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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许岩盯着办公桌上的包裹,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那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包裹,约莫巴掌大小,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用黑色马克笔潦草写下的收件地址和他的名字。邮戳显示它来自城郊的一个小邮局,日期是三天前。

    又是哪个读者寄来的线索许岩自言自语道,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包裹边缘。作为《都市探秘》杂志的资深记者,他经常收到读者寄来的各种神秘事件线索,大多数最后都被证明是无聊的恶作剧或误会。

    包裹里只有一盘老式录音带,黑色的塑料外壳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松林公寓404室,听风的声音。字迹纤细而颤抖,像是写字的人处于极度紧张或恐惧中。

    许岩拿起录音带,在手中翻转着查看。这种录音带至少已经停产十年了,现在很少有人还在使用这种老式媒介。他办公桌抽屉里恰好有一台古董级的卡带录音机——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也是他偶尔用来听老爵士乐的小爱好。

    录音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许岩按下播放键,磁带开始缓慢转动。起初只有沙沙的白噪音,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然后,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声出现了。

    你听到了吗那声音说,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带着某种诡异的颤抖,它在风中说话...它知道我们在这里...

    许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音量调大。录音中除了那个女声,似乎还有另一种声音,一种不属于人类的低语,像是风声,却又像是某种语言,音节模糊却富有节奏。

    不...不要过来...女声突然变得惊恐,我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在那里!求求你...放过我...

    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像是家具被推倒,然后是急促的喘息和奔跑声。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录音带的背景噪音,随后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下那奇怪的风声低语持续了十几秒,直到录音结束。

    许岩的手指悬在停止键上方,一时忘记了按下。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办公室的空调似乎突然变得过于寒冷。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喃喃道,倒带准备再听一遍。这次他更加专注,试图分辨那些背景中的低语。那些音节...它们几乎像是某种语言,但又不符合他所知的任何语系。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反复聆听,他竟有种那些声音在回应他的错觉。

    录音带背面的标签上提到的松林公寓许岩是知道的。那是城西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是高级知识分子住宅区,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主要租给低收入人群和外来务工人员。404室...这个数字在东方文化中本就带有不祥的意味。

    许岩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如果现在出发,他能在天黑前赶到松林公寓一探究竟。职业敏感告诉他,这盘录音带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值得挖掘的故事——或许是一起被掩盖的罪案,或许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的悲剧,又或者...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将录音带小心地放回抽屉锁好,抓起外套和录音设备,快步走出办公室。

    老许,又去挖什么猛料啊经过编辑部时,同事小李探头问道。

    可能是个都市传说,也可能什么都不是。许岩含糊地回答,明天告诉你结果。

    走出杂志社大楼,九月的阳光依然强烈。许岩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松林公寓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

    那地方可不怎么太平,先生是去办事

    许岩的记者直觉立刻被勾起:不太平怎么说

    司机耸耸肩,转动方向盘驶入主道:就是些传闻呗。那栋楼老住户都说晚上能听见怪声,特别是四楼。去年还有个女孩在那儿自杀了,从404房间的窗户跳下去的。警察说是自杀,但谁知道呢...

    许岩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那个女孩...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哪知道,司机摇头,只听乘客聊过几句。好像是个大学生,长得挺漂亮,独居。据说死前那段时间行为很古怪,总跟邻居说她能听见墙里的声音。

    松林公寓...404室...年轻女性...奇怪的声音...这些碎片在许岩脑海中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图景。录音带中的女声会是那个自杀的女孩吗如果是,那么是谁录下了她生命最后时刻的声音又是谁将这盘录音带寄给了他

    出租车在一栋灰褐色的七层建筑前停下。松林公寓比许岩想象的还要破旧,外墙斑驳脱落,几扇窗户用木板封住,楼前的空地上杂草丛生。整栋楼散发着一股衰败的气息,与周围新建的高档小区形成鲜明对比。

    许岩付了车费,站在公寓楼前抬头望去。四楼的窗户中,有一扇与众不同——它没有窗帘,玻璃上布满灰尘,窗框上的漆剥落得厉害。那应该就是404室。

    公寓大门没有上锁,许岩推门而入。门厅昏暗潮湿,墙上的信箱大多锈迹斑斑,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还在使用。没有门卫,也没有电梯,只有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向楼上。

    许岩开始爬楼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随着楼层升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像是潮湿的金属,又像是腐烂的木头。

    到达四楼时,许岩已经微微出汗。走廊很长,两侧排列着深棕色的房门,大多数门上贴着春联或门神画,显示里面有人居住。唯独尽头的那扇门——404室——光秃秃的,门把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许岩走近那扇门,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的手掌在距离门把手几厘米处停住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一旦打开这扇门,某些事情将无法挽回。

    你找谁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吓得许岩猛地转身。走廊中间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身材瘦小,灰白的头发扎成一个紧实的发髻,手里拎着菜篮子,正警惕地盯着他。

    您好,我是《都市探秘》杂志的记者。许岩迅速掏出记者证,我在做一个关于老建筑的专题,听说这间公寓有些...历史。

    妇人眯起眼睛:历史呵,你是冲着那个跳楼的小姑娘来的吧媒体人都是一个德行,专挖别人的伤痛。

    许岩没有否认:您认识那个女孩

    林雨桐,二十二岁,美术学院的学生。妇人的语气软化了一些,就住我对门403。多好的姑娘啊,画画得好,见人总是笑眯眯的...可惜了。

    您知道她为什么会...做那种事吗

    妇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那孩子死前一个月就开始不对劲,总说听见奇怪的声音,说墙里有人在跟她说话。我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幻听,开了些药,但好像没什么用。

    她提到过录音带吗或者...风中的声音

    妇人突然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这个她确实总说能听见风中的低语,说那声音在教她一些事情...天啊,你不会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神变得惊恐,菜篮子从手中滑落,蔬菜散落一地。

    什么我不会是什么许岩追问。

    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妇人慌乱地捡起蔬菜,我劝你别管这事了,那间屋子不干净。自从林雨桐死后,已经有三个人租过404,没一个能住满一个月的。都说晚上能听见女人哭,还有...风声。

    说完,她匆匆打开403的门钻了进去,重重关上门,留下许岩一人站在走廊上。

    许岩转向404的门,心跳加速。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出乎意料,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股陈腐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味。404室显然空置已久,客厅里除了一张歪斜的木椅和几个空纸箱外别无他物。褪色的墙纸上布满霉斑,木地板随着许岩的脚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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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的窗户正是许岩从楼下看到的那扇——积满灰尘,透进来的光线昏黄模糊。窗台上依稀可见几个模糊的指纹,许岩不敢想象那是否是林雨桐跳楼前留下的。

    他小心地在房间里走动,检查着每一个角落。卧室同样空空如也,只有墙上几枚钉子和挂钩显示这里曾经有人居住。浴室的情况稍好一些,镜子还在,但已经氧化得几乎照不出人影。

    正当许岩准备离开时,一阵微弱的气流拂过他的后颈——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呼气。他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但紧接着,他听到了。

    那声音极其细微,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一种低语,一种呢喃,无法分辨具体内容,却让许岩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正是录音带中的声音。

    谁在那里许岩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显得异常突兀。

    没有回答,但低语声变得更清晰了,音节起伏,仿佛在说着某种古老的语言。更可怕的是,许岩竟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经在哪里听过这种语言。

    声音似乎来自浴室。许岩鼓起勇气走回去,这次他注意到浴缸后面的墙纸有一块不自然的凸起。他蹲下身,小心地撕开那块墙纸——后面藏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本小小的日记本。

    日记本封面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林雨桐三个字。许岩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去年三月十五日:

    今天搬进了新公寓,404室。虽然数字不吉利,但租金便宜,采光也好。开始我的独立生活!

    接下来的几周记录的都是些日常琐事——上课、画画、与朋友聚会。变化出现在四月十日那天的日记:

    昨晚又听见了那个声音。一开始以为是邻居的电视,但凌晨三点谁会看电视声音很轻,像是风吹过缝隙的呼啸,但又像是低语...我几乎能分辨出音节。太奇怪了,我一定是太累了。

    随后的日记中,提到声音的频率越来越高,林雨桐的字迹也逐渐变得潦草:

    它又在说话了...这次我听懂了几个词...看见...打开...它在教我如何看见真实的世界...我是不是疯了

    医生说我压力太大,给我开了药。但药片让声音变得更清晰了...它说它叫风语者,说它一直在等一个能听见的人...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林雨桐死亡前一天:

    它说时间到了。明天日落时分,我必须打开那扇门。它承诺会带我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一个所有秘密都将揭晓的地方。我害怕,但更害怕继续这样活着...如果有人在读这些文字,请记住:风中的低语是真实的,它们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大多数人听不见...

    日记到这里结束。许岩合上本子,手指微微发抖。窗外,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房间里的阴影越来越长。就在这时,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这次不是在录音带里,不是在想象中,而是真真切切地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

    一种非人的低语,像是无数声音的叠加,又像是风的呼啸被赋予了意义。更可怕的是,许岩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理解其中的一些片段:

    ...终于...听见...打开...门...

    许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却在经过浴室时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浴室的镜子上,在氧化斑驳的表面上,一行清晰的字迹正诡异地浮现出来,像是有人从另一面用手指写下:

    你听见我了,许岩。

    许岩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从未在这栋楼里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名字。

    许岩盯着镜子上的字迹,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名字——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写在氧化发黑的镜面上,笔画清晰得不可思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字迹正在慢慢消失,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擦去。

    这不可能...许岩喃喃自语,伸手触碰镜面。冰冷的触感证实这确实是普通的玻璃,没有任何投影或机关能解释刚才的现象。

    浴室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了,许岩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低语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仿佛就贴着他的耳廓发声。那声音既像无数人同时低语,又像单一声音在不同时间点的叠加,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让许岩的耳膜刺痛。

    ...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许岩猛地后退,后背撞在门框上。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二十年的记者生涯中,他见过无数离奇事件,但从未亲身经历过如此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职业本能却让他无法就此放弃。

    你是谁他对着空荡荡的浴室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镇定,你想要什么

    低语声突然停止,浴室陷入诡异的寂静。许岩等待了几秒,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镜面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一道裂痕从顶部延伸到底部,正好穿过刚才字迹出现的位置。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气流从裂缝中涌出,吹动了许岩的头发。

    许岩再也无法忍受,他冲出浴室,穿过客厅,猛地拉开404室的门。走廊上,403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那位老妇人正透过门缝惊恐地看着他。

    你也听见了,是不是她颤抖着问,那声音...它回来了。

    许岩没有回答,快步走向楼梯。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那盘录音带、林雨桐的日记、镜子上的字迹...这些碎片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下到三楼时,许岩突然停住脚步。一个念头击中了他——如果那个风语者真的存在,如果它确实能通过某种方式与人交流,那么林雨桐可能并非单纯的精神疾病患者。她的自杀,也许另有隐情。

    许岩决定去找林雨桐的家人。日记中提到她是个美术生,这应该不难查。走出松林公寓时,夜幕已经降临,街灯亮起,给这栋破旧的建筑投下长长的阴影。许岩回头望了一眼404室的窗户,隐约感觉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俯视着他,但一眨眼又消失了。

    回到办公室,许岩立刻开始调查林雨桐的背景。通过美术学院的同学录和社交媒体,他很快找到了关键信息:林雨桐,1999年出生,毕业于城西美术学院油画系,生前与妹妹林雨晴同住,父母早逝。更令人惊讶的是,林雨晴的联系方式就列在紧急联系人一栏。

    许岩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疲惫的女声传来:喂

    您好,是林雨晴小姐吗我是《都市探秘》杂志的记者许岩。关于您姐姐的事,我有些问题想请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就知道会有人再来问的。一年了,整整一年没有人关心过桐桐为什么死...除了我。

    您认为她的死因不单纯是自杀许岩小心地问道。

    见面谈吧。林雨晴说了一个咖啡厅的地址,明天上午十点。带上你找到的东西。

    挂断电话,许岩陷入沉思。林雨晴的反应很奇怪,她似乎预料到会有人联系她关于姐姐的事。而且她提到了带上你找到的东西——她怎么知道他找到了什么

    许岩打开抽屉,再次取出那盘录音带。这次他没有立即播放,而是仔细检查外壳。在强光下,他发现塑料外壳内侧似乎有极细的刻痕。他用放大镜观察,辨认出那是一行微小的字迹:

    给能听见的人。

    这盘录音带是刻意留给特定人士的。许岩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收到它——因为他以调查超自然现象闻名,写过一系列关于都市传说的深度报道。有人,很可能是林雨桐本人,在生前准备了这盘录音带,希望有朝一日能落入像他这样的人手中。

    许岩将录音带放入播放器,再次聆听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录音。这次他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在尖叫声之后,风声低语中还夹杂着一个词,一个地名——黑松岭。

    黑松岭是城郊的一片荒芜山区,以茂密的松林和陡峭的悬崖闻名,本地人很少去那里,传说那地方不干净。许岩立刻搜索相关资料,发现一个令人不安的巧合:就在林雨桐自杀前一周,黑松岭发生了一起徒步者失踪事件,至今未找到尸体。

    许岩将这些线索记录下来,准备明天与林雨晴见面时求证。夜深了,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正当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一阵微风突然拂过他的后颈——窗户明明关着,空调也没有开。

    低语声再次响起,这次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

    ...来找我们...黑松岭...真相...

    许岩猛地站起,环顾四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无比强烈。他迅速关闭电脑,抓起外套和录音带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回家的路上,许岩不断回头确认是否有人跟踪。街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奇怪的是,影子似乎偶尔会多出一部分——像是有什么东西紧贴着他,却看不见形体。

    回到家,许岩将录音带和日记本锁进保险箱。他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那种挥之不去的寒意。躺在床上,他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很快坠入梦乡。

    梦中,他站在一片漆黑的松林中,风声呼啸,每阵风都带着那种诡异的低语。远处有个模糊的人影向他招手,当他走近时,发现那是个年轻女子,面容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听见了,女子说——许岩知道她就是林雨桐,它们选择了你,就像当初选择了我。

    它们是什么许岩在梦中问道。

    古老的存在,比人类更早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东西。林雨桐的声音带着回声,它们被囚禁在风中,只能通过特定的方式与我们交流。少数人能听见它们——艺术家、诗人、疯子...还有像你这样的倾听者。

    它们为什么要找你为什么要找我

    林雨桐的表情变得悲伤:因为它们想要自由。而要获得自由,就需要...牺牲。一个能听见的灵魂作为桥梁,让它们跨越界限。

    她突然指向许岩身后:小心!它来了!

    许岩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由风和阴影组成的巨大形体从松林中升起,无数声音从中涌出,汇成震耳欲聋的咆哮。他惊醒了,发现自己在床上坐起,全身冷汗淋漓。窗外,黎明的微光刚刚浮现。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要相信她说的全部。真相在黑松岭。日落前到那里。——一个朋友

    许岩盯着这条神秘短信,心跳加速。今天与林雨晴的会面突然变得至关重要——她可能掌握着拼图的关键部分。但同时,他也必须去黑松岭一探究竟。

    窗外,一阵强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在那些自然的声音之下,许岩发誓他再次听到了那种低语——仿佛风本身正在试图告诉他什么秘密。

    城西遗忘角落咖啡馆隐藏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是那种只有熟客才会光顾的地方。许岩推开挂着铃铛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咖啡香和旧唱片的爵士乐声。上午十点,店里客人寥寥,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角落里的林雨晴。

    与姐姐林雨桐的艺术气质不同,林雨晴给人一种干练的印象——齐肩短发,黑色高领毛衣,面前摊开一台笔记本电脑。她抬头看向许岩,眼神锐利如刀。

    许记者她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加清晰冷冽。

    许岩点头,在她对面坐下。感谢您抽空见面。

    林雨晴合上电脑,直切主题:你去了404,是不是桐桐的日记在你那里

    许岩一怔:您怎么知道

    因为那本日记本该在我手里。林雨晴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年前整理遗物时,我翻遍了整个公寓都没找到它。我猜桐桐把它藏在了某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

    他们许岩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林雨晴深吸一口气,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给许岩。先看看这个吧。

    信封里是几张照片和剪报。第一张照片上,年轻的林雨桐站在黑松岭的标志牌前微笑,日期显示是自杀前两个月。接下来的照片逐渐变得诡异——林雨桐站在松林中闭眼仰头,仿佛在聆听什么;她对着空气伸出手,表情恍惚;最后几张中,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剪报则全是关于黑松岭的都市传说:徒步者失踪事件、当地人听到的怪声、传说中的山灵等等。

    桐桐死前三个月开始频繁去黑松岭写生,林雨晴说,起初只是普通的风景画,后来逐渐变得...不一样。

    她又取出几张照片,是林雨桐的画作翻拍。早期作品是典型的风景油画,色彩明亮;后期的画却转为暗色调,松树扭曲变形,画面中央总有一团模糊的漩涡状笔触,像是某种无法具象化的存在。

    她说她在画风语者,林雨晴的声音微微发颤,说那是比人类古老得多的存在,被困在风里,只有特定的人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许岩想起录音带中的低语和日记内容,后背一阵发凉。您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当然不信!林雨晴突然激动起来,又迅速压低声音,我以为是精神疾病,带她看了三个心理医生。药物起初有点效果,但后来...她摇摇头,她开始录音,说要把它们的声音保存下来。死前一周,她把所有录音带都寄了出去,说是给未来的听见者。

    许岩心头一震:寄给了谁

    不知道。她用假名从不同邮局寄的,我追查过几盘,收件人都是研究超自然现象的学者或记者。林雨晴直视许岩,你应该也收到了一盘,否则不会找到404室。

    许岩没有否认,取出手机播放了那段录音。林雨晴听着,脸色越来越苍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就是这声音...她喃喃道,桐桐死前那晚,我在电话里也听到过这种背景音。她说它们给了她一个任务,完成后就能获得永恒安宁...

    什么任务

    林雨晴摇头:她不肯说。第二天就...她的声音哽咽了,转而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想它可能和录音带有关。

    盒子里是一个老式MP3播放器。许岩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里面是林雨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雨晴,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完成了仪式。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风语者答应我,作为交换,它们会保护你。记住,不要追查真相,不要试图寻找我寄出的录音带。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录音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噪音打断,接着是那种熟悉的风中低语,比录音带中的更加清晰。许岩浑身僵硬——他分明听懂了其中的几个音节:下一个...许岩...

    他猛地摘下耳机,心跳如鼓。林雨晴关切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噪音太刺耳。许岩掩饰道,脑海中回荡着那个声音叫出他名字的诡异感。您姐姐还提到过什么具体地点吗比如黑松岭的某个特定位置

    林雨晴思索片刻:她常去鹰嘴崖附近,说那里的通道最薄弱。许记者,你打算去那里

    许岩点头:我想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小心些。林雨晴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那里...不太一样。桐桐死后我去过一次,感觉整座山都在看着我。她递给许岩一张名片,有任何发现随时联系我。

    离开咖啡馆,许岩站在阳光下却感觉不到温暖。他查看手机,那条神秘短信又浮现脑海:不要相信她说的全部。林雨晴隐瞒了什么还是发信人另有目的

    回到办公室,许岩开始调查黑松岭的历史。资料显示,这片山区在本地原住民传说中是灵魂归息之地,殖民时期曾发生过整支勘探队失踪的怪事。近三十年来,有记录的人口失踪案就有七起,全都发生在鹰嘴崖附近。

    更令人在意的是,所有失踪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向亲友提起过听见奇怪的声音。

    许岩的电脑突然黑屏,随即自行亮起,显示出一个他从未打开过的文件夹——里面是一段视频文件,创建日期是林雨桐死亡前一天。他心跳加速,点击播放。

    画面中是404室的客厅,林雨桐站在窗前,背对镜头。起初一切正常,突然,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她缓缓转身,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眼睛却充满恐惧——仿佛面部表情与真实情感被强行分离。

    仪式即将完成,画面中的林雨桐说,声音里混杂着另一种低沉的音调,桥梁已经筑好,门即将打开。风语者承诺,牺牲一个听见者,就能解放所有被困的灵魂...

    视频突然中断,电脑恢复正常。许岩呆坐在椅子上,额头渗出冷汗。那段视频不是偶然出现在他电脑里的——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想让他看到它。

    牺牲一个听见者...林雨桐的话在耳边回响。许岩想起录音带、日记、镜子上的字迹...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他正在成为下一个听见者,而等待他的可能是与林雨桐相同的命运。

    窗外天色渐暗,许岩决定明天一早就前往黑松岭。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听筒。

    许记者,是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不要去黑松岭。它们会利用你的好奇心。林雨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是谁许岩追问。

    一个试图弥补错误的人。声音回答,林雨晴没有告诉你全部真相。她姐姐的死不是终点,而是开始。404室是个陷阱,录音带是诱饵,而你...正在步入圈套。

    电话突然断线。许岩回拨来电显示号码,提示是空号。他站在窗前,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却驱散不了他心中不断扩大的阴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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