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04Not
Found——这是陈默生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深夜的办公室里，他的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方，心脏却已经停止了跳动。三十四岁，年薪百万，却换来了过劳猝死的结局。当意识重新凝聚时，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大学宿舍的硬板床上，手里握着一部早已淘汰的旧款手机。
屏幕上显示：2013年9月15日，上午8:17。
卧槽，默哥你还睡呢数据结构课要迟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陈默猛地抬头，看到了十年前死于车祸的大学室友张浩——活生生的张浩，正叼着牙刷，泡沫沾满了嘴角。
耗子陈默的声音有些发抖。
干嘛见鬼了似的。张浩用毛巾擦了擦脸，赶紧的，老刘今天点名，迟到直接挂科。
陈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梦，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大三刚开学的时候。
教室里，教授正在讲解二叉树算法。陈默盯着黑板，思绪却飘到了十年后。上一世，他毕业后进入互联网大厂，996是常态，通宵上线是家常便饭。三十五岁不到，头发掉了一半，体检报告能当恐怖看。
默哥，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下课铃响，张浩撞了撞他的肩膀，不会真见鬼了吧
陈默合上笔记本，突然问道：耗子，如果让你选一个最不可能从事的职业，你会选什么
啊张浩一愣，殡葬行业吧，多晦气。我奶奶说干这行的找对象都难。
殡葬。陈默眼睛一亮。上一世，他记得看过一则报道，中国宠物殡葬市场在2023年规模突破百亿，而目前这个行业几乎是一片空白。
耗子，我想创业。陈默突然说。
创业张浩瞪大眼睛，咱们不是约好毕业去BAT吗年薪三十万起步啊！
陈默摇摇头：互联网的红利期快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就是被榨干的电池。他顿了顿，我想做宠物殡葬。
张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啥给猫狗办葬礼你疯了吧！
城市独居青年越来越多，宠物就是他们的家人。陈默认真地说，为家人送终，花多少钱都愿意。
张浩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默哥，你是不是昨晚打游戏把脑子打坏了
陈默没有解释。他掏出笔记本，开始飞速写下自己能记住的所有关于未来宠物经济的趋势。宠物殡葬、宠物保险、宠物基因保存...这些在2013年几乎无人问津的领域，在未来都会成为蓝海。
我需要五千块启动资金。陈默合上笔记本，你入股吗
张浩犹豫了：我攒了一年的钱才够买新显卡...
三个月内，我让你看到回报。陈默斩钉截铁地说。
或许是陈默眼中的坚定打动了张浩，他最终咬牙答应了：行吧，就当陪你疯一回。不过要是赔了，你得包我一年网吧费！
当天晚上，陈默在宿舍熬夜写出了宠忆园的商业计划书。不同于传统殡葬的阴森压抑，他设想的是一个温暖的告别仪式——宠物遗体清洁、告别仪式布置、定制纪念品，甚至还有线上纪念馆。
你连网站都要自己做张浩看着陈默敲代码，咱们不是学计算机的吗，怎么干起殡葬来了
正因为我们是学计算机的，才能用互联网思维改造传统行业。陈默头也不抬地回答，这叫跨界创新。
一周后，他们在学校后门租下了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店面，月租八百。开业第一天，门口连个探头的人都没有。
看吧，我说这主意不靠谱。张浩垂头丧气地坐在空荡荡的店里。
陈默却不急不躁：去校园论坛发帖，就说计算机系学生创业，为校园流浪猫狗提供免费殡葬服务。
免费那我们喝西北风啊
先建立口碑和案例。陈默解释道，等有人愿意为宠物花钱时，自然会想到我们。
帖子发出三天后，他们接到了第一单——一只被车撞死的校园流浪猫。动保协会的学生找上门来，希望给这只猫一个体面的告别。
陈默亲自为小猫清洁身体，用鲜花布置了一个简易灵堂，还拍下了整个仪式的照片。当动保协会的女生们看到小猫安详地躺在花丛中时，好几个都红了眼眶。
谢谢你们...我们从来没想过流浪动物也能有这样的告别。协会会长李晓雅哽咽着说。
张浩悄悄对陈默竖起大拇指。当晚，动保协会的公众号发布了这次告别仪式的报道，标题是《给生命最后的尊严——校园流浪猫阿花的温暖告别》。
这篇文章在校园内引起了不小反响。一周后，一位教授带着去世的宠物狗找到了他们。
布鲁斯跟了我十二年，老教授抚摸着已经冰冷的金毛犬，我希望它能走得体面些。
这是他们的第一笔付费订单。陈默设计了一个完整的告别流程：遗体清洁、爪印留念、告别仪式，最后是火化安置。当老教授拿到那个精致的木制骨灰盒和印有布鲁斯爪印的纪念卡时，他的手微微发抖。
你们做得...很好。老教授临走时多付了两百元，比人类的殡仪馆还要用心。
两个月后，宠忆园在本地宠物圈小有名气。陈默将赚到的钱全部投入网站开发，推出了在线纪念馆功能——主人可以上传宠物的照片、视频，写下纪念文字，生成专属的纪念网页。
默哥，咱们这个月净利润有八千多了！张浩兴奋地翻着账本，比实习工资还高！
陈默却盯着电脑屏幕出神。他刚刚搜索到一条新闻：国内殡葬业巨头永恒生命集团正在寻求业务多元化，副总裁林世诚公开表示看好宠物殡葬市场前景。
怎么了张浩凑过来。
狼要来了。陈默指着屏幕，我们得加快速度。
第二天，陈默重新调整了商业计划。他将服务细分为基础套餐和定制套餐，同时开始联系本地宠物医院谈合作。
我们要在永恒生命反应过来前，占领本地市场。陈默对张浩说，然后融资扩张。
张浩挠挠头：默哥，你最近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跟个商场老油条似的。
陈默笑而不语。他确实是老油条——一个重生回来的、被资本榨干过的老油条。
正当宠忆园的业务稳步上升时，一个意外访客打破了平静。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推开了他们小店的门。
请问，这里是宠忆园吗男子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陈默身上。
是的，有什么可以帮您的陈默站起身，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普通客户。
男子递上一张名片：我是永恒生命集团的林世诚，想跟你们谈谈合作。
张浩倒吸一口冷气——名片上赫然印着副总裁三个字。
陈默面色不变，接过名片：小店简陋，林总见笑了。不知道您想谈什么合作
林世诚微笑着，眼神却锐利如鹰：年轻人有想法，我们集团很欣赏。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永恒生命的大家庭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合作邀请，这是收购前奏。上一世，他见过太多创业公司被巨头吞并后雪藏的例子。
感谢林总厚爱，陈默不卑不亢，不过我们才刚刚起步，还有很多想法要实践。
林世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小陈啊，创业不是写代码，光有技术不够。渠道、资金、政策门槛...这些你们考虑过吗
正在学习中。陈默平静地回答。
宠物殡葬需要民政部门的特许经营许可，火化环节涉及环保审批，林世诚慢条斯理地说，这些，你们有吗
张浩的脸色变了。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些。
陈默却笑了：林总，我们目前只做告别仪式和纪念服务，遗体处理是委托有资质的第三方。法律风险已经规避了。
林世诚略显惊讶，随即恢复笑容：聪明。不过市场竞争很残酷，单打独斗很难生存。永恒生命可以给你们提供资金和资源，保留你们的团队和品牌，只做战略投资。
我们会认真考虑您的提议。陈默礼貌地说。
送走林世诚后，张浩激动地跳起来：卧槽！巨头要投资我们！这下发了！
陈默却眉头紧锁：耗子，这是糖衣炮弹。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创新模式，一旦拿到手，要么雪藏，要么复制。
那怎么办
加速发展，在他们动手前建立护城河。陈默打开电脑，明天开始，我们拓展高端定制服务，同时开发APP，增加用户粘性。
当晚，陈默在宿舍熬夜修改商业计划书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别太固执。商场如战场，站错队会粉身碎骨。——林世诚
陈默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一世他已经被资本榨干过一次，这一世，他要做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林世诚来访后的第三天，陈默正在店里调试新开发的宠忆园APP，张浩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默哥，出事了！张浩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刚从爱宠医院回来，他们突然拒绝跟我们合作了！
陈默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所有分院
全部五家！张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上周还说得好好的，今天院长直接说有人举报我们无证经营，他们不敢冒险。
陈默合上笔记本电脑，眼神变得锐利。这手法太熟悉了——先假意谈合作，同时暗中切断你的生存资源，逼你就范。上一世在互联网大厂，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商业绞杀。
是永恒生命干的。陈默说。
那我们怎么办张浩抓了抓头发，宠物医院是我们最主要的客户来源啊！
陈默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附近的宠物医院：市区还有十二家独立宠物诊所，我们一家家去谈。大医院被永恒生命控制了，小诊所他们看不上。
张浩嘟囔着：跑断腿也不一定能成几家...
还有第二条路。陈默点开一个网页，宠物殡葬的核心环节是火化，我们直接找有资质的火化场合作，绕过宠物医院这个中间环节。
网页显示的是市郊一家名为安宁的宠物火化场，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地方看着就瘆得慌。张浩缩了缩脖子，而且人家能理我们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默拿起外套，今天下午没课，我们现在就去。
两个小时后，他们站在了安宁火化场斑驳的铁门前。院子里杂草丛生，一栋低矮的平房矗立在中央，烟囱静静地冒着白烟。
有人吗陈默敲了敲半开的铁门。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
张浩压低声音：默哥，这地方跟恐怖片现场似的，要不我们...
进来吧，门没锁。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张浩差点跳起来。
陈默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年轻女孩站在他们身后。她约莫二十出头，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齐肩的黑发衬得一双杏眼格外明亮，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夹。
你们是来火化宠物的女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不，我们是来谈合作的。陈默递上名片，宠忆园的创始人，陈默。
女孩接过名片，眉头微蹙：宠物殡葬纪念服务她抬头打量陈默，你们有民政部门的许可吗
陈默坦然道：目前我们只做纪念服务部分，遗体处理委托有资质的第三方，比如你们这样的专业机构。
倒是会钻法律空子。女孩轻哼一声，推开铁门，进来吧，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们。
火化场内部出乎意料的整洁。接待室虽小，但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张宠物照片和感谢卡。女孩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办公桌后。
我叫苏沐雨，安宁现在的负责人。她直截了当地说，最近有家叫永恒生命的大公司想收购我们，开价不低。这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陈默和张浩对视一眼。林世诚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有关系。陈默决定实话实说，永恒生命想垄断本地宠物殡葬市场，我们的小公司是他们第一个要清除的障碍。
苏沐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他们急着收购全市所有宠物火化场。她翻开文件夹，你们知道永恒生命的主营业务是什么吗
人类殡葬，全市七成以上的殡仪馆都是他们的。陈默回答。
不止。苏沐雨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他们处理遗体的方式。
照片上是一排排简陋的架子，数十只宠物尸体像货物一样堆放在一起，等待集体火化。
张浩倒吸一口冷气：这...太不尊重了！
工业化处理，利润最大化。苏沐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们打算把人类殡葬那套搬到宠物殡葬上。一只宠物单独火化成本至少300元，集体处理成本不到50元。
陈默盯着照片：主人不会知道自己的宠物被这样处理
合同条款里藏着呢，字小得跟蚂蚁似的。苏沐雨冷笑，等主人发现骨灰不对时，钱早交了。
陈默突然明白了苏沐雨的立场：所以你不愿意把火化场卖给他们。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产业。苏沐雨抚摸着办公桌边缘已经模糊的刻痕，他总说，对待逝者的态度，反映一个社会的良心。她抬眼看向陈默，你们宠忆园是怎么处理宠物的
陈默拿出手机，调出几个告别仪式的照片：每只宠物单独清洁、告别，火化后骨灰装盒，还可以定制纪念品。
苏沐雨仔细翻看着照片，表情渐渐柔和：比我想象的认真。她放下手机，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但有个条件——必须保证每只宠物都得到个体化处理。
这正是我们的理念。陈默伸出手，合作愉快。
苏沐雨却没有立即握手：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做线上纪念馆，把死亡商业化，不觉得是对生命的亵渎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精准刺中了陈默一直回避的思考。上一世做互联网产品，他习惯了用流量和转化率衡量一切，如今将这套思维应用到殡葬领域，确实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认为...陈默斟酌着词句，商业化不一定是亵渎。通过适当的商业模式，我们能让更多人有机会给宠物一个体面的告别。如果完全不计成本，只有富人才能享受这种服务。
苏沐雨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出陈默的影子。几秒钟的沉默后，她微微点头：有意思的观点。我们可以试试，但必须把握好度——仪式感与商业化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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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终于握住了陈默的，冰凉而坚定。
回程的公交车上，张浩兴奋地拍着大腿：太走运了！不仅解决了火化问题，还白得一个美女合伙人！
陈默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她不是合伙人，只是合作方。
得了吧，你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张浩挤眉弄眼，不过默哥，她说的那个度...你真觉得咱们的商业模式没问题
陈默没有立即回答。苏沐雨的问题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重生后，他带着前世互联网行业的思维惯性，把一切都看作可以标准化、规模化的产品。但死亡不是产品，哀悼不是服务，这里面有他尚未完全理解的维度。
我们需要调整一下服务设计。陈默最终说道，增加更多人性化元素，减少流水线感。
当晚，陈默修改了宠忆园APP的设计方案，增加了定制告别词、记忆故事分享等功能。正在他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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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浩发来的消息：
默哥，林世诚约我明天单独喝咖啡，说想了解年轻人对宠物殡葬的看法。要去吗
陈默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这是个明显的分化策略，但他不能直接阻止张浩——那只会加速分裂。
去吧，听听他怎么说。记得录音。陈默回复道，然后补充一句，别答应任何事。
放下手机，陈默继续敲代码，但思绪已经飘远。他打开浏览器，搜索苏氏殡葬，结果令他惊讶——苏家是本地历史最悠久的殡葬世家，从民国时期就开始经营殡仪馆，苏沐雨的爷爷更是业内公认的殡葬艺术家，擅长为逝者设计独特告别仪式。
难怪她对商业化这么敏感...陈默喃喃自语。
第二天中午，张浩回来时脸色复杂。他径直走到陈默面前，放下手机播放录音。
林世诚圆滑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非常欣赏你们的创新精神。永恒生命愿意投资五百万，占股51%，你们团队保留经营自主权...
录音中，张浩问为什么找他不找陈默。林世诚笑着说：年轻人里，你更务实。陈默太理想主义，创业需要理想，但活下去需要现实...
录音结束，张浩关掉手机：他还说，如果我们不接受投资，永恒生命会在下个月推出类似的线上宠物殡葬服务，用他们的渠道和资金碾压我们。
陈默平静地问：你怎么想
我...张浩抓了抓头发，五百万啊默哥，咱们干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这么多。而且他说得也有道理，我们拼不过巨头的...
所以你想接受
我不是这意思！张浩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但咱们得现实点吧要不像苏沐雨说的，找个平衡拿他们的钱，但坚持我们的服务标准
陈默看着这个上一世因车祸早逝的挚友，心中五味杂陈。张浩不是背叛，只是普通人面对诱惑的正常反应。但商场如战场，妥协往往意味着慢性死亡。
耗子，你知道为什么永恒生命急着消灭我们吗陈默轻声问。
因为我们威胁到他们了
不，因为我们证明了另一种可能性。陈默打开电脑，调出一组数据，过去一个月，我们服务的宠物主人中，83%选择了中高端套餐，平均客单价680元——是永恒生命同类服务的三倍。不是因为价格贵，而是因为我们提供了真正有价值的情感服务。
张浩怔住了：这么高我以为大部分人都选最便宜的...
人们愿意为真情实感买单。陈默指着屏幕，这才是林世诚害怕的——不是竞争，而是被证明他们的工业化模式是错的。
张浩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加快速度。陈默打开一份新文件，我昨晚设计了一个新服务——云告别，主人可以通过视频远程参与宠物告别仪式，特别适合出差在外的宠物主人。
这...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陈默拿起手机，我约了苏沐雨下午见面讨论合作细节，一起
张浩犹豫了一下：我下午...有点事，你们先谈吧。
陈默点点头，没有多问。但当他独自来到与苏沐雨约定的咖啡厅时，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场景——苏沐雨正和一个中年男子激烈争论，那人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愤然离去。
陈默等那人走远才进去。苏沐雨面前的咖啡一口没动，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叠文件，指节发白。
你来了。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抱歉，刚才有点家事。
陈默在她对面坐下：需要帮忙吗
苏沐雨摇摇头，将文件塞进包里：我叔叔，家族企业的现任掌舵人。他坚持要卖掉安宁，说宠物殡葬没前途。她苦笑一声，苏家世代做殡葬，现在连自己人都觉得这是夕阳产业。
因为他们只看到死亡，没看到情感。陈默说，殡葬的本质不是处理遗体，而是处理生者的哀思。
苏沐雨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比我想象的...深刻。
吃过亏而已。陈默笑了笑，拿出笔记本电脑，来看看我的新想法
两小时后，他们不仅敲定了云告别服务的合作细节，还碰撞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生命纪念馆，一个将宠物殡葬与生命教育结合的空间，既是告别场所，也是关于生命意义的分享平台。
这需要场地和更多投资。苏沐雨思索着，我可以把火化场旁边的仓库改造出来，但资金...
我有办法。陈默神秘地笑了笑，不过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演场戏。陈默压低声音，林世诚不是想收购吗我们就让他以为我们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响了。是张浩发来的消息：默哥，我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接受林世诚的投资。他答应给我个人50万签字费，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怎么了苏沐雨问。
陈默把手机递给她看。苏沐雨看完，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商业，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陈默收回手机，我相信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你爷爷说的，对待逝者的态度反映社会的良心。
他站起身：抱歉，我得先走了。计划不变，但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苏沐雨也跟着站起来，出乎意料地伸手整理了一下陈默的衣领：两个人也够了。我爷爷创业时，只有他和我奶奶两个人，一辆板车，一把铁锹。
她的手指冰凉，却让陈默感到一阵暖意。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重生给他的不仅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更是重新认识生命价值的机会。
走出咖啡厅，陈默拨通了林世诚的电话：林总，关于投资的事，我想再谈谈...
五百万，占股60%。这是最后报价。
林世诚将投资协议书推到陈默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光芒。高档日料店的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
陈默没有立即去看那份文件。他夹起一片金枪鱼刺身，慢条斯理地蘸了点芥末酱油：林总，上周还说51%，怎么涨价了
商场如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林世诚给自己斟了杯清酒，听说你的合伙人张浩已经接受了我们的offer
陈默的筷子微微一顿。张浩已经三天没回宿舍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他原以为只是暂时冷战，没想到...
年轻人嘛，识时务。林世诚啜饮一口酒，陈默，你很有才华，但在中国做生意，光有才华不够。渠道、政策、人脉，这些我们都有，你们没有。
陈默放下筷子，直视林世诚：如果我们拒绝呢
那就太遗憾了。林世诚叹了口气，下周一，永恒生命将推出爱宠天堂服务，价格是你们的60%。同时...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你们合作的安宁火化场，好像有些环保问题
视频显示的是安宁火化场的烟囱，正冒着黑烟。陈默心头一紧——这明显是做了手脚的拍摄角度，但普通消费者不会知道。
这是污蔑。陈默冷声道。
这叫商业策略。林世诚微笑着关掉视频，给你三天考虑。签了，你是永恒生命宠物板块的CEO；不签...他耸耸肩，你猜那些预约了你们服务的宠物主人，看到这段视频会怎么想
走出日料店，陈默的手机响了。是苏沐雨。
出事了！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慌乱，刚才有环保局的人来突击检查，说接到举报我们排放超标！
结果呢
暂时没问题，但要求我们停业三天配合调查。苏沐雨压低声音，更糟的是，我叔叔带着几个家族长辈来了，逼我签字出售火化场...
陈默握紧手机：坚持住，我马上过去。
当他赶到安宁时，院子里停着两辆黑色奔驰。办公室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苏家的产业不能毁在你手里！一个沙哑的男声吼道，永恒生命开价五百万，够你再开十个这样的破火化场！
这不是钱的问题，叔叔。苏沐雨的声音冷静而坚定，爷爷说过...
别提你爷爷！男人打断她，他那套过时了！现在谁还讲究什么殡葬艺术都是流水线作业，越快越省钱越好！
陈默敲了敲门，里面的争吵戛然而止。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眉眼间与苏沐雨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圆滑世故，典型的生意人。
你就是那个忽悠我侄女的大学生男人上下打量着陈默，我警告你，别打苏家产业的主意！
叔叔！苏沐雨上前一步，陈默是我的合作伙伴，请您尊重些。
合作伙伴苏沐雨的叔叔冷笑一声，一个毛头小子，拿什么跟永恒生命斗他转向陈默，小子，知道林世诚什么来头吗他岳父是民政局的王局长！你们玩得过这种关系
陈默心头一震。难怪林世诚如此自信，原来背后有这层关系。
苏总，陈默换了称呼，语气恭敬但不卑不亢，您说得对，我们确实势单力薄。但正因为如此，苏家的传统技艺才更显珍贵——这是永恒生命永远无法复制的核心竞争力。
苏沐雨的叔叔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回应。
什么传统技艺
苏氏遗体护理法。陈默看了一眼苏沐雨，我听沐雨提过，这是您父亲独创的手法，能让逝者如生者般安详。这种人文关怀，正是现代殡葬业最缺乏的。
苏沐雨惊讶地望着陈默——她从未跟他说过这些细节。
叔叔的表情微妙地变化着，愤怒中混入了一丝怀念：你...你怎么知道这些连现在的殡仪馆都不用了...
因为市场需要速度而非质量。陈默趁热打铁，但宠物殡葬不同，主人要的是情感慰藉。这正是苏家技艺可以大放异彩的新领域。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叔叔走到墙边，抚摸着那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苏老爷子站在第一间苏家殡仪馆门前，神情肃穆而自豪。
沐雨，叔叔终于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你真的很像你爷爷...固执得可怕。他叹了口气，我给你三个月，如果做不出成绩，就必须接受永恒生命的收购。
苏沐雨眼睛一亮：谢谢叔叔！
别高兴太早。叔叔转向陈默，小子，我侄女赌上了家族声誉，你要是让她失望...他没说完，但眼神已经传达了一切威胁。
等苏家长辈们离开，苏沐雨才长舒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我爷爷的遗体护理法
猜的。陈默笑了笑，传统殡葬世家总有些独门技艺。不过现在...他表情严肃起来，我们有大麻烦了。
他把自己与林世诚的对话和盘托出。苏沐雨听完，脸色变得苍白：价格战加政策打压...我们毫无胜算。
不一定。陈默思索着，林世诚最大的优势是规模和渠道，但我们的优势是服务质量和情感链接。如果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
一场完美的告别仪式。陈默眼睛亮了起来，一场能打动人心的、足以抵消价格差异的仪式。
苏沐雨若有所思：需要一只特别的宠物，和一个感人的故事...
正说着，陈默的手机响了。是李晓雅，动保协会的那个女生。
陈默，你们还能帮忙处理流浪动物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校工刚刚在操场边发现了一只被毒死的流浪狗，好像是阿黄...
陈默和苏沐雨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
我们马上到。陈默挂断电话，突破口来了。
校园西北角的灌木丛旁，一群学生围成一圈。中间躺着那只叫阿黄的土狗，嘴角还带着白沫。李晓雅蹲在旁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阿黄在校园生活了七年...她哽咽着说，多少届学生喂过它，它记得每一个对它好的人，下雨天还会给迷路的新生带路...
陈默蹲下身检查阿黄的遗体。这是一只普通的中华田园犬，毛发灰黄相间，左耳有一道旧伤疤。即使已经死去，它的表情依然温和，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们可以为阿黄举办一场公开告别仪式。陈默抬头对围观的学生们说，就在它最常趴着的那个草坪上。
多少钱一个男生问，我们可以众筹。
免费。陈默说，只要你们愿意分享与阿黄的故事。
苏沐雨惊讶地看了陈默一眼，但没有反对。
第二天中午，校园中心草坪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白色帐篷。阿黄的遗体被安置在鲜花丛中，经过苏沐雨的精心打理，它看起来就像在安详沉睡。帐篷外立着一块展板，上面贴着学生们提供的阿黄照片——阳光下打盹的阿黄，雪地里撒欢的阿黄，蹲在教室门口等学生下课的阿黄...
陈默原本预计会有二三十人参加，结果到了仪式开始时间，草坪上已经聚集了上百人，还有人不断赶来。
我从没想过...苏沐雨小声对陈默说，一只流浪狗会有这么多朋友。
陈默点点头，拿起话筒：今天我们聚在这里，送别我们共同的朋友阿黄...
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一个接一个的学生走上台，分享他们与阿黄的小故事。有人记得阿黄在他失恋时默默陪伴；有人说阿黄曾拦住他差点被自行车撞到的小妹妹；国际生们用蹩脚中文讲述阿黄如何带他们找到迷路的宿舍...
现场啜泣声此起彼伏。陈默注意到，人群边缘有几个拿着相机的人，正专注地记录着这一切。
仪式结束时，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走到陈默面前：我是校报记者，能采访一下你们吗关于这种新型宠物殡葬服务。
陈默正要回答，苏沐雨抢先一步：这不是服务，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记者眼前一亮：说得太好了！可以详细谈谈吗
当晚，陈默在宿舍整理阿黄仪式的照片时，门突然被推开。张浩站在门口，眼睛通红，手里攥着一个文件袋。
耗子陈默站起身。
张浩把文件袋扔在床上：林世诚给我的50万签字费，一分没动。他的声音沙哑，我他妈就是个混蛋...
陈默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银行单据和...一份永恒生命的内部文件。
这是什么
他们的爱宠天堂计划书。张浩瘫坐在椅子上，我偷出来的。默哥，他们不仅要打价格战，还准备联合民政局出台新规，要求所有宠物殡葬服务必须取得动物无害化处理许可证——而这个证，目前全市只有永恒生命旗下的三家机构有。
陈默快速翻阅文件，心沉到谷底。这一招太狠了，直接从政策层面封杀竞争对手。
为什么改变主意陈默问。
张浩抹了把脸：今天我偷偷去看了阿黄的告别仪式...看到那些人哭得那么伤心，我突然明白你在做什么了。他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世诚他们只把宠物当商品，但你...你把它们当家人。
陈默拍拍好友的肩膀：回来就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张浩绝望地说，政策门槛加上价格战，我们死定了。
陈默沉思片刻，突然问：文件上说新规什么时候出台
下个月15号，民政局的王局长亲自签发。
还有三周时间...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足够我们打一场翻身仗了。
怎么打
第一，陈默竖起一根手指，明天校报会刊登阿黄告别仪式的报道，我们要让这篇报道火出校园。第二，他又竖起一根手指，苏沐雨需要在一周内教会我苏氏遗体护理法的基本技巧。第三...他顿了顿，我们需要见一个人。
谁
王局长。陈默的嘴角微微上扬，林世诚的岳父。
张浩瞪大眼睛：你疯了人家怎么可能见我们
正常情况下不会。陈默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是阿黄告别仪式上，一个站在角落的灰发男子，除非我们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照片中的男子穿着朴素，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民政局王局长本人。而他专注聆听学生讲述阿黄故事的表情，与冷酷的政策制定者形象截然不同。
你怎么认出来的张浩惊讶地问。
前世在新闻上见过。陈默轻声说，更重要的是...你看他抚摸阿黄头部的姿势。那不是官员视察的动作，而是一个...
失去过宠物的人。苏沐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沐雨你怎么...
宿管阿姨让我上来的。苏沐雨走进来，将木盒放在桌上，这是我爷爷留下的全套遗体护理工具。你说一周学会基本技巧她直视陈默的眼睛，从今晚开始，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张浩问。
苏沐雨打开木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精致的银制工具：因为我刚得到消息，永恒生命已经说服民政部门，新规提前到本周五出台——就在三天后。
房间里一片死寂。陈默深吸一口气，拿起盒中一把造型奇特的小梳子：那就开始吧。
窗外，夜色如墨，一场关乎生死的商业暗战正进入最激烈的阶段。而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最强大的武器不是资本，不是政策，而是——人们对逝去生命那份无法割舍的爱。
凌晨三点，安宁火化场的灯还亮着。
陈默的左手腕已经红肿不堪，苏沐雨特制的银质镊子又一次从他指间滑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再来。苏沐雨捡起镊子，用酒精棉擦拭干净。
陈默摇摇头，甩了甩酸痛的右手：这比写代码难多了。
遗体护理不是技术，是心术。苏沐雨站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扶住他的手腕，你不能用力，要像对待活物一样...她的手指引导着他的动作，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轻柔地...
三天来，这是陈默第十七次尝试为练习用的动物标本梳理毛发。苏氏遗体护理法的核心不是技巧，而是一种近乎艺术的态度——让逝者看起来如同安睡。
为什么一定要我学这个陈默忍不住问，有你在不就行了
苏沐雨松开他的手：因为周五的葬礼直播，你需要亲自为王局长的狗做最后整理。
什么陈默猛地转身，你怎么知道王局长会来而且他什么时候有狗...
他有过。苏沐雨打开手机相册，放大一张模糊的照片——王局长站在阿黄告别仪式角落，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手表，这种动作，只有失去过宠物的人才有。
她点开另一张照片，是手表特写。通过放大，表壳内侧隐约可见刻着乐乐
2005-2012的字样。
你什么时候拍的这些陈默惊讶地问。
校报记者给我的。她本来想拍阿黄，无意中拍到了这些。苏沐雨收起手机，王局长的狗叫乐乐，七岁时死于肾衰竭。这是我们的突破口。
陈默若有所思：所以周五的葬礼直播...
不只是直播，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情感体验。苏沐雨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们要让王局长看到，真正的宠物殡葬应该是什么样子。
清晨，张浩顶着黑眼圈冲进火化场，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批下来了！民政局批准我们作为宠物殡葬创新服务试点单位，可以不受新规限制！
这么快陈默接过文件，我以为至少要一周。
我找了李晓雅，她舅舅在民政局工作。张浩得意地咧嘴一笑，当然，文件只是暂时的，最终决定权还在王局长手里。
陈默仔细文件，眉头渐渐舒展：足够我们准备周五的直播了。
说到直播...张浩压低声音，我刚从永恒生命的前同事那儿听说，林世诚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他准备在同一时间推出宠物天堂云葬礼服务，价格是我们的一半。
苏沐雨冷哼一声：抄袭加价格战，老套路。
不止。张浩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林世诚的声音传出：...确保那个火化场的环保问题周五见报，标题要醒目...
录音结束，三人沉默对视。环保丑闻加上价格战，足以在直播最关键的时刻摧毁他们的信誉。
我们得提前准备危机公关。陈默思索着。
不如...苏沐雨突然说，我们主动曝光
什么张浩瞪大眼睛。
把安宁的真实情况先展示给公众。苏沐雨解释道，赶在他们抹黑之前。
陈默眼睛一亮：反向操作...可以试试。耗子，你能联系到靠谱的环保记者吗
我认识都市报的环境专栏记者。张浩掏出手机，大学社团的学姐。
好，今天下午就安排采访。陈默转向苏沐雨，葬礼准备得如何了
苏沐雨点点头：场地、流程都安排好了，只差...主角。
主角我来解决。陈默神秘地笑了笑。
当天下午，都市报刊登了一篇题为《传统火化场的现代转型：探访安宁宠物殡葬》的报道，详细介绍了火化场的环保措施和历史传承，还配上了苏沐雨演示遗体护理的照片。报道发出两小时，就在本地宠物论坛引发了热议。
与此同时，陈默独自来到城北的一家老旧宠物医院。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前台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兽医，正在看报纸。
请问，韩大夫在吗陈默问道。
老兽医抬起头：我就是。
我是宠忆园的陈默。陈默递上名片，想跟您打听一只叫乐乐的狗。
韩大夫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什么乐乐我不记得了。
2005年到2012年，一只金毛犬。陈默轻声说，主人姓王。
韩大夫摘下老花镜，仔细打量着陈默：你是王局长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陈默坦然道，我们想为他，也为所有失去宠物的人，做一场真正的告别仪式。
老兽医沉默良久，终于起身：跟我来。
他领着陈默穿过走廊，来到后院的一棵樱花树下。树下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刻着爱犬乐乐之墓。
乐乐走后，王局长每周都会来这儿坐一会儿。韩大夫抚摸着石碑，后来他职位越来越高，来得就少了。他看向陈默，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想邀请王局长参加周五的宠物葬礼直播，不是作为官员，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失去爱宠的主人。
韩大夫摇摇头：他不会公开露面的。
不需要露面。陈默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只需要他允许我们，在直播中纪念乐乐。
韩大夫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与王局长手表同款的表盘，上面刻着乐乐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周围环绕着一圈爪印图案。
这是...
记忆银行的第一件藏品。陈默说，我们想告诉所有人，每一段生命都值得被记住。
老兽医的眼眶湿润了。他小心地合上木盒：我试试。
周四晚上，距离直播还有十八小时，宠忆园团队在火化场通宵备战。张浩负责测试直播设备，苏沐雨布置仪式场地，陈默则反复练习着遗体护理的最后步骤。
最新消息！张浩突然从电脑前抬起头，永恒生命刚刚官宣，明天上午十点同步推出云葬礼服务，首单免费！
苏沐雨手中的花束差点掉在地上：和我们同一时间！
不止。张浩咬牙切齿地翻着手机，他们还在各大宠物群发红包，引导大家预约他们的服务。
陈默擦掉手上的护理霜，平静地问：王局长那边有回复吗
韩大夫刚发消息说，王局长收下了纪念表盘，但明天会不会看直播...不确定。
足够了。陈默环顾四周，我们按原计划进行。
深夜，当张浩和苏沐雨都去休息后，陈默独自留在布置好的仪式场地中央。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地上，将白色的花朵染成银蓝色。这里明天将迎来三只宠物和它们的主人——一只年迈去世的猫，一只车祸身亡的柯基，还有...乐乐。
虽然没有乐乐的遗体，但苏沐雨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全息投影装置，可以将乐乐的影像呈现在特制的记忆之床上。陈默抚摸着那张空荡荡的小床，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加班到凌晨的办公室，越来越模糊的视线，最后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404
Not
Found...然后就是重生，回到十年前。
这就是意义吗...他轻声自问。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沐雨端着两杯热茶走来：还没睡
在想明天的直播。陈默接过茶杯，如果失败了...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苏沐雨在他身边坐下，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坚持做殡葬这一行吗
陈默摇头。
他小时候家乡闹饥荒，看到路边无人掩埋的尸体被野狗撕咬...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要让每个生命都有尊严地离开。月光下，苏沐雨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坚定，商业手段可以复制，价格可以竞争，但对生命的尊重...这是永恒生命永远学不会的。
陈默望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自己重生的意义——不是为了避免前世的失败，而是为了创造这一世的价值。
周五上午九点半，距离直播还有半小时。安宁火化场外已经停了几辆车——宠物主人和家属们提前到来做准备。陈默穿着简洁的黑色西装，最后一次检查流程。
设备正常！张浩比了个OK的手势，三个机位，随时可以开始。
场地准备就绪。苏沐雨调整着鲜花的位置，韩大夫刚发消息，王局长在家，电视调到了我们的直播频道。
陈默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十点整，直播准时开始。张浩操控的无人机盘旋上升，拍摄着安宁火化场全景——绿树环绕的院落，古朴但整洁的建筑，与人们印象中的殡葬场所截然不同。
陈默站在镜头前，声音沉稳：欢迎来到宠忆园首次生命纪念直播。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三段生命的圆满告别...
直播进行得很顺利。第一位是一只17岁的猫咪球球，主人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苏沐雨为球球做了细致的遗体护理，让它看起来如同安睡。当老太太看到焕然一新的爱猫时，眼泪夺眶而出：它就像睡着了一样...谢谢你们。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稳步上升，从最初的几百人到突破五千。评论区充满了感动的留言，很多人分享着自己失去宠物的故事。
第二位是一只3岁的柯基犬土豆，死于车祸。年轻的女主人泣不成声，当陈默为她展示特制的爪印纪念银牌时，她紧紧抱住了它：这是土豆留给我的最后礼物...
就在这时，张浩突然脸色大变，指着手机屏幕小声说：永恒生命的直播同时在线破万了！他们在评论区刷屏说我们收费太贵！
果然，宠忆园直播间的评论区开始出现质疑：同样的服务，永恒生命免费！不就是给死猫狗洗澡吗收费这么高听说这家环保不合格...
陈默不动声色地继续流程：接下来，我们将纪念一只特殊的狗狗——乐乐。
苏沐雨启动了全息投影装置。一道金光闪过，一只憨态可掬的金毛犬影像出现在记忆之床上，栩栩如生。陈默拿起特制的护理工具，开始为这个虚拟影像梳理毛发。
乐乐出生于2005年春天，离开于2012年冬天。陈默的声音温柔而有力，它最爱吃韩大夫宠物医院的牛肉味饼干，下雨天会害怕打雷，总是躲在主人的书桌下...
直播间的恶评突然减少了。陈默继续讲述着乐乐的点点滴滴，这些都是韩大夫提供的细节。当他拿出那块与王局长手表同款的纪念表盘时，评论区突然炸了：
天啊，这太用心了！我哭得不行...这才叫真正的纪念！
观看人数开始飙升，八千、一万、一万五...
现在，让我们为乐乐播放它最爱的音乐。陈默示意张浩切歌。
熟悉的《致爱丽丝》钢琴曲响起——这是韩大夫说的，王局长经常弹给乐乐听的曲子。
音乐放到一半，直播间突然出现一个ID为乐乐的家人的观众，一连刷了十个最高价的虚拟礼物，并留言：谢谢你们记得它。
陈默与苏沐雨交换了一个眼神——是王局长！
直播结束后，数据统计显示最高同时在线人数突破三万，远超永恒生命的一万二。更关键的是，民政局官网在下午发布公告：原定今日出台的《宠物殡葬服务管理办法》将延期实施，并公开征求意见。
我们赢了第一仗。张浩兴奋地挥舞着手机，订单爆了！排到两个月后了！
苏沐雨却盯着电脑屏幕：林世诚不会轻易认输的。
果然，晚上八点，一条爆炸性新闻出现在本地财经网：《永恒生命拟收购传统殡葬世家苏氏企业，布局高端宠物殡葬市场》。
什么苏沐雨脸色煞白，叔叔他...不可能！
她立刻拨打电话，但对方已经关机。陈默轻轻按住她发抖的肩膀：冷静。这是林世诚的反击，但我们有准备。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三天前，我已经以宠忆园的名义，申请注册了苏氏遗体护理法的商标和知识产权。你叔叔可以卖掉公司，但卖不掉你爷爷的技艺。
苏沐雨震惊地接过文件：你...什么时候
见过韩大夫那天。陈默微笑，我猜林世诚会走这一步。
张浩吹了个口哨：默哥，你简直就是诸葛亮转世！
不。陈默摇摇头，我只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商业战争了。
一周后，宠忆园的转型计划正式启动。在王局长的暗中支持下，他们获得了宠物生命纪念创新服务中心的资质，同时租下了安宁旁边的一栋二层小楼，改造成全国首家生命纪念馆——一楼是告别仪式厅和记忆银行展览，二楼是宠物丧葬文化展示区。
苏沐雨正式加入团队，担任首席仪式设计师。张浩负责商务拓展，与全市二十七家宠物诊所达成合作。陈默则专注于线上平台的开发，将云告别与记忆银行数字化。
林世诚又发动了几轮价格战和政策博弈，但宠忆园已经站稳了脚跟。他们的高端定制服务供不应求，特别是苏沐雨亲自操刀的苏氏护理套餐，预约已经排到半年后。
半年后的一个下午，陈默在纪念馆二楼的办公室收到了永恒生命的正式合作邀约——不是收购，而是平等的业务合作。邮件署名是林世诚，语气比上次谦和了许多。
要回复吗苏沐雨端着咖啡走进来。
回。陈默接过咖啡，但不是和他谈。
那和谁谈
他岳父。陈默笑了，王局长下周约我们讨论宠物殡葬行业标准制定事宜，我想邀请永恒生命作为行业代表参加。
苏沐雨会意地笑了：以合代竞
以标准引领行业。陈默望向窗外，阳光正好，死亡不应该成为暴利的工具，而纪念...应该成为每个人的权利。
楼下，张浩正带领一群参观者浏览记忆银行的藏品——各式各样的宠物纪念品，每一件背后都有一个关于爱与失去的故事。最中央的位置，是那块刻着乐乐名字的表盘复制品，下方的卡片上写着：
每一段生命都值得被记住——献给所有曾经爱过与被爱的灵魂。
陈默转身，发现苏沐雨正注视着他，目光柔和。
怎么了他问。
有时候我觉得...苏沐雨犹豫了一下，你好像已经活过一次似的。
陈默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说
你太了解这个行业的内幕了，太熟悉商业竞争的套路...她轻轻握住他的左手腕，指尖抚过那道奇怪的疤痕，而且这里，我查过资料，这种伤痕很像...心脏骤停抢救时留下的。
两人对视良久。陈默终于轻声问：你相信重生吗
苏沐雨没有直接回答。她松开他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老的铜钱，放在他掌心：我爷爷留下的。他说，殡葬师最懂得一个道理——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铜钱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陈默握紧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前世的404
N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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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