自来水。

    将沸未沸之际,敲破鸡蛋,一个一个打进去。

    小火慢慢定型,渐渐的,蛋白包着溏心,圆滚滚地浮上来。

    这时再撕开现成的调料包。

    牛肉粒、玉米粒、蔬菜碎末在汤汁中舞蹈,变得越来越热闹。

    三包老陈醋,项嘉只放了两包,与热气相碰撞之后,浓郁的酸味立刻弥漫开来。

    面饼在最后一步加入,锅铲微微推动,再翻个身略煮一煮,便可关火。

    面还有些硬,但残留的温度和装碗的间隙,足够将它煨到刚刚好的程度。

    碗盘不成套,没什么艺术美感,是超市促销赠品的集合体。

    项嘉挑了最大的汤碗,将面倒进去。

    少年立刻劈手夺过,似乎饿得狠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不嫌烫,“吭哧吭哧”吃起来。

    毫不夸张地说,他吃的速度,比项嘉做的速度还快。

    不过几分钟时间,连面带汤消失不见。

    他用手背抹抹嘴,因着吃饱喝足,态度略微好了点儿,眉毛也往下收。

    “不骗你,就住几天。你要是配合,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见血。”他说着老成的话,没什么教养地往后仰,一条腿架在茶几上,不住抖动。

    连鞋都没脱。

    “哦,对了。”他清清嗓子,大概处于变声期,声音依旧难听。

    “我叫程晋山。”

    0003

    蛋炒饭

    确定他短时间内没有杀她的打算,项嘉失望地叹了口气。

    “具体住多久?”空间太狭小,想到要和异性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现在这副尊容,不太能激发男人的色心,可万一他口味特别,非要动手动脚……

    到那时,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好像也不错。

    程晋山这才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女人藏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看不出胖瘦,刘海很长,眼下青黑,肤色蜡黄。

    给人非常阴郁的感觉。

    像是连绵不断的雨天,看久了,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低落。

    不好看。

    他的世界里黑是黑,白是白,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第一时间给出简单粗暴的结论。

    骨头也硬。

    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道里,虽然算得上听话,却没表露出任何惧怕的情绪,十分不给他面子。

    “风头过去就走。”程晋山语焉不详,也不知道是被仇家追杀,还是上了通缉令。

    项嘉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反正她一穷二白,只剩条烂命,没什么好怕。

    她指指三人沙发:“要不我睡这儿……”

    说到底还是防着,不想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想得美!”程晋山狠狠瞪她,丹凤眼翻成三角眼,“打算趁我睡着,偷偷跑出去报警对不对?你睡床,老子睡沙发!”

    说着,他用蛮力推动沙发,堵在门后,又抱走一床被子。

    项嘉规规矩矩地坐在唯一的木凳子上,看着少年在她的地盘上撒野。

    他也受不了自己这身味道,暂时结束逃亡后,第一时间走进卫生间收拾。

    “哗啦哗啦”的水声刚刚响起,乱糟糟的金色脑袋又冒出来。

    程晋山指着项嘉点了两下,警告道:“别动什么歪脑筋,老实坐着!”

    那意思她要是敢跑,他不介意裸奔。

    项嘉无话可说,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发呆。

    热水冲淋,程晋山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他洗得挺快,没几分钟就套着宽松的女式运动服走出来,光着脚丫,在水泥地上印出大块大块的湿迹。

    个头太高,裤管短了好大一截,愣是穿成七分裤的调调。

    那套衣服是秋天买的,加起来一百二十块钱,手感挺舒服,项嘉还没穿过几回。

    沾了他的气味,不能要了。

    项嘉心情更糟。

    程晋山甩掉发间水珠,霸占她的手机,还大摇大摆要走密码。

    手机破解过邻居家的wifi,可以免费蹭网。

    他躺在沙发里,一边抖腿一边搜东西。

    项嘉走进卧室,应他要求没有关门,和衣躺在床上。

    脊背始终紧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程晋山想抽烟,又不敢下楼买,只好叼着根牙签过干瘾。

    他打开浏览器,略有些笨拙地戳来戳去,搜了很多条信息,又清空记录,眉毛始终紧紧皱着。

    接活的时候,他没用真名,搜不到相关新闻也正常。

    可这不代表他安全。

    谁知道当时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

    老何说得对,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小心点儿总没错。

    麻烦的是,那两千块钱尾款什么时候结呢?

    到底是心大,程晋山发愁没多久,便将破事抛开,倒头呼呼大睡。

    听着如雷的鼾声,项嘉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他进入深睡眠,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出租屋的布置过于简洁,没有任何女孩子喜欢的装饰。

    洗手池旁边的架子上,倒摆满化妆品。

    色泽暗黄的粉底液、黑中泛青的眼影、颜色感人的口红……粗糙又廉价,致力于给主人的容貌做减法。

    项嘉往化妆棉上倒了些卸妆水,警惕地看了眼外面,停顿片刻,这才撩开刘海,慢慢擦掉伪装。

    柔嫩白皙的皮肤,不需要修饰就很漂亮的眉毛,沉静又哀伤的眼睛,还有不笑也像在索吻的嘴唇……

    她难抑对自己容貌的厌恶,急匆匆关了灯,在黑暗中洗完脸,做贼似地回到卧室。

    严严实实裹好被子,连玲珑的下颌也缩进去,项嘉摸摸蓄了一层软肉的小腹,暗暗想道——

    还不够。

    得再胖点儿,再平庸点儿。

    她怕冷,没睡多久就爬起来,找了件羽绒服盖上。

    客厅的少年倒是火力旺盛,四仰八叉地睡着,胳膊和腿嫌热,全都露在外面。

    第二天,项嘉起了个大早,重新化好“妆”,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上班。

    经过风平浪静的一夜,又吃了两个她亲手做的鸡蛋灌饼,程晋山认为二人之间建立了最基础的信任,终于将手机还给她。

    “别报警,也别向任何人透露我的信息,不然的话,老子杀你全家。”

    他威胁着,眼角余光打量窗户,似乎在审度万一遇到突发情况,跳窗逃走的可能性。

    光说不做,纸老虎。

    项嘉看透他的本质,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推门下楼。

    这一天,干果铺的生意格外好,她忙到下班都没来得及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回到家里,程晋山竟然蒸了锅米饭。

    他吃掉半锅,还剩半锅,触手微温。

    “你吃的什么菜?”项嘉把顺道买回来的鸡蛋放下,随口问道。

    她一个人住,吃不了太多,也不敢买多。

    因此,家里的食材都是有数的。

    萝卜洋葱土豆,一个没少。

    “白糖拌米饭,酱油拌米饭。”他不似昨夜狼狈,满血复活,嚣张又神气,头发蓬松着,像一条黄金猎犬,“双拼。”

    甜口咸口,风味不同。

    项嘉:“…………”

    真好养活。

    她饿得有点儿低血糖,似乎天性善于忍耐,做菜的动作依旧麻利。

    两个鸡蛋磕进碗里,筷子快速打散,一根火腿肠切成碎粒。

    热锅凉油,蛋液倒进去,半凝固时,加入火腿粒和葱花。

    再配点儿蒜苔和胡萝卜丁,红的黄的绿的构成视觉享受,软的软脆的脆,一切都恰到好处。

    剩米饭用手捏碎,和食材一起快速翻炒。

    这个环节没什么技巧,却考验腕力与耐心。

    要炒到混合均匀,炒到颗粒分明,再加食盐调味,这道主食才接近尾声。

    项嘉不知道程晋山吃不吃得出好坏。

    但他连干了两大碗。

    准备入睡的时候,隔音极差的墙板那头,忽然传来奇怪的动静。

    0004

    土豆丝饼

    女人的喘息声、男人的叫骂声、肉体碰撞的闷响,还有单薄床板叮铃咣啷乱晃的吵闹。

    共同构成十八禁的协奏曲。

    是廉价小宾馆里经常听到的动静。

    也是剥离了一切伪装和体面的原始交配。

    墙板很薄,男人的调笑就响在耳边,自带360度立体环绕的效果。

    “臭婊子,别人收一百五,你凭什么收二百?夹紧点儿,好好摇……让老子看看你的本事!”

    “啪啪啪”的声音清脆了些,是他在抽女人的屁股。

    女人“呜呜嗯嗯”压着嗓子,似乎还有点儿羞耻心,实在忍不住时,方才短促地叫一声。

    项嘉知道,“婊子”在当前语境中,并不是骂人的话。

    左边出租屋住着的女人,确确实实是位小姐。

    她早出晚归,经常撞到对方上夜班,一来二去,也算认识。

    女人叫虞雅,很雅致的名字,很清秀的相貌,性格温顺,逆来顺受,是皮薄馅大的包子命。

    这样的人,最招渣男。

    有一次“佳好”的蔬菜做促销,虞雅拘谨地请项嘉一起拼单。

    俩人借了菜市场的小推车,把五十多斤白菜一路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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