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帝业/ 第24章 须国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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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须国来使

    弈侯的病情被严密的封锁了消息,因此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恐慌,甚至很多朝臣都不知道这件事。

    在医官们的诊治下,加上又精心调理了一个多月,现如今弈侯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精神气远不如以前那么清朗。

    这期间,弈侯开始有意无意的让言慎参与更多的政务,很多州郡官吏呈上来的折报,弈侯都不会急着马上批复,而是会先考一考言慎的想法。当听到处理不妥或者考虑不周的回答时,就会悉心提点几句,讲清个中利弊要害。

    一开始,言慎只当是父亲大病初愈,这才叫自己分担一些重任。可随着自己对朝局的把控在不断加深,他才隐然察觉到父亲的真实用意。

    这一日午后,言慎正陪着弈侯在观景亭中下棋,这是自弈侯重病初愈后,父子二人每日必备的闲乐。

    弈侯的棋艺很高,然而言慎的棋艺也不差,因此二人在棋局上往往杀的平分秋色。棋盘上的风云诡谲,让一旁贴身伺候的林通止不住点头摇头,啧啧称奇。

    就在父子二人就一盘残局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名小内监匆匆跑了过来,毕恭毕敬的在亭外禀道:“启禀君上,上卿沐渊求见!”

    弈侯挑了挑眉,将指尖的一枚黑子放回棋盒中,头也不抬的道:“宣!”

    “喏!”

    一旁的言慎好奇的问道:“沐渊这个时候进宫求见,恐怕是有什么急奏吧?”

    弈侯呵呵一笑:“那慎儿不妨猜上一猜,沐渊此来所谓何事?”

    言慎顿了一下,歉然的摇了摇头:“儿臣愚钝,恳请君父指点。”

    话音刚落,那名小内监便引着沐渊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来到亭前,沐渊伏身跪拜:“臣沐渊拜见君上,拜见公子!”

    “沐卿家不必多礼,请起,”弈侯微笑着伸手示意,“沐卿家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禀告吗?”

    沐渊起身立在一旁:“君上明见。臣刚接到奏报,须侯派了公子修宴前来出使我国,现下车驾已经抵达上雍了。”

    “哦?是天下三公子之一的那个吕修宴吗?”言慎淡淡的问道,微凉的语气中不带有丝毫感情,“须侯这次派他前来,究竟是为了西北的战事,还是别的什么事呢?”

    一提起天下三公子,言慎就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兄长言谦。

    只是当初名闻天下的三公子之首,如今却只留下了一段堪称传奇的身后名。后人惋惜也好,喟叹也罢,对于言慎来说,这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更何况,须国蛇鼠两端,一开始相约伐郕,一遇失利便立即撕毁盟约,转而攻打曾经的盟友。此等不信不义的行为,自然让言慎的心里倍觉反感。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弈侯自然听出了言慎的心思,于是抿了抿嘴唇,思索片刻后对沐渊吩咐道:“你先安排须国一行人在使馆住下吧,待明日朝会之上再行宣见。”

    “臣遵旨,臣立刻去安排。”沐渊揖了揖手,随即转身离去。

    “慎儿,明日朝会上,你正好见见这个吕修宴,顺便听听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待沐渊走后,弈侯重新从棋盒中夹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好,儿臣也想见识一下,能与我大哥齐名的公子修宴到底是何等人物,想必也是风采卓然吧。”言慎唇角含笑,只是那浅浅的笑意里却显得有些凉薄。

    第二日。

    言慎照例穿上了朝服,站在勤政殿中右列第一位。

    实际上,言慎很不喜欢穿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朝服,臃肿厚重不说,穿戴起来还特别麻烦,须得有人帮忙才行。平日里他穿的都是一身暗纹素色的衣服,腰间别着一枚睚眦玉佩。

    “君上驾到~~”

    随着一声唱报,弈侯缓缓从殿后走出,来到正中的君位上坐定。

    殿内群臣纷纷跪地三呼万岁。弈侯抬了抬手,吩咐众人平身,随后朝一旁的林通瞥了一眼,林通会意的点了点头,迈出几步上前,高声宣道:“传~~须国公子觐见!”

    不多时,一名身形颀长,容貌俊美,身穿白色锦袍,头簪嵌宝金冠,手执一把玉骨折扇的美男子便悠然的走进殿中。其优雅从容的气质让弈国众臣不禁大为惊叹:好一个风流雅致,飘逸出尘的绝世佳公子!

    言慎侧过身子瞧着来人,不由得也是眼前一亮。

    单论相貌,此人鬓如刀削,眉如墨画,比起自己的兄长言谦更俊三分;而论气质,则更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言谦是温厚,而此人则是高洁,高洁的如同天上的谪仙。

    “须国吕修宴参见弈侯,恭祝弈侯千秋,弈国万年。”来人朝殿上的弈侯躬身行了个礼,语气不卑不亢,声音温润柔和,就像春天里的一场绵绵细雨。

    “公子不必多礼,孤没记错的话,这是公子第一次来我弈国吧?”弈侯打量着立于殿中的吕修宴,温和的说道。

    “正是。修宴一直在国中奔走,故而不曾有机会见识贵国的名山大川。”吕修宴微笑着回应,语气中甚至充满了浓浓的遗憾。

    “如此,公子此番可要在我弈国多逗留些时日,好一览我大弈的风土人情。”弈侯顺势就发出了邀请,听上去十分真诚。

    吕修宴灿然一笑:“多谢弈侯美意,修宴不甚感激。”

    “这位便是号称天下三公子的公子修宴吗?果然气度不凡,名不虚传呐。”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只见甘挚拄着拐杖,笑眼眯眯的望着立于殿中的吕修宴。

    吕修宴转过身去,朝甘挚拱了拱手,姿态谦和有礼:“甘相大人过誉了,修宴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而今已过弱冠之年,却仍于寸土之间奔波,籍籍一事而无成,与贵国故去的世子谦相比,实在是愧对天下三公子之名。”

    “修宴公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这时,言慎微笑着走了出来,声音清越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公子身在须国,未曾涉足我大弈,却能一眼就认出甘相大人。可见,公子之大才,非等闲之人可比。”

    能站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对于言慎的话外之音,自然也是听的明明白白。事实上,能够名扬四海,稳坐须国权势之位的人又岂能是易与之辈?

    果然,吕修宴几不可见的微微挑了下眉,循声望去,正好对上言慎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和思量,只是很快便掩了过去,随即脸上浮出一抹温煦的笑容:“想必这位便是弈国二公子吧?修宴见过二公子。”说着便揖手施了个礼。

    “修宴公子客气了,公子与我兄长齐名平辈,慎岂敢受礼。”言慎也从容的回了个礼。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两人的第一次交锋就从这儿开始了。

    吕修宴笑了笑,“刷”的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了起来。两缕鬓发随风扬起,更平添了一丝飘逸,“二公子方才所言,实非修宴之能,而是我虽身在须国,却久闻甘相之贤名。听闻甘相乃三朝元老,是当今贵国朝堂最为年长之人,故而一眼就能分辨的出,只可惜我须国无此贤老啊!”

    一席话既洗脱了自己不善的印象,避免被人觉的自己在弈国朝堂安插眼线,又不经意间吹捧了甘挚,还表明了自己求贤若渴的态度,实在是一箭三雕。

    一旁的甘挚听罢,对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的好感度瞬间又拔高了一大截。

    “不知公子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殿上的弈侯突然开口。

    吕修宴赶忙收起手中的折扇,朝弈侯揖了揖手:“回弈侯的话,君父派我前来,是想与弈侯商谈会盟之事。”

    话音刚落,弈侯的脸色便变的不自然起来。

    只见沐渊从群臣中缓缓走出,声音微愠:“修宴公子难道忘了,此前贵国与我结盟伐郕,结果一战失利,贵国便立马背弃盟约,甚至联合申、郕夺我西北大片疆土。虽说我国已经收回失地,战事也告一段落,然而贵国之信义,我国实在不敢恭维,如今又谈会盟,是觉得我弈国上下可欺吗?”

    沐渊的一席话无疑点燃了弈国众臣的怨愤,殿中开始响起不绝如缕的窃窃私语声,连带着看向吕修宴的目光都变的不善起来。

    然而吕修宴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分减退,反而变得更加真诚,“所谓兵者,诡道也,国之大事,唯利以图之。非我须国无信,乃时事之迫也。修宴此番前来,并非纠结于往事孰对孰错,而是我国国君欲相约弈侯,一同会盟称王!”

    轰!

    此话一出,殿内的舆论瞬间炸裂开来。

    息王朝至今已有五百年了,在这五百年的历史里,各国先后在位的诸侯加起来岂止上百位,然而却无一人敢称王。

    当初大息先祖分封天下十三州,以功绩大小来分邦建国。可以说,这一整套的宗国制度,有利的维护了息帝的统治和权威,让各国的诸侯们都自觉的奉息帝为天下共主。

    即便后来帝室衰微,息帝已经无法掌控各诸侯了,但是各国诸侯们仍然没有人想过要违背这个制度,更没有人想过要改变这个制度,哪怕曾经真的有人这么想过,也绝对没有胆量敢这么做。

    百年的兼并攻伐,曾经的十三个诸侯国如今就只剩下了五大诸侯。然而即便如此,即便息帝已经彻底沦为了摆设,诸侯们谁也没有想过要公然对抗息帝。因为一旦公然与息帝分庭抗礼,那么立马就会遭到整个天下的讨伐和唾弃。

    其实野心勃勃的诸侯们心里都明白,不是他们不想,而是目前谁也没有实力可以独自对抗整个天下。

    称王,便是踏出对抗息帝的第一步。

    称王,就意味着自此以后与大息王朝彻底割裂。

    称王,就意味着天下即将迎来百年未有之大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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