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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温不妄

    一觉睡到翌日天亮,紫柳进来给她梳洗时,禀报到:“姑娘,夫人昨日来寻阿福,说是有事派她做,怎料没找到,夫人生了好大的气呢。”

    “哦?找到了吗?”陈芫装作惊讶的模样问。

    “没找到,夫人说,阿福八成是逃了,要老爷下令通缉她呢。”

    紫柳一边给陈芫梳头,一边道,她有些替阿福可惜,外面的日子就那么好过?

    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听说琰州琰王还造反了,无数难民逃出琰州,没逃出的,都死了。

    如今,多少人家想送儿女进官宦人家做下人,以求吃饱穿暖都不得门路,她倒好,还要逃。

    “一个粗扫丫鬟而已,无妨,让娘再给我配一个,不会让你和台青累到的。”陈芫满脸不在乎道。

    紫柳闻言立刻跪下请罪,诚惶诚恐的,“姑娘恕罪,奴婢不是嫌累。”

    “我没说你嫌累,快起来,娘过会怕是会送嫁妆过来,还得让你帮我清点呢。”陈芫笑着将她拉起来。

    紫柳和台青都是她得力的大丫鬟,只可惜,两人最后都没得到善终。

    想起两人的结局,陈芫的眼眸,不由得迸了几分杀意。

    若不是陈钰爬妹夫的床,若不是翟威背叛,若不是爹娘偏心,她们又怎么会惨死落幕?

    她又怎会成了替死鬼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这些,她都是要找他们一一还回去的!

    为了掌上明珠能顺利嫁入伯爵府,杨氏和陈慕棅很积极,陈芫刚梳妆完毕,嫁妆就一抬抬的送过来了。

    “芫儿,你也知道,爹只个七品小县令,俸禄不多,你和你长姐呢,每人嫁妆二十四抬,都一模一样的置办。”

    陈慕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情羞愧,说着将嫁妆单子递给陈芫。

    “咱们陈家,也就你祖父那一代开始才有机会念书,故而也没什么家产传下,这些都是爹省吃俭用,尽最大努力能给到你们姐妹的。”

    他也没撒谎,陈家确实没什么家资,陈钰那八百亩水田,还是杨氏搭上了知府夫人那条船,人家带她投铺子投出来的呢。

    可知府夫人的船,哪能经常搭?

    “谢谢爹。”

    陈芫看了眼单子,二十四抬,听上去不算少,可五十亩水田的田契,算一抬,一个小庄子的地契,算一台,鎏金的头面,也算一抬。

    不过,这对于没有家底的七品小官而言,不算寒酸。

    “咱们父女,说这些,见外了,你清点一下,爹还有事,先去府衙了。”陈慕棅不想看到那些嫁妆,他肉疼。

    原本他给小女儿准备的,只是一些不值钱的百子千孙被、衣匣子等,可为了让她帮大女儿顺利平息伯爵府的怒火,这回也是下了血本的。

    “芫儿,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你哥哥在书院要穿的衣裳,我还没给他捎过去,嫁妆你自己清点,娘先去忙了。”杨氏也片刻不想多留。

    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小女儿,若不是生她伤了身子,她还可再生几个儿子的!

    面对父母的不喜,陈芫早就习惯了。

    问她伤心难过吗?

    那自然是伤心,自然是难过的。

    可又能如何?

    她讨好过,祈求过,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身首异处的下场。

    “紫柳,清点吧。”陈芫敛去心神吩咐道。

    爹娘的疼爱,她是得不到了,既得不到,那别的就要收好。

    “是。”紫柳立刻招呼上台青,两人一人记,一人点。

    陈芫拉了把椅子在梧桐院门口坐下,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不远处的亭子。

    亭子里,周妈妈的女儿正在做女工,她平日里不会在外面做女工的,此时出现在亭子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陈慕棅和杨氏怕她跑了,派人看着呢。

    “呵。”

    陈芫冷笑一声。

    她才不会跑,跑了怎么将她经受过的,全部还回去?

    半个时辰后,紫柳禀报道:“姑娘,清点完了,与单子一致。”

    “收进库房。”陈芫点头道。

    紫柳和台青办事麻利,很快便合力将嫁妆全部抬进了陈芫的私人小库房。

    梧桐院里的一幕幕,很快便被禀报到了杨氏那里。

    杨氏听完叮嘱道:“小娥,一定要看好三姑娘。”

    周妈妈的女儿小娥立刻恭敬领命,“夫人放心,奴婢会看牢的。”

    “去吧。”杨氏满意地赏了她两块梨花糕,才道。

    小娥吃着梨花糕,又来梧桐院门前不远处的亭子做女工了。

    收好嫁妆,陈芫哪也没去,就在院子里做女工、练字、看书,一副岁月静好模样。

    这样的日子,一晃,半年便过去了。

    陈府的人没找到阿福,陈钰的婚期快到了,杨氏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陈芫数了数日子,阿福藏得也够久了,该去看看她了,不然真怕她憋坏了。

    以午休为借口,遣退紫柳和台青后,陈芫换了身男装,打开几个月没打开过的库房,将杨氏给的足金头面,以及嫁妆里的银票、首饰,用包裹包好,背着便出门了。

    几个月过去,小娥没那么警惕了,第一个月时,她可是如厕都不敢呢。

    顺利躲过小娥的视线,陈芫东躲西藏,很快便从角门离了府。

    陈府在县衙后面,从角门出去,便是热闹的大街,陈芫很快混迹在人流中,朝凌枫巷走去。

    凌枫巷在县城城西,这边住的,大部分是家底比较薄的普通人,是以,整个城西找不到一座二进的院子,算得上是一进的,便是豪宅了。

    寻着前世的记忆,陈芫还是费了些力气才找到温宅。

    温宅是老宅了,院门有些腐朽,漆掉了也没刷新的,一如前世所见,几乎没什么变化。

    陈芫上前口响门扉,不多会,一名少年开了门。

    少年十六七岁模样,脸上有密密麻麻的麻子,像是天花落下的。

    “你找谁?”少年张嘴就是公鸭嗓,如同破罗在耳边敲响,难听极了。

    不过陈芫完全没觉得难听,因为她见过少年不乔装,矜贵,陌上人如玉的模样,也见过他剑指叛王,威风凛凛的模样。

    “我找阿福。”陈芫道。

    少年闻言神色明显警惕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眼,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才道:“进来。”

    陈芫立刻将包裹一递,塞进他怀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温不妄:“……”

    包裹里的金银首饰太硌人,他一下子就明白里边装的是什么了。

    这么多金银首饰,这少女要做什么?

    难不成真是王姐给他送来的?

    可,王姐不是还没脱身吗?

    “王兄,还不关门?”

    陈芫见他发呆,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你是什么人!”

    温不妄闻言,立刻关门,并质问。

    陈芫面对他的质问,丝毫不慌,反而好整以暇地打量起眼前的小院落。

    一进的院子,没什么名贵的家具和花草,但布置得很温馨。

    听到动静的阿福,正扶着一位满脸病态的妇人出来。

    见到陈芫,阿福立刻激动了,“姑娘,你可算来了!”

    “让你久等了,在这里没受委屈吧。”陈芫关切问。

    阿福立刻摇头,“没有,公子和夫人都待奴婢极好,夫人还教奴婢识字呢。”

    那位满脸病态的妇人听了阿福的话,不由得打量起陈芫来,只是,她不是阿福,没她那么没心眼,她的眼神里,尽是探究。

    “你就是陈县令家的三姑娘?你之前让阿福转告的,可是真的?”

    她在说后几个字时,明显激动了起来,探究的眼神里,也多了许多期盼。

    “自然是真的了,母妃。”陈芫上前两步,福身行礼道。

    妇人:“……”

    她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求助地看向少年。

    温不妄却是明白了,他怒气冲冲地走到陈芫面前,一把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拖拽着抵在墙上,匕首对准她心口的位置,森然质问:

    “你可知假冒皇族是灭九族的大罪!”

    他很高,陈芫很瘦,几乎被他提起来摁在墙上。

    但面对如此差距,和那扑面而来的杀意,她不慌不忙,垂目看了眼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又用手轻轻拍了拍那扣住自己脖子的手,毫不在意道:

    “王兄不如现在就去告发我?说我假冒郡主,假冒你的妹妹,如何?”

    温不妄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还厚颜无耻之人。

    他扣着她脖子的手,和握着匕首的手,一下子便有些,不知该不该更用力了。

    但他也没放开,冷声继续质问:“你是如何得知我们身份的?你身后之人是谁?”

    躲在雪岳县的这段时间,他早已摸清楚县里情况,知道陈芫不过是个在家不受宠,还顽劣不堪的边陲村姑。

    凭她能知晓他们的身份?

    他死都不会相信。

    是以,她的身后,肯定有人!

    这个人是谁?

    他一定要找到!

    听了他的质问,那面色苍白的妇人反应过来了,她无比失落地呢喃道:

    “原来是假的,我的囡囡还困在牢狱里,我的囡囡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母妃,您别担心,王姐现在没事,仁德帝会留着她的性命,引你们上钩,好一网打尽的。”陈芫道。

    她压根没给温不妄正眼,面对质问,在明晃晃的匕首之下,不慌不忙,还有空安慰别人。

    可……

    这是安慰人的话吗?

    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温不妄气得想一刀结果了了事,可一想到她背后之人,便硬生生忍住了。

    妇人闻言苦笑,“是啊,留着囡囡,要引我们上钩,一网打尽。”

    “母妃,你放心,父王很快便会来接我们了。”陈芫又道。

    说话间,她还指了指扣住自己脖子的手,示意温不妄,“轻点,说话有些费力。”

    温不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听她父王母妃的叫得真,妇人竟有几分信了,不由问道:“你是王爷哪位妃子的孩子?我怎对你没甚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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