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上次裴奈与他交过手,裴奈的长枪属于近战,很难接近他。再者,赤岳鸣索流星锤极有可能由贡山玄石制成。
归墨枪就是因此殒毁,凌月枪的硬度多半也难以与之抗衡,除非是逐北枪在这里,或许还可以一战。
韩睿泽用力一抽,将珲洗鞭从锁链中收回。
“怎么打?一起上?”韩睿泽眼里带了几分不悦。
第九十四章
蛊毒怪物
司寇修吐出几句邬族语。
裴奈听不明白,皱眉道:“他说什么鬼话呢?”
韩睿泽能听懂,但还不及开口。
拓跋彦便替司寇修说道:“他说三山对三山,五岳对五岳,他和我都有旧仇未报,他的父亲就是死在万岳血鞭之下。”
裴奈挑眉看向韩睿泽,“你哥干的?”
“我父亲。”韩睿泽回答她。
对敌已定,裴奈便朝拓跋彦走了几步。
“不错,我也想领教下,你比拓跋霍强几分。顺带,一次一次杀西寒刀给这世人看。”裴奈勾唇轻蔑笑着。
拓跋彦的刀尖拖地,隐隐在血色土地上结出冰霜。
他一咬牙根,鸣渊玄月刀平起,他一转手臂,刀身划过半空,聚风传寒。
下一瞬对准裴奈的头颅,带刀竖砍而来。
裴奈后退避开,长枪划空压下,再一换身形,携凌月枪横切过去,立时转守为攻。
二人短时间便连过数招。
韩睿泽与司寇修也已交手,鸣索流星锤中遍布利刃的重锤盘袭扫来,韩睿泽旋踵闪避。
同时珲洗鞭抓攫住索链中段,勒甩向外,流星锤的轨迹反改,朝司寇修打去。
司寇修另一锤回挡,破开韩睿泽的攻势,引锤再砸。
韩睿泽反向前数步,让重锤敲地,他扬鞭劈空,气浪扑面而来。
鞭气打在司寇修的铠甲上,割出一道内凹的深口。
顷刻见血!
近战,逐北枪对西寒刀,三山决下。
远攻,万岳血鞭对赤岳鸣索流星锤,鏖斗五岳。
很多邬族士兵看得目定口呆,几乎忘记进攻。
云江六合弓栾霄高坐马上,暂代拓跋彦和司寇修指挥大军,他大喊几句邬族语。
邬族将领层层传递,军阵再聚,重新逼向花云寨寨门。
他挽弓一拉,黑箭离弦,发出尖锐的啸声,穿过整个战场,射向达奚安。
达奚安身侧岐鲁护卫急忙将他推开,自己却躲闪不及,利箭穿身而过,代替达奚安死去。
达奚安扶住倒地的护卫,看着栾霄,目光怒极。
下一箭又朝钟麟而来,钟麟躬身躲开,黑箭便射入后方的木柱,深不见刃。
栾霄远距离的准度令寨墙上的守卫几乎不敢冒头,现身必死。
爬梯的士兵愈来愈近。
杜凌言道:“我去处理!”
他跳下寨门,双刀一合,伴随着血肉的绞动,身前的敌人便被解决,脚下一跺,般若步即现。
仿佛是几下闪影,转瞬即至栾霄附近。
栾霄引弓撵追他的身影,连续几箭都打空射入大地。
邬族士兵将栾霄团团围住,守卫他的安全。
杜凌难以靠近,便在周遭折返跃迁。
他手中是饮过无数鲜血的杀生刃,一刀取走一命,逼栾霄只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寨墙上险境暂解,守军迅速反击,将爬梯的敌寇解决。
然而在栾霄的安排下,铁滑攻城车周围的尸体被移开,赓续向高坡驶来。
岐鲁部分士兵正在崖顶与登坡而上的敌人对战,又有砲石对着高崖炸去,岐鲁士兵不想坐以待毙。
下方有铁伞作掩护,他们的弩弓也无法从上方杀敌,便索性拽着绳索从寨侧的崖壁滑下,与邬族主军交战。
西寒刀凌厉连转,刀光远远回荡,连不远处的邬族人都受创跌地。
裴奈长枪点地,高高跃起,翻身躲过此招,半空即是一劈,予以反击。
落地前追两步,凌月枪枪身璀璨的星光流转,她近身击向拓跋彦的咽部。
拓跋彦疾速后退,转刀横向将长枪压开。
刀影寒气彻骨,招式接来。
裴奈不可否认,她在领悟自己的逐北枪魂后,又学到了后半部的裴家枪,武力早已攀升至自己前所未有的高度,可拓跋彦的刀法比拓跋霍也更加卓著。
确实是难得的对手。
拓跋彦招招狠戾,作为女子,她无法与拓跋彦比拼力道。
曾在崖谷之战,她临死前终于领悟,却迟了一步的逐北枪魂,便是在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中,接受自己作为女子柔弱的一面。
以女子之柔,驾驭世间最坚硬的事物。
她不要她的枪如玉般华美珍贵,但求它永远处下,若水御万物,以包容抵消锐利,其力,也将势不可挡。
她于此刻,与她的长枪相合!
一进一退,扬沙四起,刀枪相击,轰然响彻。
裴奈的凌月枪绕过西寒刀的进攻空隙,割过拓跋彦的胸甲和左边臂膀。
鲜血喷涌时,很多邬族士兵喊出他们主帅的名字。
拓跋彦抬手止住要靠近的士兵,也不包扎阻血,眼中只露出兴奋。
“你确实配得上逐北枪的称号,这样杀了你,我才能超过我的祖辈,为西寒刀带来荣耀!”
他举刀再来,裴奈接招反攻。
当是时,巨大的铁滑攻城车已运上高坡,树身般同宽的粗壮槌棒被铁链向后拉扯,从高处摆荡,尖利锥头重重砸向寨门。
寨门只抵挡了两下,便被破开一个大洞。
其后是新补的堵门材料,材料之后,是数十个站立后靠,用后背全力抵挡冲击的裴家军旧部士兵。
铁滑攻城车的槌锋再度敲来,已有士兵内脏受创吐出鲜血来。
他们紧遵着军令,以命死守!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面高崖遽然传来无数野兽般的怒吼,那尖锐嘲哳的叫声令裴奈想起了地宫里的人形怪物。
战场上的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去看。
裴奈舌下的浑树片震颤,她的后脊忽地发凉,汗毛竖起,这都是身体在给她预警。
高崖之上不知遭遇了什么,无数裴家军旧部的人发出惨叫,连邬族的士兵也同样声嘶力竭地痛嚎。
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站到崖边,衣袍底部随风飘舞。
寨墙之上。
“如果我没有眼瞎,那黑袍老者,是疆岳毒巫猎人——雷来翁?”张鸣惊讶道。
众人望向达奚安。
因为疆岳毒巫猎人作为五岳之一,本身是岐鲁国的大族,族人喜好研究草药、风水、鸟兽、蛊术、毒虫,并且多有建树。
疆岳一脉犹精药术,曾经解救过上北大陆数次灾厄性的瘟病大患,救黎民于水火中,是为声名远扬的望族。
雷家向来不问政事,不涉战争,不过五年前却犯了戒规。
雷来翁作为族长,不知为何带着雷家参与了岐鲁的叛乱。
在天耀的协助下,岐鲁成功平息了内乱,但雷家作为战败方,雷来翁干脆抛下祖上基业,带着族人迁离岐鲁。
达奚安颔首,面上透着异样的失望。
“是他,他们一族离开岐鲁之后便下落不明,没想到这次他会参战。”
达奚安补充道:“大家需和雷来翁保持距离,远距离攻击,提防他的蛊毒,不可近战。”
“你迟于约定时间了!”拓跋彦对高崖上的雷来翁喊道。
第九十五章
他与援军
雷来翁没有回话。
他只张开双臂,两侧便聚了三排畸形的人形怪物。
这些怪物浑身青黑,没有任何毛发,眼睛被缝起闭合,五官扭曲。
这是他用蛊毒培养的“人”?
裴奈正思考着应对措施,拓跋彦做了个手势。
有邬族将领吹响号角,邬族士兵听此纷纷避让,给雷来翁的蛊人军团留出路来。
情况突变,所有原本正在战斗的裴家军旧部士兵以及岐鲁士兵都徒然被孤于原地,面上均是茫然无措。
雷来翁一扬手,将蛊毒抛撒。
霎时毒气漫漶,大量守军中毒倒在地上。
蛊毒带来针扎蚁噬般的疼痛,令无数人痛苦翻滚,失去战斗能力。
他沿着倒塌的山崖石堆走下来,所有毒人怪物紧跟着他,四肢扒着山壁像壁虎一样几下便爬了下去。
雷来翁带着毒人直朝着寨门而去。
裴奈心中钟吕大作,携枪就要赶到,被拓跋彦拦下,甚至防守不慎,被西寒刀剌过小腿。
彻骨阴冷的寒气伴随疼痛同时侵入。
“别急啊,我们还未分出高下!”拓跋彦对她说道。
裴奈唯能再度迎上去,招招带着必杀之心。
雷来翁和他的人形怪物们逐渐靠近。
达奚安在寨墙上怒不可遏地喊道:“雷来翁,你忘了你的祖先传位于你时,他们说了什么吗?!”
雷来翁仰头看他,眼底鲜红一片,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雷家全族,永不可参与战争!”
“就为了那个女人吗?让你玷污祖辈疆岳世家的百年声名,于全族的安危于不顾?”达奚安质问他。
战场上的所有人不明情况,只瞧着他们,眼中出现迷惘。
“岐鲁叛乱是我的投名状,邬族神君可以帮我复活厉三娘!!”雷来翁通红的眼睛似是在恨不理解他的世人。
为此一人,与曾经的一切为敌。
前霍江阴功厉三娘?这是......顾瑾珩的师父。
裴奈眼中震颤。
但厉三娘已经去世近二十载,死前未使用过浑树片,如何复活?
“你醒醒!厉三娘尸身已腐,逝者无法复生!”达奚安恼怒喊道,想要唤醒眼前的人。
“不!三娘的尸体我一直用蛊养着,肉身仍在。”
雷来翁扭头看向正在与拓跋彦对决的裴奈,眼中逐渐出现恨意,“逐北枪可以复活,三娘也可以!”
哪怕人已逝去,只要尸体尚在,也可以使用浑树片,再择新的身体继而复生吗?
裴奈不懂,如是这样,天下必乱!
雷来翁一咬牙,毒人的四肢便攀贴山壁,向上爬去。
寨墙上的守军低头便能看到无数张畸怪的脸,扭曲着四肢接近他们,已是惊恐万状。
钟麟急忙指挥他们冷静下来,弓弩手就位,沿墙壁向下射去。
间或有怪物从高处坠下。
但弓箭射入怪物体内似乎无法对其造成重创,蛊人们扛着箭攻,逐渐逼近。
灾祸接踵而至,铁滑攻城车已将寨门彻底击破。
有两位以身作挡的战士已经在撞击下七窍流血,当场殒命。
其他士兵顶着邬族的刀剑,纷纷钻出门上的大洞,站到寨门之前,用性命拦阻邬族的前进。
李岚被斩断一臂,捂住喷涌的肢体血口,发出痛不欲生的悲嚎,跌倒在地,却仍然用后背挡着寨门的入口。
他的妻女都在寨中的地窖里,一旦寨破,不堪设想!
所有人皆是神色凄怆。
可哪怕他们已脱离军队十年,却仍然牢记着裴家军的铁血军规——永不言败!
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
也要站着死去!
战友纷纷遇难,裴奈却无计可施,心中焦急难耐,又让拓跋彦抓住机会。
她的腹部被划出一道刀口,鲜血随即沿着腰封的裂口汩汩淌出。
可裴奈的目光未显出一丝痛楚。
刀折矢尽,危如累卵,今日便要折在这里了吗?
再死一次她并不害怕,只是没能保住花云寨,没能救下曾经的裴家军旧部,没能护好他们的妻女,她不甘心。
她和韩睿泽不可受俘,而他们作为逐北枪和万岳血鞭最后的继承人,此战双双陨落,又将带给天耀怎样的重创打击?
何况一关失陷,两国危急,她亦不甘心。
生冷的风打在她脸上,让她此刻无比清醒,天际的乌云在她可见的情况下飘散,如同滴在纸上逐步渲染漫开的浓墨,渐次转淡。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呼喊......
骤然间,一股庞大的威压顷刻袭来,笼罩整个战场,空气仿似开始扭曲,现出隐隐的水波纹。
轰鸣嗡响发自每个人的脑海,掩盖住所有的刀剑声。
而这股威压,裴奈刻骨般熟悉。
裴奈心里不受控地跳了几下,将头转向“丫”字型山谷道路的另一头。
那人正安静地坐在马背上,他的身影清冷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