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司南其实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为一个女孩丢掉性命?这是什么现实版“红眼给命”文学吗?她根本无法想象沈姜戈为谁拼命的样子。
她第一次见到沈姜戈,他就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淡漠、疏离,虽然该有的礼数都有,可看上去像走程序,没什么感情。
这当然不是司南理想中的婚姻,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至少人长得帅,所以司南跟男友分手并痛哭三天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她看了好多帖子,安慰自己婚姻就是这样,搭伙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沈泊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于是意味不明地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推到了她的面前:“你可以看看他当年的样子。
”司南拿起来一看,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十六七岁的沈姜戈,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定定地看着镜头;另一个是他身边的少女,也望着镜头,但表情明显要生动得多。
照片拍得有些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镜头焦距拉到最大的那种糊。
司南端详了一会儿,接着看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的主角依然是沈姜戈和那个少女。
他们在超市买饮料,肩膀挨得很近,似乎在说悄悄话。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司南看得有点烦了。
虽然她和沈姜戈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像现在这样冒昧地让她直面他的情史,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她忍着脾气望向沈泊青:“爸,这不就是钟清玉吗?”意思是您别折腾了,我们早就把前任说清了。
“别着急,小南,你看完再说。
”司南耐着性子往下看,看见照片中的少男少女越来越亲昵,可到了倒数第三张,画风陡然一转,变成了沈姜戈倒在血泊里的照片。
她心里一惊。
后面两张照片则是沈姜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只有钟清玉守在他身边,死死握着他的手。
“小南,我还是很满意你这个儿媳的,希望你们能和和睦睦,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沈泊青和蔼地说,“今天找你说这番话,是提醒你留意姜戈心里的那个人。
你可能想问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她差点害死我的儿子。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女人,还和姜戈谈了三年的恋爱,你说,我怎么能不忧心呢?”司南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嗯,谢谢爸。
”“没事,你们走吧。
”司南静静地下了楼,看见沈姜戈抱着外套在楼下等她。
她有点不爽,但又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小题大做,所以板着脸不想理他,自顾自地赌气。
这种别扭的小情绪在许多女孩子身上都出现过。
如果是上道的伴侣,此时应该已经察觉并及时哄人了,可惜沈姜戈是个人机,一直没发现司南在生闷气。
不仅如此,他还问她:“父亲跟你说了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司南“呵呵”两声:“他跟我说了你背后的伤是怎么来的,满意吗?”“他具体说了什么?”司南烦得要死,开始胡编乱造:“你爸跟我讲述了你和你前任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说我和你只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清楚了吗?明白了吗?”沈姜戈皱眉:“他是这么说的?”“你爱信不信。
”“司南,我跟我爸的关系并不好,他的话你不要全信。
”“他的话我不能信,你的话我能不能信?哦,你也没有说谎,只是故意隐瞒了你是为前女友才受的伤,真是太诚实了。
”她挖苦的意味过于明显,沈姜戈知道她在气头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说:“司南,都过去了。
”司南一愣。
是啊,都过去了,她有什么理由吃醋呢?她明知道沈姜戈谈过好几年的恋爱,肯定什么都做过了,再怎么介意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
可是……唉。
司南的内心无比拉扯。
一方面,她知道沈姜戈早已分手,就算有再深的感情也淡了。
另一方面,沈姜戈会为了那个人不顾一切,却不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即使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人比人,气死人。
这才是她心里泛酸的源泉。
那天晚上,司南别扭了好久,过夜生活的时候往他背上抓了好几下都不解气。
偏偏沈姜戈第二天就飞去国外出差了,她想继续撒气都不知道找谁撒。
她只能在手机上不停地骚扰他:“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东西吗?”“什么?”“因为我是龙年生的,所以我最喜欢金银珠宝,越多越好,越贵越好。
”“好。
”“好什么?”“你喜欢,我就给你买。
”司南哼了哼,只当他在哄人:“说好了啊,你要给我买多多的珠宝。
”“好。
”-司南睁开眼睛,脑子里还弥漫着雾气。
真是的……又做梦了。
她哈欠连天地下床,一边换校服一边想,这次梦到的是什么?哦,想起来了,是前世去老宅吃饭那次。
估计是昨晚见到钟清玉,激发了她大脑中的记忆储存,否则根本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十几年前的事了,她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司南走出房间,发现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没给她做早餐,于是她洗漱完毕就背起书包出了门。
天气渐冷,早餐摊的热气比夏天更卖力地往上窜,老板娘也穿上了枣红色的外套,把豆浆杯往泡沫箱深处藏了藏。
司南买完早餐后,不想顶着寒风步行去上学,便转头走到了公交站。
她站在站牌下背古诗,耳机里循环播放周杰伦的老歌,书包侧袋插着喝了一半的豆浆,吸管被咬得扁扁的。
司南背东西时喜欢放空自己,所以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有辆山地车正朝她冲来。
“哇啊啊啊啊——让让!让让!”惊慌的呐喊声冲破耳机,直达她的耳膜。
司南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侧兜的豆浆因为她的动作滑了出来,“啪”地掉在地上,液体飞溅。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及时止住了车子,一边道歉一边鞠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南揪着湿透的裤管往小腿上扇风,十月底的冷风混着豆腥味直往鼻腔里钻。
“道歉有用吗?”她抖抖裤腿起身,按捺住心里的烦躁,没好气地说,“下次修好车闸再上路,行吗?”“司、司南?”听到这个声音,男生僵硬地抬起了头,“怎么是你?”司南眯了眯眼,也认出了他是谁。
这不是那个李天赐吗?“我靠,真的是你!”李天赐像触电般弹起来,喉结上下滚动,脸颊像块烧红的炭,连呼出的白气都比旁人烫三分,“我、我赔你豆浆!等等,先擦擦裤子,我、我……”他蹲了下来,从书包里掏纸巾。
七八包纸巾噼里啪啦掉出来,有便利店促销送的印花款,有印着补习班广告的花哨款,甚至还有半包婴儿湿巾。
“你要哪个……”司南随便拿了一包,抽出纸巾开始擦裤腿。
“那个……前天见到你之后我才想起来,其实我之前就见过你!”他终于憋出完整的句子,耳尖红得滴血,“在图书馆三楼,你总用《百年孤独》压着本子写作业……”司南擦裤脚的动作顿住了。
他见过她?那抱歉了,他见过的是以前的司南。
“上个月,你的《百年孤独》落在了图书馆,我捡到后一直随身带着,想还给你。
”他从包里把书拿了出来,“你看看里面的便签有没有少,我没有乱动,希望没有影响。
”司南接过那本《百年孤独》,随便翻了翻:“嗯,挺好的。
”“是、是吗,能帮到你就好……”李天赐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你还有事吗?我要搭公交了。
”“没、没事……”李天赐的“再见”就这么被碾碎在了公交车进站的气流里。
他巴巴地望着司南上车的背影,扶着车把的手都沁出了汗,像搁浅的鱼。
司南无意中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他的眼神。
少年人的感情总是那么不加掩饰,直白得颇为吓人。
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属于原主的羁绊,不是她的。
-枯燥而普通的一天结束,司南坐着晃晃悠悠的公交车回到家,发现爸妈还没回来。
哦,可能是去帮衬沈姜戈他们家了。
她放下书包,累得完全不想写作业,于是掏出了手机,准备打两局游戏。
一开机,企鹅的新消息最先弹了出来。
司南点开一看,发现是条好友申请:“哈喽美女,我是7班的李天赐!”……什么鬼,好油腻,哪个高中生会喊同龄人“美女”啊。
司南一阵恶寒,立马在【拒绝】按钮上点了两下。
但可能是位置没点对,她不仅没能拒绝,还不小心点进了他的空间。
李天赐的企鹅空间是开放的,没加好友也能看到他的动态。
他的最新动态是三张照片。
照片中,他和一个男生并肩而立,笑得像只大马猴:“哈哈哈哈哈,时隔n年,终于见到发小了!”司南他的动态不感兴趣,下意识地想要退出。
可下一秒,当她看清了李天赐发小的长相后,整个人瞬间僵直。
苍天啊!她认识的人是扎堆穿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