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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要联姻的消息冲上热搜时。

    京市向来矜贵的太子爷狼狈得像条被遗弃的狗。

    001

    周二小姐联姻顾氏继承人(爆)

    京圈太子爷与周二小姐的爱恨情仇(沸)

    京圈太子爷的第三次被拒婚(热)

    热搜在榜单上灼烧了三个小时,傅九珩的脚步声在包厢里沉闷地回响。

    他昂贵的皮鞋碾过波斯地毯,在第三圈踱步时,裤腿擦过我的膝盖。

    周野弥。他忽然站定,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解释。

    我垂眸看着杯中冷掉的咖啡,浮沫凝结成难看的褐色痂块。

    窗外暴雨初歇,玻璃上的水痕将霓虹灯光割裂成碎片,映在他猩红的眼底。

    我用银匙轻轻搅动深褐色的液体,脸上的笑容始终淡淡的:没什么可解释的,事实即是如此。

    他的拳头砸在鎏金墙面上时,水晶吊灯轻微晃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京市运筹帷幄的太子爷,向来情绪稳定,只有将别人逼疯的经历。

    我没有出声,原来欣赏别人失控这般有趣。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捏住我的下巴,呼吸灼热,这两年我就差把心掏给你看了——

    我握紧手上的咖啡杯,抬眸对视他的眸子。

    看着如今的他,我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惊慌失措。

    语气很平淡的开口:傅少,三年前我没有自知之明,是你提醒了我,这些年不敢忘。

    傅九珩缓缓向下,握住我的肩头,垂眸凝视着,眼尾的红线一点一点延长:我错了,那些混账话我每天都在后悔……

    小野,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要联姻,整个京市

    ,没有比傅家更好的选择,你选我,选我好不好

    小野,我名下所有的都给你,求你别不要我。

    一滴泪落在我脸颊上时,我推开了他,拿起手包往外走:傅少,我要嫁人了,不想因为你而让我的婚姻变得不幸。

    他在门口拽住我的手腕,暴起的血管在他太阳穴跳动:周野弥,我爱你,只爱你。

    暴雨后的街道泛着潮湿的光,我望着玻璃上我们的倒影——他狼狈得像条被遗弃的狗,而我妆容一丝不苟。

    傅少,你的爱于现在的我而言,毫无意义。

    002

    傅九珩醉倒在私人会所的视频像野火般蔓延,压过了原本铺天盖地的联姻新闻。

    镜头里,他无力地躺在棕色沙发上,右手垂在地毯上,腕间那支三年前我送的百达翡丽表带松垮地垂落——就像他此刻溃不成军的骄傲。

    周二小姐不打算回应吗记者的话筒几乎戳到我脸上。

    被人指责冷情冷性,我没有反驳。

    这些年我已经明白,有些事情,越在乎,陷入越深。

    顾行霈就是在这个热搜鼎沸时期回国。

    如果说傅九珩诠释了豪门掌权人的矜贵。

    那么顾行霈就诠释了中式世家霸总的冷漠。

    顾氏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落地窗外是整个京城的灯火。

    顾行霈的金丝眼镜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镜片后那双眼睛深得像口古井。

    能问顾总几个问题吗

    他放下餐巾,袖扣闪过一道寒芒:请。

    顾总是自愿联姻

    是。他夹起一片冰镇藕片,刀工精细得能透光。

    顾总有白月光

    没有。银筷尖在灯光下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前女友几位

    零。他忽然抬眼,镜片反光晃过我的尾戒。

    马蹄炒虾仁转到面前时,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疤——和我右手伤痕位置几乎一致。

    顾总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推了推眼镜,转盘映出我们疏离的倒影:周二小姐的资料我已看过。停顿片刻,包括三年前傅少生日宴会的监控。

    我捏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

    侍应生上来换骨碟,顾行霈忽然开口:明天试婚纱,我九点来接你。

    玻璃窗外,傅氏大厦的LED屏正在循环播放傅九珩的道歉声明。

    003

    姐姐的指尖在骨瓷杯沿转了第三圈时,窗外雪光正好映亮她眉间褶皱。

    你确定想清楚了

    我望着落地窗外突来的暴雪,恍惚看见四年前那场焚尽周家的火。

    父母空难后的第七天,傅先生把我推进那间檀香缭绕的书房。

    十九岁的我穿着新买的香奈儿套装,鞋尖在傅九珩锃亮的皮鞋前发抖。

    周二小姐他掀眼皮看我那刻,无框眼镜后的目光像在验货,倒比我想的干净些。

    后来那一年,我学会在他打牌时恰到好处地添茶,记住他所有女伴的忌口,甚至能从他眉梢弧度判断该不该开口说话。

    直到他生日宴那夜,我攥着半年才预约买到的粉钻袖扣,在雪地里摔两次才摸到他休息室的门把手。

    傅少,娶我好不好

    满室雪茄烟雾里,他转着酒杯的指尖一顿。

    门外飘来世家子弟的哄笑,混着他碾碎我最后尊严的冷笑:跟在我身边的狗,京市都要高看一眼——你倒敢肖想主人

    那夜我踩着十公分高跟鞋走回周宅,冰晶凝在睫毛上像哭过的证据。

    后来全京市的人都知道,周家二小姐是傅九珩最温顺的宠物。

    转折发生在第三年春天。

    傅九珩身边的女伴逐渐消失,送我的珠宝一批接着一批。

    当他第三次单膝跪地时,我盯着他手里那枚曾让我魂牵梦萦的蓝钻,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平静得像在观摩拍卖会。

    小野……他唇瓣擦过我无名指上的旧疤,那是他第一次求婚强戴订婚戒时留下的,你要什么我都给。

    我抽回手,窗外玉兰花瓣正落在他精心打理的发梢。

    顾行霈后天来送聘礼。姐姐突然说。

    我望着左腕新换的羊脂玉镯——今早傅九珩还发消息来,说陪我去试婚纱。

    我抚过手机锁屏上父母模糊的合影,雪光忽然刺痛眼睛。

    姐,当年那对袖扣……

    早扔了。她冷笑,倒是傅家今早送来的股权转让书,你要不要看看

    我摇头,任窗外雪粒扑在玻璃上,就像三年前那场雪,终究会化的。

    004

    傅九珩出现在婚纱店时,我正站在落地镜前整理头纱。

    他推门的动作太急,带起一阵冷风,吹动了垂落在我颈间的碎发。

    顾行霈站在我身后半步,修长的手指正扶在我腰际。

    他今天穿了套铅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

    腰线这里可以再收半寸。顾行霈用钢笔在订单上轻轻点了一下,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傅九珩就站在三米外的沙发旁,双眼通红地盯着我们。

    他身上的西装皱得厉害,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右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着青白。

    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与第一次向我求婚的那枚是一对。

    试试这件鱼尾的。顾行霈从店员手中接过另一件婚纱,指尖在腰间的蕾丝珍珠上轻轻一抚,珍珠很衬你。

    傅九珩突然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腕表表带硌得我生疼。

    小野.……他喉结剧烈滚动着,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

    顾行霈的钢笔突然抵在他喉结上,笔尖闪着幽光:松手。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我慢慢掰开傅九珩的手指,更衣室的镜子里映出我们三个人的身影——傅九珩像座即将崩塌的雕像,顾行霈的钢笔稳稳地抵着他的要害,而我雪白的头纱正轻轻拂过傅九珩青筋暴起的手背。

    傅九珩。我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得犹如陌生人,你弄皱我的婚纱了。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倒了身后的衣架。十几件昂贵的婚纱像雪崩般倾泻而下,将他埋在层层叠叠的白纱里。

    顾行霈揽着我后退半步,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傅九珩,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离开时,我最后看了眼橱窗,傅九珩还跪在那堆白纱中,手里紧紧攥着一片从我裙摆上勾落的珍珠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车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顾行霈突然开口:珍珠要重新缝。他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角一颗很淡的泪痣,订婚前能改好。

    我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婚纱店,突然发现自己的嘴角在上扬。

    005

    这场拉扯终究有了傅先生的出现,他是傅九珩的父亲,亦是当年将我送去他身边的人。

    茶室内,沉香袅袅,傅先生坐在我对面,灯光透过竹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野弥,可还记得当年你答应我的条件他开口,声音低沉。

    当年。

    我答应,这场游戏是由我开始,那么结束由傅九珩说了算。

    我端起建盏,轻啜一口:傅先生当年并未告知我,这场游戏是傅少说的开始,由我说结束,才是公平。

    傅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如常:你知道了他微微前倾,不管由谁开始,他接受你,不是你原本所求

    我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傅先生,我直视他的眼睛,利用一位刚成年的周家女来缓解父子之情,不觉得卑鄙吗

    茶室内一时寂静,窗外化冰水滴声,仿佛在诉说那些尘封的往事。

    二十年前,我的小姑姑周嫚插足他的婚姻,更是用尽手段,傅夫人因丈夫出轨抑郁严重,最后开车飞下山崖,一尸两命。

    所以,周家是傅家父子之间的一根刺。

    四年前,傅九珩说:父亲,你也配你若真心忏悔,就把周家女送到我面前。

    四年前,傅先生说:野弥,当下周家即将毁于一旦,你愿不愿意跟在九珩身边,只要能顺利待在他身边,整个京市都会给周家几分薄面的。

    四年前,我说:我愿意!

    三个字,不止要帮周家涅槃,还有少女的春心萌动。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吗傅先生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淬毒的针,何况,你们周家本就欠九珩。

    我打量着眼前人,这位曾经的京都霸主,二十年前被家族剔除。

    缓缓接着道,二十年前,我小姑姑已经用自己的命偿还了她的过错。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手指轻抚茶桌边缘,当年若不是您主动招惹,又趁她醉酒引诱,怎会有后来的悲剧

    傅先生的面色渐渐阴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我小姑姑的遗书。我从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傅先生一定很好奇,为何周家从未公开这封信。

    门在这时被推开,傅九珩站在门口,脸色苍白,茶室白炽灯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茶香氤氲中,我看见傅先生的手微微颤抖,茶汤表面泛起一圈涟漪,就像二十年前那场永远无法平息的波澜。

    006

    订婚那日晴空万里,且一切顺利。

    若说插曲,那就是傅九珩的一条信息:【小野,我终究没能成为你的归宿,却也不愿你成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愿你余生安稳,只是偶尔...偶尔想起我时,别只记得那些难堪。】

    订婚后的第二日,顾家设了家宴,我刚进门,他的堂妹顾行霂就上前缠住我的手臂。

    顾行霂是我高中以及大学的同学,顾家长辈让她陪我四处熟悉熟悉。

    宝贝,你成了我嫂子,我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以后靠着你可以零花钱蹭蹭长,难过是替你难过,我堂哥那么冷冰冰无趣的人,你日子该多难过啊!

    不过,你可以多从他身上搞些钱,这样我们一起日日去潇——后面的字,顾行霂活生生给咽下去了,然后朝着我身后傻笑,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替她难过的时候。顾行霈的声音像一柄未出鞘的剑,明明不带锋芒,却让顾行霂瞬缩回脖子,像个鹌鹑一样。

    我转身时,他正站在五步外的廊柱旁,月光白的西装衬得他眉眼如墨。

    哥……顾行霂讪笑着松开我的手臂,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摆,我错了,别扣我零花钱——

    下不为例。顾行霈截断她的话,光扫过顾行霂挽着我时留下的褶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等顾行霂逃也似地溜走,他突然从内袋取出个丝绒盒子:补昨天的礼数。盒子里躺着枚翡翠胸针,雕成半片银杏叶的形状——正是我们大学校徽的图案。

    这是……

    毕业典礼那天。他忽然伸手,将我耳边一缕散发别到耳后,指尖在触到珍珠耳钉时顿了顿,你戴的银杏发夹很好看。

    我正想道谢,他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的会议提醒写着:【周氏药业注资方案】。他似乎想解释什么,镜片后的睫毛轻颤,最终只是用指腹捏了捏镜架:最近得了一件瓷器,去看看

    书房里,晚风拂动纱帘。

    玻璃展柜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他开锁时,沉香木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

    那尊观音像通体雪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周家历代家中供奉的观音。

    只是十年前,周家资金断裂,投资方看上这尊观音,周家不得不双手奉上。

    四年前,这尊观音出现在拍卖会上,爸妈也正是因此一同前往。

    顾总好手段。我抚过冰凉的瓷胎,釉面下暗藏的冰裂纹像极了父亲掌心的纹路,连我都不知……

    不是手段。他突然握住我悬空的手,掌心温度透过手套传来。

    观音像被轻轻放在我掌心,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过我无名指上的戒痕:是物归原主,包括周氏药业。

    楼下突然传来顾行霂的笑闹声,他立即退后半步。

    我站在原地许久,也难以消化心中的猜测。

    007

    我结婚那天。

    梳妆镜前的粉钻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姐姐周野弞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精心养护的玉手指死死攥住我的头纱:一定要在今天

    我起身从她的手中取回头发,珍珠婚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姐姐猜猜,我是何时知道姑姑的事、粉钻的用意,还有...你私吞的股权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

    不是蠢事后才知道的。我拈起她领口一根落发,鲜红甲油映着她雪白的脖颈,从傅先生找上我那刻起,我就派人查清了所有事。指尖轻轻划过她突突跳动的颈动脉。

    包括你故意透露给我的粉钻情书。

    姐姐踉跄后退撞翻香水瓶,紫罗兰香气在空气中炸开,她瞳孔里映着我雪白的身影:不可能!那时你明明……

    明明像个傻子似的迷恋傅九珩我轻笑出声,眼泪却先一步坠落,可这份暗恋,我只告诉过你啊,我亲爱的姐姐。

    当年傅先生确实先找上了她。可比起联姻,姐姐更想要的是整个周氏——既要借我攀附傅家维稳,又要踢开我这个继承人。只是她没想到,傅先生那句【我知道你喜欢九珩】,彻底暴露了她的算计。

    你让我送粉钻袖扣……我抚过对罪孽的粉钻,不就是想看我被傅九珩羞辱吗既要我当狗讨好傅家,又怕他真爱上我而威胁到你的地位——姐姐的算盘打得真响。

    她的巴掌挥来时,我精准扣住她手腕。咔嚓一声脆响,食指以诡异角度弯折。

    尖叫声被我用捧花死死捂住,白玫瑰染上她唇膏的猩红。

    三年前开始的神秘收购……我在她耳边轻语,你半年前才察觉指尖划过她抽搐的面颊。

    顾家注资稀释的,可不只是对方的股权啊。

    门外伴娘在敲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松开手换上甜美声线:姐姐舍不得我呢。

    梳妆台抽屉里躺着股权文件——顾行霈送的新婚礼,是周氏占比30%的股权。

    镜中映出姐姐扭曲的脸,我最后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领:爸妈的股权你私吞了又如何,周野弞,你依然输了。

    当我推开房门时,身后爆发的哭声被众人误解为姐妹情深。

    阳光透过彩窗落在婚纱上,那对粉钻袖扣在我掌心闪烁,终于完成了它们真正的使命。

    008

    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

    姐姐爱周氏药业的生杀大权,我亦是。

    京市太子爷傅九珩是我夺权最好的老师。

    他能从叔叔手中夺回他父亲当年失去的权利。

    我亦可以从姐姐手中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不,还有她的那一份作为我胜利的奖品。

    婚后,我将重点放在了公司,至于顾行霈,我想他不会介意,毕竟他对我并不热情,就连新婚夜也是睡在了客房。

    他究竟什么心思,我并不在意。

    当周野弞将我跟在傅九珩身边那几年的利用爆给媒体后,整个京市都在为我捏把汗。

    可他们没有看到傅九珩对我的报复,只有他在镜头前:只要是她,即便利用,也是我傅九珩的荣幸!

    网上又开始磕我们会不会旧情复燃。

    助理正八卦的在我旁边读那些留言。

    顾行霈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金丝眼镜依然泛着冷光,助理立刻溜了出去。

    是有什么安排吗三个月的婚姻生活,就像合租关系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有些奇怪。

    妈让我们今晚回那边吃饭。

    哦,其实你打个电话通知我就好,不用亲自跑一趟。我看了一下时间,起身拿上包和外套。

    顾行霈接过我手中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又拿过我的包:顺路,爸妈更希望看见我们一起回去。

    顾家父母都很热情,就连顾爸爸和我聊工作上的事情都笑着赞扬我。

    可就是这样一对父母,生出顾行霈那样性格冷漠的人。

    饭后,顾妈妈把顾行霈拖进书房,大概十分后,他下楼来耳根有点红。

    顾妈妈执意让我们留宿,住的是顾行霈的房间,床上放了两套睡衣,都是丝质,只是我的那件布料少了许多。

    顾行霈站在落地窗前,金丝眼镜映着窗外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扣。

    他转身从衣柜取出备用被褥:你睡床,我睡沙发。

    整理好被褥,他拿上睡衣去客房洗漱。

    浴室水声停止时,他恰好敲响房门。

    已经换上了严丝合缝的居家服,连最上方的纽扣都系得端正,发梢还滴着水,手里却端着杯温好的牛奶。

    他将杯子放在床头柜,距离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助眠,温度刚好50度。

    我翻开随身带的财报,余光瞥见他正在沙发旁调试加湿器。

    雾气升起时,他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紧的弧度,和当年高中毕业那场宴会,站在角落注视我的那个人有些相似,只是当时喝了点酒,看不真切。

    顾行霈。我突然开口,当年我高中毕业的那场宴会,你来过吗

    加湿器发出轻微的滴声,他调试的手指顿了顿:嗯。

    就这一个音节,却让我想起那晚毛茸茸的月光,一杯倒的我晕乎乎的被人送回家:那晚送我回家的人是你

    床头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沙发掀被子的动作突然停住:那天你抱着路边的树,一定要让它背出师表给你听。

    还真是不太美好的回忆,我呵呵假笑了两声:记忆力真好。

    不是记性好。他摘下眼镜,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脚边投下摇曳的光斑。

    我迅速爬上床,背朝沙发躺下,心中不免自问,顾行霈这句话什么意思

    009

    那晚之后,两个月里,顾行霈从偶尔约我吃饭到每天一起吃晚饭。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我居然没有任何不适,即便对着那么一张冷冰冰的脸。

    秋去冬来,顾行霈依然住在客房。

    惹得顾妈妈心急如焚,她在心里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后怀疑她儿子不行,于是她找上我。

    我劝她,让她别多想。

    弥弥,你去试试,帮妈确认一下,这要是有病就得治,咱们家医药费还是不用担心的。

    ……我想了想,要不咱先挂个男科看看

    行!

    顾妈妈的办事速度绝对效率高,上午说的话,下午就安排上了。

    顾行霈被顾妈妈强行推入诊室,白大褂在他身后关门的瞬间,我清楚地看见他金丝眼镜后的眸光一沉。

    那眼神像蛰伏已久的猎豹突然锁定猎物,让我后背抵上了走廊冰凉的墙壁。

    妈去缴费!顾妈妈丢下这句话,脚步声急促得像是逃离犯罪现场。

    诊室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顾行霈的手指扣在门框上,骨节泛白:进来。这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震得我耳膜发麻。

    消毒水味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

    他反手锁门的声音像子弹上膛,白炽灯照得他白衬衫下的肩胛骨轮廓分明。

    男科他摘眼镜的动作像在拆卸武器,镜腿折叠时发出咔的轻响,顾太太不觉得试一试更快知道结果

    我后退时撞翻了器械推车,金属托盘砸在地上惊天动地。他单手撑在我耳边的墙上,另一只手接住滚落的玻璃药瓶,温热的呼吸喷在我发顶:怕了

    门外传来护士的询问声。

    顾行霈突然低头,鼻尖擦过我颤抖的眼睫,他的唇在距我0.5厘米处停住:医生说,夫妻之间的事情需要相互配合。

    我的心跳声大得盖过了所有医疗仪器的嗡鸣。

    他沾着酒精棉的手抚上我后颈时,我尝到了他呼吸里残留的薄荷咖啡味。

    这个吻像场精密的外科手术——他含住我下唇的力道恰好够留下齿痕又不至于出血,指尖沿着我脊椎上移时精准避开所有敏感带。

    当他的手探进我毛衣下摆那刻,诊室门突然被拍响:顾先生您的报告没有任何问题。

    顾行霈用白大褂裹住我发软的身体,指腹抹过我水光淋漓的唇角:现在,可以告诉妈,我很健康。

    010

    顾行霈搬回主卧那天,我在办公室磨蹭到半夜才回去。

    凌晨一点十五分,主卧的灯光透过门缝漏出来。

    我推门时,顾行霈正靠在床头看文件,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反射着冷光。

    听到动静,他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

    回来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冒着热气——是我喜欢的红枣茶。

    洗漱好,我又站在衣帽间门口,看着床上的人,心中想着,刚才应该在公司休息:我忘了还有个合同需要……

    过来。他拍了拍身边的床垫。

    当我磨蹭到床边时,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掌心温度烫得惊人,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脉搏:你抖得厉害。他陈述道,声音平静中多了一丝戏谑。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我注意到他的睡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锁骨若隐若现——这在他身上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失常。

    顾行霈,我,我们……我试图抽回手。

    他忽然倾身,带着淡淡的沉香香气息逼近:八个月零七天。呼吸喷在我耳畔,从结婚那天起,我就在等。

    我僵在原地,他的唇擦过我的耳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等你准备好,今晚,让你验收。

    下一秒天旋地转,后背陷入柔软的羽绒被中。

    他的吻落下来时,我尝到了红茶里掺着的蜂蜜甜味。

    这个吻像他这个人一样克制又强势,舌尖撬开齿关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拒绝又留有余地。

    凌晨三点,他抱着我去浴室。雾气朦胧中,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动作轻柔:温度合适吗他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度。

    我从未想过,顾行霈这样的人会重欲,除了第一次的体谅,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从雷厉风行的周总,变成整日里昏昏欲睡的迷总。

    而顾行霈恰恰相反,就连顾妈妈都说他看上去温和了一些。

    一周年纪念日这天,遇上生理期,我高兴坏了。

    顾行霈,我问你件事情!

    顾行霈咬上我的耳垂:问。

    你是不是暗恋我

    顾行霈轻笑了一声:才发现

    别人暗恋至少有个收集照片、日记本什么之类的线索,你什么都没有留下,我能发现,已经是观察细微了。其实,我从未往这上面去想。

    当年顾家主动联姻。

    去年顾家再次主动联姻。

    我以为一切都是巧合。

    可后来,我想顾行霈与我联姻图什么

    他送我股权,给我他名下的财产,真的什么都不图吗

    顾行霈抬起头来,目光却是落在我唇上:如果不能娶到你,我也不会给你制造麻烦。

    011

    晕倒,本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可晕在床上,还是——

    醒来的时候,门外传来顾妈妈训斥顾行霈的声音,偶尔还有顾爸爸严厉批评。

    顾行霂脸色精彩,似乎在憋笑,我悄悄拉上被子盖在脸上,这次丢人还真是丢大发了。

    噗呲一声,顾行霂还是笑场了:这是你们一家三口的黑历史,嘿,嘿,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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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将她赶出去。

    不过她刚笑上,顾行霈就推门进来,把她轰走了,就连顾家父母都没有让他们进来。

    顾行霈拉开脸上的被子,脸色依旧有些惨白:老婆,对不起,是我——

    我心想,后面的话你倒是说啊不过应该是没脸说。

    以后,我会照顾好你,不会再这样没有节制。他的手探入被下,覆在我的小腹上,还有她!

    顾行霈估计也没有想到,孕妇的情绪有多奇怪。

    顾行霈给我洗脚的时候,我会趁机把湿漉漉的脚塞进他衬衫下摆。

    他腹肌瞬间绷紧,却还是稳稳托住我的脚踝:医生说你要静养。

    医生还说孕妇要保持心情愉悦。我晃了晃脚趾,满意地看着他衬衫上留下两个湿漉漉的脚印。

    凌晨三点,我突然醒过来拍打顾行霈:我想吃鼓楼的冰糖葫芦。

    顾行霈麻利起床穿衣,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眼下挂着两轮青黑,转身时才想起来:孕妇不能吃山楂。

    我拽住他的皮带:的,我现在就想吃,忍不住。

    五点半他带着寒气回来,糖衣在保温盒里完好无损。

    我咬了一口就皱眉:太冷了,我不要吃。

    他摘掉眼镜揉揉我的脑袋:那就不吃,想吃什么,老公去买。

    老街的蟹黄包。

    顾行霈揉我脑袋的手顿了一下:乖,生好后吃。

    哼!我甩开他的手,躺下睡觉。

    他坐在床边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拨通电话,似乎在询问医生,能不能吃一个蟹黄包

    他买回来后,说只能吃一个,并观察是否有腹痛、腹泻等不适。

    我看着小笼包,他看着我。

    算了,还是不吃了。

    孕检日更是一场战役。

    顾行霈不停地记录医生给的建议和补充哪些,还要照顾到我的情绪。

    孕晚期,情绪焦虑,总是想到别人写的产房那些事情,越看越害怕,越害怕还越要去看帖子。

    中高层大会那天,我晃荡到周氏药业,近来都是顾行霈在替我打理公司事宜。

    我拖着笨重的身子在会议室门前走来走去,会议室内,顾行霈正在否决某位高层的提案。

    突然,有人朝门口惊叹了声,顾行霈转头看来,立即开门走了出来。

    来了,怎么不说,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说着,他单膝触地检查我脚踝水肿的样子,比签百亿订单还要专注,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我有些尴尬的踢了顾行霈一脚:注意形象!

    当晚回家,顾行霈把我按在玄关亲到缺氧。

    他的领带缠在我手腕上,呼吸灼热:老婆,孕妇安全条例首条,禁止单独行动。

    我咬着他喉结笑:孕妇安全条例首条,不应该是防顾总

    他忽然打横抱起我往卧室走,惊得保姆丢了汤碗去拨老宅电话。

    (完)

    傅九珩番外。

    001

    初见周野弥那年,她才十岁,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周家女。

    只见她每天都会来学校旁边的围墙边喂猫。

    初中的生涯并不紧张,她日日喂猫,我日日在楼上瞧着。

    有一日,她来喂猫,遇上一位同样来喂猫的女孩子。

    那只接受她喂养好几月的夜猫,奔向了对面。

    周野弥瞧着手上的饭盒,又望了眼对面女孩手中的三文鱼,转身走了。

    后来,那只猫饿的喵喵叫,四处张望,持之以恒来给它送餐的女孩再也不见了。

    再见,是在她十九岁那年。

    我本想报复周家女,可来人是她。

    她紧张的全身颤抖。

    我把她留在了身边,只是让她做些端茶递水的活。

    她并不经常来,因为她才大一,我也没有为难她。

    每当夜深,我总是梦见母亲浑身是血地朝我无声流泪。

    我的生日,亦是母亲的忌日,所以每当这一天,门外是朋友门狂闹,门内是我静坐。

    周野弥推开门那一刻,我忍住骂她的冲动。

    当她将那对粉钻袖扣递到我面前,请我娶她的时候。

    我再也忍不住对她恶语相对。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当年她姑姑便是用一对粉钻袖口让我母亲崩溃。

    一对粉钻袖扣,扯住我父亲对婚姻的偏离。

    一对粉钻袖扣,还要我——

    002

    那些混账话后,周野弥依然会在有空时出现在我面前。

    她照旧努力的做着那些看似简单,却需要极高察言观色能力的事情。

    只是她,似乎不再偷偷看我。

    她面上一如既往,却又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抽离。

    冬去春来,我确定了。

    无人时,我终于肯承认,心慌了。

    于是我开始与异性保持距离。

    我送她东西。

    春去冬来,她离我越来越远。

    我第一次向她求婚,她不语,我使劲将戒指套上她的手指,却弄伤了她。

    她神色淡然的将戒指取下,放回我手中。

    第二次求婚,她依然不语,却将双手放在口袋中。

    第三次求婚,她微微摇头,转身离开。

    每一次求婚,我都祈祷奇迹,可终究没有奇迹。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错,她不答应,说明我还不够好。

    当她的联姻冲上热搜,我仿佛置身冰封的湖底,再也看不见阳光。

    顾行霈回国前一日。

    我劝他不要和周野弥联姻。

    他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

    九珩,现在的你于她而言,就是那年学校旁的那只猫。

    003

    我从未想过,顾行霈早在四年前就想与周野弥联姻。

    只是那时的她,选择了我。

    知道这件事,心脏仿佛被人深深撕裂。

    那个小姑娘原本选择的人是我,是我啊!

    她订婚那日,我没有去,却在银屏上看完她的整场订婚直播。

    我结婚那日,我去了,坐在台下,看着顾行霈亲吻上她的唇。

    脑海中不断幻想着,亲吻上她的人是我。

    可我终究要清醒,现实中,我从未拥有过这些。

    后来,她生了个小姑娘,粉嘟嘟的,我去看过了。

    我又不禁想,若是我当年娶了她,那么这个孩子就是我的。

    顾行霈似乎看出我的遐想,没有让我抱上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即便如此,他家小姑娘还是要叫我一声表叔。

    因为他那又争又抢的亲妈,是我亲姑姑。

    可在周野弥这件事情上,她于我而言,实在算不上好姑姑。

    许多年后,在他们女儿的婚礼上。

    周野弥哭成泪人,顾行霈搂着她,对女儿扬手,让她快点走——

    她的一生,有顾行霈,很幸福。

    我的一生,原本也可以很幸福。

    (完)

    顾行霈番外。

    初见周野弥那年,她才十岁,那时我已知晓她是周家女。

    只是我没有告诉傅九珩。

    她日日来喂猫,傅九珩在二楼,我在三楼。

    她转身离开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不会再来了。

    二十五岁那年,周家面临动乱。

    我请父母帮我与周野弥联姻,还被老爸拍了一下脑袋,说我变态,居然看上那个刚成年的女孩子。

    不过,他们还是努力将我的资料送到周家。

    可惜,她选择了傅九珩。

    我去见过她,她做着端茶倒水的活,却时不时偷看傅九珩。

    原来她喜欢他。

    我选择了出国,开展顾家海外的市场。

    此去四年,我不想回国。

    可妈妈告诉我,周野弥答应了与顾家联姻。

    原来这么多年,妈妈一直在关注她。

    回国前,傅九珩打来电话,让我拒绝。

    他哪里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周野弥同样与我联姻的目的,我是知晓的。

    她要一个跳板顺利的甩掉傅九珩,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因为我的妈妈是傅九珩的姑姑,不用担心他的报复。

    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觉得无比幸运。

    我没有告诉她,我暗恋她多年。

    这件事情会让她排斥我,起初相处,我就做个她眼中的我既好。

    周二小姐,说话软甜,性格温顺。

    这是她立得人设,呆蠢任人拿捏。

    真正的周二小姐,野心与能力相辅。

    她喜欢过傅九珩又如何,当权利与情爱相悖之时,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我喜欢她,我娶了她,我不会去问她要什么,而是都给她,给予,永远不要放在嘴上说,而是送到她面前。

    我的小姑娘,有一天,她会喜欢我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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