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平常这样倒还好，但现在街坊邻居哪家都团团圆圆的，时不时还隐约能听到一阵嬉闹声，被周边喜庆热闹的氛围一衬，家里愈发显得孤寂又冷清，让人心里堵堵的。不敢细想梁芷柔这些年怎么过来的，看到别人家热热闹闹，这憨憨肯定很羡慕吧......
陈路突然有种还好自已过来了的感觉。
萧寻芳略有些沧桑的脸上带着浅笑，“小路咋过来啦？”
“阿姨，有我饭吃吗？”
“你啥时候来都有！”萧寻芳直截了当道，不过眼神中的疑惑丝毫未减，“不过大过年的，你来这边......你爸妈乐意吗？”
陈路一脸沮丧的叹了口气，“他们可乐意了，我就是无家可归了才过来的。”
“跟爸妈吵架了？”
“没吵架，就是我今天忙，来不及跟他们一起去我爷爷那了。”陈路耸耸肩，“他们要走也没提前跟我说，搞不好就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以后我跟您家！”
“你净糊弄阿姨。”萧寻芳笑笑，扶着东西从沙发上站起身，“快去洗洗手，你饿了就跟芷柔先吃，阿姨再给你炒俩菜。”
陈路连忙凑过去让萧寻芳继续坐着，无奈道：“我又不是啥贵客，还能让您给我添菜？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当初我次次过来都给您带东西，你看，我现在啥都不带了，您还跟我客气什么。”
这待遇他哪里受得起，他还没狂到像文森特那样让丈母娘帮忙点烟。
他这下算是知道梁芷柔偶尔那小倔脾气是遗传谁的了，几番拉扯下来，他愣是没劝住。
不过刚坐到餐桌前时，陈路确确实实愣了一下。
因为真的很简单。
要说简单其实也怪怪的，毕竟她们俩两道菜一个汤肯定怎么吃都吃不完。
主要还是因为和梁芷柔平常给他做饭阵仗差不多，根本没有那种过年的感觉。
确定陈路没有跟家里吵架之后，梁芷柔是真挺开心的，也不像刚才陈路来之前那样安安静静的了。
萧寻芳回到厨房执意要亲手把最后一道菜炒完，餐桌前只剩她和陈路坐在一起。
“你提前说一声，我就多做些你爱吃的了。”梁芷柔把嘴巴凑到陈路耳边，小声说道。
“没事，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可今天都是我妈做的。”
陈路清清嗓子，“那我也爱吃啊。”
梁芷柔往厨房瞟了一眼，随后才悄悄把头靠在陈路肩膀上，轻哼一声道：“你就知道挑着好听的说。”
女孩惬意的闭上眼睛，整个人沉浸在这安逸的氛围里。
感谢上天在一年的末尾又赐予她一件幸福的事情。
陈路看到女孩惬意的表情，忍不住想吓吓她，干脆小声道：“你明天记得打扮的漂亮点，我爷爷可能要过来看看你。”
梁芷柔果然被吓了一跳，险些直接就站起来了，很是紧张的看着他，“啊？真的假的？”
“假的。”陈路笑着说。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连人带椅子后退了两步，连忙伸手指了指厨房那边，“你敢撞我，我就跟阿姨告状！”
梁芷柔闻言再次侧头看眼厨房，生生把拿头撞他的冲动忍了下来。
回过头，就看见陈路正朝她吐舌头。
“......”
梁芷柔又气又恼的鼓了鼓脸颊，‘恶狠狠’地瞪陈路一眼，结果突然又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还有这样的，一边气鼓鼓一边往你怀里扑。
陈路要被她可爱死了。
“生气啦？”过了片刻，陈路笑着问。
他感觉自已有时候也挺奇怪的，明明吃一记火箭头槌会疼的次牙咧嘴，可是隔一段时间不被这憨憨拿头撞一下又浑身难受。
“嗯，生气了。”梁芷柔闷闷的嗯了一声，像只猫一样，拿头在他身上左右蹭蹭，依旧把脸埋在里面。
陈路伸出手把女孩脸侧耷拉下来的头发撩回耳后，“生气了咋还往我怀里跑？”
“因为我没出息......”
梁芷柔往陈路怀里拱了拱，委屈道：“我的大脑感觉自已被你气到了应该生气，可是它又觉得自已好想你。”
这几天陈路特别忙，两个人待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
“你看着我妈点，她快出来你就告诉我。”
“梁芷柔同学，你正生着气呢。”陈路提醒她要有身为女孩子的职业修养，这傻憨憨连生气都不标准。
“哎呀，下次再生，晚点就抱不到你了。”梁芷柔小声嘀咕，同时抱得更紧了一点。
陈路突然有种当场就把这憨憨抱回家的冲动。
到春晚开始的时候，桌上刚好摆齐四菜一汤。
蒸了条鱼，糖醋排骨，还有一份辣椒炒肉，可乐鸡翅是专门给他加的。汤就是最常见的西红柿鸡蛋汤，上面飘着葱花和鸡蛋，无论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很有食欲。
虽然很家常，但是大部分人从来不会看重这种东西，只要挂念的人在身边就好。
陈路吃饭前特意跑去把电视打开，现在的春晚他看是一眼不会看的，但是不把这个当背景声，总觉得吃年夜饭都不踏实。
屋里很暖和，电视正放着熟悉的开场白，外面鞭炮声阵阵，餐桌上一下子就有了过春节的气氛。
三个人坐在桌前，有说有笑的，梁芷柔话少，偶尔细声细语跟陈路聊几句，算不上热闹，但是很温馨。
萧寻芳一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两个孩子，心底是真的开心，毕竟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饭吃到差不多，陈路开始不安分起来，藏在桌底的手时不时就偷偷伸过去摸摸梁芷柔小手。
每过去一次，都会吓得这憨憨整个人颤抖一下。
梁芷柔很不服气，干脆在陈路又一次过来骚扰的时候直接就地正法，用力抓住他的手不松开。
这次换陈路愣住了。
梁芷柔在心里哼了一声，很是得意。
知道错了吧？
正想着，她的手突然就被陈路紧紧握住，她甚至能明显感觉到陈路的每根手指都伸进了她的指缝里，直到和她十指相扣。
梁芷柔脸颊涨的通红，可是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开，陈路显然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这人怎么这么得寸进尺？
陈路！我妈就坐在对面啊......
她用求饶般的眼神和陈路交流着。
陈路一脸天真茫然的眨眨眼睛，就好像下面在作妖的不是他的手似的。
梁芷柔放弃挣扎了，只好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妈！你别笑了......
快低下头看看！有人在欺负你女儿啊！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路过足了欺负她的瘾，才终于舍得把手松开。
梁芷柔一下子就把手收了回来，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
“来，小路，芷柔，我祝你们明年万事如意。”萧寻芳举起手中的水杯，“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啊。
陈路心里想着，忍不住把目光悄悄投向身旁的梁芷柔。
他明年的愿望要撑起这个女孩的世界，为她遮风挡雨。
哪里像拼命长大的孩子了，他这不已经长大了吗？
陈路默默吐槽自已老爹一句，随后便扬了扬嘴角。
把目光从梁芷柔俏脸上收回，陈路把手里的杯子往上举起，和两人举起的水杯碰在一起。
“祝明年更好！”
陈路脸上淡淡的笑意久久未曾散去，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应该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
......
吃完晚饭，又坐在沙发上磨叽了好一会儿，陈路才起身告辞。
现在春晚真够没劲的，萧阿姨居然能看得下去。
“我先回去了。”他轻声道。
“你爸妈回不来的话......大过年的你晚上自已一个人睡啊？”
萧寻芳有点心疼，陈路过来吃这顿饭，她娘俩这年是过热闹了，可是陈路回去之后大过年的还得孤零零一个人。
这小子心眼怎么能好成这样。
陈路反而没心没肺的朝她笑笑，“嗨，没事，都这么大人了。而且这都十点多了，等我回去洗洗差不多就该睡觉了。”
梁芷柔看着陈路的侧脸，两只手反复握紧又松开，多少次想站起来。
她支支吾吾的正想说话，视线刚好和转过头来的陈路对上。
“明天早上记得给我留饭，我接着过来吃。”
说完，陈路便把门缓缓关上。
梁芷柔伸出手，用力揪了揪胸口处的衣服，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的，陈路特别不喜欢自已一个人待着。
“我下去送送他。”
她柔声说着，缓步走到门前，总觉得门把手重的不行，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没按下去。
梁芷柔旋即转过身，看着刚坐回沙发上的萧寻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妈......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她说完就垂下头，像是弄坏了东西的小孩子一样捏着手指。
萧寻芳嘴角微微扬起，眼神调笑的看着她，“淼淼又病啦？”
第260章
离巢
梁芷柔一下子就听出了萧寻芳在调侃自已，脸瞬间红的像小西红柿似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都盖过呼吸声了。
她本以为自已找的借口天衣无缝来着，结果到头来妈妈什么都知道......
一想到妈妈一直都是看破不说破的配合她，她脸蛋就像发烧一样烫。
还过什么年啊！死了算了！
好像有点不太吉利......呸呸呸。
但是这事都开口提了，又不能不说。
毕竟她已经答应过陈路了。
过了半晌，她才终于细若蚊吟的挤出下一句话。
“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以后......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
其实也没到那种程度，就是她一时紧张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
她原本就打算每天继续两头跑来着，只是晚上换个地方住。
正当梁芷柔抬头想纠正一下刚才的说辞，猛然发现萧寻芳整个人都凝固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
萧寻芳微微张着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开口，两行清泪就已经从她眼眶里流了下来。
“妈......你怎么哭了？”
梁芷柔吓坏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自已的想法。
没想到真的就把自已妈妈气哭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坐过去连连道歉，说话也开始带着哭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没有......妈是开心，开心我到底没拖累你。”
萧寻芳缓过神来抹了把眼泪，牵起梁芷柔的手，放在自已手心里捂了捂，“妮儿，你知道吗？我只是突然感觉，闺女真的长大了。”
“你不可能待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也不愿意那样。每个孩子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生你的气。”
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梁芷柔的脸颊，“你学着离开家，以后就是大姑娘了。”
一滴眼泪滑过嘴角，她布满皱纹的嘴角同时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妈没用，什么都没做好，不过终于也算完成你爹留给我的任务了......”
父母的愿望无非就那些，孩子能考个好学校，毕业找个好工作，前途怎么样无所谓，只要过得平安就好。最重要的，遇到个良人。
萧寻芳突然变得有些恍惚，两眼被眼泪蒙着，好似隔了一层薄雾，薄雾中那眼眶通红的漂亮女孩，猛地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朦胧中，梁芷柔好像依旧是当初那个孤零零蹲在墙边，呆呆看着远处其他同龄孩子打打闹闹，随后又藏起落寞回来给她做饭的小女孩。
如今，那个拼命长大的小丫头似乎真的长大了。
这些年来她日夜盼着梁芷柔能早点受够这种被她拖累的日子，然后把她抛下。
可是梁芷柔没有，这丫头总是憋着眼泪把所有苦往自已肚子里咽。
天可怜见，好在她女儿现在终于肯接受新的生活。
萧寻芳连忙擦了下越流越多的眼泪，明明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脸上却洋溢起幸福的笑意，“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妈现在恢复的多好你又不是没看见。”
说着，她起身把梁芷柔也拉起来，自已独自开始往玄关走。
不扶着任何东西，巨大的压力都压在了膝盖上面，
就像电视里的黑白雪花点似的，密密麻麻，跟针扎一样又麻又疼。
她死死咬住牙，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好在现在恢复的不错，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完全可以忍受了。
况且就算再不能忍，这几步她也必须走好。
走到玄关，萧寻芳回过头来，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看到了吧？妈真的快好了，快去吧，你都多大了，该有你自已的生活。”
妈妈拖累了你十几年，不能再拖累你了。
萧寻芳伸手指了指挂钟，此刻已经晚上十点，示意梁芷柔不用担心自已留在家太冷清。
“快走吧快走吧，刚才小路在这都热闹过劲儿了，这年过得舒坦，妈都准备睡觉了。”
这确实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已经热闹到这点，躺下就睡了，还有什么好冷清的？
许久后，梁芷柔是被萧寻芳硬生生“推”出家门的。
看到门被关上，萧寻芳也顾不得走回沙发前再休息，当场就坐到了地板上。
另一边，梁芷柔正垂着头，手心依旧贴在门前。
自已母亲恢复的如何，平常又是怎么走路的，她无时无刻不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