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11良馨咳得更凶了。
没想到卫远阳提亲的居然是陆家。
陆月季就是卫远阳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们都比你上战场上得早”
“所以能教的不就是刺刀手榴弹过时的老一套,假、大、空,以为敌人坦克都是纸糊的,一开枪能扫死一大片敌人,拿教学当拍电影误人子弟,我说让他们改教插秧种地,已经很客气了。”
“混账东西!”
良馨听到书房的门被什么东西砸了,发出一阵巨响。
“这孩子!”胡凤莲皱起眉头,“真是脑子出问题了,什么话都敢说,不行,我得进去劝劝,再这样喊下去,万一谁经过听到了,可不得了。”
胡凤莲匆匆走了,良馨也吃得差不多了,跟在后面,走到书房门口。
“同样是插秧种地,为什么就不能把真正有实才的人调到军校,弄些老的,整天想着的都是怎么能不出错,无过就是功,糊弄教学,把这些老师拎到边境线上,在苏军越军面前,要不了三个回合,就得土崩瓦解,我说他们要想当缩头乌龟,就不要接下这个担子,毁灭人才,我哪句话说错了?”
陆首长被气得不轻,脸色通红,看到良馨进来,忍住将手上的墨水瓶丢出去,“你小子!就你有实才,别人都过时,那你说,现在的军校该教些什么?”
“教文化,教科学,教物理,教外语!”
陆泽蔚认真道:“当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蒙起眼睛迷恋老一套训练内容,我们必须得睁开眼睛看世界,学习外军,了解外军最新的战术特点,时刻掌握外军编制、装备、作战思想动态,我们很多共产党员早已落后”
“放你老子的屁!”
陆首长还是没能忍住,将手中的墨水瓶丢到儿子头上,“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满嘴胡言乱语!”
黑色墨水从陆泽蔚的头顶滑落,染黑了半张脸。
墨水很快从他的脖子流进军装里,又从袖口滴落在指尖。
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乌云压顶,半人半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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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混账!太反动了!”
胡凤莲一边急着去拿毛巾,一边跟着骂:“疯了,这孩子真是病了!我看是彻底得了疯病!”
良馨走过去,掏出叠成方形的手绢递给他。
陆泽蔚没接,他沾满墨水的手掌正颤抖着,双目也正充血看着陆首长。
父子两人对峙很久。
陆泽蔚转身跑出书房,几步跨上楼梯上了二楼。
当晚,良馨回房的时候,陆泽蔚还蒙头缩在被子里。
“不饿吗?”
良馨将碗放到床头柜上,“妈煮了一碗面条,是她亲手擀的面,码了青椒肉丝浇头,听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面。”
被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良馨站在床边,等了一会儿,将筷子架在面碗上,走到床头,忽觉有些不对。
被子正在细微的抖动。
她连忙掀开被子,却没有掀动,被子裹得死紧。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别过来。”
声音像是从咬紧的牙关挤出来,良馨的脑子里登时蹦出马大哥说的话,快步走到另一侧,用力拽开被子一角,从缝隙里看到他湿透的黑发。
“止痛药在哪里?”
被子抖动得愈发厉害,像是在忍痛,痛到说不出话。
良馨急忙跑下楼,站在楼梯口就喊道:“妈,冲锋的止痛药在哪里?”
一楼很快灯火通明,家里人全都聚集在婚房。
小石晚上住在机关宿舍,警卫员和陆首长两人一起使力,都没能拉开陆泽蔚的被子,急得满头大汗。
胡凤莲捧着药片和茶杯,一会儿骂陆首长,一会儿骂儿子,边骂边哽咽。
“小魏,下去叫保卫科。”说完陆首长又制止住,“直接给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过来。”
“等一下。”
良馨拦住要跑出去的警卫员,看向两位长辈,“你们先去休息,我知道该给他吃什么药了,这边交给我。”
陆首长诧异看着良馨。
胡凤莲也微微诧异,“良馨,这,你一个人这怎么行,而且,冲锋这个病和别人不一样,以前,以前他还拿自己的头撞墙,我怕万一他再伤到你。”
“先交给我,不行的话,再打电话给医院。”
良馨好不容易劝走了家里人,关上房门。
走到床边坐下,端起快要糊掉的青椒肉丝手擀面,一口接一口吃起来,故意吃得“呼噜呼噜”。
吃了几筷子,床上传来艰难翻身的动静。
良馨继续“呼噜呼噜”嗦着面条,嚼得“吧唧吧唧”。
“你”陆泽蔚露出一双眼睛,看到被子外面的一幕,漆黑如墨的瞳孔明显颤抖几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连装都”
“我认为你说的没错。”
陆泽蔚紧皱成针形的眉心骤然微松。
一瞬间似乎连刚才欲裂的头痛和难以忍受的心脏痛感都停滞了。
他看着良馨吃面,“你说,什么?”
“我说,你说的没错。”
良馨将剩下大半碗面条放回床头柜,回头看着他,“想继续听下去?把药先吃了。”
陆泽蔚眉头再次皱成针形,“你又把计谋往我身上使。”
“疼就吃药,否则你外表虽然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区别,等你有一天能看出来的时候,疼痛已经将你的身体慢慢啃食完了,到时候你想要的机会真的到来了,你却有心无力,那你这病就真的一辈子都难以根治,彻底成了病秧子了。”
“这药没用。”
陆泽蔚说话说得顺畅,突然察觉,疼痛似乎正在好转,心中顿时惊讶不已。
自从得了头痛和心脏痛却查不出病因的病,每次发作起来,就算吃了止痛片,至少也要疼上大半天才能好转。
即使好转了,也像是死过一遍一样,精疲力尽,需要恢复很久,才能有力气正常交流。
这次发病到好转,才小半天从良馨说话开始,竟然已经疼痛减退,说话流畅了。
良馨将药片递向陆泽蔚,忽略他干裂苍白渗着血的嘴唇,“需要我扶你坐起来吗?”
陆泽蔚湿透的碎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露出的下颚至脖颈间挂着汗珠,浑身已经脱了力。
但想起“他不行”的帽子
陆泽蔚强撑疲软的身体,缓慢费劲地坐起来。
强撑起身的过程中,心下开始赞同良馨说的话。
每次发病后,身体表面暂时看不太出来,但确实察觉到越来衰弱无力的细微征兆,就像这会儿,他甚至产生了自己是病骨支离的错觉。
陆泽蔚躺靠在床头,脸色惨白,干裂薄唇渗出更多血丝,胸膛前的白衬衫已经彻底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起个身把自己弄得狼狈惨烈,这“不行”的帽子,他是摘不掉了。
他伸出手想接过药片。
良馨手又缩了回去。
陆泽蔚:“?”
良馨观察到他惨白的脸色,正透着不正常的微红,直接伸手放到他额头上,触手滚烫,“你发烧了,是出了汗受凉了,还是今天出门穿得薄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