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愚迷钝
云层中藏着一盘白惨惨鬼月。如同挂在夜幕中的一只空洞巨眼,阴郁、静默,死不瞑目。
月光冷得出奇。
远处,那幢山脉已经越来越近了。
庞大山体与无尽昏黑相连在一起,灰沉暗淡,几近分不出边际。
像是藏匿在黑夜中的狰狞巨口,冷森森等待猎物自寻死路。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怀着无穷恶意。
……
一人一马于夜色中疾行。
如司景预想的一样,顺着对方一路指引,他果不其然来到了六合山。
但就在踏入这附近的某一刻,对方却消失了。
司景勒住马。
可无论他如何大声呼喊,那人再也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对他的声音不再作出任何回应。
这是什么意思?
司景一边左右呼喊,一边由着马信步而行。
他眯起眼费力在树林中不断搜寻。
依旧是一无所获。
引他来了山脚,却再没有下文。
难道这个陷阱还想让他自己去找到跳进去吗?
直到耳边听到了泠泠水声。
司景微一思忖,调转马头寻找水声来源。
溪水清凌凌于山林间弯折而出。
水面银波粼粼,万千道圆圈荡碎了冷月的皎皎清辉。
远远看去。
有一人静默躺于水中,忽浮忽沉,不知死活。
此人披着盖头。
她半身没入水中,一袭红衣也早已浸透了水。
月光下嫁衣如血,一切浓艳得有些骇人。
司景脑袋一懵。
他翻下马三两步奔上前。
将人拖出水面,他一把掀开盖头。
果不其然,正是梁曼!
他忙呼喊:“梁姑娘,梁姑娘!”同时抖着手探去试了下鼻息。
又按压脖下,竟是已经没气了!
但还好,还剩一丝脉搏…若是他再晚来半刻,她必定就被活活淹死了!
来不及思考也根本顾不上许多。
司景吃力地抱起新娘猛拍后背,终于让她勉强吐出几口水。
又掐了掐人中。
但对方依旧昏迷不醒。
司景环顾四周,向夜空痛骂:“连夏你个卑劣小人!梁姑娘是无辜的,何至于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下如此狠手!”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六合山无声地看。
他只好尝试着将新娘抗去马上。
他知晓,有一方牛背上倒挂催吐的良方可治溺水。
只是他的身体明显大不如前。
刚背上人,还没等站起便腿软地歪下。
跌坐在草地上歇了会儿,司景又俯身在她胸前听了听。
似乎还有些沉闷,恐怕肺内仍呛了不少水。
若是再耽搁下去,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权衡下利弊,他思索片刻,只好在心里暗暗道歉:事出紧急。
梁姑娘,云兄,得罪了。
决定之后便不再拖拖拉拉。
当下司景便伸手解开新娘上衣。
褪去那层层迭迭华丽繁复的猩红嫁衣,入目的是一方如玉的白净胸脯,以及一件绣着大红鸳鸯的薄薄小衣。
可这一切的绮丽都没有荡起任何波澜。
司景心无杂念,他双手交迭,压在那对高耸之上。
沉住气,用力压下!
试了几下后,又捏住香腮俯身渡气。
来回忙活了半柱香。
终于,身下人胸口隐约有了起伏,司景松口气。
…可他却没来由地有些头晕目眩。
司景喘着粗气,仰头。
对准月亮,他使劲拍一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
此时似乎是因为酒劲上了头,浑身莫名的燥热。
又停了停。
不仅是愈热愈躁,还烧的他坐立难安起来。
司景心慌意乱。
他使力抚上胸口,试图平复里头那股没来由的躁动。
身前,女人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上面。
佳人面色如玉。
发丝微湿沾于脸颊,凭空透露出一丝脆弱。
桃腮上,一对羽睫轻轻歇落,上头竟还挂着颗水滴,无端楚楚惹人怜爱。
而那层湿透的薄薄小衣,根本掩饰不住一身娇美曲线。
隐隐约约,他分明都已能看清底下撑起的俏生生嫩尖。
…他手心甚至仍残留着那股酥软至极的感觉。
冰冷月光下,女子钗横鬓乱衣衫不整。
她紧闭双目,长睫微垂。
新娘端庄躺于那身嫁衣铺就的喜床上,却莫名透出了一股妩媚妖娆。
——这就像是一具任人施为的绝美艳尸!
酒劲好像又顶上来了。
他觉得头更晕了。
口干舌燥。
鼻子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越发浓郁。
这香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真是让人没来由地烦躁。
心烦意燥,心火也烤得焦人。
他无计可施,只能顺着本能靠近她。
一抹朱唇在月光下红的耀眼。
刚才不过是略微一尝,现在回想来却让他无比心神荡漾。
再…尝一下吧。
尝一下又何妨?反正这深山野林里,左右只有他两人而已…无人知晓。
鼻尖下,香味愈发浓郁。
他终于痴痴迷迷地俯身,慢慢将自己贴上去
……
直到精疲力尽后。
耳边响起马匹嘶鸣声。
司景晃了晃头,眨眨眼。
待看清身下的一瞬,脑袋轰然炸开。
他做了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
一瞬间整个人血液凝固。
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司景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可吵吵嚷嚷的人声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茫然过后,他只来得及划来几件衣裳将身下人完全遮上,又慌张穿上裤子。
待再一转头,迎接他的便是举着火把无比惊愕的陈兴罗怀,以及其后面面相觑的一干人等。
团团火光下,一切都一览无余。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赤着上身的司景。
以及躺在他身后,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新娘。
无人出声,每人眼中都满是错愕。
陈兴张着嘴说不出话,罗怀也举着火把傻愣愣不知所措。
罗怀对司景结结巴巴解释:“…刚,刚才,有人飞来飞镖送信,说新娘就在六合山脚下的溪边。
我看没有落款,担心其中有诈,正拿不定主意…正好陈兴大哥飞马回来,他也收到了信,就捎带着我一同去告知其他人了…”
司景如梦游般听着,迟钝地点点头。
他呆站半晌,一阵凉风吹得身子不自禁打战。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赤着膀子。
刚拾起衣裳,却从怀里忽忽悠悠掉出一方手帕。
手帕小小巧巧,角上还沾着一抹浅浅殷红。
手帕中间绣着个喜字和一对大红鸳鸯,花样精致,喜气洋洋。
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新娘的手帕。
司景想起来了。
这个帕子是今日起轿前,他替梁曼擦口脂时拿的。
当时匆匆忙忙,他一时忘了归还。
可它却在这一刻掉落。
似乎更将他觊觎新娘的这件事做实。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尖细大喊:“司景奸y了新娘!…司景贼喊捉贼,是他派人掳走新娘子藏在这里的!”
“不是!不是这样!”司景下意识辩解。
他晃了晃脑袋,急急道:“我行路时碰上了贼人,是魔教!是他引着我一路过来!…我来这里发现梁姑娘溺了水,就想办法救她!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然后他酒劲上来了。
…然后,他就趁着酒劲强暴了新娘。
呆滞许久,司景空张着嘴开开合合。
是无相教引他来的没错。
可无相教没逼他强暴新娘。
他面对着众人愣怔着,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人群忽然万分安静。
远处,有一抹红色从夜色中静静走来。
人群静默着自发分出一条路。
穿着大红吉服的新郎官从那头慢慢踱入。
看着云凌,司景大脑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后只喃喃:“云兄…”
司言这时也才从远处匆匆赶到。
见到这场景他也懵住了。
呆呆喊了句:“小叔…”
云凌没有看司景,也没有看任何人。
他直直越过呆立的司景,从头至尾都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眼神。
云凌抱起梁曼向外走。
走出很远后,云凌的背影停住。
淡淡道:“不怪你。
”
司景呆了呆,他怔愣地望着远处的那抹红色越行越远。
无人出声。
火光下,六合山无比安静。
几瞬之后。
司景发了狂似的大叫一声。
他一把抽出司言背上的剑,剑刃对准脖颈快准狠厉地一抹!
司言扑上去撕心裂肺大吼:“——小叔!!!”
云凌听到了身后嘈杂的声音,脚步略略一顿。
但他此时早没了内力,也根本听不清具体的声音。
所以他并没回头。
只是抱着梁曼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