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帝业/ 第28章 四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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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四年之后

    四国相王,天下皆惊!

    那一日,无数黎民百姓在饭后茶余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又有无数的文人骚客在清谈阔论,感慨古今,皆摆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矫揉姿态。

    然而不管外面传的如何沸沸扬扬,这世上总有会几处不为俗事烦忧的清净之地。

    一座幽静闲适的宅邸内,一身素净长袍,白发苍苍的松檀先生正拄着鸠头杖,站在院中直直的望着远方风云莫测的天空。风吹而过,一尺余长的白须伴随着宽大的袖袍随风扬起,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祖父,起风了,回屋吧,估计要下雨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一名婉约清丽的女子从屋内走出,缓缓的走到松檀身边。

    松檀先生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定定的望着远方。良久之后,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似喜似悲的悠悠一叹:“终于还是要变天了,哎……”

    常言道,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

    天下之人对于四国称王的举动,由一开始的震惊不安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其实也不过是过了数月而已。

    至于息帝,人们也只有在谈到中容帝都的时候才会想起他来。

    弈宫,武英殿。

    武英殿原本只是弈国国君的习射之地,因为弈国的先祖是马奴出身,因此历代弈侯都十分看重骑射之术,甚至把驭马射箭当成了公子们的必修技。

    一直以来,武英殿都只是一处位置偏僻的简陋围场,直到弈国历史上出现了一位传奇君主,武英殿才由一座小小的围房扩建成了一座囊括天下各种神兵利刃和霸道机关技法的密宫。

    传闻这位君主身材高大,天生神力,能凭借一己之力撞倒一头六百多公斤的野牛,而且他既不好酒也不好色,单单痴迷于各种真法武技。所以他常常乔装出宫遍访当世武道宗师,每日里更是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这武英殿中度过,也因此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薨逝后只能由其堂弟继承国君之位。

    对于那些掌控天下舆论的文士们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君主该有的样子,若不是这位君主后来统兵伐灭了古鄣国,又迫使申国割让了十五座城池,恐怕他在历史上就会落下一个昏君的恶名了。

    此时的武英殿内,寒风阵阵,剑啸声声,幽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凛冽杀气和磅礴真意。一个白色身影在温煦的阳光下上下翻飞,手中的长剑挽出一朵朵剑花炸裂开来,院中四周的巨木靶桩应声断成两半,轰然倒地。

    不一会儿,那白色身影脚下一点,整个身躯移形换影,刹那间整个庭内都充满了他的残影,分不清哪个是实体哪个是虚影,但是一道道凛冽而绵密的剑芒却仿若实质,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疯狂的洒向四周,武英殿内的墙壁和门柱上瞬间便刻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

    白色身影合势收力,漫天的残影便全都消失不见,就连一开始的浓烈杀气都陡然消散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言慎当胸横握住手中的长剑,卷起衣袖轻轻的来回擦拭着散发出寒芒的剑身,喜愁参半的自言自语道:“师父教的尘蒙十三,现如今才练到第八重,也不知要练到师父所说的第十三重,究竟还需要多久啊。”

    犹记得师父曾正告过自己:尘蒙十三,十三重境三重关。

    这第一关乃是五重境,化实为虚,以气御剑,练到十重境就是第二关,那才是真正的尘蒙剑道的开始。

    而十重境将不再是仅靠时间练习就能学出来的,悟性、机缘、根骨、命数,但凡缺一,都只能永远的停留在前九重,而一旦破开迷障,登临十重,便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剑意境。

    师父说,若能达到剑意之境,虽有千军万马不能挡。

    而此等绝学怪就怪在,其三重关的每一关都犹如鸿沟天堑,而其余的重数又有如一片坦途。换言之,一至四重很容易,突破五重便很难,六至九重很容易,突破十重又很难。

    因此,言慎从十岁那年初学入门到四重境仅仅花了一年时间,而之后的五年便一直卡在五重境。直到上次在落湖村中偶然顿悟,他这才一举破开五重境,迈入了剑气境。

    就在几天前,在他不断的苦练参悟之下,言慎很快又练到了八重境,但这并没有让言慎高兴太久,因为他知道,十重境恐怕又不知何年何月方能领悟,更遑论传闻中的十三重境了。

    “师父师父,那十三重之后呢?第三重关又是什么啊?”在言慎的记忆中,年仅十岁的自己在听完师父的一番话后,忙不迭的仰起小脑袋好奇追问。

    对于小言慎的发问,一向冷峻傲然的裴无寂却显得有些意外和讶然,他抬头望了望辽远的苍穹,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愁绪和向往:“第三重关便是杀意境,若能领悟杀意境,则心念所起,目光所及,世间周天万物皆可斩杀。”说罢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悲凉。

    在言慎的心里,师父一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听兄长说,师父的实际年龄可能比曾祖父还要大,他很厉害也很神秘,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言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师父的师父是谁,这等玄妙无双的剑招又是传承自何方,一切都随着裴无寂的离开而成了言慎心中永远的谜团。

    走出武英殿,言慎去见了弈王,陪着他聊了会闲话之后,又一头扎进了文渊阁中。

    文渊阁乃是弈国公室的藏书之处,里面囊括了天下所有的经史子集,古今孤本共计十万余册,言慎在十四岁正式结束十年苦读之后,便时常来此处遍览群书。

    而最近他来文渊阁的次数开始变的愈发频繁,可以说每天都要呆上一两个时辰。只因他隐隐有种直觉,这天下将会迎来一场剧变,而父亲的身子却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就像那日医官所说的,五年已经是最大期限。

    因此,他必须要未雨绸缪,必须要逼迫自己不断的强大起来,不管是武也好,文也罢,他都必须要出类拔萃,才有可能带着弈国一同存活下去,这是他注定要背负的重担,除了直面,别无选择。

    一扇山水屏风后,言慎正聚精会神的研读着一本兵书,书案上还零零散散的堆放着好几本山川地理的游记和各国人物的传记。

    窗外阳光正好,清风透过花窗,吹起垂落的两缕鬓发,宛如诗画中的少年郎。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文渊阁外的树叶绿了又枯,枯了又绿,轮回着四季的更替,每一本书上都留下了少年翻阅的指印。

    武英殿前的刀剑默默的见证着弈宫的日升月落,春去秋来,每一块练剑石上都刻下了少年的痕迹。

    花开花落,潮起潮升,时间如白驹过隙,倏忽而已,数载光阴不过转瞬。

    四年后。

    上雍城大街。

    “主子您瞧,如今的上雍城可比几年前繁华多了!”

    “是啊,自从主子推行新政之后,我大弈的百姓们可比以前富庶了不少,就连这主城大街上的酒楼啊都变多了呢。”

    熙熙攘攘的上雍城中,一名风度翩翩的俊美青年正悠然的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漫步,青年的身后还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两名身穿箭袖劲装的随从。

    但见这名青年穿着一身浅白锦带云纹袍,脚蹬一双乌面白底錾金靴,油亮的长发在头顶梳起一卷发髻,套在一顶精致的白玉发冠中,玉冠两边垂下两根淡黄色丝质冠带,与耳后的两缕长发交缠在一起。

    青年面白星目,眉如墨画,神情恬淡清冷却又不怒自威,面对身后两人的称赞之词,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这位被称作主子的俊美青年自然便是言慎。

    大半年前,年满二十岁的言慎在文武百官面前举行了加冠礼,宣告着他已经迈入了弱冠立身的年纪。

    而就在这个典礼上,久病未愈的弈王突然向众臣诏告,册封言慎为监国世子,总领大弈一切军政要务,代行监国。

    自那以后,言慎便开始了他的正式执政。

    而这半年多以来,弈王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到后面已经无法正常走路,每每出行都必须要有两个人搀着才行。因而弈国朝堂内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言慎在定夺决断。

    在监国的这段时间里,言慎继续重用新秀,打压旧门阀士族。他拜国相甘挚为太傅,表面上是尊崇他,实际上就是给他安一个看似荣宠但没有半分实权的虚衔来分散他的权力,因为按照弈国律法,太傅是不能直接参与政务决断的。

    甘挚自然也是明白言慎的用意,但他无法拒绝,不仅是因为他身为弈国老臣,不好公然带头来对抗未来的储君,更重要的一点是,言慎已经开始明里暗里的将手伸向了士族们最大的倚仗——私军。。

    甘挚一被削弱权力,那些旧门阀们便立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时间各大士族之间频繁往来走动,暗地里达成各种妥协交易,整个弈都暗流涌动,犹如一只巨大的火药桶。

    而为了防止那些老士族们铤而走险,言慎更是直接调来了大批的禁卫加强巡防,将整个上雍城封禁的跟铁桶一般。

    除此之外,他还多次前往弈都三大营,提拔了一大批新人军官,用尽各种手段将原本旧士族的私军逐步编入三大营麾下,统一归王室调遣。

    当然,言慎也十分清楚当下还不能与老士族们彻底撕破脸皮,因此当他把士族们的私军给废掉后,又立马晋升了好几位士族大家的爵位,赐予了大量的田宅和金银。并且他还以弈王的名义,褒奖这些门阀士族,称他们是自愿向君王进献私府甲兵,实乃志虑忠纯,然后再将这些消息迅速的散播出去,传遍全国,惹得这些老士族们有苦难言,只得暗吃哑巴亏。

    当暂时压制了老士族的势力之后,言慎便又开始紧锣密鼓的推行一系列新政。

    他先是采纳了沐渊和叶九仁的建议,大力鼓励垦荒,凡百姓开垦新田者皆可免除头五年的赋收,尔后又订立新规,废除商贾及手工杂税,开放边境商贸。

    如此一来,短短旬月时间,弈国新田数量激增,百姓们劳作的积极性大大提高,而各国商人也纷纷闻讯而来,想在弈国优越的经商环境中分一杯羹。

    恰逢今日九月初九,按照息人的风俗信仰,这一天乃是掌管人间生死寿夭的大神佑圣玄天的诞辰。因此言慎一大早便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之后就带着两名亲信前往弈国最大的道场——佑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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