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脑海里搜寻许久，总算摸索出那个清瘦的轮廓。</p>

    遇见程嘉谦那年，他十九岁。</p>

    是个有些木讷不爱笑，穿着白衬衫的少年。</p>

    大二暑假，他陪同父母和妹妹前往D国旅游，过边境线的时候不幸遭遇恐慌。</p>

    我记得最清楚的，便是他妹妹。</p>

    六岁小姑娘在慌乱人群里走散，远处传来家长的惊呼声。</p>

    我一把抱住即将踩中炸弹的她。</p>

    “别动，抱紧我。”</p>

    当我反应过来时，自身体重已经触发了炸弹的计时装置。</p>

    小姑娘的家人也赶了过来。</p>

    程嘉谦急得满头大汗，双眼发红，死死盯着妹妹大气也不敢喘。</p>

    “好，现在你过来，轻点，慢点。”</p>

    我指了指程嘉谦，他听话照做。</p>

    小心翼翼把妹妹从我手里接过去，然后开始帮忙疏散人群。</p>

    我的队员也迅速加入维持秩序。</p>

    后来，我顺利拆除炸弹，并把肇事者送进监狱。</p>

    程嘉谦此人不过行动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坚忍。</p>

    沉着又冷静。</p>

    觉得这年轻人长大后一定有所作为。</p>

    只是没想到他会跳级读完大学，顺利进修成硕士，在27岁这年破格晋升主任医师。</p>

    蒋书亦同样学医，但却没有他那样的天赋。</p>

    亏得程嘉谦周旋，我才得以继续接受治疗。</p>

    他每天来看我，却对还钱这事兴致寥寥。</p>

    “不急，我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在银行放着也是放着。”</p>

    “顾警官救了我们一家四口的命，要是没有你，我妹妹早就粉身碎骨了…”</p>

    “说起来，她今年上初二，得找个时间让她来探望你。”</p>

    “我不做警官很久了。”我垂下眼睑，努力掩饰失落，“程医生还是叫我全名，顾杳吧！”</p>

    “至于你替我垫的医药费，我卡里的几万块先还你，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尽快还清。”</p>

    程嘉谦一怔，笑了笑没再说什么。</p>

    把盛好的汤推到我面前。</p>

    “田七丹参汤，清血排毒的…最适合你现在喝…”</p>

    看着朴素到掉色的汤壶，一看就是出自自家的灶头。</p>

    见我迟疑，程嘉谦慌忙解释，“我母亲知道了顾…你住院的消息，非要为你做点什么，我拗不过…”</p>

    “那就谢谢阿姨了。”</p>

    端起碗，热气熏蒸入眼，暖得让人落泪。</p>

    曾几何时，蒋书亦煲的汤也是慰藉我心灵的良药。</p>

    这段时间，他倒是安静了很多。</p>

    刚放下碗，就听到外头走廊传来一阵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p>

    护士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是一楼大堂发生医闹事件，肇事者不仅挟持了一名患者，还声称在医院大楼里放置了多枚炸弹。</p>

    听到“炸弹”二字，我本能跳起来。</p>

    “报警了吗？”</p>

    护士忙不迭地点头，“五分钟前已经通知了爆炸品处理科，现在人已经快到医院楼下了。”</p>

    “可是肇事者不止一名，还挟持了人质，声称若是有人强闯大楼，就立刻引爆炸弹。”</p>

    我心下一惊。</p>

    这意味着排爆专家无法带同装置进来。</p>

    “疏散人群了吗？”</p>

    “嗯，能下床的都有医护带着从地下室离开，剩下的…”</p>

    护士面露难色，程嘉谦也眉头紧锁。</p>

    卧床不起的病患，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必死无疑。</p>

    “对讲机，给我。”</p>

    我指着护士腰间的黑疙瘩，她愣了愣还是照做。</p>

    很快，那头便接通了。</p>

    “你是A组还是B组？”</p>

    对面一愣。</p>

    “我是顾杳，曾任爆炸品处理科总队长，如果你听过我的名字，请相信我。”</p>

    “顾队？”对方的声音透出惊喜，“我是小郑。”</p>

    我想起那张稚嫩青涩的脸。</p>

    “好，小郑，我现在就在你面前这栋大楼里，你愿意听我指挥吗？”</p>

    “是！”</p>

    接下来的10分钟里，我们争分夺秒，从医疗废物传送通道接收了排爆装置。</p>

    由我单独执行排爆任务。</p>

    程嘉谦非要跟着我，说什么也不肯撤退。</p>

    我没时间与他争辩，只能加快步伐，一层层楼排爆。</p>

    最后成功拆除五枚土制炸弹，耗时27分钟。</p>

    谈判专家很好地稳住了凶嫌，飞虎队得到安全指令后，从一楼大堂各处破窗进入，将数名凶犯成功逮捕。</p>

    我累得瘫软在地上。</p>

    程嘉谦把我背回了病房，能明显感觉到他胸腔内蓬勃的心跳声，和双肩微弱的颤抖。</p>

    小郑已经在病房里等着我。</p>

    “顾队！”他恭敬地朝我敬了个礼，“好久不见。”</p>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p>

    “这次多亏了顾队指导有方，不然我们还在楼下徘徊呢！”</p>

    刚做完第二次治疗，又跑了几层楼排爆，我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p>

    小郑的目光写满怜惜。</p>

    “当年那次辐射，我们都以为您只是离开警局养胎去了…没想到会搞成这样…”</p>

    “都过去了。”</p>

    我勾了勾嘴角，“现在我在做治疗，很快就能清除体内坏死的细胞，恢复健康了。”</p>

    “真的吗？”</p>

    我点点头。</p>

    “那顾队…您有没有考虑过回归爆炸品处理科呢？我们是真的很需要您！”</p>

    我愣在当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