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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怎么说也是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人,没想到心肠这么恶毒,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别人读书识字是明事理,他倒好,一副心肠让墨水浸泡得漆黑。”

    一个老妇人跳出来,一手叉腰,一手隔空指着白起善的鼻子,破口大骂道:“黑心肝烂肚肠天打雷劈的狗东西,我孙儿招你惹你了,你竟狠心要碾死他?可怜我那孙儿今年才三岁不到,险些死在你的车轮下面啊……碾吧碾吧,把我老婆子也碾死!”

    说完,人当即就躺在了车轮前方。

    一个年轻妇人也冲上前,跳起来一把揪住白起善的袖子就往下拽。

    白起善猝不及防,竟是被她给拽了下来,伴随着一道“咔嚓”声响,脚腕处顿时升起钻心般的巨疼。

    他站立不稳,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还没从剧痛中缓过神,那年轻妇人便跨坐在了他身上,一手揪住他衣襟,另一手扬起来便往他脸上打巴掌。

    啪啪啪——

    巴掌声爆竹似的炸开。

    年轻妇人一边打,还一边朝他唾口大骂:“我夫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小孩子摔倒在你马车前,你不伸手扶一下也就算了,还要把人活生生碾死……让你压我儿子,我让你压我儿子,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年轻妇人的体格本就比一般女子生得高大,又常年干粗活重活,手上的力气丝毫不输男子,白起善竟被她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好容易撼动了几分,结果她那躺在车轮下的婆婆又爬起来摁住了他两条腿。

    婆媳二人合力,没一会儿,白起善一张脸便被打成了猪头,脖颈上面还遍布着一道道鲜红色的抓挠痕迹。

    围观众人没有一个上前拉架的,恨不能也上去补两脚才痛快。

    心中这样想,便还真有人这么做了。

    反正法不责众,他们这么多人呢,就不信官府能把他们全抓起来问罪。

    有人直接一脚踹在了白起善的两腿间,伴随着一声惨叫,沈晚晚清楚地看见了白起善两只眼睛因为剧痛几乎要瞪裂开来。

    这点痛,哪比得过他施加在她身上的烈火焚身之痛。

    沈晚晚面色冷酷如旧,目光冷冷地望着白起善像条死狗一样被人围攻。

    人群中的张庭安则背着双手一声不吭,过年那会儿,姐姐带着外甥到家来,席间谈起新科状元郎,姐姐直接冷脸骂状元郎是个伪君子。

    他细问原因之后,这才知道亲外甥让人背后中伤了,而这人正是新科状元郎。

    他早就想给外甥出口恶气了,如今可算是逮着了机会。

    等听得白起善的惨叫声弱下去,张庭安这才按下眼底的轻蔑和嘲讽,大声喝道:“干什么你们,一个二个

    的,当街聚众闹事,想吃牢饭了是不是?”

    有人认出了他,立马上前禀道:“张大人您有所不知,不是我们聚众闹事,是这状元郎太不是东西了,竟要活活碾死孙大富家的小儿子!”

    张庭安做出震惊状,皱眉愤怒道:“什么?竟有这等事?”

    大家立马七嘴八舌地说道:“此事千真万确!”

    “对对对,我们大家伙都亲眼瞧见了!”

    “大富媳妇,张大人来了!”

    第69章

    老狐狸

    人群以张廷安为中心,自发让出一条道来,好方便大富媳妇上前来告状。

    还压着白起善厮打的大富媳妇闻言,果然爬起来跪下磕头喊冤,嚷嚷着要状告白起善当街纵马伤人,欲杀她儿子。

    她婆婆大富娘,更是一边磕头一边嚎叫的震天响,俨然一副“张大人您要不为我孙儿主持公道,老婆子我便要一头撞死在你腿上”的架势。

    婆媳俩两个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响亮,两张嘴硬是喊出了几十张嘴的冤屈。

    张庭安对二人的表现满意至极,眯眼冷笑。

    瞧见了吧白尚书,不是我要抓你儿子呐,是民怨沸腾之下我不得不抓啊。

    压下心中的窃喜,他当即便让随从将白起善捆起来。

    “天子脚下,竟敢当街纵马伤人,此事性质十分恶劣,将此人带回巡防司衙门审问。”

    自从年前从相国寺回来,被沈元礼挥拳揍了一顿后,白起善就仿佛跟找揍结下了不解之缘,时不时的就要挨上回打。

    挨打的次数多了,他竟积攒出几分经验来,知道如何护住身体的要害部位。

    因此,他现在虽然让人打得鼻青脸肿,形容十分狼狈,但都伤在表皮,头脑还算清醒。

    这会听见张庭安要将他带回巡防司衙门审问,他脑中一个激灵,顿时就慌神了。

    进了巡防司他虽不至于就丢了性命,可那种地方毕竟是官衙,传开后,哪怕他能证明今日之事是误会,然而误会已经传开,到时候谁还会管这误会是真是假。

    世人只会说看吧,他都让官府抓起来了,可见他真的纵马伤人了,官府不会抓错人的。

    那些本就两眼紧盯着他不放的言官狗,怕是还要再趁机参他一本。

    他在圣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经糟糕透顶了,绝不能再增加新的罪名。

    想到这,白起善顾不得浑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奋力甩开上来捆他的两个衙役,冲到朝张庭安跟前,附在他耳边飞快地说道:“我是白尚书之子,你不能抓我!”

    本朝的尚书是一品官阶,而张庭安只是个从七品小官。

    官大一阶都能压死人,何况是大了这么多,白起善自认搬出父亲这面大旗,张庭安必不敢再对他如何。

    他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张大人是他昔日好友张裴毅的亲舅舅,而对方正打着要帮亲外甥出口恶气的算盘。

    若是知道,他怕是就不会有这份自信了,也不会作死地拉亲爹下水。

    果不其然,白起善话音还没落地,张庭安眼中就闪过意外的惊喜,随即大声呵斥他:“一派胡言,白尚书教子有方,怎么会教导出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儿子来?再者,白尚书严于律己,怎会容许家人拿着他的官威在外面为非作恶,仗势欺人?哪来的混账东西,就你这幅嘴脸,也敢冒充白尚书的儿子,你看看你配吗你?你还敢坏他老人家官声……来人,给我掌嘴!”

    话音落,先前那两个衙役上前来,一人摁住白起善,另一人扬手就打。

    啪啪啪——

    衙役的巴掌可比大富媳妇的巴掌重多了,白起善甚至都来不及诧异,人就让那几巴掌打得天旋地转。

    张庭安神情严肃而板正,见白起善被打得直

    翻白眼,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窃喜。

    白尚书的儿子又如何?

    谁能证明你是白尚书的儿子?

    证明不了那就乖乖挨打。

    敢欺负他外甥……他张庭安的外甥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人群中的沈晚晚瞥了他一眼,心说没看出来啊,这样一个瞧着五大三粗的武夫,竟还是只心思深沉的老狐狸。

    要知道,张庭安这一声“掌嘴”,直接打掉了白起善的身份,日后白起善的父亲就是想拿这事跟他秋后算账都不行。

    白起善的父亲要是敢找他算账,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纵容家人拿着他的官威在外面为非作恶,仗势欺人。

    张庭安这种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白起善是谁的行为,既为自己外甥出了口恶气,又不给白尚书日后拿官威压他的机会,为自己扫清了后面的隐患,简直是一举两得。

    哦对了,还有一举,那就是:顺道再给言官姐夫提供一个弹劾白尚书教子无方的机会。

    谁说武夫脑子不好使来着?

    瞧瞧人家张大人,脑子多好使啊。

    沈晚晚不由得在心中啧啧称赞。

    她不知道的是,脑子好使的张大人其实还有一个谋算。

    而她,恰恰正在这份谋算之中。

    百姓们听不出她话音中暗含的另一个信息,可张庭安却听出来了,那就是:年前白家的马车摔死了人,而这并非是意外事故,极有可能是蓄意谋杀。

    当街纵马伤人固然可恨,可人毕竟没伤到,他就算将白起善抓回去,顶多也就是将人关上几天。

    但年前白家马车摔死了她的丫鬟这事却是事实。

    他若能将这桩罪名坐实,就算不能治白起善一个杀人的罪名,也能让白起善脱层皮。

    可惜,不等张庭安的目光望过来,沈晚晚便拉着陆回退出了人群。

    她四顾望了一圈,找到先前因为救人而甩飞出去的那条肉拎手里,拉着陆回就道:“快走快走。”

    两人快步离开。

    直到拐入另一条街道,沈晚晚才停下来,扭头对上陆回狐疑的目光,她犹豫了一瞬,问道:“王爷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为摔死的丫鬟的讨要个公道。”

    陆回点头,他确实有几分好奇,毕竟机会难得。

    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操纵的好了,可以让青梅的死有个说法。

    可惜,那样一个背主人之人,还不配她为她奔走。

    沈晚晚既然主动提起了,就没打算隐瞒,她坦荡地说道:“年前摔死的那个丫鬟叫青梅,从少时起便跟在我身边,我视她如姐妹,她却当我是跻身富贵圈的跳板,背叛我,给我吃下了药的糕点,想让我连跳车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是她事先偷听到白起善的计划,又恰巧知道如何解掉那糕点中的毒性,年前被摔死的人就不是青梅了,而是她。

    所以,这样一个背主之人,合该死不瞑目。

    见陆回定定望着她,她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冷血无情?怎么说人家也跟了我十来年嘛,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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