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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程晋山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待在熟悉的环境里,项嘉也觉得安心。

    “想吃什么?”他看看时间,来不及再搞一回,却不老实地在她胸口摸来摸去,含着温热的耳朵不停吸舔。

    项嘉翻过身趴在床上,不给他摸。

    程晋山立刻急眼,长腿一跨,骑到她腰上,边呵痒边威胁:“给不给摸?快点儿,让我再揉一会儿。不然的话,晚上弄哭你!”

    项嘉边躲边笑,拿他说过的话堵他:“你之前不是说,觉得我不好看吗?怎么现在摸个没完没了?”

    “哎哟!”程晋山挑挑眉,似笑非笑,“跟我算旧账呢?”

    他斟酌着措辞夸她,既不敢过分强调美貌,引起她的抗拒,又得正正好搔在痒处:“那时候你没把我看在眼里,我不得反套路,想方设法引起你的注意?”

    “我老婆是天底下最好看、心地最善良的女人。”他强行将手塞到她身下,捉着人胡乱揉搓,“妈的,真不想上班,你说老子怎么就没有一夜暴富的命?”

    上班路上,查了查双色球开奖结果,新买的几注又没中奖。

    程晋山在心里直骂娘,边上班边开小差,发几条微信,打一个电话,生怕项嘉出状况。

    他开始后悔没有带她一起上班,电话没打通,急得脑门出汗,理完货就打算往外冲。

    这当口,项嘉裹着厚厚的外套走进来。

    她提着个不锈钢饭盒,没精打采地道:“我做了西红柿鸡蛋面,当早饭和午饭一起吃吧。”

    程晋山愣了愣,傻笑个没够。

    不止他不放心老婆,老婆也离不开他呢。

    或许是心结渐渐解开,项嘉总是犯困。

    睡眠是有效的疗愈方式,程晋山买的新抱枕刚到,忙不迭撕开包装,给她垫在桌上。

    蓬松又柔软的猫爪,托住女人精致光洁的脸。

    她沉沉睡过去,程晋山在心里大呼可爱,忍不住从各种角度进行偷拍。

    下了班,他们手牵手去菜市场买菜。

    项嘉说想吃辣,那就奢侈一回,做盆毛血旺。

    整块的牛油火锅底料、鸭血、毛肚、黄鳝、午餐肉、黄豆芽、豆皮、莴笋等各类食材采购完毕,两个人又在卖花的小摊上停留。

    鲜切花养不了几天,价格也不便宜,不够经济实惠。

    “要不买盆水仙?”程晋山见项嘉感兴趣,积极出主意,“这盆红花也不错,过年看着多喜庆?”

    项嘉最终挑了几颗风信子的种球,又买了配套的玻璃瓶,打算水培。

    总共三十多块钱,还送三瓶营养液,老板挺实在。

    风信子耐旱耐寒,很好养,开完花还能当绿植养一段时间。

    “想不想再养条狗?或者养只猫?”程晋山绞尽脑汁唤起项嘉对生活的热情,“热热闹闹的,多好玩?”

    项嘉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挺麻烦的,不要。”

    她觉得她和程晋山的关系还不够稳定。

    万一他哪天改变主意,宠物什么的,都会变成累赘。

    程晋山也没勉强,买了几个球形彩灯,说是要挂在院子里做装饰。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正宗的毛血旺,离不开黄鳝和鸭血。

    大部分食材,都要在滚水里烫熟备用。

    程晋山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时不时扯高嗓门问个问题。

    项嘉在客厅种花。

    风信子要用灭菌灵泡一会儿,剥掉干瘪的外皮,才能养好。

    玻璃瓶装满水,加几滴营养液,将种球的根部泡进去,放在黑暗的柜子里,促进生根。

    七八天后,根须长得足够长,再拿出来晒太阳,两三天换一次水,很快就会长叶开花。

    她洗干净手,来到厨房。

    程晋山已经将材料准备好,殷勤地过来给她系围裙,站在旁边观摩学习。

    锅里加少量油,爆香葱、姜、蒜、花椒、干辣椒,加入牛油底料翻炒。

    等牛油完全融化,倒入昨天剩下的半锅鸡汤,煮沸之后,加入鸭血、毛肚、黄鳝、午餐肉,略煮几分钟,生抽、料酒、糖、盐调味调色。

    盆底铺上烫好的嫩莴笋、黄豆芽、豆皮,将煮好的菜和汤倒进去,另烧热油泼在顶上,激发鲜香。

    撒葱花、香菜、熟芝麻,一盆辛辣红亮的毛血旺大功告成。

    程晋山边看边在手机里记,等她做好,闻着香浓气味,口水都要流出来。

    他连吃好几碗米饭,抹抹嘴打了个饱嗝儿,恋恋不舍地看着红彤彤的汤汁:“吃完别倒,我明天早上用这个汤下面条。”

    项嘉无语地看他一眼,手下留情,给他留了好几块黄鳝和午餐肉。

    洗漱过后,项嘉躺在床上玩手机。

    程晋山光着膀子走过来亲她,忽然问了句:“你是不是嫌我吃得多啊?”

    说实话,以前挺嫌弃的。

    可现在,关系已经变得不一样。

    项嘉不但不嫌弃,还有点儿自责,以为是自己表情管理不够好,让他产生误解。

    “没有啊……”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大手已经顺着睡衣下摆摸进去,抵着她小腹摩挲。

    她瞪着他,听到他厚着脸皮道:“我吃得多,干的活也多啊……”

    他不遗余力地挥洒汗水,折腾得项嘉腰酸背疼,骨头都快散架。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果然用毛血旺的剩汤下面条,却给她买了新鲜的豆浆和包子。

    再省不能委屈媳妇儿。

    他深刻贯彻这个原则。

    吃完饭,项嘉犹豫片刻,道:“程晋山,你明天能请一天假吗?”

    “应该可以,怎么了?”程晋山看向她,目光中流露疑问。

    “明天……是奶奶的忌日。”项嘉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我想带你去看看她。”

    “好。”程晋山立刻答应,“把地址发给我,我上班的时候查查路线,看看怎么去方便。”

    他是行动派,马不停蹄地规划起来:“得买点儿香烛纸钱,还有供品……”

    第一次见媳妇娘家人,不能马虎。

    项嘉眼角酸涩。

    她走过去抱住他,双手箍得很紧,在外套上勒出痕迹。

    “一天够不够?”程晋山滔滔不绝说了半晌,低头亲她一口,“要不请两天吧?我还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项嘉立刻摇头,反应有些激烈:“不,不用!”

    “我们今天晚上过去,明天晚上回来,一天时间就够。”她好像在害怕什么,将脑袋埋进他怀里,身子有些抖,“回来以后,我跟你好好过日子。”

    0084

    牛肉锅贴

    程晋山出门上班,项嘉留在家里打扫卫生。

    她心不在焉,缝衣服的时候不慎扎破手,指尖渗出小小的血珠。

    其实,奶奶下葬的时候,她只是远远地磕了几个头。

    这会儿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有些多此一举。

    奶奶也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最主要的目的,是试探。

    看看暗中还有没有盯着她的眼睛,那个人对她,是否还保有恶劣的兴趣。

    理智知道,她的年纪已经不小,模样比以前憔悴许多,身材发胖,不修边幅,不再具备致命的吸引力。

    而坐在金字塔顶层的人,面前有无数新鲜又美丽的猎物,没有必要在她一人身上死磕。

    或许只是她心思太重,多思多虑。

    可这个猜测总要验证。

    她不能在恐惧中过一辈子。

    这样安慰着自己,项嘉提心吊胆地踏上行程。

    那个村子离这儿不近,晚上八点的大巴车,第二天早上六点才到地方。

    她在路边排队,买了一盒牛肉锅贴。

    这家的锅贴很大,大约是普通饺子的三倍。

    按个儿卖,两块钱一只。

    面皮折成小船状,严严实实包裹浸满汤汁的肉馅。

    一口黑铁打造的大浅锅,里外两圈排满锅贴。

    锅底烧热,淋上菜籽油,半煎半炸,推拉旋转,没多久,锅贴变成金黄色。

    吃的时候,要先咬上一小口,将过于充沛的汁水吸出,接着或是蘸醋,或是蘸辣椒油,慢慢品尝外皮的酥脆和肉馅的鲜香。

    一见面,程晋山就迫不及待地捏出一只,被里面的肉汤烫得直叫唤。

    “你慢点儿吃。”项嘉还买了刚烤好的蛋挞,本来打算路上吃,见他肚子饿,打开纸盒递过去。

    程晋山吃得满嘴是油,又用油乎乎的嘴巴亲她一口。

    怕村子里买东西不方便,他提前准备好瓜果点心当供品,还买了香烛、纸钱和一大包金元宝。

    “你看看还缺什么不?”程晋山收拾收拾,准备下班。

    “够多了。”项嘉微微笑着,掏出纸巾帮他把脸擦干净。

    大巴车上人不多,程晋山准备充分,带着充电宝,用起手机有恃无恐。

    和项嘉头挨着头看了部搞笑电影,他没心没肺,乐得哈哈笑,项嘉却心事重重,频频走神。

    “困了吗?”车里灯光熄灭,程晋山站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件备用外套,当枕头垫在自己座位,让项嘉躺着睡觉。

    他挪到后排的空位上,隔着靠背眼巴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项嘉睡了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程晋山蹲在她头边的过道上,从包里翻零食吃。

    麻辣味的小米锅巴,他怕吵着她,含几片在嘴里,用口水一点点泡软,无声无息咽下去。

    扭过头发现被她抓个正着,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凑过来亲亲她额头,小声道:“我守着你呢,快睡吧。”

    项嘉摸摸他的脸,又睡过去。

    大巴车挺准时,六点刚过,就停在路边。

    程晋山大包小包地带着项嘉下车,顺着大路走了二三里地,拐到一条羊肠小道上。

    秋玉米已经成熟,并肩站着,像一排排神气的哨兵。

    勤劳的农人们三三两两下地,四周渐渐热闹起来。

    项嘉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今天除外。

    浓郁的烟火气将心底的不安一点一点驱散。

    她极目远眺,看见田地另一头,矗立着蓝白相间的两层建筑。

    是派出所。

    就算噩梦真的缠上来,她也有办法应对。

    把心放回肚子里,项嘉有些吃力地辨识着去往坟地的路线,终于找到树龄逾百年的大松树。

    两年前的大雨天,她跪在这里向奶奶的坟墓磕头,紧接着仓皇逃离。

    “就是那儿。”项嘉指了指灰白色的墓碑。

    程晋山走过去,毫不含糊地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道:“奶奶好,我是您的孙女婿程晋山,今天过来拜祭您,给您送点儿钱花。”

    他边上供品边念叨:“您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和嘉嘉平平安安,白头到老,要是再让我中个彩票,那就更完美了……”

    项嘉跪在他身边,看着老人慈祥的照片,眼睛被渐渐烧起来的火苗烫得发热,熏得发酸,忍不住掉起眼泪。

    “不哭不哭。”程晋山连忙给她擦眼泪,“都过去了,咱不哭啊!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这样,咱让奶奶做个见证,我程晋山要是敢做对不起项嘉的事儿,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见她眼泪收不住,开始赌咒发誓。

    “别胡说八道。”项嘉破涕为笑,推他一把。

    程晋山“嘿嘿”笑,有一瞬想把口袋里的金戒指掏出来,来个激情求婚,又觉得在坟地里不太吉利,强行忍下。

    烧完纸,项嘉带程晋山去看自己住过三年的房子。

    老人过世后,院子彻底荒废,砖墙塌掉半边,里面长满荒草。

    程晋山身手灵活地翻下墙,接项嘉过去。

    房门锁着,项嘉从院子角落挖了一捧泥土,装在盒子里带回去,做个念想。

    “我在那个房间住。”她给程晋山指指朝阳的一间房,“奶奶说我身体不好,得经常晒太阳,把最好的房间给了我。”

    “她看我总哭,总想寻死,找了一堆没用完的作业本,让我把不开心的事都写进去,当做发泄,写完帮我一本一本烧掉。”她苦笑着,自己都忘记当年写了些什么,“你别说,奶奶没读过书,却比很多心理医生都厉害,这招对我管用。”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她的记忆出现混乱,表情也僵冷很多,“在‘佳好’上班以后,我好像也写过两本……不记得烧没烧……”

    “等回去以后,我帮你烧。”程晋山认真记下,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路过一个小水沟,他忽然从地上捡了几个扁扁的石块,对项嘉道:“媳妇儿,看着!”

    项嘉闻声回头,见他弯下腰,用力将石块飞出去。

    小小的石头在平静的水面上跳跃,奔向远方。

    “我的最高纪录是十二下,厉害吧?”农村孩子有很多在大城市施展不开的拿手本事,他得意洋洋炫耀着,将项嘉内心的惆怅驱散干净。

    项嘉忍不住笑,跟着试了试,石头只跳了一下就没入水中。

    “我教你。”程晋山搂着她,手把手教学。

    俩人玩了半天,还捡了几块白白圆圆的鹅卵石带回去做纪念。

    坐上回去的大巴车,凌晨两点迈进家门,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

    项嘉冲了个澡,看着欢快流向下水道的透明水流,感觉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污秽,正在渐渐离开身体,前往该去的地方。

    她又变成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变成人。

    她坐在凳子上,享受着吹风机送出的热风,和程晋山商量着下个休息日去哪里玩。

    她想,终于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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