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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归来

    宁清玥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

    她跪在侯府祠堂的冷硬地面上,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

    “夫人,侯爷说了,您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周嬷嬷站在一旁,眼中带着讥讽。

    宁清玥抬起头,看向祠堂正中供奉的陆家先祖牌位。

    最下方那个崭新的牌位上,刻着"显妣陆门柳氏如烟之位"——那是陆砚之半个月前亲自为柳如烟立的,就因为她说了句"妾室不配入祠堂"。

    “我何错之有?”宁清玥声音嘶哑,“柳如烟毒杀我的贴身丫鬟春桃,证据确凿,侯爷却反将我责罚……”

    “住口!”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

    陆砚之一身墨色锦袍踏入祠堂,俊美的脸上布满寒霜。

    他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宁清玥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陆明远。

    可此刻,少年眼中只有对她的厌恶。

    “父亲,儿子就说她不会悔改。”陆明远冷冷地瞥了宁清玥一眼,“柳姨娘待我如亲生,她却处处刁难。如今还诬陷姨娘杀人,真是恶毒至极!”

    宁清玥心如刀割:“明远!我是你亲娘啊!春桃从小照顾你,她死得那么惨,你就不想为她讨个公道吗?”

    “够了!”陆砚之怒喝一声,“如烟温柔善良,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怎会杀人?倒是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清玥,“自从如烟入府,你就处处针对她。明远亲近她,你就嫉妒发狂!”

    宁清玥仰头看着这个她爱了半生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五年前,陆砚之从边关带回柳如烟,说是救命恩人之女。

    那女子生得娇弱可人,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

    宁清玥真心待她,甚至在自己怀孕时,还让柳如烟帮忙打理府务。

    谁知三个月后,她意外小产,而柳如烟却突然跪在她面前,哭诉已怀了陆砚之的骨肉。

    “那日侯爷醉酒,将妾身当成了姐姐……”柳如烟梨花带雨,“妾身本欲一死了之,可想到腹中孩儿……”

    宁清玥如遭雷击,却还要强撑着笑脸,亲自为丈夫操办了纳妾之礼。

    噩梦从此开始。

    柳如烟入府后,陆砚之再未踏入她的房门。

    那女人表面恭敬,背地里却一步步蚕食她的地位。先是接管了中馈大权,后又以“夫人身体不适”为由,将明远接到自己院中教养。

    最让宁清玥痛心的是,明远渐渐疏远了她这个亲生母亲,反而与柳如烟亲如母子。

    “侯爷,春桃死前亲口告诉我,她发现柳如烟在我的药里动手脚……”宁清玥艰难地爬向陆砚之,“她还说……还说当年我小产,也是……”

    “啪!”

    一记耳光重重落在宁清玥脸上。

    陆砚之的手劲极大,打得她耳中嗡嗡作响,嘴角渗出血丝。

    “毒妇!”陆砚之眼中满是厌恶,“你自己保不住孩子,竟敢诬陷如烟?”

    宁清玥趴在地上,看着儿子冷漠的眼神,忽然笑了。

    笑声凄厉,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你笑什么?”陆砚之皱眉。

    “我笑自己愚蠢。”宁清玥擦去嘴角的血,“我十七岁嫁入侯府,孝敬婆婆,相夫教子,谨守妇道……换来的就是丈夫的背叛,儿子的疏远,和一个妾室的欺辱!”

    陆砚之脸色更加阴沉:“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继续跪着吧,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

    陆明远紧随其后,临走前还厌恶地瞪了宁清玥一眼:“柳姨娘说得没错,您就是个善妒的毒妇!”

    祠堂大门轰然关闭,将宁清玥一人留在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

    柳如烟一袭华服,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又有了身孕。

    “姐姐何必自讨苦吃呢?”柳如烟蹲下身,用帕子轻轻擦拭宁清玥脸上的血迹,动作温柔,眼中却满是恶意,“侯爷和远儿都站在我这边,你争不过的。”

    宁清玥冷冷地看着她:“春桃是怎么死的?”

    柳如烟轻笑一声:“那丫头太不懂事,居然偷看我的东西。”她凑到宁清玥耳边,压低声音,“就像姐姐当年不该偷看侯爷给我的情书一样。”

    宁清玥浑身发抖。

    半年前,她偶然在陆砚之书房发现一叠写给柳如烟的信,时间竟早于他们"初见"之前。原来这两人早有私情,所谓“恩人之女”不过是个幌子!

    “对了,姐姐还不知道吧?”柳如烟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侯爷已经答应我了,等这个孩子出生,就请旨抬我为平妻。到时候……您这正室之位还坐不坐得稳,可就难说了。”

    宁清玥猛地抓住柳如烟的手腕:“你休想!”

    “啊!”柳如烟突然尖叫一声,顺势跌倒在地,“姐姐饶命!我腹中还有侯爷的骨肉啊!”

    祠堂门被猛地踹开,陆砚之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宁清玥“推倒”柳如烟的一幕。

    “毒妇!”陆砚之一脚踹在宁清玥心口,“如烟和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宁清玥被踹得撞在供桌上,后腰一阵剧痛。

    她看着陆砚之小心翼翼抱起假晕的柳如烟,眼中满是心疼,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谬可笑。

    “陆砚之……”宁清玥艰难地爬起来,“你我夫妻十载,竟比不上一个认识不过五年的女人?”

    陆砚之头也不回:“你不配与如烟相提并论。”

    那一夜,宁清玥被罚跪在祠堂整整三天三夜。

    期间无人送水送饭,等她被放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从此,她在侯府的处境更加艰难。

    柳如烟生下一个女儿后,陆砚之果然上书请旨,抬她为平妻。

    宁清玥的正室之位名存实亡,连下人都敢对她呼来喝去。

    更让她痛心的是,明远彻底认柳如烟为母,见面只称她为“夫人”,连一声“母亲”都不肯叫。

    宁清玥郁结于心,渐渐病倒。

    起初还有医者来看,后来连药都被克扣。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垮下去,却无人关心。

    直到那个雪夜,她高烧不退,意识模糊间,听到门外传来明远和柳如烟的对话。

    “姨娘,她真的快不行了吗?”

    “远儿别难过,这是她的报应。谁让她当年想毒害你呢?”

    “什么?她……她想害我?”

    “是啊。那年你生病,她在药里下毒,幸好被我发现了……”

    宁清玥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

    她当年明明是为了救生病的明远,三天三夜没合眼!如今竟被颠倒黑白!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门边,想为自己辩解,却听到明远冰冷的声音:

    “既然如此,她死了也是活该。”

    这句话成了压垮宁清玥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夫人!该起了!侯爷今日出征,您得去送行啊!”

    宁清玥猛地睁开眼睛,春桃年轻鲜活的脸庞近在眼前。

    她惊愕地环顾四周,这是她在侯府的寝殿,却比记忆中明亮许多。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紧致,没有病中的枯槁。

    “我……多少岁?”宁清玥声音颤抖。

    春桃一脸莫名:“夫人今儿个是怎么了?您上月刚过二十五岁生辰啊。”

    二十五岁!宁清玥心头剧震。那是陆砚之第一次出征西北的时候,距离他带回柳如烟还有两年,距离她病逝还有五年!

    她重生了!

    “侯爷几时出发?”宁清玥迅速冷静下来,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决断。

    “辰时三刻,现在已是辰时了。”春桃一边回答一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奴婢已经按惯例准备好了侯爷的行装,夫人过目后就能装箱了。”

    宁清玥看着那套精工缝制的戎装和精心打包的行李,冷笑一声。

    前世她为了准备这些,三天三夜没合眼,生怕有一点疏漏。结果陆砚之连一句感谢都没有,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

    “收起来吧,不必带了。”宁清玥淡淡道。

    “啊?”春桃呆住了,“可这是夫人您……”

    “我说,收起来。”宁清玥一字一顿,“侯爷出征自有军中准备,何须我们多此一举?”

    春桃震惊得说不出话。

    夫人一向把侯爷的事看得比天还大,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宁清玥不理会丫鬟的惊讶,自顾自地梳洗更衣。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那是前世积攒了三十年的心累,如今虽重回年轻躯体,灵魂却已沧桑。

    “走吧,去送侯爷。”宁清玥起身,步履坚定地走向门外,与前世那个战战兢兢的自己截然不同。

    侯府正门,陆砚之一身戎装,英挺如松。见宁清玥姗姗来迟,他眉头微蹙:“夫人今日迟了。”

    按照前世的剧本,此刻她该惶恐请罪,解释自己为准备行装彻夜未眠。

    但现在的宁清玥只是淡淡一笑:“侯爷恕罪,妾身睡过头了。”

    陆砚之明显一怔,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深邃的目光在宁清玥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找出什么端倪。

    “行装……”他迟疑道。

    “侯爷军中一应俱全,妾身便没多准备。”宁清玥语气平静,“祝侯爷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陆砚之眉头皱得更紧。

    眼前这个女子明明是他的妻子,却给他一种陌生感。

    往日出征,宁清玥总是眼含泪花千叮万嘱,今日却冷静得像个外人。

    “夫人可是身体不适?”陆砚之忍不住问。

    宁清玥嘴角微扬:“劳侯爷挂念,妾身好得很。”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军队集结的信号。

    陆砚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府中诸事,就托付夫人了。”

    “侯爷放心。”宁清玥福身行礼,姿态完美却透着疏离。

    陆砚之上马离去,频频回首,看到的只是妻子挺直的背影。

    那个总是站在门口目送他直到看不见的宁清玥,这一次头也不回地进了府门。

    踏入侯府大门,宁清玥深吸一口气。

    前世的囚笼,今生将成为她的战场。贤良淑德的面具已经摘下,从今天起,她只为自己而活。

    “婆婆可起了?”她问一旁的管事嬷嬷。

    “回夫人,老夫人已经起了,正等着您去请安呢。”

    宁清玥冷笑。

    前世她每日天不亮就去周氏房外等候,常常一站就是个把时辰。

    如今想来,那些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周氏拿捏她的手段罢了。

    “告诉老夫人,我要处理府中庶务,今日就不去请安了。”宁清玥说完,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目光,径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春风拂过面颊,带着海棠的芬芳。

    宁清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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