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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夫人醒了?

    寅时的更鼓刚过,宁清玥便醒了。

    指尖还残留着那人胸膛的余温,鼻尖仿佛仍萦绕着药香与松墨交织的气息。

    她轻手轻脚起身,却见妆台上多了支并蒂海棠簪——金丝缠绕的花蕊里,红玉髓与白玉髓并生,在晨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夫人醒了?"

    屏风外传来低哑嗓音。

    宁清玥心头一跳,铜镜里映出那人倚门而立的身影。

    晨雾未散的微光中,他左眼琥珀色比昨日更淡,几乎要被右眼的金褐吞没。

    月白长衫松松垮垮系着,露出锁骨处蔓延的海棠纹路。

    "这是"

    "他做的。"陆砚之——现在几乎完全是他了——指了指发簪,"熬了整宿。"

    宁清玥指尖轻触花蕊,白玉髓突然泛起微光。

    恍惚间似有苏砚白温润的笑声掠过耳畔,再凝神时却只剩陆砚之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我帮你绾发。"

    檀木梳穿过青丝,他动作生疏却温柔。

    宁清玥从铜镜里看他蹙眉的专注模样,忽然想起新婚时那个连画眉都要她手把手教的陆将军。

    "疼就说。"他忽然捏着她一缕发丝绕到鼻尖轻嗅,"茉莉香"

    话音未落,梳子突然脱手。

    宁清玥转身接住他踉跄的身形,掌心贴上他心口——那里跳得又快又乱,像是两颗心脏在打架。

    "苏砚白?"她试探着唤道。

    他左眼骤然亮起琥珀色,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抚上她脸颊:

    "簪子有机关"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交替说话,"琅琊阁地图"

    宁清玥急忙拔下簪子,发现并蒂海棠能旋转。

    花蕊分开时,一粒玉髓滚落掌心,遇光展开成幅微型地图——正是皇陵地宫的密道!

    "你们"她喉头发紧,"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他瞒着我。"陆砚之突然夺回控制权,咬牙切齿地按住左眼,"总爱自作主张"

    晨风吹散雾气,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

    宁清玥看着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的模样,忽然踮脚吻在他眼睑上。

    唇下的眼球剧烈颤动,左眼睫羽扫过她唇角,湿漉漉的。

    "别闹"陆砚之声音发哑,却将她搂得更紧,"我们该出发了。"

    皇陵外的枫林红得刺目。宁清玥扮作随行医女,跟在"苏砚白"身后。

    守卫验过太医院腰牌,目光在她蒙着面纱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大人新收的徒弟?"守卫嬉笑着问。

    "内子。"陆砚之突然揽住她腰肢,声音却刻意模仿着苏砚白的温润,"胆小,离不得人。"

    守卫恍然大悟地让开路。

    宁清玥面纱下的脸烧得通红——这人演起苏砚白来竟惟妙惟肖,唯有掐在她腰间的力道泄露了本性。

    地宫入口幽深如巨兽咽喉。

    火把照亮斑驳壁画,宁清玥突然驻足——画上仙人手捧的玉盘,竟与往生玉有七分相似!

    "这边。"陆砚之突然压低声音,牵着她拐进岔道。

    黑暗中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笔的薄茧,是苏砚白的手。

    可当密道突然变窄时,他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的姿势,又分明是陆砚之。

    "到了。"

    微光从石门缝隙渗出。

    宁清玥正要上前,却被他按在墙角。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垂:"有人。"

    琅琊阁内灯火通明。

    透过雕花窗棂,宁清玥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周老夫人正将个锦盒交给黑袍道人!

    "玉髓已备齐,只差纯阳血"老妇人声音发颤,"那孩子如今有双魂护着"

    "主上等不及了。"道人冷笑,"今夜子时,务必"

    话未说完,宁清玥袖中的海棠簪突然发烫。

    道人猛地转头:"谁!"

    陆砚之捂着她的嘴急速后退。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他胸腔里双重频率的震动。

    追兵脚步声近在咫尺时,他突然将她推进个狭小壁龛。

    "嘘"

    逼仄空间里呼吸交缠。

    宁清玥后背紧贴石壁,前胸与他严丝合缝。

    那人右眼在黑暗里泛着微光,左眼却紧紧闭着——是苏砚白在努力压抑存在感。

    "在那边!"

    脚步声渐渐远去。宁清玥刚松口气,唇上突然一热。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凶,带着药香的是苏砚白,可啃咬她下唇的力道分明是陆砚之。

    她揪住他衣襟的手被按在头顶,腕间海棠玉镯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声响。

    "找到了!"

    火把光亮照进来的瞬间,陆砚之用身体完全遮住她。

    宁清玥听见箭矢入肉的闷响,看见他瞳孔骤缩,却仍保持着将她护在怀里的姿势。

    "跑"他嘴角溢出血丝,声音却异常平静,"往生玉在祭坛"

    宁清玥被他推出壁龛,回头正见三支弩箭穿透他肩胛。

    那人却笑了,左眼突然亮起琥珀色——是苏砚白夺回了控制权!

    "夫人走好。"他用口型说道,转身故意撞翻灯台。熊熊烈火瞬间隔开追兵。

    宁清玥跌跌撞撞跑向祭坛。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抹了把脸,发现自己腕间玉镯正在发光——与祭坛中央的玉盘产生共鸣!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她咬牙扑向玉盘,却见盘中央凹陷处,正与海棠簪的花蕊形状吻合

    "叮——"

    簪入玉盘的刹那,整个地宫剧烈震动。

    宁清玥被气浪掀翻,恍惚间看见个白胡子虚影从玉盘中升起——正是阿满梦中的老道!

    "痴儿"虚影叹息,"双生海棠本同根"

    强光吞噬意识前,她最后看见的是陆砚之冲破火海的身影。

    他右眼金光明灭,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可奔向她的步伐没有半分迟疑

    宁清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陆府闺房。

    窗外海棠依旧,仿佛地宫惊魂只是场噩梦。直到她转头看见床畔那人——

    月白长衫下缠着绷带,他低头摆弄着个玉匣。

    听见动静抬头时,右眼是陆砚之深邃的金褐,左眼却恢复了苏砚白温润的琥珀色。

    "醒了?"声音还是双重音色,却比先前和谐许多。

    宁清玥猛地坐起,又因眩晕跌回枕上。

    那人急忙来扶,被她一把抓住手腕——海棠疤痕消退大半,只剩淡淡红印。

    "这是"

    "老神仙开恩。"他笑着将玉匣塞进她手里,"准我们暂时共用这具身体。"

    玉匣里躺着两枚玉坠,一枚刻着"玥"字,一枚刻着"白砚"二字。

    宁清玥拿起那枚双名玉坠,发现玉髓内里竟有红白两色丝絮缠绕,宛如并蒂海棠。

    "七日之约"她喉咙发紧。

    "延长了。"他忽然俯身,鼻尖蹭着她脸颊,"老神仙说若得真心人一滴泪,或可"

    未尽的话语化作落在眼角的吻。宁清玥闭上眼,感受着唇瓣的温热与微颤。

    这一次,两个灵魂的呼吸终于同步。

    窗外忽起一阵急雨。海棠花落如雪,有几瓣飘进半开的窗子,落在交缠的衣袂上。并蒂而生,同气连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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