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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惊鸿宴

    立夏这日,长公主府的鎏金请柬送到了陆府。

    宁清玥捏着洒金笺的手指微微发颤——这是陆砚之"病逝"后,她首次收到贵族宴请。

    "听说长公主特意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就为给您裁衣呢。"

    春桃捧着妆奁,眼睛亮晶晶的,"满长安都等着看夫人风采。"

    铜镜中,宁清玥一袭天水碧留仙裙,裙摆银线绣着振翅欲飞的青鸾。

    这是苏砚白——或者说共用身体的陆砚之——连夜绘制的图样。

    她抚过腰间缀着的双色玉坠,红白丝絮在阳光下流转,像极了那人异色的双瞳。

    "太素净了。"身后突然响起低哑嗓音。

    宁清玥回头,见那人斜倚屏风,月白长衫半敞着,露出锁骨处未愈的箭伤。

    三日来,两个灵魂在这具身体里愈发和谐,此刻他左眼琥珀色温润,右眼金褐深邃,正灼灼望着她。

    "宴无好宴。"他走近,指尖掠过她腰间玉坠,"周家女眷都会去。"

    宁清玥突然被揽入怀中。

    清冽松香与苦涩药草气交织,她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两人第一次同时拥抱她——左手是苏砚白克制的轻抚,右手却是陆砚之霸道的禁锢。

    "怕了?"她故意挑眉。

    回应她的是落在眉心的两个吻——一个温柔如春雨,一个炽热似烈火。

    暮色初临,长公主府的琉璃灯次第亮起。

    宁清玥扶着春桃下车时,满园贵女霎时静了一瞬。

    她今日梳了惊鸿髻,一支金累丝点翠步摇垂落眉心,行走间青鸾裙摆如碧波荡漾,衬得腕间双色玉镯愈发夺目。

    "陆夫人这身怕是连宫里绣娘都自愧弗如。"周家三小姐酸溜溜道。

    宁清玥浅笑不语,余光瞥见回廊尽头有道熟悉身影——那人扮作太医随行,青衣玉冠,正被几位贵女围着问诊。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眸,异色瞳孔在灯笼下流光溢彩。

    "听说陆夫人近日与苏太医过从甚密?"周老夫人突然出现,拐杖不轻不重敲在她裙摆上,"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满座哗然。宁清玥指尖掐进掌心,却见那人已穿过人群走来。

    他行礼的姿态优雅如竹,开口却是陆砚之特有的冷冽:"老夫人慎言。陆将军临终托付,下官不敢不尽心。"

    话音未落,园中突然惊叫四起。不知从哪飞来的马蜂群直扑周家女眷,尤其围着周老夫人不放。

    宁清玥愕然看向那人,见他左手藏在袖中微动——是苏砚白的驱虫术!

    "快取薄荷水来!"长公主急忙指挥。

    混乱中,宁清玥腕间玉镯突然发烫。

    她循着感应望向水榭,只见个黑袍人影一闪而过。

    "失陪。"她匆匆离席,青鸾裙裾扫过九曲桥,在月色下泛起粼粼波光。

    水榭深处,宁清玥刚踏进门槛就被人拽入怀中。

    熟悉的双重气息笼罩下来,她后背抵着雕花门扇,面前是那人灼热的呼吸。

    "看见那人了?"陆砚之的声音压得极低。

    宁清玥点头,突然察觉他体温高得不正常。

    借着月光细看,见他左眼琥珀色正在消退,右眼金褐越发炽亮——是苏砚白的意识在减弱!

    "你的伤"

    "无妨。"他忽然低头,鼻尖蹭过她耳垂,"今夜你真美。"

    这分明是陆砚之的语气。

    宁清玥心头一跳,还未开口,唇就被封住。

    这个吻带着前所未有的独占欲,像是要把苏砚白存在过的痕迹都覆盖掉。

    她挣扎着去摸他腕间,果然海棠疤痕又浮现出来。

    "你压制他?"宁清玥又惊又怒。

    那人呼吸一滞,右眼金光微黯:"他自愿的。"手指抚过她腰间玉坠,"双魂消耗太大,今夜必须做个了断。"

    远处传来笙箫声,宴席正到高潮。

    宁清玥突然拽着他往外走:"跟我来。"

    当宁清玥重返宴席时,满园灯火都为之一黯。

    她解了披风,露出内里改制的衣裙——原本素雅的天水碧竟化作深潭般的墨绿,银线青鸾在走动间变成浴火重生的凤凰。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发间那支步摇,此刻缀满红宝石,垂落的珠串随步伐轻晃,宛如泣血。

    "这是"长公主都看呆了。

    "《霓裳羽衣曲》。"宁清玥盈盈下拜,"妾身愿献舞一曲,悼亡夫陆砚之。"

    乐起时,满园寂然。她每一个回旋都似凤凰振翅,腰间玉坠与腕间双色镯在月光下交相辉映。

    当舞至最疾处,忽然有夜风卷着海棠花瓣袭来,竟在她周身形成绯色漩涡!

    "天呐!"有贵女惊呼,"那花雨里是不是有个人影?"

    宁清玥也看见了——花雨中若隐若现的月白身影,赫然是陆砚之生前的模样!

    她心跳如雷,却不敢停步,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她旋身跪坐,裙摆铺展如莲。

    满座皆惊。长公主亲自来扶时,突然盯着她腰间玉坠惊呼:"这这是往生玉?"

    宁清玥低头,发现原本红白分明的玉坠竟融合成了淡金色,内里浮现出完整的海棠花纹。

    与此同时,腕间传来剧痛——双色玉镯正在发烫!

    "夫人当心!"

    一声厉喝破空而来。

    宁清玥被人扑倒在地,黑袍道人的匕首擦着她发髻划过。

    满园大乱中,她看见"苏砚白"飞身而来,异色双瞳金光大盛。

    "果然是你!"道人狞笑着甩出符纸,"主上要的往生玉"

    符纸在半空自燃,化作锁链缠向宁清玥。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挡在她身前,竟徒手抓住火焰锁链!

    鲜血顺着他掌心滴落,却在触地时化作海棠花。

    "陆砚之!"宁清玥失声喊道。

    这一喊如同惊雷。

    满座宾客眼睁睁看着"苏太医"的面容开始变化——左半张脸还是温润如玉的苏砚白,右半张脸却逐渐显露出陆砚之深邃的轮廓!

    "双魂一体?!"黑袍道人骇然后退,"这不可能"

    长公主府的侍卫一拥而上。混乱中,宁清玥被人拦腰抱起。

    夜风掠过耳畔时,她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在说:"别怕"

    当夜陆府彻夜通明。

    宁清玥守在床前,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

    那人昏迷不醒,面容却不断在两张脸之间变换,最后定格成陌生的模样——既有陆砚之的剑眉,又含苏砚白的温润。

    "夫人"老太医欲言又止,"这位公子脉象奇特,似有两股真气在冲撞"

    拂晓时分,宁清玥终于撑不住伏在床边浅眠。

    朦胧间有人轻抚她发丝,睁眼正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瞳色依旧一金褐一琥珀,却比往日更加和谐。

    "我们做了一个决定。"他开口,声音仍是双重音色,却不再挣扎,"老神仙说得对,双生海棠本同根。"

    宁清玥怔怔看着他举起的手——腕间海棠疤痕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枚嵌在皮肉里的玉印,形状正是并蒂海棠。

    "从今往后"他轻抚她脸颊,"没有陆砚之,也没有苏砚白。"

    窗外朝阳初升,照见案几上那对玉坠。

    淡金色的往生玉旁,静静躺着封烫金请柬——是长公主亲笔所书,邀"陆夫人与其夫君"参加三日后的赏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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