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二十冷屁股

    天朗气清惠风和暖,秋日的天空一碧如洗。

    清竹将被褥一一晾上。

    她手搭凉棚立在竹竿下,眯眼体会这平和的温度。

    这几日,老爷吩咐她除了按时送饭送药外不必在屋里呆着。

    她也难得的有了自己的时间,可以尽情偷懒。

    虽然已是秋天,可还有几只不死心的蝉躲在桃树上垂死挣扎地低鸣。

    鸟儿滴哩哩叽喳着,显得小院更加清寂悠扬。

    清竹坐在树下,大口的呼吸着清晨沁人的凉气。

    昨夜,主屋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闹腾,不必站在廊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清竹知道,两人定是又吵架了。

    清竹幽幽地叹口气。

    其实她很清楚,梁曼是根本不喜欢老爷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的。

    虽然清荷同她说梁曼一直对老爷一往情深,但以她对梁曼的了解来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谁对谁错暂且先不提。

    她最担心的是,老爷这样硬关着她肯定是不行的,早晚有一天纸包不住火会出事。

    可她却不得不听从老爷的安排向梁曼隐瞒她怀孕的事。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出,事情败露时梁曼会怎样暴跳如雷…但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想见梁曼难过。

    可她也不能背叛老爷,只能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

    如果告诉了梁曼真相,恐怕她第一时间就会想办法离开这里。

    但清荷也和她讲过了,这可是老爷唯一的孩子、刘氏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老爷也不可能让她离开。

    …那梁曼就应该为了刘家牺牲自己吗?她根本对老爷没有情意,她就该为他生下孩子吗…?

    越想清竹心里越发苦闷。

    抬头看了一眼主屋里还没什么动静,清竹打算先去找清荷聊聊天。

    穿过长廊又钻出洞门,清竹在窗外踮脚一看,清荷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东西。

    她一进来就发现案上摆满了各种大红笺子的双帖。

    清荷下笔飞快,嘴里还在抱怨:“你来啦!哎哟,这几天可累死我了,头晕眼花的。

    ”

    “这都是谁的拜帖呀?”清竹随手拈起张,却见一个大大的“囍”字映入眼帘。

    她吓得手一抖,慌忙问道:

    “这…这是?府上要办喜事了?”

    清荷随口“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又忙抬起头紧张地叮嘱:“你可别说出去啊!老爷还不让告诉梁姑娘的。

    ”

    清竹呆了呆,惊慌失措:“老爷要和梁姑娘成婚?那他也不跟梁姑娘商量商量吗?要是梁姑娘她不同意该怎么办啊?”

    清荷道:“她怎么会不同意?先不提之前她就自称过是刘府的未来主母。

    有一晚她在暖池里对老爷表白心意,可是清月亲耳听到的,别提有多羞人了!还有你忘了,老爷病重的时候,她是怎么自告奋勇冒死去照顾老爷的?别说旁人了,你要是老爷,你会相信梁姑娘对你一点情也没有吗?”

    清竹哑口无言。

    “好啦,你救别替梁姑娘担心啦,”清荷笑着拍拍她手,“梁姑娘的一片痴心终于被老爷知晓,两人马上要修成成果,你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再说了,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和外人打的这么火热了?可别忘了老爷的恩情啊!”

    清竹走在太阳底下。

    脑子里想着清荷的话,她更糊涂了。

    难道梁曼真的对老爷有情吗?…

    可任是她想破脑袋了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眼见时候不早了,取来饭菜挂肚牵心地送去。

    老爷一早就出门了。

    地上各种茶杯碎片一片狼藉。

    清竹将其打扫了一下,梁曼已经洗漱完,无精打采地抓着筷子喝粥。

    左思右想一阵,清竹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姑娘这是又和老爷吵架了?

    ”

    梁曼应了声,含含糊糊回答:“我没忍住,又打起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给你增添工作量了。

    ”

    清竹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要不姑娘就干脆留在府上吧。

    我觉得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闻言,梁曼悚然一惊:“不可能!我不可能呆在这的,我还要回家呢!”

    清竹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吃着吃着,梁曼想到了什么停下又问:“清竹,咱们俩是好姐妹吧?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清竹心虚极了,讪笑地点头:“那当然了姑娘…我肯定,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

    “那…”梁曼眼睛转了转,贴近清竹耳朵,微不可闻地低语:“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想逃出去,可刘煜城看的我太紧了。

    ”

    “什么!”清竹被唬得大惊失色,“姑娘你想跑?不行啊姑娘,你要是跑了老爷怎么办?”

    “嘘!小点声小点声!”梁曼一把捂住清竹的嘴,诚恳地循循善诱,“我出去只是为了回家而已,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刘府不利的事的!你放心好了!清竹,你愿不愿意帮我?”

    “我,我…”

    “没关系,要是不能就算了,”见到对方脸上迟疑的表情,梁曼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她有些泄气,但还是善解人意地宽慰,“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怪你。

    ”

    “姑娘、姑娘给我点时间,让清竹再想想…”

    梁曼自然是连连点点头:“那太好了!”

    纠结许久,清竹终于小心翼翼发问:“姑娘!我…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嗯嗯,你说。

    ”

    “假如,呃…我是说假如,”清竹绞尽脑汁,憋出一脑门汗,“…假如说,姑娘你要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了…你会怎么办?”

    “怀孕?”梁曼挠挠头,“想办法打了吧?我这人不太喜欢小孩的。

    而且生小孩多疼啊,我才不要。

    ”

    清竹僵住了,慢慢道:“哦,这样啊…”

    梁曼狐疑地盯着对方:“不对,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有谁怀孕了吗?”梁曼越想越不对,脑补了一万字乖乖女暗胎珠结孩子父亲竟然是他,唬得一下子站起来,“难道你…你怀孕了?”

    清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人怀孕,姑娘你误会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没事清竹你就和我说实话。

    谁怀孕了,是不是你?”梁曼响亮地拍着她肩膀,面上是无比地苦口婆心,“清竹有啥事你就告诉我,姐姐我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但是我还是能给你出出主意的。

    你说,孩子是谁的?他什么态度,是不是不想负责?”

    “不是,姑娘你真的误会了!”

    “难道说,刘府里只有一个男人,难道说…是刘煜城?好好好!我早就知道这小白脸不是好东西!他是不是不打算对你负责…!”

    话还未说完,清竹直接“哐当”一下扑倒在地:“姑娘你别误会!我和老爷绝对是清白的!苍天可见日月可表!我对天发誓,清竹与老爷绝无任何瓜葛,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啊!”

    梁曼正同仇敌忾地咬牙脑补着,被她吓了一跳,慌忙又上前扶她起来:“你这个人怎么动不动就下跪?膝盖不疼吗?好了好了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快起来吧!”

    清竹一边被拉起来,嘴上还絮絮叨叨念:“…姑娘你千万要相信我啊,清竹绝对不是那种人…!”

    “知道知道,”梁曼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没事,我肯定相信你,谁会瞎了狗眼看上狗地主那种人。

    ”

    “姑娘相信我就好,”清竹心虚地不行,又连忙转移话题,“姑娘快别说了,赶紧用饭吧,粥都快凉了。

    ”

    其实在这几日里,梁曼也渐渐习惯了与狗地主同住。

    两人虽同处一室,但刚开始的时候梁曼完全不和他交流,只把他当成一个隐形人。

    除了前几日的争吵,梁曼再就很少正眼看过他了。

    刘煜城白日要是不外出,就会伏在案前忙忙碌碌,梁曼则趴在床上吃着零嘴看一些话本画册。

    到了饭点,有时候姓刘的会和她一起用饭,不过也基本是各吃各的。

    刘煜城若是给她添菜,梁曼绝对不吃,直接用筷子拨到一边去,闷头吃自己的。

    晚上休息时。

    因为梁曼知道跑也跑不了,就自顾自抱着被子拱到最里头睡去,和对方泾渭分明离得远远。

    同张床榻的俩人井水不犯河水,看起来像是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妻。

    刚开始刘煜城还时不时尝试着与她搭话,但总是碰了一鼻子灰。

    慢慢的他也学乖了,忙的时候他就干自己的,没事的时候就努力与她找话题。

    虽然梁曼很少理会,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每天挖空心思的想逗梁曼开口。

    他自己背地里专门去搜罗了些笑话,天天讲俏皮话逗她。

    而梁曼总是冷着脸装听不见。

    偶尔实在没忍住,才憋在被窝里偷偷笑的发抖。

    就这样,梁曼碰上什么时候心情好,也会勉为其难大发慈悲地搭理他一下。

    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全青州的鸿商富贾都不会知道,杀伐决断喜怒不形于色的刘老板其实竟是个插科打诨的碎嘴子,每天变着花样的趴在床头对人耍贫嘴,热脸硬是强贴冷屁股。

    为了防止梁曼无聊,刘煜城找了几个最好的戏班子来家里唱了两天戏。

    又找来一堆从北边晋州过来的卖艺人,变戏法呀耍杂耍呀,耍各种各样新奇的把式。

    梁曼嘴上虽然不说,可确实眼也不眨地看的聚精会神。

    刘煜城在旁全看得清楚,心里好歹有了一些成就感。

    私下里,他还提前张罗了几个乳娘奶妈备选。

    嘱咐府里手艺好的姑娘多做几件小孩衣物。

    刘煜城背地里打听了一下,找了个顶出名的先生给未出世的孩子起名字。

    可起了几个他都不满意,嫌弃有的太拗口了,有的又不够好听。

    最后打算还是找个机会去上京名气最大的道馆里找主持去起。

    清荷将拟好的礼品单给他过目。

    改了几遍后他总嫌不满意,最后硬是又加了一堆东西。

    婚服倒是已经派人做好了,是全青州手艺最巧的二十二个裁缝精心赶制出来的。

    婚冠上镶的是市面上最少见的东珠,足足镶了有一百八十八颗,大小均等又成色上乘,全都是他费尽心思从各地搜罗来的。

    光是看着都亮晃晃的光彩溢目,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他自己的婚服他倒已经偷偷试过了,他还挺满意。

    只可惜她的还不能给她试。

    不过以他挑剔的眼光来看,勉勉强强可以配得上他相中的娘子。

    成婚的一切用具都准备的妥当齐全。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告诉新娘子了。

    刘煜城筹划了很久,眼见婚期将近,这些天两人的关系也不再和之前那样僵硬。

    他鼓足勇气,打算与梁曼摊牌。

    梁曼这边却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这些天里,她一直想找个机会溜去书房走密道逃出去。

    可一是身边总是有人寸步不离,二是书房不知何时起便上了锁,所以任凭是有了密道地图,她也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

    这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刘煜城难得的提出了要带她一同出门走走。

    梁曼被关在府里快有两个月了,一听这话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勉为其难的放下些对刘煜城的怨怼,坐上了前往郊外的马车。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