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娇夫实习生为什么可以私自删代码当然是我惯的啊。
1
我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非要招个那么蠢的新人回来。
陈萌萌除了一张娃娃脸能看，其他一无是处。
他来上班七天，就迟到六天。
唯一一天没迟到，是因为那天早上领导说要请全公司的人吃海底捞。
我冲进老板办公室，忍无可忍地说这个新人态度不端，直接劝退他吧。
谁知上班时间。
陈萌萌竟然躲在茶水间偷吃小熊饼干。
他听到我的话连忙冲出来，委屈巴巴：
哥哥不要开除宝宝好不好
宝宝只是太笨了，不小心坐错地铁才会迟到的。
宝宝明天会努力认路的！
我听他一口一个宝宝，有种心梗的感觉。
谁知老板哈哈大笑，看陈萌萌的眼神充满宠溺。
老板和稀泥：算了林深，你一个快奔三的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呵呵。
陈萌萌没来之前我是他的得力干将。
现在我成奔三老男人了
我在心里发笑，不动声色地打量老板和陈萌萌。
以前，这个资本家连员工上厕所超过十分钟都要扣钱。
现在，他却纵容陈萌萌带薪在茶水间吃零食。
总不能因为陈萌萌救了他全家吧
我皱了皱眉，试探道：老板，陈萌萌可不止经常迟到这问题，就比如现在，上班时间他却躲……
老板立刻打断我：萌萌他还是个孩子，多吃零食才能长身体！
林深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跑来打小报告，排挤新人，实在不利于公司团结！
我没想到，老板竟然倒打一耙。
看来我猜得不错。
这两人有问题。
我立刻笑了起来：领导批评得对，这倒是我不懂事了。
你们继续，我回去写代码了。
说完我果断转身离开。
我怕再待下去，就被老板多扣几个罪名了。
2
我前脚刚回工位，技术部王组长后脚跟了进来。
王组长期待地搓手：林哥，老板怎么说
他来打听消息。
实际上。
王组长才是全公司最想开除陈萌萌的人。
因为陈萌萌是他的下属。
没有哪个直属领导喜欢这种员工。
一则陈萌萌每天迟到，公然违反公司制度。
若不处置他，那其他按时上班的人怎么想其他人会不会有样学样
长此以往，人心就散了。
二则，陈萌萌前两天干了一件大事。
我司主营APP开发和系统维护。
前两天，技术部接了一家银行的大项目，负责给对方开发手机银行系统。
一般而言，给银行开发的系统，安全性要求都极高。
代码必须经过三轮测试，版本管理严格，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但项目上线测试的时候。
陈萌萌居然一个手滑不小心，把测试环境的代码推到了生产环境！
银行系统是极其严肃的场合，怎么允许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银行的技术负责人发现后差点两眼一黑。
当即打电话把王组长骂得狗血淋头。
王组长哪里受过这种气，气势汹汹地找陈萌萌算账。
谁知——
萌萌委屈地嘟嘟嘴巴，不安地对手指：
组长哥哥，你看那个小Bug多可爱呀。
银行的叔叔阿姨看到这么萌的代码注释，一定会想起家里的宝宝，情不自禁露出会心微笑哒！
王组长情绪失控：像你这种脑残连银行卡都办不了，谁踏马看得上你的脑残代码！
陈萌萌被王组长当众骂脑残，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可像我们这种IT公司。
自从互联网寒冬，大厂接二连三裁员以后，项目少了大半。
现在那家银行就是最大的金主爸爸。
我们服务不好衣食父母，别的公司就立马乘虚而入。
这是王组长挨骂的原因。
这事也就幸亏没捅到金主爸爸高层面前。
否则，王组长都自身难保。
万万没想到。
老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揉揉吃痛的太阳穴，有些无奈：
小王，这次就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
他刚来没几天，不了解情况。
再说他只是不小心误操作，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次就原谅他，让他下次注意就行了。
王组长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
但老板才是公司的主人。
老板都出来和稀泥，不追究陈萌萌责任。
他一个打工牛马还能说什么。
可我知道王组长想说什么。
技术部把代码推到生产环境之前，需要进行严格的code
review。
然而用公司那破服务器部署，快则十几分钟，慢则一个钟。
银行的人从不接受没经过测试的版本，只会打回技术部让重做。
所以，陈萌萌的手再滑能连滑十几分钟
虽然不理解陈萌萌做这事的动机，但他绝不是不小心点错部署按钮这么简单。
事后王组长要我开除陈萌萌。
他才进公司一周，正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时机。
可是，陈萌萌不是我亲自招进来的。
他是老板不知从哪个垃圾桶捡回来的。
想开除他，就要找老板商量。
只不过目前老板没有开除陈萌萌的意思。
我隐晦地提醒王组长：
刚才我找老板说这事的时候，他正躲在茶水间吃小熊饼干。
老板说他还是个孩子，多吃零食才能长身体。
王组长愤愤不平：神踏马二十大几的小孩，老子还是他们爷爷呢！
我谴责地看向王组长：别那么激动，王组长！
既然老板希望他长身体，你就给他多吃零食呗。
只有一条，公司规定上班时间内不允许在工位吃零食。
3
王组长没听懂我给的暗示。
听说他直接让陈萌萌坐冷板凳——专门负责不太重要的小项目维护。
然而陈萌萌就连维护个人博客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搞砸。
有一次。
一家奶茶店找我们公司做小程序。
那个小程序功能简单，开发周期不到一周。
陈萌萌早上九点开始编码，愣是弄到下午五点才提交。
问就是陈萌萌是个小笨蛋，天生对代码不敏感。
王组长若还想追责，陈萌萌就摆出一副人家不会写代码，人家不是故意的嘛的无辜表情。
王组长气得额角青筋暴起。
午饭时，他钻进我工位疯狂吐槽陈萌萌。
我看他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
我看他的眼神充满怜悯。
我平静地问他：要不你也让他帮我调个接口吧
王组长望着我欲言又止：那、那你别安排他写重要功能，小心被他坑吐血！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午四点半，老板带队坐高铁去客户那里演示项目，你让他帮我把演示用的代码准备好。
王组长听得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而后，他对我竖起大拇指。
我这么做其实给老板留足余地。
就算陈萌萌搞砸，没能按时把演示代码准备好。
等老板到了客户那里以后，他们也能临时用备用方案补救。
我没啥坏心思，就是膈应一下老板。
谁让他这么纵容陈萌萌。
然而陈萌萌总能给我更大的惊喜。
下午四点半。
我刚刚结束一场技术评审。
老板打电话冲我咆哮：林深，你准备的演示代码都是什么垃圾！
我从容对答：老板，你不是说要展示我们公司的技术实力吗
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月时间优化的核心算法，性能提升了30%，代码简洁优雅，业内少见的精品。
我故意停顿一下，轻声问：陈萌萌给你准备演示代码出了什么差池吗
老板，你一个快五十岁的人了，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老板仿佛被噎了一下。
他似乎难以启齿：
哦、哦是我错怪你了。
……没没事，你继续工作吧。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好。
我这人没什么长处。
就是擅长扔回旋镖。
这记回旋镖一定能让老板清楚认识我的长处。
没多久，王组长突然在工位无缘无故地狂笑起来。
他揣着手机满脸笑容地冲过来找我。
王组长笑得合不拢嘴：林哥，老板刚刚有没有打电话找你啊
我点点头：怎么了
王组长连忙把手机递给我。
他让我看陈萌萌的朋友圈：
【老板哥哥出去见客户，演示代码是我写的萌萌哒小游戏（*ω）】
附图：满屏幕的粉色爱心和卡通小动物。
我震惊了。
简直匪夷所思！
首先，我们老板是一个秃头啤酒肚的五十岁阿叔。
但有人总喜欢在成年人社会里装未成年人，唤五十岁秃头啤酒肚的中年霸总叫老板哥哥。
其次，谁家IT公司给银行客户演示粉红色卡通小游戏啊。
纯属脑子有坑！
我完全能想象老板打开演示程序看到一堆粉红萌萌小动物的表情。
那一定精彩极了。
王组长喜滋滋地说：刚才老板气急败坏地训了我一顿，骂我为什么安排技术部的实习生帮架构师干活。
我说你下午忙着开会，抽不开身。反正陈萌萌没事，就让他帮忙呗。这不正是体现我司各部门团结互助的时候嘛！
我问：然后嘞
王组长怎么会错过这等绝佳补刀机会：
之后我劝老板对陈萌萌多些耐心，毕竟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呀。
自那以后王组长总算开了窍。
老板表弟开了家电商公司，他安排陈萌萌接单。
陈萌萌喜爱的粉红软萌的UI设计风格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那阵子公司项目太多。
电商系统排到当天凌晨才部署完。
谁知陈萌萌上线系统时也是个小笨蛋，天生对服务器不熟悉。
以至于老板表弟的电商活动都开始了。
网站却一直显示502错误页面。
事后表弟同老板闹了起来，差点把老板的脸挠花。
老板赔了好大一笔钱，才平息对方的怒火。
4
老板带王组长去甲方汇报年度技术方案。
王组长反手带上陈萌萌。
老板临时让陈萌萌给甲方全公司配置网络设备。
他给人家安装了一堆粉色主题的桌面壁纸。
甚至大言不惭地发朋友圈：
【突然觉得自己好没见过世面，大人们正在谈技术，我只敢偷偷喝旺仔牛奶】
那阵子，老板的脾气变得异常易爆炸。
每当老板想爆发时，王组长总在积极补刀：
老板，别跟萌萌计较，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老板，他们小男孩就爱喝点小朋友饮料，多喝旺仔牛奶长身体呀！
老板，咱们中午吃必胜客，他们小孩爱吃儿童套餐。
……
王组长免不了被老板骂两句。
但他皮糙肉厚，能面不改色地把老板的骂声当作情人耳语。
王组长越被骂越起劲，怎么敲打也没用。
老板再蠢也知道自己被王组长针对了。
但王组长在IT行业做了十几年，熟悉各种开发框架、系统架构和新技术。
王组长一是公司骨干，二是他没当众顶撞老板，三是没违反公司制度。
老板总不能为了一无是处的小奶狗开除经验丰富的王组长吧
老板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找上我。
5
老板来找我时，态度非常客气。
这个周扒皮甚至给我带了一箱进口车厘子。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老板尴尬地轻咳两声：小林啊，去年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兼顾架构师和项目经理的活儿兼顾不过来，想让我给你招个助手吗
老板现在用得着我。
我又从快奔三的人变成小林了。
不过确有此事。
以前我们公司架构师和项目管理是分开的。
但自从互联网寒冬，老板缩减人员开支，把项目管理的活儿全摊派到我身上。
我在公司干了八年，对企业有感情。
我只能咬牙接下工作，打算跟公司共患难。
毕竟，现在工作不好找。
于是我成了全栈工程师。
写代码，做架构，管项目，对接客户，写技术文档的人是我。
招聘面试，制定开发规范，代码review，处理线上故障的人也是我。
我忙不过来，找老板要助手。
但老板两手一摊，说他没钱。
如今铁公鸡突然改变主意。
只怕不安好心。
然而我依旧面带微笑：所以
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月我思前想后，萌萌不太适合技术部，还是放到你这边给你当助理吧。
我说：老板，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你给我句实话，陈萌萌救过你全家啊，你这么纵容他。
老板面露难色。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凑近我耳边小声说：
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能让你嫂子知道啊。
嫂子是我们老板娘。
我警惕地瞥他一眼：我只能保证你跟我说的话，不会从我嘴里泄露出去。
但陈萌萌非要跑到嫂子面前作妖，我也没办法。
老板推我一把：我和萌萌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笑而不语。
老板急得满头大汗：萌萌是我初恋的儿子，我只是把他当半个儿子，你别想歪了。
这就是有钱男人的劣根性。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自己的儿女都没宠明白，就着急宠白月光的儿子。
老板继续解释：他离婚后日子过得艰难，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到大学毕业，谁知道经济突然变得那么难，应届毕业生根本找不到工作。
我只是想拉他们母子一把，让萌萌来我们公司混一两年工作经验，等经济变好了，再让萌萌自己去找别的工作。
看来陈萌萌给老板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很大。
他从一开始坚决不开除陈萌萌，变成现在只留他一两年。
我毕竟只是打工牛马。
老板亲自交代的工作不好推脱。
我满口答应：行，陈萌萌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长得可爱。
我让他负责一些简单的前端页面，再分点项目管理的杂活，也算让他积累一些工作经验。
老板长松了一口气：小林啊，我还是喜欢和你这种聪明的男人打交道，不用烦心！
我淡笑着眯起了眼睛。
6
陈萌萌知道被分到我手底下做事时，他委屈极了。
他摇着王组长的手臂哭一下午：
组长哥哥，宝宝不想要男领导。
林哥一开始就针对宝宝，还背后跑去老板哥哥那里告状！哼！宝宝才不喜欢他那种告状精！
他一定是看宝宝年轻可爱，被大家团宠才嫉妒宝宝！
王组长好不容易甩掉他，哪里肯让他黏上来。
他拼命甩手臂想要甩开陈萌萌。
对方见我出来，如见救星。
王组长激动地奔向我：林哥你来来，快带走你的人！
我似笑非笑地横了陈萌萌一眼。
他不敢吭声了。
他抱着一纸箱个人用品，跟在我身后回到我的工位。
只是他一直在我身后发出哼唧哼唧的不满声音。
他跟我走到工作区。
我转身，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
像一个无限包容婴儿发小脾气的慈祥长辈。
我笑眯眯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萌萌，前段时间不知道你和老板是旧识，哪里得罪你的地方，还望海涵。
陈萌萌听我这么奉承他，尾巴立马翘上天。
我接着哄道：
听说你喜欢喝奶茶和炸鸡，下午我给你点份下午茶，一是庆祝你调来我这边，二是咱们一笑泯恩仇怎么样
你们小孩心思单纯，从来不会记仇，对吧
陈萌萌的表情僵了一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他再哭闹就显得他很没礼貌了。
他甜甜地冲我笑：林哥你这样想真是太好啦！谢谢林哥送宝宝下午茶！
我蓦然倒抽一口凉气。
实在是……真踏马一言难尽！
其实我觉得陈萌萌缠着王组长，未必是雌竞心态。
老板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拿技术部开刀，反倒把运营推广部裁撤得只剩一人。
他撒泼哭闹，无非是不想被打发去随时被裁的冷衙门。
可惜他不明白。
在职场上，把自己矮化成傻瓜，除了图谋不轨的变态，不会有谁觉得他可爱。
想不被边缘化，那就去厮杀，去争抢。
在职场上，我不介意带几个资质平庸的新人。
但前提条件是这种新人工作态度积极，踏实肯干，认真好学。
而不是像陈萌萌天天迟到，妄想通过扮蠢让所有人像宠三岁小孩一样宠着他。
所以我比王组长更直接——
我让陈萌萌去前台坐着。
除了把他丢到门口当吉祥物，我还交给他另外的任务：
老板每天上班前，你给他清理一下电脑垃圾，再给他准备好一天要用的开发环境。
7
我们公司虽穷但有专门的IT运维。
维护老板电脑的工作本来轮不到陈萌萌。
但我这人心眼小。
老板把陈萌萌塞给我，让我活得不舒服。
那他也别想舒服。
在我的剧本里，陈萌萌每天迟到，绝不可能九点之前来到公司。
老板正好可以一边上班一边享受陈萌萌鸡飞蛋打的技术服务。
但我没想到陈萌萌永远给我制造惊喜。
他给老板清理电脑，手脚慌乱间把重要的项目文件当垃圾删了。
老板一言不发：……
他给老板配置开发环境，时不时把老板的个人设置全部重置。
老板表情管理失败：……
然而老板刚刚抬眼瞪他。
陈萌萌就吓得花容失色，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号啕大哭：
对不起老板哥哥，宝宝不是故意的！
呜呜呜，老板哥哥不会嫌弃宝宝太笨吧
……
老板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去王组长那儿躲清净。
他等陈萌萌折腾完毕才回办公室。
但陈萌萌所做的不止这些。
后来他不给老板配置正常的开发环境了，改成安装各种粉色主题和卡通图标。
毕竟他们小孩只会搞萌萌哒的界面，不会配置成年人的专业环境。
老板用了半个月的粉色Hello
Kitty桌面，看得老脸发绿。
他被逼到绝境，只能招来陈萌萌。
他不想招陈萌萌破防大哭，语气尽量放柔：萌萌啊，你这个桌面是不是太过可爱啦……
他说太过的时候特意加重语气。
仿佛咬牙切齿。
老板讲话艺术的通病。
他总以为讲话不用讲太直白，下属就能心领神会。
万万没想到陈萌萌红了脸颊：
老板哥哥喜欢就好！呜呜呜，宝宝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
他捂住脸娇羞地跑出去。
老板：……
哑口无言。
老板趁陈萌萌回前台的时候，钻进我工位。
他语重心长：我说林深啊……
我连忙打断他：老板，别说了，我今天被陈萌萌创出内伤！
老板：
我捂住胸口一副快崩溃的样子：老板，他今天冲进来，满脸娇羞地说老板哥哥夸他可爱！
老板：……
老板终于撕下伪装。
他怒气冲冲地一下站起来。
撞得桌子椅子哐哐响。
他脸黑如锅底：林深，管好你的人！以后不准再让他进我办公室！
我若无其事地从抽屉里搬出一盒Hello
Kitty贴纸。
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滞。
我抬头笑意吟吟地应承他：好的，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谁知老板看到贴纸整个人都炸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走贴纸，恶狠狠地把贴纸扔进垃圾桶里。
老板表情狰狞而扭曲：这里是办公场合，不是幼儿园！
再让我看到这些幼稚玩意我扣你这个月奖金！！
老板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我平静地抽出湿巾，擦拭桌面残留的贴纸胶。
我就喜欢跟老板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我刚把贴纸搬出来，他立马知道我在点他。
8
失去帮老板维护电脑的任务后，陈萌萌成了名副其实的吉祥物。
别人接不到领导安排的工作会心慌。
陈萌萌不一样，他丝毫不慌。
他每天在前台化妆，嘟嘴扮可爱，拍小视频发抖音。
【嘻嘻，今天又是被全公司团宠的一天呢】
【林哥真把我当小孩儿一样宠，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他请我吃了炸鸡和奶茶，一定是渴望拥有我一样软萌可爱宝宝吧】
【今天老板哥哥夸我桌面可爱，是不是暗示我给他生宝宝】
【讨厌，宝宝怎么能生宝宝呢…】
【……】
我现在对陈萌萌的宝言宝语已经基本免疫。
毕竟他都能对着老板意淫出五十岁秃头啤酒肚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忍常人所不能忍。
我俩年龄差摆在那儿。
我总不能输给他吧。
我心情好、不忙的时候。
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路过前台揉他脑袋，并投喂他一杯奶茶。
就当是喂宠物。
我们俩现在维持表面的和谐。
毕竟他现在一整天都坐在前台，很少进我工位骚扰我。
客户要是上门找人办事，他能用娇滴滴的奶音回答他们正在开会。
也算发挥前台的部分作用。
我和陈萌萌相安无事。
老板反而有些坐不住了。
老板招我进他办公室，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平心静气地露出微笑：老板有事直说。
老板满脸无奈：
小林啊，我把陈萌萌交给你，是想让你多少教他点东西。
以前王组长至少还能让他写写代码，你现在直接当他不存在！
可是你看看他，整天坐在公司前台化妆卖萌拍小视频，成什么样子多影响公司形象！
我心里发笑。
我不把陈萌萌放在公司门口，老板怎么知道他每天上班干什么
但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我要老板求我无痛把陈萌萌开除。
而不是我主动提议老板开除陈萌萌，再被他训我不懂事。
我面上装出一副痛苦纠结的样子：
老板，那你说我能交代他做什么工作只要你开口，我立马把任务交给他！
老板被我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补刀：你看我交代他维护你电脑，就这么简单的工作，谁知他连运维的活都干不好呢。
老板沉下脸来：林深，我发现你对陈萌萌的抵触情绪非常严重！
我反驳：怎么会呢！您没听见他说我很宠他，还请他吃炸鸡和奶茶吗
老板气得满脸涨红：林深，别跟我玩这套！你在我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你肚子里几条蛔虫我一清二楚
我不跟你废话！你必须把陈萌萌给我带出来！最起码他跳槽去别的公司能写点代码，也就不枉……不枉我跟他妈相识一场！
老板说这话就过了。
他想讨好白月光关我打工牛马什么事
我领这份工资，只干我分内的活儿。
我也不装了：老板，就这么说吧，我不带傻白甜、娇夫！你要么换个人，要么就这样吧！
过去八年，我从来没有这样当面冲撞老板。
但打工牛马再忍气吞声，也该拥有底线和尊严。
我想，我最差的下场就是被老板辞退。
可我出来上班，不是来给当巨婴保姆。
我和老板不欢而散。
唉，有时候真羡慕他们年轻人，没有被社会磨平棱角，敢动不动就跟老板干架。
不像我这种老油条，早被社会打断脊梁骨，浑身上下只剩软钉子了。
最后，反倒是王组长站出来当和事佬。
下班后，王组长请我出去喝小酒。
王组长说：陈萌萌就是老板用来哄他老初恋的小玩意，干嘛跟老板较真，当心他真把你裁了。
我冷嗤：一口气拿几十万离职补偿回老家躺平也不错。
王组长说：没必要没必要，老男人的真心不值几天，像陈萌萌这样的，老板忍耐一个月就是极限。
你像我一样给他安排不痛不痒的工作，做样子给老板看，别闹太难看！
可是，这种老年突然发昏，色令智昏的老板还值得追随吗
何况还是一个动不动降薪裁员的夕阳行业。
但我不想主动辞职。
主动辞职就没有离职补偿。
我猛然抬头看向王组长：最后一句话是老板让你说给我听的
王组长无奈点头：是。
我轻笑：那行。
9
第二天，我把公司成立以来的旧代码全部搬到前台给陈萌萌。
这些代码大部分已经不再维护，有些是早期的试验项目。
我安排陈萌萌给这些代码添加注释。
这些代码比人还多，够他看几个月了。
我给他安排任务时，特意拍小视频发给老板。
老板收到消息回复我：行吧，起码不用每天无所事事影响公司形象。
最近老板带着几个销售，忙着勾搭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
那家公司正在数字化转型，对系统开发需求旺盛。
假如我们公司能帮他们开发企业管理系统，那老板就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接待如此重要的甲方，我全程没让陈萌萌插手。
终于，在公司团队的努力下。
甲方公司答应下周来我们公司考察技术实力，实地看情况。
我便提前了解对方的技术偏好，有无特殊要求。
又精心准备了几套技术方案，反复测试演示环境。
最终和老板定下会议室，敲定技术汇报的流程。
接着，我忙着准备演示数据，调试服务器环境。
老板看我忙得脚不沾地，陈萌萌却闲得在办公室里打哈欠。
他对我说：小林啊，你做管理，有时要学会放权，把事情分给手下。
你一个架构师，忙得跟陀螺似的，却让手下闲在办公室里，像什么样子
我就差没当面翻白眼：领导，你是对我太放心，还是对陈萌萌太放心
老板不耐烦：我把他交给你，是要你教他做点事，长点见识。你总把他关在温室里，他怎么成长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老板：老板，你跟那个老初恋上床啦她给你吹枕边风啦
老板老脸一红：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还有，老板的私事你别瞎打听！
老板把话说到这份上。
我再坚持，就是我不懂事了。
我拉下脸来：老板，这家公司是你的，你花钱请我办事，你怎么说，那我就怎么做。
但我把丑话放在前头，陈萌萌若搞出什么幺蛾子，别赖我头上。
老板面色不快：你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接下来不过是给客户演示个系统，能出什么事
但我心里总觉不太踏实。
我想了想，说：等会儿我和同事去会议室最后调试设备，让陈萌萌去机房确认服务器状态，确保甲方一来就能看到稳定运行的演示系统，这样行吗
老板没太当回事：行，你办事，我放心！
10
我和同事在会议室调试投影设备的时候，抽空给朋友回复信息，说我同意下周去新公司面试。
对方是我参加技术大会时，认识的同行。
他说有一家AI创业公司正在快速扩张。
最近公司刚拿到B轮融资，什么都缺，尤其需要我这种经验丰富能扛事的架构师帮他们搭建技术团队。
新公司连CTO都是空缺，我跳槽过去刚好对口。
新公司能不能做起来，还是未知数。
但是新公司开的工资比现在高一倍。
新公司也没有陈萌萌让我糟心。
11
没过多久，我和同事顺利完成设备调试。
甲方团队准时到达。
我不能让气氛冷场，也不好插嘴他们业务上的事。
所以我只好给他们介绍公司发展历程，以及一些技术亮点。
顺便旁敲侧击地了解每个人的技术背景和关注点。
带队的技术总监很直接，直言他们最关心系统的安全性和稳定性。
而且他们公司数据量庞大，对性能要求极高。
甲方演示前告诉我们这些，就是暗示我演示的时候需要重点展示什么功能。
大家都是做技术的直接人。
我一一记下，并在演示方案里做了标注。
老板在会议室门口迎接甲方时，特意朝我丢了个赞许的目光。
因为我们准备的演示方案正好符合他们的技术需求。
谁知我们一行人推开会议室大门。
大屏幕上显示的却是：
粉色Hello
Kitty主题的儿童游戏界面，背景音乐是《小星星》。
甲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我。
我立马后退一步，拼命摇头，表示我毫不知情。
甲方突然冷下脸来，带队拂袖而去。
老板急得满头冷汗，赶忙追上前：
李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实习生不了解演示内容，搞错了系统。
这样吧，我让人把这个关掉，马上切换到正式的演示环境……
甲方冷漠地打断老板：
张总，像我们这么大的企业，每天处理几千万条数据记录。
系统一旦出现问题，损失以亿计算。
就像今天的演示，你们连基本的环境都管理不好。
这让我们怎么敢把核心业务系统交给你们开发！
这我倒是有所体会。
大型企业的系统出问题，影响的不只是技术层面。
比如系统宕机导致业务中断，被竞争对手钻空子。
那企业可就遇到大麻烦了。
甲方接着说：
别小看演示准备这件事。
我们刚进会议室，就看到了这样不专业的画面。
可见贵司内部管理多么混乱。
连演示环境都管不好，我们怎么敢把几千万的项目交给你们！告辞！
我和老板以及几个同事追甲方追到公司门口。
可对方态度坚决。
回程直接在路边叫网约车，连我们准备的专车都不坐。
老板面如死灰地望着甲方扬长而去。
而后老板暴跳如雷地杀回会议室！
都这个时候了，陈萌萌居然躲在会议室玩手机游戏。
老板气得差点没两眼一翻晕过去：
陈萌萌，谁踏马允许你私自修改我们的演示系统！
他闯了祸却装傻撒娇：
嘤嘤嘤，人家以为你们大人不爱看小孩界面，晚上可以带回家当睡前游戏嘛！
他以为老板会像以前一样包容他是长不大的小孩。
谁知老板当众甩他耳光：滚！老子生平最恨你们这种娇夫！
我略惊讶。
我只在老板面前提过一次娇夫这个新词，他居然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这一次陈萌萌不敢当场打滚撒泼。
因为他最大的依仗也翻脸无情了。
他捂着脸颊哭着跑出公司。
老板脸色阴沉得吓人。
所以说人呐，不要指望被人收藏，被人妥善安放。
更别指望别人免你惊，免你扰，免你四处游离，免你无枝可依。
人的一生，最终只能靠自己。
从前老板愿意宠着陈萌萌，那是因为他心情好。
现在陈萌萌动了老板核心利益。
任谁都只能送娇夫一个字——
滚！
12
这件事影响恶劣，闹得非常大。
市场部把一切罪责全都甩给我们技术部，势要有人背锅才能平息怒火。
老板顶不住压力，当场把陈萌萌开了。
但市场部经理仍不解恨。
他请了股东出山，为他站台：
你开个实习生算什么意思！临时工专业背锅侠！
要不是林深平时无底线宠着那个实习生，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改演示系统！
老板知道市场经理指桑骂槐。
他把我唤进办公室，满脸愧疚地对我说：
小林啊，这事闹得全公司群起激愤，得有人站出来负责。
可你毕竟跟了我八年，对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给你N+1补偿，另外包个二十万红包给你，并保证不把这事记入档案，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生平所有难过的事，才让自己没当着老板的面笑出来。
我讨价还价：老板，现在外面工作很难找。再说我当时怎么说的……
老板满脸肉疼地加价：三十万红包！
我：成交！
这样算下来，我到手六十万。
感谢萌萌小财神。
我靠他发了一笔横财。
我拿到钱，自是要请些认识八年的老同事吃散伙饭的。
我定了一家高档烤肉店的包厢。
包厢里。
市场部经理谈起陈萌萌仍义愤填膺：
踏马的，那个互联网公司是老子托了好几层关系，辛辛苦苦跟进一年多，才好不容易撬动对方技术总监松口的。
他陈萌萌一个小时，就把老子的千万级大单搅和黄了，老子真恨不得弄死他！
市场部经理平时不是脾气暴躁的人。
可见老话说得对：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王组长给市场部经理倒了一杯酒：
当初我暴躁的时候，你是怎么劝我的
现在知道职场娇夫的威力了吧
市场部经理抿唇不语。
回旋镖从不放过任何对娇夫心软的人。
我看气氛有些凝重，连忙岔开话题：
今天是我的升职喜酒，你们谈那晦气的人干什么
王组长说：对对对，今天我们可是出来喝林哥喜酒的。
市场部经理感慨：哎，真羡慕林哥你啊，一边拿N+1补偿，一边无缝衔接下一家，你们架构师干这事就是专业！
我笑嘻嘻地给市场部经理敬酒：那得仰仗大哥你成全。
要不是市场部经理故意把事情闹大，老板又怎会着急拉我帮他背锅。
我虽失去一份糟心的工作，但拿到六十万赔偿啊。
之后，气氛变得融洽而热闹：
跟我客气什么，大家认识那么多年，都是苦哈哈的打工牛马，当然需要彼此相互帮助，相互成全啊！
全世界的打工牛马都团结起来，才能薅资本家羊毛！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心情都不错。
他俩说我发了财，要狠狠宰我一顿。
一晚上花了我八千块。
在那之后，世界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到了新公司，脚不沾地忙着搭建技术架构，组建开发团队。
前老板还是苦苦支撑那家IT公司。
市场部经理忙着找新客户。
技术部王组长忙着给甲方开发系统。
唯一的八卦，就是老板娘带着孩子搬了出去，闹着跟老板分居。
前老板自知有愧，一下班就跑新居哄老板娘和孩子，搞什么中老年版追妻火葬场。
再次碰到陈萌萌，是在一家网咖。
我司团建，路过那家网咖。
隔壁包间内，陈萌萌也在跟着新公司同事聚会。
他还是喜欢把自己矮化成一只天真可怜的小奶狗。
可惜在职场上没有白马王子，只有无数PUA老板。
我路过时瞥见一个满脸油腻，眼神猥琐的中年男人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陈萌萌一副被欺负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老板哥哥，宝宝不会喝酒。
没事呀小弟弟，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
我们大人让你喝你就听话喝点，小孩要听大人的话，知道吗
……
我虽看不上陈萌萌，但不至于见死不救。
所以我给前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通知他的老初恋来网咖门口接儿子。
后来，前老板托人转送我一箱进口车厘子。
前老板趁机问我要不要回去上班。
他承诺给我工资翻倍。
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几年经济困难，但有的行业却背着大众偷偷发财。
比如我的新东家，公司热火朝天，到处欣欣向荣。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
而我也要走向更好的平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