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冷静点齐小川！
你现在是条狗！
一条狗！
我在心里咆哮，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当许静怡的手指穿过笼子缝隙时，我毫不犹豫地把鼻子凑了上去，还不要脸地舔了舔。
事情要从昨天开始说起。
昨天我还是个996的程序员齐小川，加班到凌晨三点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变成了宠物店笼子里的一条金毛犬。
这是我们救助的流浪狗，特别聪明，就是有点挑食。
店员热情地介绍着，而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尾巴——它正像螺旋桨一样疯狂摆动。
哎呀，它好像很喜欢你！店员笑着说，今天正好有领养活动，套圈游戏套中哪只就可以带哪只回家。
许静怡犹豫了一下，我急得在笼子里转圈。别犹豫啊！
带我走！
虽然当条狗很惨，但如果是当许静怡的狗...这个念头让我狗脸一红。
那...我试试许静怡接过塑料圈，我立刻端正坐好，尾巴紧张地拍打着笼底。
第一个圈，没中。
我急得发出呜咽声。
第二个圈，擦边而过。
第三个圈——
塑料圈稳稳地套在了我的笼子上。
恭喜！店员欢呼着打开笼门，我几乎是蹦跳着冲向许静怡，前爪直接搭在了她肩膀上。
哇！她踉跄了一下，笑着抚摸我的头，这么热情啊
我疯狂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高中时那种淡淡的茉莉花香。
许静怡，是我啊！
齐小川！我在心里呐喊，但发出的只是一连串欢快的汪汪声。
给你取个名字吧...她歪头思考，我的狗耳朵竖得笔直，看你毛色像烤得正好的土豆，就叫土豆好不好
土豆！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老子当年可是班草！校篮球队主力！你给我取名叫土豆！
汪汪汪！我抗议道。
看来它很喜欢这个名字呢。许静怡笑着揉了揉我的耳朵。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耷拉着尾巴表示不满，但当许静怡拿出牵引绳时，我还是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
算了，土豆就土豆吧，总比叫地瓜强。
签完领养文件，我——现在是土豆了——趾高气扬地跟着许静怡走出宠物店。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走吧土豆，我们回家。她轻声说。
家。
这个字眼让我心头一热。
作为一条狗跟着初恋回家，这剧情发展也太魔幻了。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阳光下微笑的侧脸，我突然觉得，就这样当许静怡的狗，好像也不错
2
许静怡的家是一室一厅的公寓，米色沙发，阳台上摆着几盆绿植，茶几上放着医学杂志和一杯喝了一半的花茶。
典型的单身女医生住所——如果忽略墙上那幅显眼的高中毕业照的话。
我的狗眼几乎瞪出眼眶。
那是我们班的毕业照！许静怡居然把它裱起来挂在了客厅
牵引绳一解开，我就迫不及待地蹦到照片前，后腿站立，前爪搭在墙上，寻找着自己的脸。
啊，在那里！十七岁的我，站在最后一排，因为身高优势不需要踮脚就能露出整张脸，笑得像个二傻子。
而许静怡站在女生队列中间，抿着嘴，眼睛却亮晶晶的。
土豆，你也喜欢这张照片吗许静怡蹲下来揉我的脖子，这是我高中毕业照。那时候多年轻啊。
我激动得尾巴乱摇。
对对对，那是我们！你记得我吗记得齐小川吗
我试图用爪子去指照片上的自己，却只换来许静怡的轻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张照片呢。
沟通失败。
我沮丧地放下爪子，转而开始探索其他区域。作为一条狗，我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许静怡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独特的气息。
卧室门半掩着，我悄悄用头顶开。
房间布置得很简约，但床头柜上一个小小的相框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我和许静怡在校园文化节上的合照！
我们穿着班服，我手里举着奖状，她站在我旁边，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距离，但我的眼神明显往她那边飘。
许静怡居然保留着这张照片还放在床头
我的心——如果狗也有心的话——砰砰直跳。
难道她当年也...
土豆！不许进卧室！许静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轻轻抱出了房间。
好吧，至少我知道她力气不小。
我乖乖坐在客厅地板上，歪头看她，试图用眼神传达我的疑问。许静怡似乎被我的表情逗乐了：你的眼神怎么这么...人性化就像真的能听懂我说话一样。
我能！我都能！我激动地汪汪两声，突然灵光一闪——文字！我可以写字啊！
我环顾四周，发现茶几上有本便签纸和一支圆珠笔。
机会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用嘴叼起笔，在许静怡惊讶的目光中，把笔放在便签纸上，然后用爪子试图固定纸张。
天哪，你会拿笔许静怡瞪大眼睛，宠物店的店员没骗我，你真的太聪明了！
那当然，我可是人类——至少曾经是。
我骄傲地昂起头，然后全神贯注地用嘴叼着笔，试图在纸上划拉出字迹。
然而，狗嘴的构造显然不适合握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留下几道歪歪扭扭的划痕，看起来像是一岁小孩的涂鸦。
好了好了，别玩了。许静怡笑着把笔从我嘴里拿走，再聪明的狗狗也不会写字啊。
我沮丧地趴在地上，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许静怡似乎误解了我的沮丧，她蹲下来揉我的耳朵：饿了吗我给你准备晚餐。
晚餐是狗粮。当然，是高级狗粮，闻起来还不赖，但依然是狗粮。我挑剔地用鼻子拱了拱碗，抬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许静怡。
不喜欢她皱眉，店员说这是你平时吃的牌子啊。
我继续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她，尾巴轻轻摇晃。
许静怡叹了口气：好吧。她从冰箱里拿出一小块鸡肉，煮熟后撕成条拌在狗粮里。
胜利！我欢快地摇着尾巴，狼吞虎咽起来。当狗也有当狗的好处，至少不用自己做饭。
饭后，许静怡坐在沙发上看书，我趁机跳上去，把头枕在她腿上。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让我想起高中时，她坐在我前桌，长发偶尔会扫到我的课桌，带着同样的香气。
下去，土豆。她轻轻推我，狗狗不能上沙发。
我假装听不懂，反而往她怀里钻了钻。许静怡无奈地笑了：好吧，就这一次。你真是个小赖皮。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警觉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别紧张，应该是林妍。许静怡拍拍我的头，起身去开门。
一个穿着时尚的短发女生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杯奶茶和一袋零食。
惊喜探访！我带了——哇！你养狗了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今天刚领养的，叫土豆。许静怡介绍道，土豆，这是林妍阿姨。
阿姨我嗤之以鼻。林妍明明和我们同岁，高中时还和我一起打过篮球呢。我走过去嗅了嗅她的裤脚，嗯，还是用那个牌子的香水。
它的眼神好奇怪啊，林妍蹲下来打量我，像是在评判我一样。
因为我在评判你，林大小姐。我腹诽着，还记得她高中时总爱捉弄我和许静怡。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我趴在许静怡脚边，耳朵竖得高高的，不想错过任何信息。
...所以你和陆医生怎么样了林妍挤眉弄眼地问。
我的耳朵立刻竖得更直了。陆医生谁
许静怡摇摇头：没什么怎么样，就是同事而已。
得了吧，全院都知道他对你有意思。林妍吸了一口奶茶，说真的，你也该往前走了，都多少年了。
往前走从什么往前走我焦急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恨不得能开口询问。
许静怡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飘向墙上的毕业照：...有时候我还是会想，如果当年没转学，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我的心猛地一跳。她在说我们的事吗
林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你还是忘不了齐小川
我的名字！她提到了我的名字！我激动地站起来，尾巴疯狂摇摆。
许静怡轻轻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看，土豆听到新名字多兴奋。
狗狗都这样。林妍不以为意，但她的表情变得严肃，静怡，那只是个高中暗恋对象，你甚至没告诉他你喜欢他。
什么！许静怡喜欢我！我震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知道，很傻。许静怡低头玩着奶茶吸管，但有时候就是...放不下。
他怎么了我在心里尖叫，听说我什么
两人又聊了些医院八卦，我则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许静怡喜欢过我
那为什么当年突然转学为什么不说还有，她后来听说我怎么了
正当我苦思冥想时，门铃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男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宠物医药箱。
陆医生许静怡惊讶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领养了狗狗，想着来做个体检。男人微笑着，目光柔和地看着许静怡，刚好下班路过。
我的狗鼻子立刻嗅到了不对劲。
这家伙看许静怡的眼神太明显了，根本不只是同事那么简单！而且下班路过谁下班还穿着白大褂
太麻烦你了。许静怡客气地说，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陆医生蹲下来要检查我，我立刻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土豆！不许没礼貌！许静怡责备道。
但我不为所动。这个陆医生表面和善，但我敏锐的狗鼻子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不真诚的气息。
而且，任何对许静怡有非分之想的男人都是我的敌人！
没关系，新宠物都这样。陆医生强装镇定，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来，小家伙...
他伸手要摸我的头，我毫不犹豫地咬住了他的袖子——没用力，但足以表明态度。
土豆！许静怡惊呼，连忙把我拉开，对不起陆医生，它平时很乖的...
没事没事。陆医生干笑两声，迅速收回了手，可能是我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到它了。
接下来的体检在剑拔弩张中进行。
我勉强配合，但时刻警惕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当他试图给我打疫苗时，我猛地一扭，针头扎进了他自己的手指。
啊！他痛呼一声。
天哪！许静怡慌忙道歉，实在对不起！
我则在一旁得意地摇尾巴。
活该，让你觊觎我的许静怡！
送走狼狈的陆医生后，许静怡双手叉腰瞪着我：土豆！你今天太不乖了！
我耷拉着耳朵，做出悔过的表情，但心里毫无歉意。
保护许静怡是我的职责，哪怕我现在是条狗。
晚上，许静怡给我在客厅角落铺了个舒适的狗窝，但我有自己的计划。等她关灯上床后，我悄悄溜进卧室，轻轻跳上床尾，蜷成一团。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我借着微光看着许静怡安静的睡颜。她睫毛轻轻颤动，嘴角微微上扬。
我轻轻叹了口气——原来狗真的会叹气——把鼻子埋在前爪间，闭上眼睛。
明天，我一定要找到更好的方式和她沟通...
因为今晚我偷听到林妍临走时小声对许静怡说的话：...齐小川车祸去世已经五年了，你该放下了。
五年这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昨天还在加班写代码...
除非，狗的一年相当于人类的七年不，那也不对...我的思绪渐渐模糊，沉入梦乡。
梦里，我看到了刺眼的车灯，听到了尖锐的刹车声，还有...还有我手里紧握的，准备送给许静怡的礼物...
3
成为狗的第七天，我已经摸索出了一套与许静怡沟通的系统。
黄色橡胶球放在她脚边——我想玩。
蓝色骨头形状的食盆推到客厅中央——我饿了。
红色飞盘叼到门口——要上厕所。
这套玩具语言是我反复试验后的成果，虽然简陋，但至少避免了前两天那种憋得团团转还被误解想玩的尴尬。
土豆，你是成精了吗许静怡蹲下来揉我的耳朵，眼睛弯成月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我能看清她睫毛上细小的金色光点。我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狗狗。
那是因为你从没养过程序员变的狗。
我骄傲地昂起头，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
适应狗的生活比想象中困难。第一天晚上，我试图用爪子开门去上厕所，结果把门板刮出了几道痕。
现在，我已经能熟练地用爪子配合嘴打开矮柜门，甚至学会了用鼻子滑动手机屏幕——虽然大部分时候只能随机点开各种应用。
有一次不小心打开了许静怡的相册，看到里面居然有我们高中篮球赛的照片，我激动得把手机推到了地上，屏幕裂了一条缝。
坏土豆！许静怡轻轻拍我的鼻子，但眼神里没有真正的怒气。
我发现作为狗，我似乎获得了某种特权——可以犯一些人类绝对会被骂的错误。
今天许静怡下班回来时，身上的茉莉花香被浓重的消毒水味掩盖，眉头紧锁，嘴角下垂。她把包随便一扔，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双手捂住脸。
我立刻放下正在啃的玩具，小跑过去，把下巴搁在她膝盖上，用湿漉漉的鼻子碰她的手。
嗨，土豆...她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我脖子上的毛发，今天不太好。一个小病人...才六岁...我们可能救不了他。
她的声音哽咽了，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头上。
我的心揪成一团，恨不得能开口安慰她。突然，我想起高中时，每当许静怡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难过时，我都会做那个招牌鬼脸逗她笑——把眼皮往下拉，舌头歪向一边，活像个智障。
现在我没有手拉眼皮，但...我试着用爪子扒拉眼睛，同时吐出舌头，歪着头看她。
许静怡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土...土豆
我坚持不懈地保持这个表情，甚至转了个圈，尾巴因为用力过猛而左右乱甩，差点失去平衡摔倒。
噗嗤——她突然笑出声，越笑越大声，最后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土豆，你这是什么表情！太丑了！
成功了！我兴奋地蹦跳着，趁机舔了舔她的脸，尝到咸咸的泪水。许静怡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毛发里：谢谢你，土豆。
我胸口有些发烫，尾巴不由自主地摇得更欢了。
晚上，许静怡给我洗了个澡。
作为人类时，我大概会为在女生面前赤身裸体而羞耻，但现在，我只关心她挠我耳朵后面的手法有多舒服。
吹干毛发后，我浑身蓬松得像朵蒲公英，散发着宠物香波的甜腻气味。
好香的小土豆。许静怡把我抱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打开了一本相册。
我的狗眼立刻瞪大了——那是高中毕业纪念册！
她翻到我们班的页面，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熟悉的面孔。
当停在我的照片上时，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是齐小川，她轻声说，我高中时...喜欢的人。
我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虽然从林妍那里已经听过类似的话，但亲耳听到许静怡承认，还是让我浑身僵硬。
他很爱笑，总是能逗乐全班。许静怡继续说着，目光遥远，篮球打得很好，但成绩一般，尤其是数学...她突然笑起来，有一次月考，他传纸条问我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我故意写错了给他。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
什么！那道题我抄错了！
难怪那次月考成绩那么惨！作为报复，我轻轻咬了她的手指一口。
哎哟！她缩回手，怎么了土豆不喜欢这个故事
我哼哼两声，把头扭到一边。
许静怡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好吧，他后来发现了，整整一周没理我。最后是我用一盒巧克力赔罪的。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也不会做那道题！
我在心里辩解。不过那盒巧克力确实好吃...
后来我转学后，通过同学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但每次拿起电话又放下...许静怡苦笑着，再后来，听说他...出了车祸。
我的耳朵竖得笔直。又是这个车祸！
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加班时猝死的，怎么会是车祸
而且如果我已经死了，现在又怎么会变成狗
时间线完全对不上啊！
许静怡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继续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勇敢一点，告诉他我喜欢他，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的眼泪又掉下来了，这次我没有做鬼脸，只是静静地靠着她，让她抚摸我的毛发。
夜色渐深，相册摊开在沙发上，十七岁的我和十七岁的她，隔着时光对望。
那晚，许静怡允许我睡在她的床边。
我蜷缩在她的拖鞋旁，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如果我能回到人类身体，一定要告诉她，我也喜欢她，一直喜欢她。
但现在，我只能做她的土豆，用狗的方式守护她。
第二天是周六，许静怡难得休息。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她已经起床了。
我伸了个夸张的懒腰——狗的身体特别喜欢这个动作——然后跟在她脚边进了厨房。
今天我们去公园怎么样她一边准备早餐一边问我，你可以认识些狗狗朋友。
狗狗朋友我内心是拒绝的。虽然身体是狗，但我的灵魂可是人类，对嗅屁股打招呼那一套毫无兴趣。
但看到许静怡期待的眼神，我还是摇了摇尾巴表示同意。
公园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到处都是狗！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毛多的毛少的，全都在干些狗里狗气的事——追尾巴、挖坑、互相闻敏感部位...我紧紧贴着许静怡的腿，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过来打招呼。
土豆，别这么紧张。许静怡蹲下来安抚我，去玩吧，那边有只金毛和你品种一样呢。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只体型比我大一圈的金毛正叼着根木棍狂奔，口水甩得到处都是。
太丢金毛的脸了！我坚决地摇摇头——当然，在许静怡看来可能只是抖了抖耳朵。
好吧，那我们散散步。她笑着站起身，牵着我沿着湖边小路走。
微风拂过湖面，带来湿润的气息。
我的狗鼻子能分辨出无数种味道——青草、泥土、远处烧烤摊的烤肉、其他狗留下的标记...这些信息像潮水一样涌入鼻腔，让我有些晕眩。
许医生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我和许静怡同时转身。
是那个陆医生！他穿着休闲装，牵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德牧。
看到我们，那条德牧立刻竖起耳朵，充满敌意地盯着我。
陆医生，好巧。许静怡礼貌地打招呼，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僵硬。
是啊，我每周六都带雷霆来散步。陆医生微笑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许静怡脸上，没想到你也喜欢来这里。
雷霆给狗取这种名字，这人中二病吧
我腹诽着，同时警惕地盯着那条德牧。
它比我壮实多了，要是打起来我绝对吃亏。
这是你的金毛陆医生俯身想摸我，我迅速躲到许静怡另一侧。
土豆有点怕生。许静怡解释道，同时安抚地拍拍我的头。
需要我帮忙训练吗陆医生自信满满地说，雷霆经过专业服从训练，非常听话。
说着，他做了几个手势，那条德牧立刻坐下、趴下、打滚，一气呵成。
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挺厉害的——如果对象不是狗的话。
谢谢，但不用了。许静怡婉拒，我觉得土豆现在这样挺好的，有个性。
陆医生表情一滞，随即恢复笑容：当然，宠物性格很重要。对了，下周医院周年庆，你有舞伴了吗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呢！
我立刻用头蹭许静怡的腿，发出可怜的呜咽声，尾巴夹在两腿之间——装病这招对人类和狗都适用。
怎么了土豆许静怡果然上钩，蹲下来检查我的情况。
可能是走太久了，小狗容易累。陆医生假惺惺地说，要不要去那边长椅休息一下
我想我还是带土豆回家吧。许静怡歉意地说，它还没完全适应新环境。
陆医生掩饰不住失望，但还是点点头：理解。那周年庆的事...
我可能没空参加，最近排班很满。许静怡委婉地拒绝，牵着我转身离开。
走出几十米后，我立刻恢复了活力，尾巴高高翘起，步伐轻快。许静怡低头看我，眯起眼睛：土豆，你刚才是不是装的
我无辜地眨眨眼，吐出舌头卖萌。许静怡摇摇头，却忍不住笑了：小骗子。不过...谢谢。
她蹲下来，突然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和他多待。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是在对我——齐小川——说话，还是对土豆——她的狗说话这个界限越来越模糊了。
回家路上，经过一家宠物店，许静怡心血来潮地带我进去购物。二十分钟后，我脖子上多了一个蓝色领结，而许静怡手里提着一大袋新玩具和零食。
这个怎么样她拿起一个带有按钮的发声玩具，据说可以教狗狗用按钮表达需求。
我眼睛一亮！这正是我需要的！我迫不及待地扑向那个玩具，用鼻子去拱按钮。
看来你喜欢这个。许静怡笑着把它加入购物车。
回到家，她立刻拆开包装，把四个按钮排在地上，分别录入了吃、玩、散步和抱抱四个指令。
我专注地看着她演示，这可能是向真正沟通迈出的第一步！
来，土豆，试试。她指着按钮鼓励我。
我慎重地走上前，用爪子按下吃按钮。
想吃东西了许静怡解读道，走向食柜。
成功了！
我激动得原地转圈，又按了抱抱按钮。
许静怡笑着蹲下，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稳定而温暖，茉莉花香萦绕在鼻尖。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即使永远做一条狗，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4
土豆，今天有个宠物聚会，我们去玩玩好不好许静怡蹲下来，给我系上昨天买的蓝色领结。
我嘴里正叼着散步按钮，听到这句话差点把按钮咬碎。
宠物聚会
那岂不是要面对一群真正的狗
许静怡误解了我的僵硬，轻轻揉了揉我的耳朵：别紧张，都是林妍朋友的小型犬，很友好的。
小型犬那更糟了。
我见过那些吉娃娃、博美之类的小恶魔，叫声尖利，脾气暴躁，仗着体型小就为所欲为。
但许静怡期待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出门。
聚会地点是城西的一个宠物友好咖啡馆。一进门，我就被此起彼伏的犬吠震得耳膜生疼。
至少有七八条小型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它们的主人——清一色年轻女性——围坐在一旁的野餐桌边聊天。
静怡！这边！林妍站起来挥手，她怀里抱着一只毛发修剪得像狮子的博美犬。
许静怡牵着我走过去，立刻被一群女生围住。哇，好漂亮的金毛！
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毛发保养得真好！
各种赞美和问题扑面而来，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条狗被夸奖外貌的感觉...还挺不错。
它叫土豆，三个月大，特别聪明。许静怡骄傲地介绍，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孩子。
土豆好土的名字。一个尖细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一个穿着名牌运动套装、妆容精致的女生走了过来，手里牵着一条毛发染成粉色的贵宾犬。
纯种金毛应该取个英文名才配，比如我的Baby叫Richard。
我差点笑出声，幸好狗的笑声听起来只是喘气。
周琳许静怡的表情明显僵硬了，没想到你也喜欢宠物。
刚养的，纯种赛级贵宾，血统证书有五页纸那么长。周琳炫耀地举起手中的狗绳，花了六万八，比某些人一个月工资还高吧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林妍翻了个白眼，其他女生也面露不悦。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周琳和许静怡之间似乎有过节。
每条狗都很珍贵，不分品种和价格。许静怡平静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我脖子上的毛发。
是吗周琳上下打量我，你的金毛看起来品相一般啊，耳朵不够下垂，毛色也不够深。该不会是宠物店骗你是纯种吧
我感觉到许静怡的手微微颤抖。
作为人类时我就最讨厌这种势利眼，现在作为狗，更觉得这种攀比可笑至极。
静怡现在是儿童医院的主治医师，忙得很，哪有时间研究狗的血统。林妍插嘴道，语气不善。
哦医生啊。周琳夸张地挑眉，工资高有什么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听说上次相亲，对方嫌你工作太忙
许静怡的脸色变得苍白。我立刻站到她前面，对着周琳低吼。作为人类我不能打女人，但作为狗...警告一下总可以吧
哎呀，狗随主人呢，这么没教养。周琳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向她的贵宾犬，Richard，去和小朋友们玩吧。
那只粉毛贵宾犬趾高气扬地走过来，开始绕着其他狗转圈，时不时用鼻子顶它们，明显是在挑衅。
当它接近我时，我刻意避开——跟这种被宠坏的狗一般见识太掉价了。
你家土豆好乖啊，都不和其他狗玩。一个女生羡慕地说。
因为它特别聪明。许静怡蹲下来抚摸我的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能听懂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我蹭了蹭她的手表示同意。
如果她们知道我不仅能听懂，还能写代码——虽然现在没手指写了——估计会吓晕过去。
聚会进行到一半，服务员端来了特制的狗狗蛋糕。
狗吃蛋糕这概念对我来说还是太超过了。许静怡以为我害羞，特意拿了一小块放在我面前。
尝尝看，土豆，很好吃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我勉强舔了一口。出乎意料，味道还不错，有点像花生酱饼干。我小口吃起来，引来一片好优雅真有教养的赞叹。
而那只贵宾犬Richard则吃得满脸都是，完全配不上它高贵的名字。
许静怡，听说你高中暗恋的那个男生死了周琳突然开口，声音故意提高，真惨啊，年纪轻轻就车祸身亡。
我的爪子一滑，蛋糕被打翻在地。
许静怡的手指猛地掐进我的毛发中，我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停止了。
周琳！你太过分了！林妍厉声喝道。
我只是关心老同学嘛。周琳假惺惺地说，都这么多年了还单身，该不会是还惦记着那个死人吧感情生活这么可怜...
我没等她说完就扑了上去。
不是扑向周琳——尽管我很想——而是扑向她的贵宾犬。
两条狗滚作一团，引起一片尖叫。
我的体型比贵宾犬大不少，但那只粉毛恶魔异常凶猛，尖利的牙齿在我耳朵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土豆！不要！许静怡冲过来想拉开我们。
混乱中，周琳的高跟鞋不小心绊了许静怡一下。她失去平衡，手肘重重磕在石板地上，我立刻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战斗本能瞬间熄灭。我挣脱贵宾犬，冲到许静怡身边，焦急地舔她的手。她的右手肘擦破了一大块皮，渗出血丝，左手腕也扭伤了，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许静怡！你没事吧林妍和其他女生围了过来。
我没事...许静怡强撑着站起来，脸色惨白，可能是扭伤了。
你的狗攻击我的Richard，必须赔偿！周琳不依不饶，Richard可是赛级犬，受惊会影响比赛状态的！
我愤怒地咆哮起来，但许静怡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按住了我：周琳，我替土豆道歉。但请你以后不要再提齐小川，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说完，她牵着我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咖啡馆，背影挺得笔直。
我紧紧贴在她腿边，既愧疚又愤怒。
许静怡的手伤看起来不轻，但她一路上都没有责备我一句。
回到家，许静怡简单清洗了伤口，用绷带包扎好手肘，又用冰袋敷着肿胀的手腕。我垂头丧气地趴在她脚边，耳朵耷拉着，时不时发出愧疚的呜咽声。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自己的狗窝里，听着许静怡卧室里传来的轻微动静。
她似乎因为手腕疼痛而辗转难眠。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作为狗，我或许能帮上忙。
我悄悄起身，用鼻子顶开没完全关闭的卧室门。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许静怡熟睡的脸上。
她眉头微皱，受伤的手腕露在被子外面，依然有些红肿。
床头柜上放着药膏和止痛药。
我小心翼翼地用嘴叼起药膏，盖子已经被许静怡睡前拧松过，很容易就弄开了。
然后我轻轻跳上床，尽量不惊动她。
用爪子涂药膏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我尝试了几次，终于勉强用前爪蘸了一点药膏，然后极其轻柔地抹在她的手腕上。
许静怡在睡梦中轻轻呻吟了一声，但没有醒来。
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地，我把药膏涂满了她红肿的部位。
过程中，我的爪子不小心在她皮肤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让我更加愧疚。
涂完后，我低头用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算是某种形式的道歉。
嗯...小川...许静怡突然在梦中呢喃。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她梦到我了
...别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
我轻轻把鼻子贴在她的掌心，感受着她的温度和脉搏。
许静怡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眉头也舒展开来。
我就这样守了她大半夜，直到东方泛白才悄悄回到自己的窝里。
第二天早上，许静怡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很久。奇怪，她自言自语，明明记得没涂这么多药膏的...
我假装专心啃玩具，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土豆，她突然叫我，昨晚你进我房间了吗
我僵住了，玩具从嘴里掉出来。该怎么回答承认的话会不会显得很诡异
许静怡蹲下来检查我的爪子，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药膏的痕迹。真的是你...她的表情复杂难辨，你怎么会...
就在气氛变得诡异之际，门铃响了。
许静怡如释重负地去开门，是林妍，手里提着水果和外卖。
来看看伤员。林妍笑着说，随即压低声音，周琳那个贱人，我昨天在群里骂了她一顿，好几个朋友都把她拉黑了。
没必要这样...许静怡摇摇头。
有必要！林妍坚决地说，她大学时就爱针对你，就因为当时她喜欢的学长暗恋你。这么多年了还记仇，心理变态吧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周琳对许静怡的敌意居然源于这么幼稚的理由。
林妍注意到许静怡手腕上的药膏：你自己涂的医生就是专业，包扎得这么好。
其实是...许静怡犹豫了一下，看向我，土豆帮我涂的。
林妍大笑：你开玩笑吧
它的爪子上有药膏痕迹，而且...许静怡的声音越来越小，昨晚我梦见齐小川了，他也在帮我涂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林妍不以为意，不过你家土豆确实聪明得不像话。
许静怡梦见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灵魂之间有某种联系如果我能在梦中与她相见...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加速。但随即又觉得荒谬——狗会做梦吗即使会，人类能控制自己的梦境吗
林妍走后，许静怡坐在电脑前工作，我则趴在阳台晒太阳。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我的毛发上，让我昏昏欲睡。
朦胧中，我似乎回到了高中教室，许静怡坐在我前桌，她的长发散发着茉莉花香...
土豆！
许静怡的声音把我惊醒。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高中同学聚会邀请函...她轻声说，下周六。
我的睡意瞬间消散。同学聚会那岂不是能见到许多老同学也许能通过他们了解一些关于齐小川车祸的真相
许静怡把邀请函放在茶几上，双手微微发抖：不知道要不要去...
我立刻跑过去，把鼻子凑到邀请函前，然后抬头用最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你想让我去她惊讶地问。
我使劲点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许静怡蹲下来，直视我的眼睛：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能听懂我说的每一个字...
我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异常反应。
如果她现在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反应恐惧厌恶还是...
但许静怡只是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好吧，既然土豆这么支持，那我就去看看吧。
我兴奋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尝到了药膏的苦涩味道。
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能变回人类，能亲口告诉她：许静怡，我从未离开。
5
同学聚会前的那一周，许静怡变得异常安静。
她常常坐在阳台上发呆，手里捏着那张同学聚会邀请函，眼神飘向远方。
我则趴在她脚边，时不时用鼻子碰碰她的脚踝，提醒她我的存在。
土豆，你说我该去吗第五次问这个问题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邀请函的边缘，已经把它捏出了褶皱。
我走到玄关，叼来她的平底鞋放在她面前，然后坐得笔直，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
许静怡轻笑出声：这么坚决好吧，既然我的小土豆这么支持...
她弯腰挠了挠我的下巴，我趁机舔了舔她的手指。
这个动作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小默契——她的皮肤总是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茉莉花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心的味道。
聚会当天，许静怡比平时多花了半小时在衣柜前犹豫。
我看着她试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最后选了一条简单的蓝色连衣裙——高中时我曾无意中提到喜欢她穿蓝色。
怎么样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轻轻飘起。
完美。
我使劲摇尾巴，恨不得能开口赞美她。
许静怡化了淡妆，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看起来既不会太刻意，又足够优雅动人。
那我走啦，土豆。她蹲下来亲了亲我的额头，在家乖乖的。
我目送她出门，然后立刻跑到阳台，看着她走出楼道，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和我的心跳。
作为狗，我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但等待许静怡回来的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在门口和阳台之间来回踱步，时不时竖起耳朵听楼道里的脚步声。
天色渐暗，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给房间投下长长的阴影。
终于，在晚上十点半，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但比平时沉重许多。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好几次才成功，门开时，许静怡几乎是跌进来的。
她浑身散发着酒气，眼睛红肿，脸上的妆已经花了。
我冲上去迎接她，却被她一把抱住。她的泪水浸湿了我脖子上的毛发，滚烫得吓人。
他死了...土豆...齐小川死了...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五年前就死了。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虽然已经听过类似的话，但亲耳听到许静怡确认这个事实，还是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我死了
五年前
那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的明明是加班猝死...
许静怡抱着我滑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他...他骑车去机场的路上被货车撞了...当场死亡...机场...他要去见谁呢...
机场我的记忆突然闪回一些片段——大雨，自行车，刺眼的车灯...还有手里紧握的...是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她哭得那么伤心，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抓着我的毛发，仿佛我是她唯一的浮木。
我的心碎成了千万片。
我想告诉她，齐小川就在这里，就在她怀里，从未离开。
但我能做的只是轻轻舔去她脸上的泪水，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你知道吗...我高中时...好喜欢他...许静怡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手指描绘着我的脸部轮廓，他笑起来...左边有个酒窝...打球时...汗水从下巴滴落的样子...我偷偷画过好多遍...
我的呼吸停滞了。
许静怡画过我这个秘密她从未透露过。
高中时的我总是用篮球和玩笑掩饰对她的喜欢，而她用安静和微笑守护着自己的心事。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明明靠得那么近，却永远无法相交。
毕业前...我爸突然调职...全家要搬走...许静怡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靠在我身上，我写了信...想给他...但最后...没勇气...
信什么信情书吗我急得爪子在地板上抓出几道痕迹。
如果我能说话，如果我能变回人类哪怕一分钟...
许静怡突然抬头，醉眼朦胧中带着一丝疑惑：土豆...为什么我一说齐小川...你的耳朵就竖起来...
我僵住了。被她发现了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但她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我真是喝多了...居然觉得你能听懂...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差点绊倒，我赶紧用身体支撑住她。
跌跌撞撞地，我护送她到卧室。她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换就蜷缩成一团，像受伤的小动物。
我跳上床，轻轻趴在她身边，用鼻子碰了碰她的脸颊。
别走...她迷迷糊糊地抱住我，今晚...陪着我...
我静静地守护着她，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睫毛在睡梦中不时颤动。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半夜，许静怡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气。我立刻凑上去，用头蹭她的手臂。
我梦见...他在车祸现场...她的声音颤抖，他手里拿着什么...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我浑身发冷。那个模糊的记忆碎片又闪现在脑海——我确实拿着什么东西，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许静怡下床去浴室洗了把脸，回来时清醒了许多。她坐在床边，手指穿过我的毛发：对不起，土豆，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轻轻呜咽一声，把头枕在她腿上。她叹了口气：我只是...需要了结这件事。明天开始，我会试着放下。
不！不要放下！我在心里呐喊。但我知道，对许静怡来说，为一个已死之人悲伤毫无意义。她是个理性的医生，迟早会接受现实，继续前行。
第二天，许静怡果然表现得异常平静。她仔细地化了妆遮住红肿的眼睛，去医院上班。
接下来的几天，许静怡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早出晚归。
我则在家里苦思冥想关于死亡和车祸的谜团。
如果我真的死于五年前的车祸，那为什么我的记忆停留在最近的加班猝死
难道这是某种平行宇宙的错乱或者...我根本就不是齐小川，只是拥有他记忆的一条狗
周末，门铃响了。我从猫眼看到是陆远，立刻龇牙低吼。
自从上次公园偶遇后，这个伪君子又找各种理由来了好几次，每次都假装关心许静怡的工作，实则步步紧逼。
许静怡开了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陆医生
叫我陆远就好。他笑得温文尔雅，手里捧着一束百合，听说你最近工作压力大，想请你吃个饭，放松一下。
我挤到两人之间，用身体挡住许静怡的腿。陆远低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但抬头时又恢复了温柔：你的狗还是这么...活泼。
谢谢好意，但我今天很累。许静怡婉拒道。
就附近新开的意大利餐厅，很近的。陆远不依不饶，作为同事，我很担心你的状态。
许静怡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好吧，等我换个衣服。
什么就这么答应了我急得团团转，在许静怡进卧室后，我对着陆远低声咆哮。
他则趁许静怡不在，用口型对我无声地说：坏狗。
二十分钟后，许静怡换了条简单的连衣裙出来。
我立刻叼住她的裤脚，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土豆，乖，在家等我。她弯腰摸摸我的头。
不！我不能让这个伪君子单独和她在一起！我死死咬住不放。
看来它不想让你走呢。陆远假笑道，也许该考虑一下笼养训练
这句话让我松了口。
笼养休想！我愤愤地看着许静怡跟着陆远出门，尾巴耷拉得像条死鱼。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在家里如坐针毡。想象着陆远对许静怡献殷勤的样子，我就恨不得冲出门去。
但作为一条狗，我连门把手都够不到。
终于，门锁转动的声音让我一个激灵跳起来。
许静怡回来了，脸色比出门时更差。
陆远跟在她身后，还在喋喋不休：...所以下周末我可以来接你，那家日料店...
陆医生，谢谢你的晚餐，但我真的累了。许静怡打断他，语气坚决。
陆远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笑容：当然，你好好休息。他俯身想吻许静怡的脸颊，我猛地冲上去，挡在两人之间。
土豆！许静怡责备道，但声音里更多的是疲惫而非愤怒。
陆远悻悻地离开了。
门一关，许静怡就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
我跳上去，轻轻把头靠在她腿上。
他一直在说齐小川的事...她低声说，说他记得那起车祸的新闻...描述得很详细...
我的毛发瞬间竖了起来。陆远为什么对齐小川的车祸这么了解他们素不相识，五年前的普通车祸新闻根本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许静怡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我的毛发：他说...当时现场散落了一地的手工星星...警方一直没查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手工星星我的记忆突然像被闪电劈中——折纸星星！
我高中时曾经学过折纸星星，因为许静怡喜欢！
车祸那天，我手里拿的是...一个装满纸星星的玻璃瓶！是要送给她的！
这个认知让我激动得上蹿下跳，不小心撞翻了茶几上的杂志。
土豆！怎么了许静怡惊讶地看着我反常的行为。
我急需告诉她这个发现，但怎么做我的目光扫视房间，突然锁定在许静怡书桌上的折纸书上。
就是它！
我冲过去，用鼻子顶开书，然后叼起一张彩色纸回到许静怡面前。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我尝试用爪子和嘴折叠那张纸——结果当然是一团糟。
你想玩折纸许静怡拿起那张被我咬得湿漉漉的纸，真奇怪，你最近怎么对什么都感兴趣...
她随手折了一只纸飞机扔出去，我追着咬住，又叼回来放在她脚边，然后拼命用爪子拍打那团纸。
不是这样许静怡皱眉，那你想...
门铃再次响起，打断了这个关键时刻。我恼怒地低吼，许静怡则疲惫地去开门。
是林妍，手里提着两杯奶茶和一袋零食。拯救大兵静怡行动启动！她夸张地宣布，我听说陆远那家伙又缠着你了
许静怡无奈地笑了：消息传得真快。
全院都知道他对你图谋不轨。林妍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我和地上那团纸上，你们在玩什么
不知道，土豆突然对折纸感兴趣。许静怡说。
林妍蹲下来看我：聪明的狗狗，嗯她的目光突然变得若有所思，静怡，你说...它会不会是...
我的心跳加速。难道林妍要猜出真相
会不会是以前的主人教过它什么林妍最终说，我查过资料，有些狗能记住前主人教的技能。
许静怡点点头：有可能。她拿起那团纸，突然陷入沉思，说到记忆...林妍，你还记得齐小川会折纸吗
我的耳朵竖得笔直。
好像会吧林妍回忆道，我记得高二手工课他折过什么东西送给你
一只纸鹤。许静怡轻声说。
她起身走向卧室，我和林妍面面相觑。片刻后，许静怡拿着一个小盒子回来，里面是一只已经褪色的蓝色纸鹤。
他当时说...蓝色最配我的眼睛。许静怡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记得那一天，记得许静怡接过纸鹤时脸颊泛起的红晕，记得我以为那只是礼貌的微笑...
林妍突然拍拍手：我知道了！下周是齐小川的忌日，我们去看看他吧
许静怡的手一抖，纸鹤掉在地上。我轻轻把它叼起来，放回她手中，她最终微微点头。
我的心沉了下去。
忌日墓地这一切越来越超现实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为什么我的灵魂会在一条狗身上重生如果我没死，那墓地里埋的是谁
夜深人静时，我趴在阳台上望着星空，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许静怡已经睡了，睡前她又哭了很久，为那个已经死去的男孩。
而我，既不能告诉她真相，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这种无力感比任何肉体痛苦都更折磨人。
夜风吹拂我的毛发，带来远处花园的香气。我突然意识到，无论真相如何，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爱许静怡，从高中到现在，从未停止。
6
凌晨三点，我被电脑屏幕的蓝光惊醒。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看见许静怡正盯着电脑屏幕，脸颊被泪水打湿。
屏幕上是我——齐小川——的社交媒体主页。
最后一条状态停留在五年前：明天终于能见到她了，准备了惊喜，希望她喜欢。紧张
五年不见
我的爪子在地板上打滑。
这条状态我完全没有印象，但它确实是我的账号。
许静怡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那张我的照片，眼泪无声地落下。
你准备了什么惊喜呢...她轻声自语，为什么是五年...我们明明高中毕业才三年...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按照这个时间线，我是在大学毕业两年后出的车祸
那么这五年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许静怡继续翻看我的主页，停在一张我和几个陌生人的合影上。
照片里的我比高中时成熟了许多，穿着休闲西装，笑容灿烂。配文是：新公司第一个项目上线，团队庆祝！编程人生
你成了程序员啊...许静怡苦笑，我还以为你会打职业篮球呢。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让我的头痛得像要裂开。模糊的记忆中，我确实记得一些代码片段，但始终无法串联成完整的职业轨迹。
许静怡关掉电脑，双手捂脸抽泣起来。我再也忍不住，走到她脚边，用头轻轻蹭她的腿。
土豆...她弯腰抱起我，把脸埋在我的毛发里，我是不是很傻...为一个甚至不知道我还喜欢他的人这么伤心...
我急切地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知道，只是太胆小不敢表白。
我挣脱她的怀抱，跳到书桌上，用爪子拍打键盘。
不！下来！许静怡惊慌地想抱我下来，但我灵活地躲开了。
我的爪子太大，一次会按到好几个键，但经过几次尝试，我勉强打出了XJY——许静怡名字的缩写。
许静怡僵住了，脸色变得苍白：这...这只是巧合...
我又拍了几下，这次打出了QSQ。
许静怡的手开始发抖：土豆...别闹了...
最后一次尝试，我打出了XH，喜欢的拼音首字母。
电脑突然黑屏了——我不小心按到了电源键。许静怡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像是看到了鬼魂。
这不可能...她后退两步，撞到了书架，狗怎么会...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氛。许静怡如释重负地接起电话：喂
是医院打来的，有个急诊病人需要她立刻过去。她匆忙换了衣服，临走前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回来再谈。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
接下来的几天，许静怡明显在避开我。
她早出晚归，即使在家也避免和我有太多互动。
我能理解她的恐惧——如果我的狗突然开始拼写人类的名字，我也会吓得不轻。
但我必须再试一次。
在宠物店看到的那个语音按钮套装给了我灵感——如果有预先录制好的单词按钮，我就能组合出简单的句子。
趁许静怡上班，我翻出了她的平板电脑，找到一个简单的语音APP，可以自定义按钮。用了一上午时间，我艰难地用鼻子和爪子设置了几个基本词：我、是、齐、小、川、喜欢、你。
正当我准备测试时，门锁转动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
许静怡提前回来了！我手忙脚乱地想关掉平板，但狗爪太不灵活，反而调大了音量。
土豆许静怡走进书房，看到我和平板电脑，愣住了，你在干什么
我急中生智，用鼻子按下喜欢按钮，然后是你。
机械的女声在书房里回荡：喜欢。你。
许静怡的脸色变得煞白，平板从她手中滑落：这不好笑...是谁教你的林妍陆远
我疯狂摇头，又按了我、是、齐、小、川。
我。是。齐。小。川。
许静怡踉跄后退，撞到了墙上：停下...求你了...
我看得出她真的吓坏了，只好暂停。
但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突然袭击了我的头部，像是有人用锤子敲打我的头骨。我痛苦地呜咽着，倒在地上抽搐。
土豆！许静怡的恐惧瞬间转为担忧，她跪在我身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记忆碎片——我想起来了！
车祸那天，我手里拿的是一个装满纸星星的玻璃瓶，每一颗星星里都写着一句话。那是准备送给许静怡的五年之约礼物。
我们得去医院。许静怡颤抖着拿出手机。
不！不能去陆远的医院！我挣扎着站起来，咬住她的裤脚往反方向拉。
土豆，别闹！你可能中毒了！她试图挣脱。
情急之下，我冲到门口，用尽全力按下是和齐两个按钮。
是。齐。
许静怡的手停在拨号键上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你真的想告诉我你是齐小川
我使劲点头，尾巴紧张地绷直。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来与我平视：如果...如果你真的是齐小川，你知道我们高中时坐在教室的哪个位置吗
这是个测试。我立刻用爪子在地上画了个方框代表教室，然后在右上角点了一下——那是我的座位，许静怡坐在我前面。
许静怡的嘴唇开始颤抖：那...那年情人节，我送了你什么
我愣住了。
她送过我礼物我完全没有印象。看我困惑的样子，许静怡苦笑：果然不是真的...
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高三那年情人节，我的课桌抽屉里确实莫名其妙出现了一盒巧克力，没有署名。
当时我还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女生送的，分给全班吃了。
我冲到书桌前，用鼻子顶开抽屉，叼出一支笔，然后在废纸上画了一个心形和巧克力盒。
许静怡的眼泪夺眶而出：真的是你...但那盒巧克力里有张纸条...我以为你看到了...
纸条我完全不记得有什么纸条。我摇摇头，用爪子把纸撕成碎片，表示没看到。
我写了我喜欢你...许静怡泣不成声，夹在第二层巧克力下面...
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彼此的表白，因为一盒没翻到底的巧克力。
许静怡伸手想摸我，又迟疑地缩了回去：这太不可思议了...你怎么会...齐小川怎么会...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机械地接起来，听了几句后脸色大变：什么现在...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她慌乱地擦了擦眼泪：医院有紧急情况，我必须马上过去。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平板电脑，表情挣扎，我们...回来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急切地想拦住她，但作为一条狗，我能做的只有看着她匆匆离去，带走了解开谜团的机会。
那天晚上，许静怡没有回来。
第七章
我等了整整一夜，许静怡始终没有回家。
第二天早上，门铃响了。我兴奋地冲到门口，却闻到门外是林妍的气息，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土豆...林妍的眼睛红肿，声音嘶哑，我来接你去宠物医院暂住几天...静怡她...她突然晕倒住院了...
我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不顾一切地，我撞开林妍，冲向楼梯间。
土豆！回来！林妍在后面尖叫。
我飞奔下楼，冲出小区，凭着记忆向医院方向狂奔。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行人的尖叫声我都充耳不闻。许静怡需要我，我必须找到她。
穿过三条马路后，我的爪子已经磨破，呼吸像火烧一样疼。
一辆自行车为了避开我急刹车，车主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身后远去。我顾不上这些，只知道向前跑。
终于，儿童医院的标志出现在视野里。我喘着粗气冲进大门，立刻被保安拦住。
哪来的野狗！出去！他挥舞着警棍驱赶我。
我灵活地躲闪，钻过他的腿间，直奔护士站。许静怡在哪里我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捕捉她的气息。
天哪，那不是许医生的狗吗一个护士认出了我。
许医生在哪个病房我在心里呐喊，却只能发出急切的呜咽。
三楼神经外科...另一个护士小声说。
我立刻冲向电梯，在门关闭前挤了进去。电梯里的病人和家属发出惊叫，但我只是盯着楼层指示灯，心脏狂跳。
三楼到了，我箭一般冲出去，循着许静怡的气味找到了一间病房。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头上连着各种仪器。
陆远穿着白大褂站在床边，正在查看监护仪。
我疯狂地用爪子抓门，用身体撞击，试图进去。
这狗怎么回事！一个医生愤怒地打开门，谁让宠物进来的
我趁机钻了进去，直奔许静怡的病床。陆远看到我，脸色大变：把它弄出去！这里是无菌病房！
两个护士试图抓住我，但我灵活地躲闪，跳到许静怡床上，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任何管子。
我把头轻轻放在她手边，舔了舔她的手指。
许静怡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
静怡脑部发现肿瘤，需要立即手术。陆远冷冷地说，这狗会带来感染风险，必须带走。
肿瘤手术我的血液凝固了。不，这不可能...许静怡不能有事...
我被强行抱离病房，在走廊里，我看到了林妍，她气喘吁吁地追来了。
对不起，它突然跑了...她向医护人员道歉，然后转向我，眼泪掉下来，土豆，静怡现在很危险，你必须乖一点...
我被带到宠物医院暂时寄养，关在一个干净的笼子里。
林妍临走时承诺会随时告诉我许静怡的情况，但我等不及了。
夜深人静时，我咬开笼锁，从宠物医院的通风窗挤了出去。夜风刺骨，我的爪子已经伤痕累累，但许静怡需要我，我必须回到她身边。
穿过黑暗的城市街道，躲过巡逻的保安，我再次来到医院。这一次，我从急诊室的货物通道溜了进去，沿着消防楼梯爬到三楼。
许静怡的病房外有护士值守。我躲在走廊拐角，等待时机。终于，护士去查看其他病人时，我悄悄溜到病房门前。
门是关着的，但窗户可以看见里面。许静怡仍然昏迷不醒，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我趴在窗台上，用爪子轻轻抓挠玻璃，希望她能听见。
静怡，我来了...我在心里说，别放弃，我在这里...
突然，监护仪上的心跳加快了。许静怡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个护士匆忙进入病房检查情况。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我的项圈。
终于抓到你了。是陆远，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冷光，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我拼命挣扎，但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拖向楼梯间。
静怡不需要你分散注意力。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恨意，她的手术安排在明早，成功率只有30%。如果失败...我不允许有任何干扰。
30%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我必须回到许静怡身边，必须告诉她...
陆远把我带到医院后门，准备扔出去。在最后一刻，我猛地扭头咬了他的手腕。他痛呼一声松开手，我立刻窜出去，但没跑几步就被头晕目眩击倒了——陆远给我注射了什么。
睡一觉吧，小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等你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识。
第八章
刺眼的光线把我从昏迷中唤醒。
我躺在宠物医院的笼子里，头痛欲裂，舌头干得像砂纸。窗外已经是白天，这意味着...许静怡的手术可能已经开始了！
我疯狂地撞击笼门，发出撕心裂肺的吠叫。工作人员闻声赶来，看到我醒了，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们了！怎么跑出去的还受了这么多伤...她检查我的爪子，那里满是割伤和淤血。
我顾不上这些，只是不停地用鼻子去顶笼门，眼睛盯着门口方向。
怎么了想出去她犹豫了一下，好吧，带你去活动区走走。
一被放出笼子，我就箭一般冲向大门。工作人员惊呼着追上来，但我已经挤出了半开的门缝，再次奔向医院。
这一次，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呼吸带着血腥味。但我不能停下，不能放弃。
当我终于跌跌撞撞地到达医院时，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林妍在等候区看到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土豆...你怎么...她弯腰抱起我，眼泪落在我的毛发上，静怡还在手术中...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我蜷缩在她怀里，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的灯。求求你，许静怡，一定要活下来...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
又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手术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面色疲惫但轻松：手术很成功，肿瘤完全切除，接下来就看恢复了。
林妍喜极而泣，紧紧抱住我：她挺过来了！土豆，她挺过来了！
我虚弱地舔了舔她的手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点。
但医生接下来的话又让我紧张起来：不过病人现在还在昏迷中，需要观察4时。如果这期间不醒，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
许静怡被转到ICU，不允许探视。林妍把我带回家，承诺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但我怎么能安心等待那天晚上，趁林妍睡着，我又一次溜出家门。
医院的ICU在四楼。我绕到建筑背面，发现有一条排水管道可以攀爬。作为狗，我本不该有这种攀爬能力，但此刻的
desperation
给了我超乎寻常的力量。
经过多次尝试和摔落，我终于爬到了四楼窗台。透过玻璃，我看到许静怡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窗户锁着，我进不去，只能用爪子轻轻抓挠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
静怡...醒醒...我在心里呼唤她，我在这里...齐小川在这里...
监护仪上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许静怡的眼皮颤动，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更加用力地抓挠窗户，甚至用头去撞。一个护士注意到监护仪的变化，走过来查看。她顺着许静怡微弱的视线方向，发现了窗外的我。
天哪！她打开窗户，想赶我走，但我趁机跳了进去，直奔许静怡的病床。
不！出去！护士试图抓住我。
就在这时，许静怡的眼睛睁开了。她的目光迷茫地扫视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她的瞳孔微微扩大。
齐...小川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护士惊呆了，停下了驱赶我的动作。
我小心翼翼地跳上病床边缘，把头轻轻放在许静怡手边。她虚弱地抬起手指，抚摸我的耳朵。
真的是你...她的眼泪滑落枕边，我就知道...土豆的眼神...那么像你...
护士叫来了医生，所有人都震惊于许静怡的突然苏醒。医生检查后宣布这是奇迹般的恢复迹象。
但宠物不能留在ICU。医生坚持道。
许静怡虚弱但坚定地摇头：求求你们...让它陪我今晚...它救了我...
也许是她的坚持打动了医护人员，也许是考虑到她刚刚经历了高风险手术，最终他们同意让我留下，但必须待在专门的宠物笼里。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许静怡悄悄对我伸出手：过来...
我从笼子里钻出来，跳上病床，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她身边，避开所有的管子和伤口。
我梦见你了...她轻声说，梦见高中时...你在篮球场边对我笑...
我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车祸那天...你是要来找我吗她问。
我点点头，用爪子在她手心里画了个星星的形状。
星星...啊！那些现场发现的纸星星！她恍然大悟，是你准备的礼物
我又点点头，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许静怡轻轻搂住我，我们就这样依偎着，直到她再次入睡。
第二天早上，医生们对许静怡的恢复速度感到惊讶。她被批准转入普通病房，我也被允许正式作为治疗犬陪伴她——多亏了林妍的积极争取和医院对奇迹病例的特殊照顾。
陆远来查房时，看到我明显脸色一变，但当着其他医护人员的面，他只能保持专业态度：恢复得很好，但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他伸手想检查许静怡的瞳孔，我立刻龇牙发出警告。许静怡安抚地摸摸我的头：没事的，土豆。
陆远勉强笑了笑：你的狗...很护主。
它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许静怡平静地说，但眼神锐利地看着陆远，就像知道谁真正关心我，谁...别有用心。
陆远的笑容僵住了，匆匆结束了检查离开。
一周后，许静怡出院回家。医生嘱咐她还需要静养一个月，定期复查。林妍帮忙把我从宠物医院接回来，一路上不停地感叹这个奇迹。
你知道吗，静怡，她认真地说，如果不是土豆，你可能醒不过来了。医生都说这是医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许静怡微笑着看我：有些事情...科学确实解释不了。
回到家，许静怡坐在沙发上，把我抱到腿上，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齐小川...我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但我想告诉你...
她的声音哽咽了：高中时我就喜欢你...一直喜欢...如果早知道你的心意...如果那天没有转学...
我用爪子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然后跳到地上，叼来那个语音按钮板——林妍好心帮我从家里带来了。
我依次按下按钮：没、关、系、现、在、我、们、在、一、起。
机械的女声拼凑出这个简单的句子，许静怡泪流满面地抱住我：是的，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不管以什么形式...
9
许静怡完全康复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我最喜欢的颜色——带我去了一片我从未见过的樱花林。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们高中校园后山的那片林子，当年我们毕业前曾在这里拍过班级合照。
记得这里吗许静怡坐在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轻轻抚摸我的背，毕业前那天，你在这里偷偷摘了一朵樱花夹在课本里。
我惊讶地抬头看她。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怎么会知道
许静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信封，已经泛黄：我...一直想给你这个。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她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信封，取出一张同样年岁的信纸。我凑近看，上面是许静怡高中时清秀的字迹：
齐小川，我喜欢你。从高一第一次看到你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就喜欢你了。如果你也喜欢我，明天放学后在樱花树下等我好吗——许静怡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这封从未送达的情书，迟到了整整五年的告白...
我本来打算毕业典礼那天给你的...许静怡苦笑着把信纸翻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后来加了这句。
我仔细辨认那些已经褪色的字迹：如果明天的答案是好，那么五年后的今天，我们在这里再见一面吧。我会等你。
五年之约...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车祸那天我要去做什么——去赴这个我们从未真正约定过的约会！
许静怡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我等到天黑你都没来...后来听说你出了车祸...我以为...
我用头轻轻蹭她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爪子搭在那封信上，直视她的眼睛，希望她能读懂我眼中的千言万语。
许静怡似乎理解了，她抱住我，在樱花纷飞中轻声说：谢谢你回来赴约...即使晚了五年...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感到异常疲惫。作为一条狗，我已经七岁多，相当于人类五十多岁了。最近几个月，我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衰老——关节变得僵硬，毛发失去光泽，奔跑时容易气喘。
许静怡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更加细心地照顾我，每天给我按摩关节，添加营养补充剂。但我们都明白，时间对狗比对人类残酷得多。
又过了半年，我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兽医说我的心脏和肾脏都在衰竭，最多还有几周时间。许静怡当场崩溃，哭得像个孩子。
不要...求你了...不要再离开我...她抱着我哀求，仿佛我能改变生死规律。
我用尽全身力气舔去她的泪水，然后慢慢走向那个语音按钮板。这些日子以来，许静怡又给我添加了很多词汇，现在我能组合出更复杂的句子了。
我依次按下：不、要、哭、我、永远、爱、你、谢谢、你、等、我。
许静怡读懂了我的告别，她跪下来紧紧抱住我：我也永远爱你...齐小川...无论你在哪里...
最后的日子里，许静怡请了长假，整天陪在我身边。她给我讲我们高中的趣事，讲她想象中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有的生活，讲她这些年的思念。
我则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按钮和她对话，告诉她我所有的遗憾和爱。我们就这样，一个人和一条狗，在夕阳下完成了迟到多年的心灵交流。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我蜷缩在许静怡怀里，听着她平稳的心跳，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意识里，是她轻柔的歌声，唱着高中时我们班的那首班歌...
一年后，许静怡在城郊开了一家小型动物救助中心。办公室里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土豆的金毛犬照片，另一张是齐小川的高中毕业照。
每当有人问起这两张照片的关系，她只是微笑着回答：这是一个关于等待和重逢的故事。
而在某个平行时空里，十七岁的齐小川和十七岁的许静怡，正并肩坐在樱花树下，分享着同一副耳机。风吹落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