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家长群的公开处刑
我盯着手机屏幕，家长群里的消息像刀子一样一条条捅过来。
@苏雯
苏老师，听说你拒绝给我们孩子补课别的班都在补，就你清高
就是！现在中考竞争这么激烈，装什么圣人！
该不会是嫌钱少吧开个价啊！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想解释教育局明令禁止有偿补课，但打了又删——跟这群人讲道理没用。他们不在乎规定，只在乎自己孩子能不能抢跑。
正犹豫着，一条新消息跳出来：大家别为难苏老师了，人家可是要评市级优秀教师的~
发消息的是吴芳，我曾经的帮扶对象。
三年前她丈夫工伤去世，女儿王梦的学费还是我垫的。现在她头像换成了和某地产老板夫人的合影，语气也莫名阴阳起来。
我关掉群聊，深呼一口气。手机又震了——校长来电。
苏雯，马上来我办公室！
推开校长室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满脸怒气的校长，和翘着二郎腿的郑父——本地最大地产商，也是我们学校体育馆的金主。
苏老师，郑父弹了弹烟灰，听说你瞧不起我们家长的一片心意
校长赶紧打圆场：郑总别误会，苏老师就是太讲原则......
原则郑父冷笑，甩出一沓照片，那这是什么
照片上是我上周带学生去福利院做义工——画面里我正蹲着给残疾儿童系鞋带。
您这是......跟踪偷拍我声音发冷。
少转移话题！他猛地拍桌，有时间带学生瞎逛，没时间补课你知道我儿子这次月考退步多少名吗
校长额头冒汗：苏老师，要不你就......
校长，我打断他，上周教师大会刚强调过，违规补课一票否决评优资格。
规矩是死的！郑父突然变脸，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推过来，这样，私下办班，场地费我出，报酬翻倍。
我盯着那个信封，突然想起三年前吴芳攥着贫困证明颤抖的手。现在，她坐在郑家别墅的沙发上，在群里带头逼我违规。
郑总，我把信封推回去，您儿子需要的不是补课，是把打游戏的时间分一半给学习。
办公室瞬间死寂。
郑父脸色铁青地站起来：行，你有种。他转向校长，李校长，明天我要看到处理结果，否则体育馆的捐款......
门被摔得震天响。校长擦了擦汗：苏雯，你惹他干嘛明天写份检查，给家长们道个歉......
我错在哪
错在不识时务！校长终于撕破脸，你知道多少家长联名要换掉你吗带头的是吴芳！
我愣在原地。那个曾经拉着我的手哭诉苏老师你是我恩人的单亲妈妈，现在成了捅刀最狠的人
浑浑噩噩回到办公室，我发现教案本被人泼了咖啡。翻开黏糊糊的纸页，夹着张字条：滚出初三（4）班！
落款画了个笑脸——和吴芳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放学时，我在校门口撞见吴芳。她穿着名牌套装，正亲热地挽着郑夫人的手。看见我，她下意识松开胳膊，又很快挺直腰板：苏老师，梦梦这次月考年级前十，多亏郑夫人介绍的补习老师~
她女儿王梦躲在后面，不敢看我的眼睛。
是吗我笑了笑，那挺好，省下我当年垫的学费，正好给福利院孩子买轮椅。
吴芳脸色刷地变了。郑夫人嫌弃地瞥她一眼：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势利眼老师
雨突然下了起来。我转身走进雨幕，身后传来吴芳急切的辩解声：郑太太您别误会，她这人就爱装清高......
公交站台，王梦突然追上来塞给我一把伞：老师......她欲言又止，妈妈不让我跟你说话......
为什么
郑叔叔说......说您挡了他们的路......她突然哭了，我不想转班！
我握紧伞柄，雨水顺着指缝滴落。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校长群发的通知：经研究决定，初三（4）班班主任调整为郑老师，苏雯老师改任教辅岗位，明日交接。
抬头看向教学楼，我带的班级还亮着灯。隐约能看见几个学生趴在窗口张望——他们在等我回去。
雨越下越大。我抹了把脸，才发现掌心被伞柄硌出了血痕。
2
被删除的名字
我站在教室门口，听见里面炸开了锅。
凭什么换班主任
听说是苏老师得罪了郑浩他爸......
我妈说苏老师不给我们补课，活该！
推开门，喧闹声戛然而止。32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有担忧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躲闪的——王梦缩在角落，桌上摊开的作文本被橡皮擦破了一个洞。
收拾一下，下节郑老师的课。我尽量让声音平稳，课代表把周记收上来。
没人动。班长林小雨红着眼眶站起来：老师，我们联名申请让你留下！她举起一张纸，上面已经签了十几个名字。
胡闹！我把纸折起来塞还给她，中考只剩三个月了，别任性。
后排突然传来嗤笑——郑浩转着篮球，冲我比了个下流手势。他旁边的男生有样学样：哟，苏老师被贬去图书馆啦
我径直走向郑浩，一把按住那个快砸到黑板的篮球：郑浩同学，你父亲捐的体育馆在西南角，想打球现在就可以去。
他脸色变了：你他妈......
注意措辞。我翻开他的作业本——崭新得能卖二手，顺便提醒你，新班主任最讨厌说脏话的学生。
这句话比任何威胁都管用。郑浩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瞬间蔫了。
下课铃响，我刚走出教室就被新任班主任郑老师堵住——她是郑浩的姑姑，上学期刚空降来的行政人员，连教师资格证都是函授的。
苏老师，她假笑着递来一张表，把班级资料填一下，尤其是家长联系方式......
表格最后一栏赫然写着特殊需求备注，下面已经列了几条：
郑浩：座位必须靠前；王梦：参加作文竞赛；林小雨：取消班长职务（家长反映太强势）......
我盯着那条关于林小雨的备注，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孩子父亲早逝，靠母亲扫大街供她读书，当班长是她唯一的骄傲。
这表我交不了。我把表格拍回她手里，4班没有特殊学生。
郑老师笑容僵在脸上：苏雯，别给脸不要脸！
脸是自己挣的。我转身走向图书馆，听见她在背后尖叫：你等着！
图书馆角落堆满了积灰的教辅书。我正整理书目，突然发现书架后有人——林小雨蹲在地上，正偷偷往书包里塞书。
看见我，她吓得一哆嗦：老师，我......
《中考满分作文》我抽出她怀里的书，图书馆规定一次只能借两本。
她眼泪啪嗒掉在书页上：郑老师说......说我成绩差，不配当班长......
我扫了眼借书卡——这本被借阅过37次，有21次是林小雨的名字。
明天开始，午休来这儿找我。我撕了张便签写下一串书单，按这个顺序看。
她瞪大眼睛：您......还愿意教我
不然呢我把书塞回她怀里，记住，藏在内衬口袋里，别让郑老师看见。
晚上回到家，手机不断震动。家长群里，郑父发了条长消息：感谢校领导及时调整师资！郑老师将开设免费冲刺班，名额有限，报名私聊~
下面立刻跟了一串感谢郑总。吴芳的消息格外刺眼：郑老师水平就是高！我家梦梦说一节课胜读十年书！
我正要关掉群聊，突然弹出一条私信——王梦发来的：老师，妈妈不让我跟你联系，我是偷拿手机的......紧接着是一张照片：郑老师的免费冲刺班课程表，最后一栏明确标注材料费2000人。
这分明是变相收费！
我刚保存图片，王梦就撤回了消息：老师对不起，妈妈来了！
她的头像瞬间变灰。我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天——吴芳浑身湿透地站在办公室，手里攥着王梦的学费欠条，而我二话不说掏了钱包。
现在，她为了挤进郑家的圈子，连女儿都能当投名状。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图书馆门锁被人灌了胶水。撬开门，里面更是一片狼藉——书架倾倒，我昨天整理好的书散落一地，最刺眼的是墙上那行红漆大字：多管闲事的下场！
正弯腰捡书，身后传来脚步声。郑浩叼着烟晃进来：哟，苏阿姨这么敬业啊他故意踢飞一本《师德规范》，听说你妈住院了真可怜~
我慢慢直起腰：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凑近喷了口烟圈，活该！
下一秒，他整个人栽进了水桶里——我抄起拖把直接把他按了进去。他扑腾着嚎叫，烟头滋一声灭了。
郑浩同学，我松开拖把，图书馆禁止吸烟。
他狼狈地爬出来，校服滴着水：你他妈......我要告诉我爸！
顺便告诉他，我捡起湿透的烟盒，你抽的这包中华，编号是假的。
郑浩脸色瞬间惨白——他爸要是知道他买假烟充面子，零花钱就别想了。
他摔门而去后，我从垃圾桶后拽出瑟瑟发抖的林小雨：都录下来了
她点头如捣蒜，手机里正是郑浩抽烟的完整视频。
老师，您太厉害了！她眼睛亮得像星星，这下他不敢告状了！
不，我们要主动出击。我把湿漉漉的烟盒装进证物袋，记住，对付恶人，要比他们更懂规则。
午休时，校长气急败坏地冲进图书馆：苏雯！郑浩说你殴打学生
证据呢我打开投影仪，郑浩抽烟的视频立刻投满整面墙，倒是这段视频，不知道郑总看了作何感想
校长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半天憋出一句：你......你想怎样
很简单。我翻开图书馆登记册，第一，恢复林小雨的班长职务；第二......
我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医院来电显示在屏幕上，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喂
苏小姐，您母亲刚刚突发脑溢血......
话筒从掌心滑落。
3
病床边的交易
冲进医院时，我的白大褂上还沾着图书馆的红漆。
母亲躺在ICU里，身上插满管子，监护仪的滴答声像催命符。主治医生把我拉到走廊：突发蛛网膜下腔出血，需要立即手术......
那就做啊！
他面露难色：这个手术......费用比较高。
账单上的数字让我眼前一黑——整整二十万，还不包括后续治疗。我银行卡里只有三万，是攒着准备给母亲换假肢的。
可以先付一部分，剩下的......
医院规定，全款预付。医生压低声音，听说您是老师要不找学校周转下
学校我苦笑着摇头。校长现在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窗外雨更大了，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母亲晕倒前被偷拍的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医院走廊的监控摄像头。紧接着是一条短信：现在知道多管闲事的代价了
我回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高跟鞋声。吴芳挎着新款LV走来，假惺惺地惊呼：苏老师！阿姨怎么了
她身上飘着郑夫人同款香水味，指甲油却是王梦最喜欢的淡蓝色——上周那孩子还兴奋地跟我说妈妈终于记得我喜欢的颜色了。
有事直说。我挡在ICU门前。
吴芳讪笑着掏出一张支票：郑总听说您有困难，特意......
二十万整，签名龙飞凤舞。
条件
签个自愿离职申请。她又补充，再发个声明，就说之前举报补课班是你诬告。
支票在我眼前晃动，监护仪的声音越来越急。母亲曾说过，她这条残腿是当年支教时为救学生摔的，从不后悔。
滚。
吴芳脸色骤变：装什么清高！你妈死了谁负责
我抄起墙角的拖把，她尖叫着后退，支票飘落在地。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护士接了后惊讶地看我：苏小姐，医药费刚才有人代缴了！
吴芳比我更震惊：不可能！郑总明明说......
电梯门叮地打开，林小雨扶着个佝偻的身影走出来——是林妈妈，她环卫工制服都没换，手里攥着个破旧的存折。
苏老师，她局促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们街坊凑了点......
存折上歪歪扭扭写着许多名字：王大爷200，李婶50......最大一笔是林妈妈自己的三万，那该是她攒了多少年的血汗钱
不行！我慌忙推拒，这钱......
收着！林妈妈突然提高嗓门，小雨都跟我说了，您是为了护着孩子们......她瞥见吴芳，声音戛然而止。
吴芳正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们：一群神经病！她捡起支票扭头就走，等着收尸吧！
林小雨突然冲过去拦住电梯：王梦妈妈！上周你还跟苏老师借钱给王梦买钢琴，现在居然......
闭嘴！吴芳一巴掌扇过去，林妈妈像护崽的母狮般扑上去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我接到校长电话：苏雯！你居然敢打郑总的人现在立刻......
我妈在ICU。我直接挂断，转身拉开发疯的吴芳，要打出去打！
护士送来缴费单时，我彻底懵了——二十万确实到账了，缴费人签名处却写着吴晓峰家属。
这不是......那个五年前坠楼学生的父亲吗
手术灯亮起后，林小雨才吞吞吐吐告诉我真相：原来她偷偷联系了媒体，记者又辗转找到正在接受采访的吴山。
吴叔叔说，这钱是当初您母亲捐给晓峰学长的助学金剩下的......她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汇款单复印件，汇款人赫然是母亲的名字。
日期是吴晓峰死后第三天，金额五万元——那时母亲刚做完截肢手术，用的是工伤赔偿金。
我瘫坐在长椅上，手机又震。这次是王梦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吴芳正在尖叫：死丫头敢偷拍把手机交出来！
语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发来一段视频：郑父在酒桌上吹嘘：......那个苏雯算什么东西我随便找个医闹就能让她妈死在医院......
视频最后闪过吴芳谄媚的笑脸：郑总放心，她撑不了多久......
我保存视频时，手术室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但......他欲言又止，患者脑部有陈旧性损伤，像是长期受刺激导致的。
我如遭雷击——母亲从未告诉我，她经常头疼是因为这个。
林妈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周有个女的总是来病房，说是您同事......
她描述的卷发和香水味，分明是郑老师。
深夜病房，母亲短暂清醒。她虚弱地握住我的手：悦悦，妈抽屉里有......有录音笔......
原来她早就察觉有人骚扰，却一直瞒着我。
录音笔里是郑老师阴冷的声音：老太太，您女儿要是再揪着补课班不放，下次摔的就不是楼梯了......
日期显示，这段威胁发生在我举报补课班的当天。
窗外，暴雨初歇。我轻轻吻了吻母亲的额头，转身拨通两个电话——第一个给教育局纪检组，第二个给李组长。
我要实名举报。
4
录音笔里的真相
教育局调查组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医院就被两个穿制服的人拦住：苏老师，请配合我们做个笔录。他们亮出证件，居然是省教育厅的。
病房里，母亲还在昏睡。我把录音笔交给调查员，他们听完后脸色铁青：这已经涉嫌恐吓了。
不止。我调出王梦偷拍的视频，郑氏地产长期通过补习班变相受贿，金额可能超过百万。
年长的调查员突然问我：你认识吴山
我一愣：他帮我垫了医药费......
不是巧合。他从公文包取出份文件，吴山这半年一直在举报郑氏集团偷税漏税，昨天他突然收到一笔二十万退款，转账方是郑氏地产的关联账户。
我猛地站起来：所以他们打我妈，是为了逼吴山撤诉
更复杂。调查员压低声音，郑家通过补习班洗钱的线索，是吴晓峰生前发现的。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迷雾——所以吴晓峰的死，根本不是因为多管闲事，而是触碰了郑家的命门！
护士突然敲门：苏小姐，有位吴先生找您。
吴山站在走廊尽头，独眼里布满血丝。他递给我一个U盘：郑建国犯罪的证据，我藏了五年。
U盘里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少年吴晓峰躲在会议室窗帘后，偷拍到郑父给校长塞银行卡，对话清晰可闻：......补习班利润三七分，名单上这些家长必须参加......
日期是吴晓峰死亡前一天。
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我的手在发抖。
当年我交给过警察，吴山苦笑，第二天就被人入室抢劫，原件全没了。他指了指失明的右眼，这就是代价。
正说着，手机疯狂震动。林小雨连发十几条消息：老师救命！郑老师带人要抓王梦！
最后一条是段语音，背景音里王梦在哭喊：我没有偷拍！是妈妈自己把手机落车上了！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吴山一把拉住我：等等！郑家狗急跳墙了，你这样去太危险！
他掏出老年机拨了个号：老刘，按计划行动。
赶到学校时，停车场停着辆没挂牌的黑色轿车。透过车窗，我看见王梦被吴芳拽着头发往里塞，郑老师正在扇她耳光。
住手！我抄起消防栓砸向车窗。
郑老师尖叫着跳开，吴芳却死死掐着王梦的脖子：苏雯！你敢过来我就——
她的话被刺耳的警笛声打断。三辆警车包围停车场，李组长带队冲下来：全别动！警察！
郑老师突然掏出把美工刀抵住王梦喉咙：退后！不然我划花她的脸！
空气凝固了。王梦脸色惨白，眼泪混着血往下淌：老师......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我慢慢向前走，老师没保护好你......
站住！郑老师刀刃下压，一道血痕浮现。
我停下脚步，突然笑了：郑老师，你口红沾到牙齿上了。
她条件反射地舔牙齿，我猛地扑上去抓住她手腕！美工刀划破我袖子，鲜血溅到王梦脸上。
警员们一拥而上时，吴芳突然跪地痛哭：我是被逼的！郑总说我不配合就收回房子......
妈......王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要努力赚钱......都是骗我的
真相很快水落石出——郑家以免费补习为饵，诱骗家长签署高额赞助协议，实际是非法集资。吴芳为巴结郑家，不惜出卖女儿偷拍举报证据。
警局做完笔录，李组长告诉我更震惊的消息：郑家补习班牵扯出个利益网，涉案的还有教育局副局长。
王梦怎么办我更关心这个。
暂时送福利院。他叹了口气，她母亲涉嫌包庇犯罪......
走出警局时天已擦黑。校门口聚集着闻讯赶来的家长，郑父被押上警车的画面引发阵阵惊呼。
人群突然分开条路，林小雨扶着她妈妈走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学生家长。
苏老师，林妈妈递来一个饭盒，我们给你妈熬了汤。
其他家长也纷纷围上来：
苏老师，之前误会你了......
郑家给的补习资料全是网上抄的！
孩子们都想让你回来......
我接过饭盒，热气模糊了视线。突然有人拽我衣角——是王梦，她脸上贴着创可贴，怀里抱着个旧书包。
老师，她声音小小的，我能......跟您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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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手续还没办好，警方破例让我临时监护。深夜的病房里，母亲终于醒了。她看着趴床边睡着的王梦，轻声问：这是......
您孙女。我擦掉她眼角的泪，刚认的。
5
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王梦住进我家的第七天，教育局的调查结果公布了。
清晨的电视新闻里，郑父戴着手铐的画面循环播放，女主播字正腔圆地念着：......涉案金额超两千万，牵扯出教育局七名干部......
王梦咬着煎蛋，眼睛盯着屏幕里一闪而过的吴芳身影——她作为从犯也被带走了。
老师，她突然问，妈妈会坐牢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厨房里正在熬粥的母亲接过话头：那要看她愿不愿意将功赎罪。
门铃突然响了。开门看见西装笔挺的王局长时，我下意识把王梦护在身后。
苏老师，别紧张。他递来一份红头文件，局里决定恢复你的班主任职务，同时聘请你担任师德监督员。
文件最后一页附着家长联名信，这次是要求我回去的。翻开看到第一个签名，我愣住了——居然是郑浩母亲。
郑太太主动举报了她丈夫的账本，王局长擦了擦汗，她儿子现在......状态不太好。
原来郑浩被查出长期服用兴奋剂，那些优秀成绩全是作弊。郑夫人为争取宽大处理，交出了所有证据。
回校那天，校门口拉起横幅：热烈欢迎苏雯老师返校。林小雨带着全班同学列队鼓掌，连教务处刘主任都挤出一脸笑。
只有郑老师的位置空了——她被开除那天，据说在校长室摔了杯子：凭什么只处理我那些资料明明是校长你......
话没说完就被保安拖走了。
教室里，我注意到郑浩的座位也空着。周倩小声告诉我：转学了，走前把王梦的课桌刻满了贱人。
用这个盖住吧。我递给王梦一叠便利贴，写满你的梦想，贴满整个桌面。
她认真写下第一个：考上师范大学，第二个：成为苏老师这样的好老师。
午休时，校长突然召见。推开门我愣住了——吴山坐在沙发上，身旁是教育局纪检组的同志。
苏老师，校长笑得比哭难看，关于五年前吴晓峰同学的意外......
不是意外。吴山掏出U盘，郑建国刚招供，他指使人把晓峰从天台推下去的。
校长面如死灰。原来当时在场的不仅有赵天和张帅，还有现任副校长的儿子——他们为掩盖补习班黑幕，合伙制造了自杀假象。
李校长，纪检干部合上笔记本，请跟我们走一趟。
校长被带走时，整个行政楼鸦雀无声。经过我身边时，他突然低声说：苏雯，你赢了......但别高兴太早。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图书馆——那里现在是我的临时办公室。推开门，陈旧的霉味中混杂着新鲜油漆味，墙上那行多管闲事的下场已经被刷白，取而代之的是学生们手绘的板报：苏老师回来了！
林小雨正在整理书架，看见我兴奋地挥手：老师！您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她神秘兮兮地捧出一本1998年的校志，翻开泛黄的书页——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赫然在列，照片下的简介写着：林淑华老师，坚持山区支教十余年，曾为救学生致残......
指尖抚过母亲年轻的笑脸，突然听见身后啜泣。王梦红着眼睛指着一张合影：这个站最后排的女生......好像我妈妈。
照片角落，扎马尾的少女局促地搓着衣角——确实是吴芳，那时的她眼里还有光。
你妈妈......我翻到毕业班名单，曾经是林老师的学生
王梦点头：她常说最感谢一位林老师，原来......
命运像个闭环。二十年前母亲教过的贫困生，二十年后差点成了逼死她的帮凶。
放学时，校门口停着辆检察院的车。李组长摇下车窗：苏老师，郑建国要见你。
看守所里，昔日嚣张的地产商像老了十岁。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震惊：吴芳怀孕了。
什么
我的种。他笑得狰狞，所以她才会拼命巴结我老婆......
我恶心得想吐。难怪吴芳突然变脸，她是想给未出生的孩子找个名分。
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做个交易。他压低声音，我告诉你谁指使撞你妈，你帮我带句话给吴芳——把孩子生下来，我给她五百万。
免谈。我起身要走。
是张副局长！他突然喊，他怕你查到他儿子参与谋杀吴晓峰！
脚步顿住了。原来母亲遭遇的意外，也是这肮脏链条的一环。
回家路上，王梦一直沉默。快到小区时，她突然问：老师，妈妈肚子里的宝宝......会有人爱吗
路灯下，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孩眼神纯净。我蹲下来平视她：每个孩子都值得被爱，但不是以伤害别人为代价。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书包里突然传来震动声——是福利院来的短信，通知她明天去办正式入住手续。
老师，她攥紧我的衣角，我能......不走吗
夜风吹乱她的刘海，露出额角还未痊愈的伤疤。我正要回答，手机突然亮起——母亲发来照片：她正在收拾次卧，床上摆着崭新的儿童四件套。
照片配文：孙女喜欢星星还是月亮
我红着眼眶把手机给王梦看。她哇地哭出声，扑进我怀里。
头顶的星空格外明亮，仿佛逝去的人也在默默守护。远处传来新闻播报的余音：......本市教育系统反腐持续深入，已立案调查21人......
6
福利院的申请书
王梦的临时监护权只能维持两周。
福利院的正式通知函摆在餐桌上，母亲戴着老花镜逐字研究，最后叹了口气：要不......我假装病情恶化
妈！我差点打翻牛奶，您可是师德标兵。
标兵怎么了她狡黠地眨眨眼，标兵更知道什么样的环境对孩子好。
王梦小口啃着面包，眼睛在通知函和我之间来回转。自从知道吴芳怀孕后，这孩子变得异常安静，连最爱吃的煎蛋都只吃半个。
梦梦，我揉揉她头发，今天放学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她乖巧点头，嘴角沾着果酱。
学校最近像被飓风扫过。副校长被停职，教务处重组，我居然被推选为临时校务委员。第一次参会就碰上棘手议题——郑氏补习班的受害学生怎么补偿
退费呗，新上任的教导主任不以为然，反正赃款追回了不少。
钱能补偿什么我甩出一沓心理评估报告，37个学生出现焦虑症状，12个有自残倾向——包括郑浩。
会议室鸦雀无声。最后校长（新调来的）拍板：成立心理辅导小组，苏老师负责。
散会后，林小雨在走廊堵住我：老师，王梦能参加下周的校园剧吗她作文那么好......
什么剧
《吴晓峰的故事》，她压低声音，我们偷偷排的。
我心头一震。孩子们竟然自发要用这种方式纪念那个素未谋面的学长
放学后，我带王梦去了城北福利院。院长是母亲的老同学，一见我们就叹气：小林给我打过招呼了，但规定就是规定——除非正式收养，否则......
收养需要什么条件
单身女性得满35岁，年收入......
我掐指一算，自己还差两年。王梦突然拽我衣角：老师，我能去看看其他小朋友吗
她跟着保育员走后，院长递给我一份档案：这孩子情况特殊。母亲涉案，生父不详，现在又冒出个未出生的弟弟妹妹......
翻到亲属关系那页，我猛地坐直——吴芳的紧急联系人居然填的是我母亲！联系电话还是二十年前的支教学校号码。
林老师当年到底帮过多少人啊院长感慨。
返程公交上，王梦望着窗外突然说：老师，福利院挺好的。
嗯
有秋千，还有图书角，她掰着手指数，比我转学前那个学校条件好多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这孩子是在安慰我。
梦梦，我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我们再想想办法。
当晚，母亲翻箱倒柜找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她站在黄土坡前，身边围着十几个孩子，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亲热地搂着她胳膊。
这是吴芳我瞪大眼睛。
当年她父亲酗酒，总打她。母亲摩挲着照片，我每周都带她回教工宿舍住两天......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恰好是吴芳初中毕业那天。
手机突然震动，李组长发来案件进展：吴芳因怀孕变更强制措施为监视居住，她提出想见女儿。
我看向熟睡的王梦，她怀里还抱着我中学时的旧玩偶。
第二天是周末，我独自去了看守所。吴芳穿着宽大的囚服，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见到我，她第一句话是：梦梦恨我吗
她更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人爱。
吴芳的眼泪砸在探视桌上。她颤抖着从内衣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帮我......把这个交给梦梦。
展开一看，居然是份《放弃监护权声明书》，受益人写的是我的名字。
你......
我查过了，你有教师编制，收入达标，只差两岁年龄。她指甲掐进掌心，林老师......林老师当年说过，你是她最大的骄傲......
她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恍惚间，我仿佛看见照片里那个搂着母亲胳膊的羊角辫少女。
回程路过学校，发现礼堂亮着灯。推门进去，林小雨他们正在排练校园剧。舞台上，吴晓峰举着自制话筒高喊：同学们！我们要举报这种不法行为！
台下观众席坐着个戴眼镜的男孩，正低头擦眼泪——是陈默，他演的是当年的自己。
王梦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老师，我能演少年时代的妈妈吗剧本里需要这个角色......
她手里攥着吴芳给的声明书，边缘已经捏皱了。
当然可以。我蹲下来平视她，但你要知道，演好一个人的前提是理解她。
我理解的，她轻声说，妈妈就像......就像迷路的大人。
窗外，暮色四合。礼堂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仿佛多了几个身影——年轻的母亲，学生时代的吴芳，还有永远定格在十五岁的吴晓峰。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我问过律师了，特殊情况可以申请提前收养。明天带梦梦去拍证件照吧！
附图的相册里，已经留好了空位——就在我小学毕业照的旁边。
7
舞台上的审判
校园剧公演那天，礼堂挤满了人。
我站在侧幕条边，看着王梦扮演少年吴芳。她扎着羊角辫，穿着借来的旧校服，正怯生生地拉住林老师的衣角：老师，我能跟您回家吗我爸又喝醉了......
台下传来啜泣声。前排坐着的吴山突然捂住独眼，肩膀剧烈抖动。
剧情跳到五年后，吴晓峰发现补习班黑幕，决定举报。演到这里时，真实事件里的张副局长被法警押进法庭——今天的公演同时也是郑家案的庭审旁听，法院特意把地点设在了学校礼堂。
王梦站在舞台边缘，目光穿过人群，与被告席上的吴芳相遇。她母亲穿着囚服，手铐反射的冷光刺痛眼睛。
现在宣判......法官的声音惊飞窗外麻雀。
郑父因故意杀人、行贿等罪名被判无期；张副局长十五年；吴芳因重大立功表现，获刑三年，缓期四年执行——这意味着她可以生下孩子。
宣判结束，演员们谢幕。当王梦牵着少年吴芳和少年吴晓峰的手鞠躬时，全场起立鼓掌。
只有吴芳呆坐在被告席，盯着舞台背景板上那张放大的老照片——年轻的林老师身边，站着羊角辫的她和穿校服的吴晓峰。
妈......王梦不知何时走到被告席前，递上一张纸巾，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吴芳的眼泪冲花了囚服编号。
散场后，校长叫住我：苏老师，局里刚来电话，特批了你收养王梦的申请。他递来一个文件袋，说是......师德模范的优待。
文件袋里除了批文，还有张泛黄的剪报——二十年前母亲被评为最美乡村教师的报道，配图正是她背着受伤学生跋涉在山路上的背影。
对了，校长压低声音，郑浩转学前留了封信给你。
信封里只有一把钥匙和地址——城中村某间地下室。我和李组长赶到时，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昏暗的房间里堆满账本，最醒目的是墙上那张巨幅关系网：
顶端是郑父照片，向下分出几十条线，连接着教育局官员、学校领导、家长代表......吴芳的照片也在其中，标注是重点培养。
这混账东西！李组长踢翻凳子，把学校当提款机了！
我翻开最近的账本，呼吸一滞——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不配合家长的报复手段：孩子被孤立、座位调最后、甚至伪造作弊证据。王梦父亲当年的工伤事故，赫然也在名单上。
苏老师！李组长突然从床底拖出个箱子，你看这个......
箱子里全是偷拍照片：我母亲买菜、我去医院、王梦放学......最近一张是昨天拍的，我在福利院门口蹲着给王梦系鞋带。
照片背面写着：不听话的下场。
畜生！李组长立刻呼叫增援。我颤抖着拨通母亲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嘈杂：悦悦我带梦梦在游乐园呢！
过山车的尖叫声中，王梦脆生生的喊话传来：老师！奶奶让我坐旋转木马，可我想玩鬼屋......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挂掉电话，我发现箱子最下层还有本日记。翻开第一页，郑浩歪扭的字迹映入眼帘：
爸说只要我考上重点高中，就给我买跑车。今天又把王梦那贱人关厕所了，谁让她妈多嘴......
日期是半年前。往后翻，字迹逐渐潦草：
苏雯这婊子为什么多管闲事......
爸说找人吓唬她妈，老太婆住院活该......
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肯定是苏雯害的。
日期是他转学前一天。
这孩子心理严重扭曲了。李组长合上日记，得尽快找到他。
我们搜查到深夜，在冰箱后面发现部旧手机。开机后跳出一条未发送的短信：爸，我恨你。
联系号码定位在城郊水库。当警车呼啸赶到时，只找到郑浩的书包，里面塞满了补习班奖状和空药盒。
抗抑郁药。法医检查后摇头，这孩子早就不对劲了。
水库边的路灯忽明忽暗。我蹲下来，看见泥地上有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树枝划的：我宁愿从来没出生。
第二天清晨，郑夫人在警局崩溃大哭。她交出一段录音——郑父指使人谋杀吴晓峰的铁证，换警方全力搜寻儿子下落。
回到学校，我发现王梦正和林小雨在黑板报前画画。主题是校园反暴力，她们把吴晓峰画成了守护天使的模样。
老师！王梦举着粉笔跑过来，我能把弟弟妹妹也画上去吗
她指着吴芳微微隆起的肚子，眼神纯净得不含一丝阴霾。
当然。我帮她擦掉脸上的粉笔灰，一家人就该在一起。
午休时，教育局送来正式聘书——聘请我担任新成立的校园安全委员会副主任。随文件附带的还有张便签：苏老师，吴芳的监外执行手续已办好，她请求见您。——李组长
医院妇产科走廊，吴芳正盯着B超显示屏发呆。见我来了，她下意识护住肚子：苏老师，我......
梦梦给你织了条围巾。我放下礼物袋，天冷了。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肚子上：孩子在动......你摸摸......
掌心下传来微弱的胎动，像蝴蝶振翅。吴芳泪如雨下：林老师当年......也是这么摸着我头说，芳啊，以后要当个好妈妈......
窗外，梧桐叶飘落。在这个平凡的秋日，死去的人得以安息，活着的人终于清醒。而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将迎来与姐姐截然不同的命运。
手机震动，王梦发来照片：她和母亲当年的毕业合影被贴在了班级荣誉墙上，旁边是吴晓峰的笑脸。
老师，她在消息里写，我们班现在叫晓峰班了！
阳光下，三个孩子的笑容穿越时空，终于团聚。
8
破碎的奖杯
晓峰班挂牌那天，教育局来了不少人。
王局长亲自揭开幕布，闪光灯下，崭新的班牌闪着微光——上面除了班级编号，还刻着一行小字：正义可能迟到，但永不缺席。
王梦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坚持不换新的），声音清亮：吴晓峰学长用生命教会我们，对的事就要坚持......
台下掌声雷动。我注意到后排有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悄悄抹眼泪——是吴山，他手里攥着张老照片，上面是少年吴晓峰举着三好学生奖状的画面。
仪式结束后，林小雨神秘兮兮地拉住我：老师，郑浩有消息了！
她调出条朋友圈截图：某山区支教老师发的照片里，一个瘦削少年正在给孩子们修课桌，虽然只拍到侧脸，但那道疤绝对是郑浩——他小时候被郑父用烟灰缸砸的。
要告诉警察吗林小雨咬着嘴唇。
我摇摇头。照片里的郑浩眼神平静，是这半年来从未有过的状态。
让他重新开始吧。
正说着，王局长匆匆走来：苏老师，市里要树咱们学校为师德建设典型，下周电视台来采访！
他递来份发言稿，我扫了一眼就皱眉——通篇都在夸领导重视，只字不提吴晓峰案。
这稿子......
哎呦我的姑奶奶！他急得跺脚，张副局长刚判刑，你非要戳领导肺管子吗
我直接把稿子还给他：那我就讲真话。
他脸色铁青地走了。林小雨忧心忡忡：老师，会不会......
怕什么王梦突然插话，最坏不就是再被赶去图书馆嘛！
我们都笑了。这丫头越来越像我当年。
然而变故来得比想象中快。
当天深夜，母亲起夜时摔了一跤。送到医院时，医生脸色凝重：旧伤部位出血，需要立即手术......
签字时我的手抖得写不好名字。王梦踮脚递来热牛奶：奶奶会没事的，她答应明天教我包饺子呢......
手术灯亮得刺眼。恍惚间，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苏老师对吧阴冷的男声，你妈的手术同意书签得挺痛快啊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你是谁
张副局长的儿子，他轻笑，我爸被你送进去，我留学资格也被取消了......
监护仪突然尖锐报警！透过手术室玻璃，我看见医生们手忙脚乱地实施抢救。
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只是提醒你，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声，下次领师德奖时，记得看看台下坐着谁。
通话戛然而止。我疯了一样冲向护士站：调监控！刚才谁进过手术室！
监控录像显示，十分钟前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溜进了配药间。警方在垃圾桶里找到个空针管，检测结果显示是肾上腺素——对脑溢血患者足以致命。
李组长赶到时，母亲暂时脱离危险。他把我拉到走廊：张帅昨晚潜逃回国，机场监控拍到了。
为什么没人拦他！
他用的是假护照......李组长递给我一张照片，认识这个女孩吗
照片里的混血少女搂着张帅的脖子，背景是某私立医院的LOGO——郑夫人名下的不孕不育专科医院。
郑浩同父异母的姐姐，李组长冷笑，郑建国早年出轨的产物，一直在国外。
这就能解释郑浩的抑郁症了——原来他拼命讨好的父亲，早在外边有了备用继承人。
天亮时，王局长带着教育局慰问团来了。鲜花果篮堆满病房，摄像机镜头下，他握着母亲的手说套话。母亲突然抽搐起来，监护仪疯狂报警！
都出去！医生厉声驱赶人群，病人需要抢救！
混乱中，我发现母亲掌心攥着张纸条。展开是潦草的字迹：小心张......后面被血迹模糊。
王局长趁乱塞给我个U盘：今早有人寄到局里的，你......自己看吧。
医院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放晨间新闻：......原教育局副局长张某之子昨夜在机场被捕，疑似携带违禁药品......
画面里，张帅疯狂挣扎：我要见郑叔叔！他答应帮我摆平的！
U盘里是一段偷录的视频：郑父在探监时对张帅说：弄死那个老太婆，你爸的罪我能减刑......
而拍摄角度显示，偷拍者正是郑夫人——她为了救儿子，不惜出卖丈夫。
回到病房，母亲已经稳定。王梦趴在她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包完的饺子皮。
我轻轻抚平母亲紧皱的眉头，窗外晨光熹微。手机突然跳出林小雨的短信：老师！咱们班荣获市级优秀班级了！
附图的奖杯照片里，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鸭舌帽，黑口罩，正是监控里那个假医生。
我立刻拨通李组长电话：张帅有同伙！奖杯是陷阱！
冲向学校的路上，警笛声响彻云霄。
9
奖杯里的炸弹
警车比我先到学校。
校门口拉着警戒线，李组长正指挥拆弹小组进场。看见我，他一把拦住：苏老师！别过去！
学生们呢
都疏散了，但林小雨和王梦还在礼堂......
我甩开他就往里冲。礼堂大门洞开，远远看见王梦站在舞台上，手里捧着那个闪亮的奖杯。林小雨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嘴里塞着布条。
梦梦！放下奖杯！
她茫然回头：老师电视台说要拍领奖画面......
慢慢走出来，我尽量让声音平稳，把奖杯放在地上。
王梦终于察觉不对劲，小脸刷地白了。她刚要把奖杯放下，礼堂音箱突然爆出刺耳的电流声！
苏雯，张帅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我要是你，就不会乱动。
王梦吓得一哆嗦，奖杯差点脱手。我这才看清她脚边连着条几乎透明的鱼线——只要奖杯倾斜超过30度，就会触发机关！
张帅！我对着空气喊，你爸的案子已经判了，别一错再错！
广播里传来癫狂的笑声：错我爸收的钱还没郑建国零头多！凭什么他无期我爸十五年
拆弹专家悄悄从侧门潜入，却被突然亮起的警报灯暴露！张帅厉声警告：再靠近我就引爆！
王梦突然哭了：老师......我害怕......
数数，我轻声引导，像我们练习演讲时那样，记得吗
她抽噎着开始数：一、二、三......
广播突然切换成忙音。李组长趁机冲我打手势——他们在配电室发现了张帅的藏身处。
......七、八、九......王梦数到十时，我缓缓张开双臂：现在，把奖杯递给老师。
她颤抖着迈出第一步，鱼线绷得笔直。第二步，警报灯突然狂闪！
贱人！张帅的咆哮震得音响嗡鸣，你们都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礼堂后门砰地被撞开——吴山举着消防斧冲进来，一斧子砍断控制线！
趴下！
我扑倒王梦的瞬间，奖杯炸成无数碎片！气浪掀翻前排座椅，硝烟中传来张帅的惨叫——原来他躲在舞台地板下，爆炸波及了自己。
警察一拥而上时，这个疯子的最后一句咒骂是：苏雯！我做鬼也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按进了警车。
医院检查显示，王梦只有轻微擦伤。但林小雨被救出来时，手里死死攥着张字条：下一个是吴芳。
警方立刻加强了对吴芳的监护。病房里，她听完事情经过，突然掀开病服——腹部赫然有道刚结痂的刀伤！
上周就有人摸进医院了，她惨笑，是个女的，说要给我堕胎药......
李组长调取监控，锁定了一个戴口罩的护士——正是郑浩同父异母的姐姐郑莉。她在机场被捕时，行李箱里搜出三瓶浓硫酸。
为什么我不解，她跟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遗产。李组长翻着口供本，郑建国把黑钱都转国外了，只要郑浩意外死亡，她就是唯一继承人......
王梦突然插话：那郑浩哥哥......现在安全了吗
没人回答。山区支教站昨天传来消息，郑浩在洪水中为救两个孩子失踪了，搜救仍在继续。
三天后，母亲出院。我们刚到家，门铃就响了——吴山拎着个旧工具箱站在门口：我、我来修下水道......
他粗糙的大手局促地搓着衣角，独眼却一直往厨房瞟。母亲心领神会：正好，饺子馅不够，吴师傅搭把手
王梦欢呼着去拿擀面杖。阳光下，这个奇怪的家庭围坐在餐桌旁，热腾腾的水汽模糊了玻璃窗。
晚上，王梦偷偷问我：老师，郑浩哥哥会死吗
我给她看山区发来的最新照片：洪水退去的操场边，立着块简陋木牌，上面是孩子们用粉笔写的郑老师我们等你回来。
看，我指着一处反光点，像不像奖杯的光
她用力点头，把照片贴在床头——和吴晓峰、林小夏的照片并排。
睡前检查门窗时，我发现吴山睡在楼道里，怀里抱着那把消防斧。
吴叔，我轻声说，进屋睡吧。
他摇摇头，斧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你们安心睡，有我呢。
远处，警笛声若隐若现。
10
洪水中的星光
郑浩的遗体在洪水退去的第七天被找到。
消息传来时，我们正在布置期末考试的考场。王梦手里的粉笔啪地断了，她蹲下去捡，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她声音闷闷的，真的救了两个小朋友吗
我把山区发来的报道给她看：照片里泥泞的河滩上，摆着三双小鞋子——两双整齐并列，另一双被洪水冲得老远。
嗯，我揉揉她头发，他最后做了件好事。
教室广播突然响起：请苏雯老师速到校门口。
来人是郑夫人。她一身素黑，怀里抱着骨灰盒，再没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看见我，她深深鞠躬：苏老师，小浩的遗物......
递来的纸袋里装着日记本、旧校牌，还有张被水泡模糊的照片——竟然是去年校运会上，我带着4班夺冠的合影。照片背面用透明胶贴着张便签：要是早点遇到苏老师就好了。
他在山区......教语文。郑夫人抹着眼泪，孩子们叫他小郑老师......
骨灰盒上沾着泥渍，像是被人紧紧搂在怀里跋涉过。我突然想起郑浩转学前那个雨天，他躲在器材室哭，被我撞见时还恶狠狠地说看什么看。
葬礼什么时候办
不办了。郑夫人苦笑，他留的遗嘱说，骨灰撒在山区......她递来封信，这是给你的。
信纸上的字迹被水浸得斑驳：苏老师，对不起。那天你问我为什么总欺负人，其实是因为......我爸说，弱肉强食是天理。
最后一行写着：如果下辈子还能当学生，我想做你的课代表。
风穿堂而过，操场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郑夫人走远后，王梦悄悄拉住我袖子：老师，我们能给郑浩哥哥立个碑吗
于是在校园最安静的角落——图书馆后那棵老榕树下，多了块不起眼的小石头。王梦用红颜料在上面画了颗星星，林小雨刻下日期，全班同学轮流埋下自己的小秘密：
郑浩，谢谢你上次帮我修自行车。
你打球其实超帅的！
下辈子我们当同桌吧......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吴芳顺利生下个女婴。护士抱出来时，小家伙哇哇大哭，左脚踝有块心形胎记——和吴芳当年一模一样。
叫吴晓星怎么样病床上的吴芳虚弱地问，星星的星......
王梦小心翼翼地碰触婴儿的手指：小星星，姐姐等你长大。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婴儿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吴晓峰、林小夏、郑浩......那些年轻的面孔都在光影里微笑。
毕业典礼上，晓峰班的孩子们获得了特殊贡献奖。当王梦代表全班致辞时，礼堂最后排多了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是郑莉，她手里攥着弟弟的支教日记。
......我们要记住，王梦清亮的声音传遍全场，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掌声中，郑莉悄悄放下个包裹离场。保安打开检查，里面是郑家全部非法所得的证据，最上面贴着字条：替我弟赎罪。
暑假第一天，母亲带着王梦和小星星去乡下避暑。我留在城里整理教室，发现讲台抽屉里塞满了纸条——是孩子们临走前偷偷写的：
老师，高中我还想当您学生！
我考上师范啦！十年后回来接班~
苏老师，要等我们长大啊......
夕阳西下，空荡的教室镀上一层金边。黑板上还留着最后一课的板书，我轻轻擦去再见两个字，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
是王梦用圆规刻的小字：苏雯，最好的妈妈。
窗外，初蝉开始鸣叫。新一批一年级新生正在操场跑跳，笑声像清澈的溪流。
教育的轮回永不停歇，而我们，都成了点亮黑夜的星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