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如果我早点想起来就好了,我知道老队长是救我的人,可这个认知远远比不上记忆中的场景有冲击力,如果我早点想起来,我就会记得当时是多么凶险,他是从死神手里把我抢了下来,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干别的,我也就不会……”宫应弦懊悔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他。”任燚温言道:“你是警察,这是你的职责,所有的真相,都是从不断的怀疑里产生的。”
宫应弦调整了一下呼吸:“你看了养老院的监控吗?那个拍摄到的疑似紫焰的男人。”
“看到了,有没有什么新的证据。”
“有,而且是非常有利的证据,完全符合作案时间,完全符合特征。”
“那不是很好,接下来只要找到人就行了。”
“正是因为这个,我反而觉得更可疑,以紫焰行事的诡谲,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呢。”
“你觉得,那个黑衣人仍然是紫焰的喽啰?”
宫应弦沉思道:“我有别的猜想。”
“什么猜想?”
“明天一早,送我去分局吧,我要先去验证一些东西。”
“好。”
第193章
隔日早上,俩人都早早醒来。任燚绕着宫应弦家的花园跑了几圈,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早饭。
见到宫应弦,任燚眼前一亮。
他已经穿戴整齐——上身束着西装,下身盖着毯子,由于他的腿伤未愈,不能穿紧的裤子,可即便是这样的病号造型,也显得一本正经,从容矜贵,令人丝毫生不出病弱的联想。他的头发像上班时那样用发胶拢起,只余少许刘海。脸色不再像前几日那么苍白,分明有了薄薄的血色,眼睛也不再茫然呆滞,顾盼之间,是锋利,是深沉,是睿智。
宫应弦见到任燚,在笑容还未从心抵达唇角前,手已经率先朝他伸了出去。
任燚也自然而然地上去握住了。
盛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甚至有点自我陶醉。
任燚之前还觉得有些尴尬,他原以为盛伯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没想到人家火眼金睛,不用邱言提醒自己早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任燚也就坦然了。
“跑了几圈?”
“十几圈吧,忘了数。”天热了,任燚自然而然地撩起了衬衫下摆去擦脸上的汗,他们在中队天天跑步,流汗了都这么擦,没那么多讲究,一时也忘了这动作不怎么雅观。
盛伯转身去给他拿毛巾。
宫应弦坐在轮椅上,与他视线齐平之处,正是任燚的后腰,他眼看着那闪烁着莹润珠光的汗水一道一道地自绵亘起伏的肩胛淌下,淌过紧实的蜜色腰线,如浅溪游谷,又如天水润壁,它们一路蜿蜒下滑,水势大的就游得急迫,水势小的便不紧不慢,但最后殊途同归,都顺势汇往最低洼处——因臀峰傲然拔起而形成的峡谷。
“……”
“任队长,用毛巾擦吧。”盛伯很快就回来了。
任燚道着谢,接过毛巾。
盛伯关心地看着宫应弦:“少爷,你是不是也很热啊?要不别穿西装了,你脸都红了。”
“我不热。”宫应弦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拽下了任燚的运动T恤,“这么多人忙进忙出的,你掀什么衣服。”他家帮佣不少,且大多是女的,这得联想出多少不入流的画面!他不乐意让任何人看到、想到任燚的……任何样子。
任燚完全没意识到宫应弦在想什么,但发现这样确实不雅,尤其是在宫应弦这么注重仪表的人面前,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先吃,我去冲个凉换个衣服。”
盛伯一边给宫应弦切三明治,一边说:“少爷啊,任队长以后可不可以都住在这里呢。”
“不行吧,这里太偏了。”
盛伯有些失望:“咱们厨师憋坏了。”
“嗯?”
“你给钱多是一回事,可是人家也是想施展手艺的,任队长在,他们都铆足了劲儿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你就……”
宫应弦看了看自己的三明治,他吃了十几年了,突然觉得似乎好像是有点乏味,他道:“那我今天喝粥,跟任燚一样。”
“啊?”盛伯惊呆了。
“以后我开始吃热食,不是,温的,不要很热,不要很烫,从温的开始。”
盛伯惊喜道:“真的吗!”
宫应弦没有告诉盛伯,在宫应弦的诱哄下,他连火锅、泡面这种从前闻之色变的东西都尝过了,虽然都是吹凉了的,总之,他现在没有那么排斥用火烹饪的食物了,因为任燚喜欢,任燚喜欢的,多半不会有错。
不一会儿,任燚一身清爽地出来了,坐在宫应弦对面,冲他微微一笑,吃起了早餐。
清晨,阳光,爱人,早餐。
就好像他们历来如此,就好像从今往后他们都将如此。
吃完饭,任燚带宫应弦去鸿武分局。
路上,他调侃道:“哇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啊,我早上开车送你上班。”
“像。”宫应弦脑子里想着盛伯早上说的话,正愁没有话头提呢,此时顺势道,“你搬到我家来,就更像了。”
任燚微怔:“你这是邀请我搬去你家?”
“嗯。”宫应弦看着他,“你进修和执勤的时候不能来,放假的时候,总可以来吧。”
“那还不如去我家近,我家离我中队和你分局都近啊。”
宫应弦努了努嘴,似乎无法反驳。
任燚捏捏他的脸:“都去,都去好不好,时间充裕就去你家,你要是加班累了,回家太晚,就去我家,好不好。”
宫应弦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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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分局,宫应弦换了一张冰冷肃杀的脸,同事见到他,也不敢去
寒暄。
邱言迎面走了过来,在俩人面前停下,双手撑着轮椅弯下身来,淡笑着看着宫应弦的眼睛:“好了?”
“好了。”宫应弦嘴唇微抿,双手也暗暗握成了拳。
此话一语双关,即是问他身体好了与否,也是问他准备好了与否。
“那就准备迎接挑战吧。”邱言的口吻很奇怪,混杂着无奈,嘲讽,阴郁,沉重。
“先见张文吧。”宫应弦抬头看任燚,“你要一起去吧。”
“当然。”
三人坐在审讯室等着,宫应弦低头翻看着张文的档案,他应该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可这时候依然看得很认真,而不是在打发等待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警察把张文带到了。
张文在拘留所里被剪短了头发,但还戴着眼镜,气质神态依旧是恹恹的,个子不高,很瘦,看人从来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任燚之前以为这都是张文的伪装,毕竟他跟身份证上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只是长得略像,靠着打扮蒙混过关,自然要以刘海遮脸,要低眉顺眼,要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现在看来,可能他原本性格就是如此?
张文见到任燚,愣了一愣,然后迅速低下了头去,睫毛不安地抖动着。
任燚忍着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他不是警察,这里也不是他宣泄恨意和指责的地方,他怕自己一开口会影响他们审讯,所以只是瞪着张文,闭口不言。
张文坐了下来,
手被拷在桌上,低垂着脑袋。
“看守所的生活怎么样?”宫应弦平静地问。
任燚略有些惊讶,他知道宫应弦审讯从来是单刀直入的,根本不会闲话。
半晌,张文小声说:“听说监狱里会好点,比这里好。”
“所以你盼着能够早点庭审,早点进监狱,而且你觉得,反正自己也判不了几年,对吧。”
张文不说话。
“你觉得自己能判几年?”宫应弦又反问道。
“我不知道。”张文辩解道,“我自首了。”
“对,你自首了,还提供了不少线索,所以可以适当减刑。再加上,你说你没杀过人,你只是冒充了别人,只是窃取了一些公文档案,帮组织泄露一些消息,如果属实的话,确实好像判不了太久。”
张文点头:“我没害过人,我家那个炸弹,不是我放的。”
“你为什么帮紫焰做事?”
“他……”张文的睫毛扑扇扑扇的,其实他相貌算得上俊秀,若不是气质卑微,收拾一下可以变成一个帅小伙,“他看得到我。”
“……”
“别人都看不到我,他看得到,别人都觉得,我干不了什么,他觉得我能干。”
邱言抄手立在一旁,面无表情:“所以,是为了报紫焰的知遇之恩。”
“……他也给我钱的。”张文小声说,“我不打算一直留在北京,我也不适合跟人共事,我想攒点钱。”
“钱,嗯,我们确实发现了你账户里的不正常资金来源。真正的张文去去哪里了?何修雨。”
假张文,也就是何修雨摇头:“我不知道,紫焰给了我这个身份,我没问别的。”
“为什么你要一直用张文的账号拿这笔钱,而不用你自己的账号?你不怕被人发现,跑路都没钱吗。”
“我怕用自己的账号被人发现。”
“真的吗。”
何修雨蔫蔫的点头:“我假扮张文,就不敢再用原来的身份,怕露馅儿。”
“那你为什么也不转移这些钱?你不是很看重吗。”
“转移会留下痕迹,我比较谨慎。”
宫应弦点了点档案:“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何修雨沉默着。
“孤儿院在你14岁那年发生火灾,烧死了12个人,跟你有关吗?”
“没有。”何修雨木木地看着宫应弦。
“那你之后去了哪里?在你上大学之前,这一段几乎是空白的。”
“打工,自学,攒学费。”
“有证据能证明吗?”
“没太多证明了,打工的时候收的大多是现金。”
“你在社交媒体上也没有任何痕迹,为什么,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有不用社交媒体的吗?”
何修雨摇着头。
任燚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宫应弦对这个假张文的关注会不会太大了,他觉得去审白焰、黄焰,可能收获更多,毕竟这假张文是一个没有和紫焰通过电话的组织里比较低级的成员,是橙焰,仅仅高于做人肉炸弹的红焰。从他做的事情来说,也确认是没有接触到组织核心的,只是帮凶。
宫应弦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紫焰的。”
“几年前吧。”
“具体是几年前。”
“可能两三年前。”
“那在此之前的一些高消费是哪儿来的?你出门旅游的时候住的都是高档酒店,坐的都是头等舱,那个时候你还是学生吧,你连学费都需要打工积攒,为什么会有这种高消费?”
何修雨皱了皱眉:“我打工赚了些钱,而且次数也不多。那些机票酒店,一共也花不了两三万吧,我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穷。”
“次数和金额暂且不议,我们说说消费习惯的问题。”邱言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的很多交易都是现金交易,无法查询,但酒店飞机这些会留下痕迹。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高中辍学,靠打工积攒学费上大学的人,且仅仅二十出头的人,应该十分节俭,哪怕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也不会马上进行高消费,因为你知道钱来之不易,而且并不经花,除非,你不这么认为。”
何修雨又不说话了。
“所以你认识紫焰的时间,是不是比你自己说得要早很多?”
“也许吧,我记不清了。”
听到这里,任燚已经完全改变了最初对这个人的想法了,他藏着秘密,一定是很重要的秘密。
宫应弦倾身,瞳眸犀利若九天盘旋的鹰隼,它们锁定了目标,它们俯冲而下,“还是说,你自己就是,紫焰。”
第194章
任燚双目一瞪,上半身从椅子里拔了起来,绷得笔直,不敢置信地看了张文,不,何修雨一眼,又看向宫应弦。
他早知以宫应弦对这个人的关注,事情不会简单,但是这个发展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的,他又看了邱言一眼,见邱言面色平静,显然也早就知道了。
何修雨倒是微微怔了一下:“你觉得,我是紫焰?”那反问的语调颇为诧异,又夹杂着茫然和嘲讽,“我如果是紫焰……”他苦笑了一下,“我倒希望自己是。”
“我们很早之前就怀疑过,紫焰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不是说那个录视频、跟我们通话、对其他人发号施令、谋划这些恶行的人不存在,而是,他不是具体的一个人,他只是一个符号,是你们塑造出来的伪神,是你们信仰的神的传话筒,这个人越神秘、越不像人越好,他如果像人,就难免失了神性。”宫应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何修雨的表情,“所以他在录像里,也把脸、身形、声音全部做了伪装。”
邱言也点点头:“种种证据表明,紫焰就在这个城市里,但是我们步下这样天罗地网的搜捕,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所有人都落网了,却独独抓不到这个人,甚至找不到他的半点踪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是数据时代,除非你生活在深山里一辈子不出来,否则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紫焰这个人,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但偏偏又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在背后操控你们,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是被捏造出来的。”
何修雨的眼镜片在审讯室的强光反射下,闪着幽冷白光。
“捏造这样一个符号,既便于操控组织的成员,也便于迷惑警方,而且还有了一个绝佳的替罪羊。”宫应弦的目光冷若寒冻万年的冰泉,“你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干脆来自首,如果能根据自首情节减刑,再判定你只是从犯,也许你能在三十岁之前出去,你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
何修雨的睫毛很长,垂着睫帘的时候,遮挡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他嗫嚅道:“他们都说,警察抓不到人,就会找人按罪名,果然……你们,有证据吗,难道我,打工赚了点钱,出去玩儿,住了好的酒店,我就有罪吗。”
宫应弦握紧了拳头,愤恨在眉宇间流淌,他沉声说:“何修雨,你好会演啊。我们一开始,确实都没有怀疑你,因为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包括你的教徒,他们把紫焰奉若神的使者,唯命是从,即便没有一个人见过你,甚至低级成员都不能主动联系你,却反而让他们对你更加崇拜。而我们,一直追查着其实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人,耗费了大量的警力,被带入了无数的死胡同,而你躲在暗处,扮演组织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暗地里却操控着一切,你用小罪掩盖自己的大恶,你把所有事都推到那个我们不可能抓得住、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身上,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未来还有继续为非作歹的可能。”
何修雨摇着头,苦笑一声:“宫博士,你这种……很聪明,家境很好,很耀眼的人,是不会懂我这种人的,我……其实,如果我真的是紫焰,我会很荣幸的,如果我有那样的能力,成为神的使者,可惜,我不是。说了这么多,你们有证据吗?”
邱言接过话头:“你知道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吗?”
何修雨还是摇头。
“应弦发现何老队长在私立医院的照片在网上曝光后,他就知道要么是医院里有内鬼,要么是有人潜进过医院,你让青焰黑了医院的电脑,删掉了那段时间内所有的监控视频,但是你不会知道的是,一楼的活动室里还有三个摄像头,那个康复室是老人活动的地方,为了方便亲属随时查看,它需要能够同时分享给很多人,所以单独拉了一路线,主机也在康复室内,就是这里的一个摄像头拍到了你。”邱言冷笑一声,“当然,那时候我们也只以为你是内鬼,将照片发给你,一是想追踪你,利用你钓出其他人,二是想胁迫你配合我们,但我们很快又抓到了黄焰,我们以为黄焰比你重要,同时又发生了酒店的事,一时疏忽,就被你给跑了。”
“你应该跑得很匆忙,来不及收拾屋子,你也许本来是想一把火把屋子烧光的,但是你报复心太强了,所以你改为设置炸弹,你不但要烧屋子,你还要报复来抓你的警察,结果,蔡强是受伤了,屋子也烧了,但我们还是抢救下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在你看来也许没有价值了,你以为你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但是我们却从几样不起眼的生活用品里,看出了你的消费习惯,并不像生活在超一线城市月薪只有五千多的人。”
“说来说去,你们只发现我有一些高消费?”何修雨叹气,“我觉得很荒谬,警察,就这个水平吗?我觉得我在火调科的时候,那里的人都比你们聪明。”
任燚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还有脸提火调科。”
何修雨畏惧地看了任燚一眼,眨着眼睛又看向了别处。
“当然不止这些。”宫应弦道,“到那时,我们依然没有怀疑你是紫焰,毕竟你煞费苦心已经凭空捏造了一个人,而自己扮演一个早已经暴露的、不怎么高明的低阶成员,这招实在是高明。真正让你被怀疑,一是我们通过对你其他同伙的审讯,开始进一步质疑紫焰存在的真实性,二是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无处不在的模糊出身、模糊经历、模糊自我的痕迹。我们对每个人都会做背景调查,只有你的最难查,中间甚至有断层,你越想要掩盖,反而欲盖弥彰,而这些都不像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普通人能做到的。”
何修雨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也不太对了:“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我要是有背景,我还坐在这里任你们抓我当替罪羊吗,孤儿院起火之后,我上不起高中,被迫去打工,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我故意掩盖背景经历?我打的都是零工,有些也不是很合法,当然不会交税,也没有转账记录,我不爱用社交账号,也有问题?你们就是抓不到紫焰,又想结案,就拿我开刀。”何修雨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似乎又天生软弱,那怒火也像是雏鸟的叽喳踢踏,至多掀起几片树叶。
邱言摇了摇头,如墨色绸缎的长发跟着轻甩,浮光掠动,只衬得她的脸色愈发阴沉,“何修雨,你的演技真是太厉害了,前几次的接触里,你把所有人都骗了,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了关键证据,真的很难怀疑你。”
“有什么关键证据,你就……”
宫应弦将另外一份档案摔在了桌上。
任燚被那明显是泄愤的砸摔吸引了注意力,偏头看了宫应弦一眼,突然一震——为他面上狰狞、眸底寒光,宫应弦接触绝大多数嫌疑人的时候都是冷静自持、杀伐果决的,但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失控,那就是跟自己家的案件有关时。
如果何修雨真的是紫焰,那么必然知道宫家纵火案的真凶,也难怪宫应弦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宫应弦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即将汹涌的恨意,他慢慢打开了档案,反过来,推到了何修雨面前。
任燚扫了一眼,没看明白。
何修雨在看到它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被魇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瞳孔剧烈收缩,暴露了他心里的惊涛骇浪。
宫应弦的声线在发抖:“你真的以为你们能天衣无缝、水过无痕?真的以为不会有报应?!”
报应?任燚心中更惊奇了,他认识宫应弦这么久,从来就没听宫应弦说过任何唯心的话,这里面有被压抑的严重的个人情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燚想去拿那份档案来看看。
何修雨慢慢从那怔忪地状态里松动了一下,他低下了头,半晌,噗嗤笑了一下。那一声笑,轻蔑的,厌烦的,嘲讽的,不耐的,都在其中。
“怎么发现的?”何修雨抬起头,眼神已经变了,就像揭掉了一层脸皮,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青面獠牙,“是通过资金往来,还是,她自己狗急跳墙,暴露了?”
宫应弦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目如鹰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何修雨低低笑了起来:“可是,就算你证明了我们的关系,又怎么样呢,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呢,你有我杀人的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