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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上班了。”闻从音吃完饭,对耿序说道。

    耿序嗯了一声,把碗筷放下,“我送你。”

    向阳笑道:“叔叔,婶子就是去医院上班,离咱们很近,哪里用得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丽娜扯了下袖子。

    丽娜冲他使了个眼神,向阳还一脸困惑。

    丽娜道:“小姨夫,您去送吧,碗筷我跟向阳哥哥洗就好。”

    耿序眼里带出一丝笑意,对丽娜点了下头,这才送闻从音去医院。

    他们俩一走,向阳就费解地吃着鸡蛋饼,对丽娜问道:“丽娜,我问的不对吗?婶子都多大的人了,还用得着送吗?”

    丽娜看着傻乎乎的向阳,给了一个回答:“笨。”

    “笨?你说叔叔笨?叔叔不笨啊。”

    向阳义正言辞地说道。

    她说的是他。

    向阳哥哥真是活生生笨死算了。

    小姨跟小姨夫今早上那眼神比她们吃的猪油糖还甜,小姨夫那是单纯只是为了送小姨去医院吗?

    那不是为了多跟小姨相处吗?

    丽娜看着向阳困惑的表情,不由得摇了摇头,她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看不懂?

    “哟哟,闻医生可回来了。”

    闻从音刚到医院,就被通知开会,一到院长办公室,她就正好撞上了过来的向文海,他手背在身后,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闻医生可真是了不起啊,这一去就五六天,咱们这科室刚起来就缺人手。”

    闻从音道:“向主任,我这出去又不是放假,是去给人看病的,不信你问孙院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孙院长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大家不要吵,闻医生出差的事是军区安排下来的,我这边也是知情的,闻医生这次去还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帮咱们医院大大扬名,咱们该为她感到骄傲才是。”

    听到孙院长这番话,不少主任立刻朝闻从音看了过来。

    周世川是个性格率直的人,要是闻从音真的是无故旷工,他肯定有意见,但既然是配合军方,那他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他对闻从音从鬼门关救人这件事很是好奇,便问道:“那病人得的是什么病?”

    闻从音看向孙院长,孙院长道:“病情可以说,这个无妨,大家也共同学习一下嘛,是吧。”

    既然孙院长这么说,闻从音便掠取赵老的身份,道:“我们刚到医院的时候,那个病人已经没有血压,他的病是肺心病心衰、呼吸衰弱……”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微变。

    向文海难以置信道:“没有血压不已经是死人了,怎么还救得活?”

    周世川立刻道:“这不一定,西医才这么认为,中医判定有没有救看得是失神,黄帝内经里有句话——黄帝问于岐伯曰:愿闻人之始生,何气筑为基,何立而为楯,何失而死,何得而生?岐伯曰: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失神者死,得神者生也。”

    闻从音微微颔首:“正是这个道理,因为病情紧急,所以我破例用了破格救心汤。”

    她将药方述说出来。

    祖茵陈等人几乎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闻从音。

    就连孙平行也被她的大胆吓到了,“你真的给人用了那么多附子?!”

    闻从音对这些人的反应见怪不怪,即便这个年代是中医最好的年代,但很多人的思想因为受到明清时期中医方剂的过分保守而也跟着十分保守。

    重用附子,不但是西医反对,在中医这行也很多人反对,归根到底,就是很多人其实不愿意承担责任,也不愿意冒风险,在大多数人看来,用附子,就算治好了人,也是无功有过,倒不如开个太平方,即便人治死了,也不好追究责任。

    后世中医名声不好,也有些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若是为此苛责这些保守治疗的中医,又有些过分,因为这些中医如果真的开了附子,一个不好赔上的是自己的一生。

    这两项矛盾之下,就造成用药保守的中医越来越多,而用药保守了,药效又岂能好,中医的名声自然越来越差,久而久之,就成了恶性循环。

    闻从音道:“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当时这种情况,除了重用附子,利用它的毒性以毒攻毒,还有什么办法能把人从鬼门关捞回来。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在我回来的时候,那个病人已经能下地走路,甚至还能准备工作了。”

    向文海原本对孙院长把外出出差的好事交给闻从音,还很是不满,可在听说闻从音用了这些药后,顿时一言不发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

    如果闻从音没有说谎,那个病人当时这种病情,除了闻从音去,只怕没别的人,也没人敢给病人这么治病。

    “好,闻医生果真是胆大心细。”

    孙平行拿出手绢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他真是险些被闻从音吓死。

    这要是孙院长知道闻从音用药这么猛,他哪里敢答应让她过去。

    不过这事本来也不归孙院长管理。

    周世川还想追着讨论几句,孙院长已经连忙岔开话题,散了会后,孙院长对闻从音道:“闻医生,你们中医科可得从今天开始给病人看诊了,不能再拖了。”

    闻从音道:“孙院长,您放心,我回去就开始工作。”

    “好,那就好。”孙院长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地看着闻从音,“那什么,以后你给病人开方的时候一定要慎重,这附子这么毒性强烈的药材可不敢乱开。”

    “您放心,我也不是胡来的人。”

    闻从音保证道。

    孙院长心里嘀咕,你不是胡来的人,还有谁是?

    闻从音回来后几天,孙院长一直提心吊胆,不过看她给病人开的药方都算安全,这才稍微放心。

    对于孙院长的担忧,闻从音倒是没怎么留意,她检查了这几天孙丹阳三人的功课。

    孙丹阳还算有天赋,肯努力,进步比较明显,马迟仓也有些进步,就是赵茹芳。

    闻从音看她给马迟仓把脉,脉象说的磕磕巴巴,不禁眉头皱起。

    等赵茹芳给马迟仓左右手都把了脉,她正色看着赵茹芳,“马迟仓左右两只手的脉象都一样?”

    赵茹芳手指搅在一起,“对啊,闻老师,不是都一样吗?”

    她脸上的心虚神色很是明显。

    闻从音看着她,又看向孙丹阳、马迟仓两人,“你们说呢?”

    马迟仓不好回答,他性格比较老实、憨厚,摸摸后脑勺。

    孙丹阳倒是心直口快,“老师,这左手主管的是心肝肾胆肾,右手主管的是肺脾胃命门,哪里能一样?马迟仓的肝胆不错,但脾胃有些虚弱,因此右手脉象是缓脉,左手是弦脉。”

    闻从音点头,看向马迟仓,“你不知道自己的脉象吗?”

    马迟仓涨红了脸,连忙说道:“我知道,我……”

    闻从音举起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她对马迟仓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怕赵茹芳面子过不去,所以不好开口。但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看向脸色通红的赵茹芳,“缓脉不是什么特殊脉象,只要稍微有心,就能把得出来,你先前底子薄弱我不管,但接下来必须勤加练习,否则的话,我只能将你退回骨科。”

    赵茹芳脸色煞白,眼眶里泪水打转。

    闻从音没看她,嘱咐马迟仓跟孙丹阳两人去让病人进来。

    她在这岛上虽然说是初来乍到,但因为闹出的动静不小,中医科这边的病人反而不少。

    忙碌一下午,快到下班时间,还来了两个病人,闻从音让孙丹阳他们先去食堂吃饭,自己把病人看完了,才带着丽娜回家。

    回去的路上,丽娜看着闻从音,道:“小姨,那个赵姐姐心里肯定记恨您了。”

    “我知道。”

    闻从音给人看病,什么病人没见识过,哪里能看不出赵茹芳一下午都拉着个脸,没个好脸色。

    丽娜有些不解,

    “小姨,您就不怕她给您使坏吗?”

    她眨巴眼睛,道:“她不学就别管她好了,由她去。”

    虽然她也实在不明白,自己小姨明明是为那个赵姐姐好,先前教了那么多练习诊脉的方法,但那个赵姐姐怎么就不肯学。

    中午被发现了,还死鸭子嘴硬。

    这不是把事情越弄越糟糕吗?

    如果一开始就道歉,她小姨也不会那么严厉地批评她啊,明摆着瞒不住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到那么尴尬的地步?

    “丽娜,话虽然是这样,但我毕竟是她们的老师,作为老师,是不可以随便放弃一个学生,何况我们的职业是医生,医生是不能够偷懒的,如果一个医生偷懒,那祸害的可能是数百个病人。”

    闻从音捏了捏丽娜的小脸蛋,“正是因为没人肯去做得罪人的事,到最后才会大家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因此,倒不如从我做起,做一个得罪人的人。”

    丽娜看着闻从音,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在她看来,得罪人是笨蛋才会做的事,何况还是没有好处的得罪人,可小姨明明是聪明人,她选择得罪人,是为了什么呢?

    她还太小,不明白。

    但她觉得,愿意去做一个得罪人的人,似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她想了想,她伯父赵安国贪污占了工厂不少便宜,这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可大家都怕得罪他,结果就是伯父越来越坏,大家的好处都被他占了。

    要是有个人能跟小姨一样,从一开始就不怕得罪人,举报了赵安国,想来大家的利益就不会被侵占了吧?

    “小闻,明儿个你们放假不?”葛大姐兴高采烈地冲闻从音招手,她手里提着一篮子的野菜,满头是汗。

    几个孩子也都或抗或背着一篓子从山上摘下来的野菜、柴火。

    闻从音带着丽娜走过去,笑道:“明天放假,怎么了?”

    “咱们去山上挖野菜去,”葛大姐兴致勃勃,“那山上好多野菜,回头摘了咱们包饺子吃!”

    “那感情好啊。”闻从音笑着说道,“明天咱们一起去挖野菜。”

    “我们可不去,我们去钓鱼去。”赵永志抢先拒绝,“小勇他们说在海边捞了好多海鲜,妈,我们明天去摸皮皮虾、摸大鱼!”

    “成,那你们去你们的,我们去挖我们的。”葛大姐摆手,“回头挖到什么,中午就吃什么。”

    赵永志几个男孩子立刻兴奋的不行。

    这岛上唯一的好处就是靠山面海,既能上山挖野菜,又能去赶海摸鱼摸螃蟹。

    闻从音听着几个孩子议论怎么抓小螃蟹,都听得心里痒痒。

    这要不是先答应了葛大姐,她都想跟着他们去了。

    次日,葛大姐一早就过来招呼闻从音一起上山挖野菜去,闻从音带着丽娜,向阳跟着男孩子们去赶海,两伙人忙活到中午才回家,收获很是丰盛。

    “婶子,你看,我挖到这么些蛏子!”向阳激动的不行,提着小桶过来跟闻从音卖弄。

    葛大姐凑过来看了一眼,豁了一声,打趣道:“真不少啊,向阳,中午这一锅蒸了怎么样?”

    向阳大气,摆手道:“阿姨您要愿意,给您都行。回头我们再去挖。”

    葛大姐笑着竖起大拇指,“你小子倒是不小气,行了,东西放下,你们家中午跟我们家一块吃,给我们了也一样。”

    向阳看向闻从音,“婶子,真的啊?”

    闻从音笑道:“这吃饺子可不得人多才热闹,自家吃有什么意思,行了,你带妹妹跟永志他们出去玩吧,等会儿做好了,我们就喊你们回来吃饭。”

    向阳几个孩子立刻高兴地欢呼一声。

    永志心眼多,还对葛大姐问道:“妈,我抓几块猪油糖出去跟弟弟妹妹们分行不行?”

    葛大姐好气又好笑,“行吧,拿去分一分,不许多吃。”

    永志高兴地抓了两手糖果,招呼众人出去。

    葛大姐负责和面擀面皮,闻从音负责洗菜,永刚这个半大孩子则是剁肉馅。

    葛大姐对闻从音道:“你瞧我们家永志,心眼真是不少,刚才他就是特地趁着你在的时候问我的。”

    闻从音哗啦啦地洗菜,对和面的葛大姐说道:“孩子嘛,不都这样,谁小的时候不贪嘴,长大了就好了。”

    葛大姐心里其实也对小儿子没意见,小孩子贪嘴算什么毛病。

    她跟闻从音说起别的事,夸赞道:“今早跟你上山还真是找对人了,要不是跟着你去,我们哪里能知道那些野菜居然还能当药用。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回头老赵再说我啥也不懂,我就怼回去。”

    大儿子赵永刚在里面剁着肉馅,听见亲妈这番话,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闻从音道:“大姐,您哪里什么也不懂,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这野菜还能拿来包饺子,中午这顿可得尝尝您的手艺。”

    葛大姐眉开眼笑,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哭闹声,她本没留意,可听到有人骂永志,突然觉得不对,“这别是永志跟人打起来了吧?”

    她把围裙摘下,闻从音见情况不对,也忙擦了擦手,跟着出去。

    她们两人一出来,就瞧见陈姝彤指着赵永志破口大骂,她手里还攥着自己孩子陈小胖的手,瞧见葛大姐跟闻从音出来,陈姝彤立刻道:“你们来的正好,葛大姐,你瞧瞧你家孩子,多能耐,都要升初中了,还欺负小孩呢。”

    赵永志听见这话,脸涨得通红,红的几乎能滴血,“谁欺负小孩了,你别冤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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