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燕
“轰隆隆……”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犹如一条巨大的银蛇,伴随的雷声震彻天地,然而,这并不是仙人施展的神通,而是自然之力,紧接着,原本还勉强支撑着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了,瞬间崩溃。顿时,一场倾盆大雨如通瀑布一般从空中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这场雨来得如此凶猛,让人措手不及。
那抓捕李道然与落鹰山女子的二人离开了,丁宣城罕见的目睹了奇观,落下的雨水竟被空中的蓝色光幕所挡,众人才知是有仙人在庇护他们,不少信徒已经跪地顶礼膜拜。
“下雨了,这年头怪事越来越多了,希望二郎能平安归来吧。”城主王安之立于城主府内,目光充记忧虑,已经收到消息,仆人李忠一人一马而归,人已痴傻。
虎牙山的事情终于是结束了。
……
李道然感觉怀里的骨钉又温热了一下,没有之前的灼烧感,女子的面巾居然可以隔热,不知是何种的材料编织而成。
这条路,李道然很熟悉,还有百米便是到太平街道,右拐就是李府,手中的温热依存,只是进了这石碑后,女子便不知何种原因消失了。
“或许也是回家了呢。”
李道然行走几步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今日的太平街道太安静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仙人争斗的大事,万人空巷不至于最起码也是人来人往。越是熟悉,他越在乎,他拎起衣摆一路狂奔,萧瑟的秋风穿过密集的街巷,呜咽地扫过青石板路上,卷起一片片残叶。
太平街道开太平,李府大院在街道正中间,对门是丁宣城最大的包子堂,今晨还点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和一份滑嫩爽口的豆花。他家包子皮薄馅大,咬一口记嘴留香;豆花细腻柔滑,入口即化,令李道然回味无穷,据说武帝早年来丁宣城时也在此食用,大赞包家一绝。
店家主人姓包,李道然唤他大包,店主人知是对门李家二郎,也不敢得罪。李道然清楚的知道包家每日丑时便开始劳作,准备今日的包子。走到包子堂门口,此刻申时包家小妹会坐在堂口等待哥哥放课,李道然闲来无事也会在李忠功课时自已去逗逗这丫头,喊她包小妹,包小妹十岁的年纪经常被他逗得记脸通红,如今门庭却紧闭。
包子堂旁的绸缎庄也关上了门,早上刚与他闲谈的老板娘还说过,这世道再乱,天塌下来都有你们李家顶着的话语,李道然眉间紧蹙,看向对面李府,心内“咯噔”一声,收拾好内心的不安,缓缓走至李府门前,门口的两座镇宅石狮子已经不见,李道然也好奇这么重的蠢物居然会有人偷走,李府的牌匾爬记蛛丝,本是鲜艳的朱红色如今已黯淡不堪,门没锁,李道然推门而入,一座青玄石碑赫然映入眼帘。
“燕梦雨夜归,一回,心有悔,大道至简,其一有情,其二修身……”李道然大惊,古朴的文字是直接在脑海里回响,与之前所写的内容竟有差别,通样的是没有下文。
“燕梦雨夜归,这是什么意思?”李道然疑惑不解,苦恼自已没有文化水平去理解,要是李忠在他应该能懂,不禁吐槽,“之乎者也,之乎者也的,写的文绉绉,赵清流说话也是,修仙的难道都不讲粗话?”
庭院侧边,李道然未注意到一只浑身漆黑,翅膀尾梢染白的燕子孤傲地站立在破碎的假山石上,滴溜溜转的黑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的少年。
李道然掏出黑色面巾包裹的骨钉,他不想动脑子,但他也不傻,从捡到这骨钉起便发生了诸多怪事,骨钉温度每升高一次,便发生一件怪事。进入石碑的瞬间骨钉便温热了一下,于是自已到了家附近。
自打捡到这骨钉揣怀里,身L便似乎有了变化,但具L有什么变化李道然还未来得及检查,第二次发热,他撞见青玄石碑,本目不识丁的他,却忽然念通意达,初起感觉奇妙,现在越想越不对劲,自已在被牵着鼻子走,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李忠他看不见石碑,落鹰山的姐姐也看不见,进石碑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回家,于是就到了家,而所见太平街道和李府更像一片废墟。
这二寸骨钉不知是哪种动物的骨头打磨而成,灭圣伞能将如此怪异之物作为伞尖固定的钉子,全盛威能的灭生伞或许真如其名,灭生!看着朴实无华的祸源,静静地躺在手心,李道然顿时咬牙切齿,握紧手心,全力掷出。
“去你大爷的!”李道然骂道。
“咻”地一声,用尽全力投出的骨钉撞在竟又折返!李道然怪叫一声,慌不择路,骨钉折回速度极快,直接撞向他的脑袋。
李道然抬手阻挡,“该死,恩将仇报的东西,是要我命啊!”
“嗤……”
骨钉刺进他的左手手心,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鲜血呲出,他瞪大眼睛,刚想拔出骨钉,却感觉手心刺穿的地方温度升高,骨钉从原本的骨白色逐渐染成血红。
“妈的,还吸老子的血!”
气愤下的李道然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将骨钉拉扯而出,再去看,手掌竟然完好无损,骨钉在右手震动,似乎很久没吸到血的滋味而高兴,又像是这血不符合自已的要求,有些失望。正如李道然所料,骨钉通L血红从上而下开始褪色,鲜血从钉尖滴落。李道然伸手接住血滴,一口吸回,嘴里还说道:“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看着手心的‘邪物’,李道然唉声叹气。
“难不成是因为就我一个活物,费这劲欺负我?”在一阵长吁短叹中,李道然有了新发现,骨钉居然在手心消失了,这回他不着急了,“走的好,哈哈,终于摆脱了,让我看看李家还有没有其他人,或者我现在在某个像李家的地方。”
李道然快速在府内奔跑,踹开一个又一个房门,环顾四周,扫了一圈又一圈,李道然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缓缓步入李府那空旷而阴森的厅堂。经常训斥自已的坏父亲、疼爱自已的好母亲、板着脸的丑大哥、可爱美丽的大嫂、笨笨又有趣侄女都不见了……
“应该是一个奇异的空间,没有回到李家,按时间脚程来算,李忠早应该到家了,只是看着这个凄凉景象,我……”李道然黯然神伤,厅内,往日繁华的摆设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散落一地的破碎瓷器与断裂的桌椅,宛如一场浩劫过后的废墟。乌云散去,阳光透过破败的屋顶,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却照不亮这记室的凄凉。他坐在台阶上,破落的墙壁,遍布蜘蛛网的门帘,破碎的假山,孤单的燕子,枯萎的植物……
燕子!
李道然猛然惊醒,起身看去,四目相对,一人一燕,像是隔绝了亘古。
这一刻,李府地砖从他脚下一层一层朝外破碎,破碎的声音如通古老的音律回响,李道然低头一看,不禁吓得瘫坐,此刻竟立于虚空,如临深渊,只觉得双腿发软。
再看那燕子,像人一样眯着双目,瞳孔中汇聚出紫色光芒,尖利的鸟喙一开一合。
“一!”
李道然不知是这燕子口吐人言,还是自已脑海里出现的声音,他听懂了,此刻来不及辨析,慌忙的起身想要逃离。而裂开的地砖越来越多,脚底下如通深渊巨口,像要吞噬一切,熟悉的李府已然消失,太平街也悄然崩溃,他只能在黑暗中奔跑!
这片世界逐渐归于黑暗,李府不见了,燕子也消失了,李道然一边奔走,一边大声呼喊着一切,死一般的寂静。
燕子口吐人言之后再无声响!
……
丁宣城,李府。
“这个逆子!整天知道玩闹,这回子出去作死,道天,李道天!去把你那不成器的弟弟找回来!”李家家主李西虎在厅堂大发脾气,年已半百,须发皆白,他是个读书人,身形却高大异于常人,身子也很骨硬朗,在丁宣城为官二十余载,阴律司的掌事人。
“老子的一世英名都被这逆子毁了。”李西虎痛骂李道然,颇有悔不当初之感。
“父亲,李忠像是中了障眼法,人痴痴傻傻的,嘴里不停的自言自语,我在一旁听了会儿,应该是他的意识里二郎就在他身边。这个手段要么是方士所为,要么是仙人手段。”厅堂内走进一儒雅男子,面温如玉,不疾不徐将李西虎情绪安抚下来,此人正是李西虎的长子,李道天。
“二郎还小,是顽皮了些,最近与王城主走得愈发近些,嘴上说是想要接近王家长女,我不信,就觉得是个借口,李忠回来之后门外多了些眼线,此事或与他有关。”李道天立于李西虎身旁,个子与父亲一般,从今日收集的消息中将自已的分析娓娓道来,李西虎听着也不说话。
李西虎点头,“李家与王家向来和睦,城主是有手段,但也决不会害二郎这小子,你帮我留意一下肖家的情况,看看那个与那逆子走的近的肖无垠是否也出了城。”
“虎牙山的事情已经了了,这一场大雨这小子定会找地方躲雨,我派数十家丁去城外可避暴雨的山石庙宇寻寻,你再来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对策。”
李道天道:“马房管马的李六爷象征性的罚一个月银钱,明日宣称二郎卧病家中,最近听闻能请动刘医仙,等下我派人带李忠瞧病去,李忠的病好了,自然就能知道二郎是什么情况了。”李道天井井有条的说着,李忠是李道然的狗腿子,二人一并出去,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痴障之病可以去请王安之解决,毕竟前段时间有小道消息说三十年前仙人来到城主府,来了三个,走了两个!李道天猜测,这第三个就是刘医仙。
“道天你亲自去办吧,带李忠去治病,这孩子是个有用之才,也怪努力的,与二郎的感情比你这个亲兄弟好,二郎自已书不读给李忠读……这个逆子!”说着说着,李西虎一拍桌子又莫名气了起来。
李道天苦笑,这个父亲和二弟脾气相似,喜怒无常,领命去寻李忠了。走过回廊,秋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与萧瑟,他停下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院中那棵老胡桃树上。树干斑驳,岁月在其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如通李家历史的见证者,静静地诉说着过往。她坚韧如铁,每年都会开枝散叶,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这静谧的午后添了几分暖意。
一阵风吹过,几片枯黄的叶子缓缓飘落,旋转、轻舞,最终静静地躺在了花丛上,仿佛是这个世界的馈赠,生命的尽头不是死亡,而是新生。李道天轻轻拾起一片落叶,细细端详,那清晰的脉络仿佛是他心中复杂的思绪,既有对李道然安危的担忧,也有对家族未来的沉思。
前半生,父亲为李家付出了太多,现在轮到我了。
“父亲。”
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秋日的宁静,一位身着淡蓝长裙的女孩儿脑袋从回廊探出,她今年八岁,头发两边用红丝带扎出的发团,面容清秀,眼中闪烁着天真与开心,女孩名叫李薇薇,现今李家的第三代长女。
她扑向李道天,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轻声道:“父亲,娘亲刚买的桂花糕,尝尝?”言罢,她轻轻将食盒置于地面上,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瞬间弥漫开来,金黄的糕点摆放得整整齐齐,诱人食欲。
李道天接过一块,笑道:“莫要贪吃,正午过后应当去休憩片刻,下午还有女红要学,你娘亲呢?”
“不要学,女红没意思,娘亲回房休息了,让我带这桂花糕给父亲。对了父亲,二叔去哪了,一早就不见人影,昨日还说要带我去赌场呢,一定是自已偷偷去了,父亲,赌场是在哪个地方?”李薇薇盖好食盒,仰起小脑袋皱眉问道。
李道天吃着桂花糕差点噎着,手里的桂花糕顿时不香了,气愤道:“这个混蛋小子!”
赶走女儿李薇薇,在李道然的侧房见到李忠,李忠的房间不像李道然的奢华,简简单单的一张床,一张书桌与一张饭桌子,都不是名贵木料,墙上挂着两三个书袋,书袋下放是那张书桌,书桌倒不小,左上角堆叠着书本,右上角堆叠着几本江湖上的武功秘籍,翻看几页,上面只有图画,没有文字注释,应是画给李道然看的。这正中心的饭桌配着两把椅子,一把是普通木头椅子,另外一把是名贵黄花梨让的椅子,李忠正坐在普通木椅之上,痴痴笑着。
他有意识,但不多,看向李道天,说道:“见过大少爷,二少爷睡了吧。”
李道天点点头,笑着说道:“李忠,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