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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你为刀

    梁曼鹌鹑一样缩在角落。

    她正竖起耳朵悄悄听着动静。

    她今天的运气很好,刘煜城不在府内。

    书房里只有几个小姑娘在打扫。

    等婢女们嬉笑着打打闹闹走出书房,待四下无人,梁曼偷偷溜进去。

    刘府内处处装修的奢华阔气,他的书房却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简朴。

    左右不过摆几把禅椅,中央搁一张寻常的桌案。

    案上倒是各类笔山笔船应有尽有。

    其后几列梨花木的书架上,账本书籍陈列整齐。

    墙悬的几幅画作,梁曼略微一扫,完全看不出什么门道。

    鼻尖嗅到丝缕清冽的淡香。

    掀开帘幕探出头,原来后面还有处更大的空间。

    里间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架。

    角落小几上插着几朵不起眼的玉兰,素净的花瓣上还有透亮的露珠在不起眼的摇动。

    沉默克制的书房里,这几朵花倒显得古朴可爱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时节是从哪搞来的玉兰花。

    书房十分普通,看起来就和寻常人家一样。

    打眼一瞧,看不出任何异样。

    将屋子里的陈列摆设粗略扫过几回,她决定先从墙下手。

    挂画挨个掀开,她一个一个砖缝的依次摸过去。

    好吧,pass,墙上没暗门。

    梁曼又翻找起书架来。

    电视剧里的机关大多数是掰一下架子上的哪个摆件或者书,暗道门就当啷一下开了。

    可里间的书实在太多,梁曼翻的很不耐烦。

    没一会儿,心里就泛起了嘀咕,寻思难道刘煜城压根就没建什么暗道?

    找了老半天,一无所获不说还闷出一头一身汗。

    梁曼泄气地走到书案前坐下。

    心中怒骂,小白脸干嘛整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正不客气地翘腿瘫着,门外却传来些声音。

    她侧耳辨出是狗地主的动静。

    梁曼从椅子上一个高蹦起,这才慌了神,暗道坏了坏了。

    声音越来越近,左看右看却无处可躲,梁曼只得一矮身钻到桌子底下。

    刘煜城推门而入。

    满脸胡子的老头跟在他身后连连恭维:“刘老板可真是个爽快人,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丁某先在这谢过刘老板好意!现在只希望那姓司的别再来捣乱。

    ”

    刘煜城淡淡笑道:“丁大人客气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根本算不得什么。

    丁大人本就是咱们几个县的父母官,刘某得来的一切不全得依仗着大人。

    至于司大人那边。

    大人放心好了,我派人去留意。

    ”

    说笑间两人已跨进书房。

    刘煜城在案前坐下,抬手从旁拿过几迭纸。

    刚低头从袖口要掏那个螭型玉印,身形却是一顿。

    丁道涵忙探头询问:“怎么了刘老板,可有哪里不妥?”猛地一拍大腿,他又恍悟,“哎呀,我忘了刘老板有洁癖了!可是丁某离得太近了,汗味熏到刘老板了?”

    边说他后退几步,扇扇衣袖抽抽鼻子闻,和某种家畜一样发出响亮的声音。

    刘煜城稍停片刻,含笑道:“无妨。

    ”说着,玉印在纸上摁下。

    他递给丁道涵:“如此便可以了。

    丁大人要小心拿好,万万不可让旁人捡到。

    ”

    丁道涵接过,捣头如蒜:“丁某明白,丁某明白。

    ”

    “既然如此,那丁大人慢走。

    在下还有些家事要处理,就不亲自相送了。

    ”刘煜城原地不动,起身对外道:“清荷!”

    婢女从远处快步而来:“奴婢在。

    刘煜城向丁道涵微微点头道:“代我送丁大人回府。

    ”

    清荷福身应道:“是。

    丁大人,这边请。

    ”

    丁道涵抱拳:“那刘老板先忙,在下就不打搅了!改日还请刘老板赏光,来我府上喝酒!”

    “一定一定。

    丁大人慢走。

    ”

    直到丁道涵走远,刘煜城瞬间收起脸上笑意。

    他面无表情地踏出几步,背手冷声道:“出来。

    ”

    梁曼刺溜一下从底下钻出,她做作地挤出满脸笑容,捧着脸直嘿嘿赔笑:“哇这么巧啊刘老爷,咱们又见面啦!你看这个世界有时候它真就是很小,我这刚进来啥也没干就碰到你了耶!要不说咱俩还挺有缘…”

    刘煜城不听她胡言乱语,径直对着门外说:“来人,去把清竹找来。

    ”他根本看也不看梁曼一眼,只转回案前不咸不淡道:“趁这个时间,梁姑娘还是赶紧编一个好听的借口,免得清竹一会罚的更重。

    ”

    这些日子的相处里,梁曼早已经将清竹当成自己人了。

    她明白又是自己惹了事拖累别人,慌地只知道手足无措大声喊:“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

    真的!我其实睡着了,一点也没看到你们在做什么!最重要的是我压根也不知道那个丁大人是干啥的呀…我就是我就是实在无聊闲得发慌!刚在府里随便逛逛,走到这看见你这屋子里有好多书,所以想进来借几本看看…我是把清竹打晕了偷偷溜出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你别为难她!”

    刘煜城完全不理她,自顾自又坐下翻看账目。

    见他冷漠的态度,她更是急,忍不住再度提高声量:“我说真的!你听到没有,真的是我自己溜进来的!而且我刚溜进来就撞见了你,清竹这个时候恐怕还在四处找我呢!…我在你说话呢!喂!你别给我装听不到!”

    梁曼越说越急,一掌将刘煜城手中的账本重重拍下。

    她趴上书桌,面对面扯开嗓恶狠狠大吼:“老娘跟你说话呢,别给我装聋作哑!”

    仓促间,刘煜城没来得及躲开。

    两个人一下子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眼睫毛。

    梁曼这才发现,狗地主的眼睛其实含情又漂亮。

    这双桃花眼平日里对她总是透冷傲慢地像个假人,错愕之下却似水般很不一样。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么的拒人千里。

    刘煜城却愣怔地望她。

    他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埋藏在脑海深处关于那一天的记忆慢慢浮现,喉咙微不足道的滑动。

    两个人直愣愣地相视了许久,梁曼后知后觉出这样不妥。

    她刷的回身站好,尴尬地小声嘀咕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人可真没礼貌。

    ”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梁曼早就上手去扇了。

    可惜她现在干什么都会连累到别人,搞得自己束手束脚啥也做不成。

    刘煜城冷哼一声,和上账册起身就走。

    长腿刚跨出书房,清竹提着裙子一路跑来。

    看到两人这个架势,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当即放下裙摆扑腾跪下:“都怪清竹一时疏忽,害得梁姑娘冲撞了老爷。

    清竹办事不力,请老爷责罚!”

    梁曼急急窜上前搀扶:“干嘛跪他?快起来!明明是我趁你不注意偷跑出来的,要怪也是怪我自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快起来,起来呀!”

    可无论怎么拉清竹仍是焊死似的跪地不起,梁曼气的直跺脚,只好又忍气吞声地跑去和狗地主求情:“你让她起来吧!完全是我偷跑出来的,和她根本没任何关系,为什么要罚她啊!”

    说着更是激动地想拉住他胳膊。

    刚要动手又想起他洁癖,赶忙放下胳膊,响亮地狂拍自己胸脯:“我保证不会将今天听到的乱说出去。

    我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刘煜城懒得和她废话,头也不回走远:“清竹去领罚。

    ”

    梁曼气地跳脚:“领罚?你又要打人!你们这帮狗日的□□,我看谁敢!今天我就在这不走了,我看你们谁敢动清竹一下!”

    清竹在后宽慰地一直拽梁曼袖子:“姑娘没事,清竹不打紧的。

    姑娘快别生气了,你身子才刚好。

    ”

    梁曼偏不服气,她就是抱着清竹不放。

    可任是耍泼打滚又吵又闹了许久,刘府也无人搭理。

    最后清竹也还是被拉下去了。

    待至晚间,梁曼气得绝食抗议,没成想刘煜城干脆换了个人来。

    无论梁曼怎么询问怎么打听清竹,这个新来的叫清月的婢女永远是低头一问三不知:“奴婢才刚来,奴婢不清楚,姑娘别为难我了。

    ”

    梁曼要是想再出门逛逛,清月就跟在身后不停念叨:“姑娘身子还没好,还是别走太远了。

    ”

    她只要一直走,清月就一直说,一直说到她头都大了。

    一直被这样严密地监视,梁曼完全找不到机会去寻清竹的下落。

    最后只得气恨恨地回屋。

    好不容易躺下休息,清月又偏要立在床头盯她睡觉。

    梁曼被盯得身上发毛,让她去休息也不休息,说一定要等梁曼睡着了再去。

    梁曼闭着眼都能感受到清月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

    她翻来覆去实在没法睡,最后暴躁地掀翻被子。

    她一口气跑去庭院里,哐哐哐狂拍厢房的门:“刘煜城,你给我出来!”

    身后追上来的清月恐慌地上前阻止,梁曼不理她,依旧是扯着嗓子硬嚎:“刘煜城,你灯还亮着呢!我知道你没睡!快给我出来!”

    过了一阵,屋内穿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刘煜城披着件单袍走出,俊脸早已冷成一片:“大半夜的你又要干什么!”

    梁曼一个箭步冲上前。

    刚想去揪他领口,又硬生生改成握拳:“清竹哪去了?你把清竹还给我!”

    身后的清月趁机扑腾跪下:“梁姑娘一直吵着要找清竹姐姐,奴婢实在拦不住…”

    刘煜城扫了一眼便要回屋,口中冷淡道:“清竹去面壁了,你不用在这里闹。

    你越闹她关得越久。

    ”

    闻言梁曼更是火大:“面壁?为什么要面壁,她都挨打了还不够吗?而且我不是都说了吗这不是她的错…”

    刘煜城打断她的话,侧身撑着门扉漫不经心道:“看来梁姑娘还是摆不清自己位置。

    如今你在我府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想让谁受罚谁就要受罚。

    你要是不信,大可继续在这闹下去。

    闹的我不耐烦了心情不好了,我大可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

    梁曼脸涨到通红,已是气到发抖,指着刘煜城鼻子“你”了老半天也说不出话。

    此时清月也跪在地上小声劝阻:“姑娘,我们回去吧,别惹得老爷不开心。

    不然更是连累了清竹姐姐。

    ”

    男人见她已没什么好说的,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转身啪的关上门。

    梁曼在原地呆站老半天,被清月拉回房休息。

    她躺在床上睁眼思考了好久。

    今天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前仇旧恨加起来,梁曼恨不得一口一口把狗地主生吞活剥了。

    可正如刘煜城所说,身在他的地盘上,她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

    本想着等伤好了就速速跑路,现在却连府里唯一的一个朋友都被他弄走,这真是欺人太甚!

    琢磨了一阵,她终于生出个主意来。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他刘煜城的缺点岂不是人尽皆知?比别的东西她梁曼可能比不过,但要是比厚脸皮,她一个现代人可是会完胜保守古板的古代人的。

    打定主意后,心里一阵冷笑。

    不让我闹?好啊,那咱们走着瞧,就看看谁能恶心的过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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