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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学典礼那天的阳光格外好。

    鹿晚晴站在礼堂舞台中央,阳光穿过高高的彩绘玻璃窗斜斜地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作为高二优秀学生代表,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回荡在整个礼堂。

    作为新时代的青少年,我们不仅要追求学业进步,更要...

    台下,高二三班的区域,周慕阳手中的铅笔在素描本上无意识地滑动着。他原本只是习惯性地随手记录开学典礼的场景,但当那个女孩走上舞台时,他的笔尖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

    线条流畅地延伸,勾勒出一个少女的侧影——微微扬起的下巴,扎成马尾的头发,握着演讲稿的纤细手指。周慕阳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画什么,直到同桌赵明轩凑过来小声惊叹。

    我去,你小子画得可以啊!这不是我们班那个上学期期末转来那个优秀学生代表吗

    周慕阳猛地回神,啪地合上素描本,耳根发烫。随便画画而已。

    得了吧,你那眼神都快粘人家身上了。赵明轩揶揄地用手肘捅了捅他,一见钟情

    闭嘴。周慕阳低声呵斥,却忍不住又翻开本子看了一眼刚完成的素描。阳光中的少女仿佛要从纸面上跃然而出,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典礼结束后,周慕阳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后台出口。学生们鱼贯而出,他靠在墙边,装作等人实则目光搜寻着那个身影。

    同学,麻烦让一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慕阳转身,差点撞上抱着文件夹的鹿晚晴。近距离看,她的眼睛比舞台上看起来更加明亮,像含着两汪清泉。

    啊,抱歉!周慕阳慌忙让开,然后在她要走开时脱口而出:你的演讲很棒!

    鹿晚晴停下脚步,礼貌而疏离地点点头:谢谢。

    我叫周慕阳,我们一个班的。他伸出手,其实...我有点演讲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不知道方不方便...

    鹿晚晴没有握他的手,只是微微蹙眉: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周慕阳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后脑勺,就是想认识一下。

    抱歉,我很忙。鹿晚晴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周慕阳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里却奇异地没有感到挫败。他从素描本上小心地撕下那页画,在背面写下日期和一行小字:开学典礼,阳光为你加冕。

    第二天早上,鹿晚晴在自己的课桌里发现了一张明信片。正面是精致的校园一角速写,背面是那行字。没有署名。

    接下来的日子,鹿晚晴每天都会收到一张手绘明信片。图书馆的窗边、操场边的梧桐树、食堂门口的樱花——都是校园里她常去的地方。背面总是简短的几句话,记录着她当天的某个瞬间。

    今天看到你在图书馆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你穿蓝色毛衣很好看,像晴朗的天空。

    辩论赛上你反驳对方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小猫。

    没有署名,但鹿晚晴心知肚明是谁。周慕阳的偶遇频率高得离谱,食堂排队时总恰好排在她后面,放学时总刚好同路一段。但他不再贸然搭话,只是微笑着点头,仿佛那些明信片与他无关。

    一个月后的周末,鹿晚晴在整理书桌时将这些明信片铺开,惊讶地发现已经有三十张。她翻到背面,突然意识到每一张记录的日期都是连续的——从开学典礼那天起,周慕阳一天不落地观察着她,却从未打扰。

    第三十一张明信片出现在周一早晨。鹿晚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收起来,而是拿着它走向周慕阳座位。

    周慕阳正和同学说笑,抬头看到鹿晚晴时,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紧张得像个被抓住的小偷。

    这些...鹿晚晴举起明信片,为什么

    周慕阳的耳朵又红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就是...想画下来。美好的东西都值得记录。

    我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鹿晚晴语气生硬,但眼神已经软化,而且你根本不了解我。

    那就给我个机会了解你。周慕阳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不是作为追求者,就是...朋友

    鹿晚晴抿着嘴。父母痛苦的离婚让她对感情充满戒备,但眼前这个男孩的真诚让她难以直接拒绝。

    我参加文学社。她最终说道,语气依然冷淡,每周三下午活动。

    周慕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星星。鹿晚晴转身离开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她不知道的是,周慕阳回到座位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第31天,她终于和我说话了。

    ---周三下午,周慕阳站在文学社活动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素描本边缘。透过门上的小窗,能看到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鹿晚晴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翻阅一本书,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发梢跳跃。

    周慕阳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请问这里是文学社吗我想加入。他的声音比预想的要响亮,引得所有人都抬头看他。鹿晚晴明显愣了一下,手中的书页停在半空。

    文学社社长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她推了推眼镜:欢迎,不过我们招新已经结束了...

    我是高二三班的周慕阳和鹿晚晴一个班,擅长绘画。周慕阳快速说道,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鹿晚晴,可以为社刊做插画或者版面设计。

    哦!原来是你。社长突然笑了,鹿晚晴提过你画的明信片很不错。

    鹿晚晴猛地抬头,耳尖泛红:我只是说...他的画技还行。

    一个高个子男生从后排站起来,走到周慕阳面前。他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校服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我是副社长陈奕。他的声音很温和,眼神却带着审视,社刊的插图工作很繁重,需要严谨的态度,不是随便画画明信片那么简单。

    周慕阳直视他的眼睛:我可以试试看。

    让他试试吧。社长拍拍手,正好下期社刊缺美术编辑。周慕阳,你坐那边空位。

    空位恰好在鹿晚晴斜对面。周慕阳走过去时,鹿晚晴刻意低头继续看书,但他还是捕捉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

    会议结束后,周慕阳被留下来讨论社刊设计。等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活动室只剩下他和正在锁门的陈奕。

    鹿晚晴很优秀。陈奕突然开口,钥匙在锁孔里转出清脆的声响,她初中时就是校刊主编,作文拿过省里一等奖。

    周慕阳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陈奕转过身,脸上依然挂着礼貌的微笑,她不会喜欢只会画明信片的人。如果你只是来玩的,最好现在就退出。

    周慕阳握紧素描本:谢谢提醒,但我会用作品说话。

    陈奕盯着他看了几秒,轻笑一声:希望如此。

    接下来的两周,周慕阳每天放学后都留在学校设计社刊插图。他选了鹿晚晴的一篇散文配图,反复修改了七八稿都不满意。周五晚上十点,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他的台灯还亮着。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又一次撕下草图揉成团扔到地上——那里已经堆了十几个纸团。

    还没走

    周慕阳猛地抬头,鹿晚晴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几本书。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散着头发的样子,黑发柔顺地垂到肩膀,衬得脸更小了。

    在赶社刊插图。周慕阳下意识用手遮住半成品,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

    物理补习班。鹿晚晴走进来,好奇地看着他的画板,我能看看吗

    周慕阳犹豫了一下,移开手。那是一幅根据她散文《雨夜》创作的插画:雨中模糊的街灯,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窗内朦胧的少女侧影。

    鹿晚晴沉默了一会儿:太...明亮了。

    什么

    我的文章写的是孤独和失落,但你的画...她指着画中温暖的橙黄色调,看起来太温暖了。

    周慕阳挠挠头:我觉得即使是最孤独的雨夜,也会有灯光带来一点温暖。

    鹿晚晴怔了怔,眼神变得复杂。她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保温杯:喝点热水吧,你嘴唇都干了。

    周慕阳接过杯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同时缩了一下。他低头喝水掩饰发烫的脸,却听到鹿晚晴轻声说:其实...我挺喜欢这个色调的。只是不符合原文氛围。

    那我重画一版暗色调的给社刊用。周慕阳眼睛亮起来,这幅...送给你如果你不嫌弃。

    鹿晚晴接过画,嘴角微微上扬:谢谢。不过社刊截稿日是下周三,你能按时完成所有插图吗

    保证完成任务。周慕阳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逗得鹿晚晴笑出声来。

    周一中午,周慕阳在食堂排队时感到一阵熟悉的钝痛从后脑勺蔓延开来。他闭眼深呼吸,数着心跳等待这波疼痛过去。自从初中那次轻微脑震荡后,这种头痛就时不时造访,但最近频率越来越高。

    周慕阳你没事吧鹿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迅速睁开眼,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在想要不要尝试今天的神秘肉丸。

    鹿晚晴狐疑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但没有多问。他们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周慕阳刚吃两口,疼痛再次袭来。他借口去拿餐巾纸,快步走向洗手间,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干咽下去。

    等他回到座位时,发现鹿晚晴正盯着他的素描本——他离开时忘记合上,最新一页是他昨晚画的鹿晚晴侧脸速写,她低头看书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被细致地描绘出来。

    这是...鹿晚晴声音有些异样。

    周慕阳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随便练习的!

    给我看看。鹿晚晴伸出手。

    周慕阳犹豫了一下,把素描本递过去。鹿晚晴一页页翻看,表情越来越柔和——几乎每一页都有与她相关的速写:她演讲时的样子,她在图书馆睡着的样子,她皱眉思考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画了这么多...鹿晚晴轻声问。

    就...平时看到就画下来。周慕阳低头戳着餐盘里的米饭,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

    很漂亮。鹿晚晴打断他,把本子还回来,谢谢。

    周慕阳抬头,看到她脸上罕见的柔和表情,心跳漏了一拍。这时鹿晚晴突然注意到他手边的药瓶:那是什么药

    周慕阳迅速把药瓶塞回口袋:只是普通止痛药。

    你经常吃我刚才看到你...

    偶尔头痛而已。周慕阳转移话题,对了,社刊插图我已经完成大半了,今天放学后能请你看看吗你是文章作者,最有发言权。

    鹿晚晴似乎想继续追问,但最终点了点头:好。

    放学后的活动室里,周慕阳向鹿晚晴展示了他完成的所有插图。陈奕推门进来时,他们正头碰头地讨论一幅画的细节。

    进度如何陈奕走过来,目光在他们之间扫视,社长很关心这个。

    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了。周慕阳说,周三前一定能交稿。

    陈奕拿起一张画看了看:风格太不统一了。这篇需要更严肃的处理。他又拿起另一张,而这个太抽象,读者会看不懂。

    鹿晚晴皱眉:我觉得很有创意啊。

    社刊不是艺术实验场。陈奕微笑着,但眼神冰冷,周慕阳,你可能需要重画一部分。

    周慕阳握紧铅笔:具体哪些需要修改

    陈奕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几乎指出了每一张的问题。鹿晚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说:陈奕,你太苛刻了。这些插图明明很符合文章意境。

    我只是为社刊质量负责。陈奕无辜地摊手,如果周慕阳觉得太难,可以退出。

    我会修改的。周慕阳平静地说,周三前一定交上满意的作品。

    陈奕离开后,鹿晚晴气愤地合上门: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周慕阳若有所思地看着门的方向:他是不是...

    什么

    没什么。周慕阳摇摇头,重新摊开画纸,看来今晚得通宵了。

    我陪你。鹿晚晴拉开椅子坐下,至少可以帮你做些文字校对工作。

    凌晨两点,校园早已陷入沉睡。活动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翻页的声响。周慕阳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看向对面的鹿晚晴——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脸颊压着校刊校样,呼吸均匀绵长。

    周慕阳轻手轻脚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继续低头作画。四点左右,他轻拍鹿晚晴的肩膀:完成了。

    鹿晚晴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桌上整齐排列的全新插画,惊讶地瞪大眼睛:你重画了所有这些...比之前的更好!

    周慕阳疲惫地笑笑:多亏有你陪着,效率特别高。

    你真是个疯子。鹿晚晴摇头,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等等,我去买点热的喝。

    她小跑出去,十分钟后带着两杯热牛奶回来。周慕阳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头微微后仰,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鹿晚晴轻轻放下杯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拨开他额前垂落的头发,又在即将触及时收了回来。

    她注意到周慕阳放在桌上的药瓶,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标签——是一种处方级止痛药,适应症写着中度至重度疼痛。这绝对不是他说的偶尔头痛那么简单。

    周慕阳突然动了一下,鹿晚晴赶紧放下药瓶。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的牛奶和鹿晚晴关切的眼神,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

    不客气。鹿晚晴犹豫了一下,周慕阳,你的头痛...真的只是小问题吗

    周慕阳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老毛病了,别担心。来,看看最后一幅插图...

    周三,社刊评审会上,周慕阳的插图获得一致好评,连陈奕也不得不点头通过。社长特别表扬了为鹿晚晴散文配的那幅画,说图文相得益彰。

    周慕阳,社长翻着校样,下期社刊你也来负责美术设计吧

    当然。周慕阳看向坐在角落的鹿晚晴,她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嘴角却微微上扬。

    会议结束后,周慕阳在鹿晚晴的课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谢谢你的坚持。PS:少熬夜,头痛就别硬撑。——晚晴

    他小心地把纸条夹进素描本,在当天的日记里写道:她开始关心我的头痛了。不想让她担心,但更不想说谎。该怎么办

    ---文学社秋游的通知贴在公告栏上时,周慕阳正往鹿晚晴的课桌里塞当天的明信片——画的是她在图书馆窗边睡着的样子,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栖霞山秋游周慕阳念着通知,转头问刚进教室的鹿晚晴,你去吗

    鹿晚晴把书包放在桌上,看了一眼通知:嗯。社长说这次要采集素材写生,为冬季刊做准备。

    那我也去。周慕阳咧嘴一笑,万一有人需要急救呢我可是红十字会的。

    鹿晚晴挑眉:你红十字会

    上周刚加入的。周慕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看,随身携带。

    鹿晚晴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随你。

    秋游那天,天气出奇的好。十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栖霞山的枫叶上,将整座山染成金红色。周慕阳背着双肩包,里面装满了画具、零食和那个小小的急救包。他走在队伍后面,目光始终追随着前方鹿晚晴的身影——她今天扎了高马尾,穿着浅蓝色卫衣,在满山红叶中格外醒目。

    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赵明轩用手肘捅了捅他,直接上去跟她一起走啊。

    周慕阳摇头:陈奕在旁边呢。

    果然,文学社副社长陈奕正走在鹿晚晴身边,时不时指着路边的植物说着什么。鹿晚晴礼貌地点头,但周慕阳注意到她的目光不断飘向四周的风景,显然对陈奕的讲解兴趣缺缺。

    嘿!周慕阳!社长在前面挥手,你不是说要给我们介绍这里的观景台吗

    周慕阳小跑几步上前:栖霞山最有名的是一线天观景台,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轮廓。不过...他看了看表,现在去的话,回来可能会错过集合时间。

    那分成两组吧。社长提议,想去观景台的跟周慕阳走,其他人跟我继续沿主路采集素材。

    最终选择去观景台的只有五个人,其中包括鹿晚晴和陈奕。周慕阳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清了清嗓子:那大家跟紧我,小路有点陡。

    山路确实不好走,狭窄的石阶上布满青苔,两旁是陡峭的山崖。周慕阳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大家的安全。每次回头,他都能看到鹿晚晴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色,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宝藏的孩子。

    小心这段,台阶有点松——周慕阳的警告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叫。

    他猛地转身,看到鹿晚晴摔倒在台阶上,脸色煞白。陈奕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怎么了周慕阳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去。

    鹿晚晴咬着下唇:脚...扭了一下。

    周慕阳单膝跪地,轻轻抬起她的右脚踝,已经能看到明显的肿胀。他从包里掏出弹性绷带,熟练地包扎起来:得固定一下,避免二次伤害。

    你还会这个鹿晚晴惊讶地问。

    红十字会不是白参加的。周慕阳抬头冲她笑了笑,能站起来吗

    在周慕阳的搀扶下,鹿晚晴勉强站了起来,但脚一沾地就倒吸一口冷气。观景台还有二十分钟路程,返回停车场更远。

    我背你吧。周慕阳蹲下身。

    鹿晚晴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用!我可以——

    别逞强了。周慕阳回头看她,再走动可能会加重伤势。

    陈奕突然插话:我来背吧,我体力比较好。

    周慕阳站起身,直视陈奕:红十字会急救培训第一条:伤者转运最好由有经验的人进行。他转向鹿晚晴,选择权在你。

    鹿晚晴看了看陈奕,又看了看周慕阳,犹豫了一下,最终把手搭在周慕阳肩上:谢谢。

    周慕阳背对着她蹲下,感受到她的体温贴近,双手托住她的腿弯,稳稳地站了起来。鹿晚晴比他想象中还要轻,像一片羽毛落在背上。

    抓紧了。他轻声说,然后对其他队员道,你们继续去观景台吧,我带她原路返回。

    我和你一起回去。陈奕立刻说。

    不用。这次是鹿晚晴开口,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周慕阳送我回去就行。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尤其是背着一个人。周慕阳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鹿晚晴的呼吸拂在他耳边,温热而轻柔。

    我很重吧走了一段后,鹿晚晴小声问。

    周慕阳轻笑:轻得像片枫叶。不过别乱动,保持平衡。

    嗯。

    沉默了一会儿,鹿晚晴又说:谢谢你来背我...而不是让陈奕。

    为什么谢我

    不知道。就是...更信任你。鹿晚晴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周慕阳的心跳漏了一拍,差点踩空一步,吓得鹿晚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抱歉!他稳住身体,那个...陈奕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鹿晚晴叹了口气:可能吧。他初中和我同校,那时候就...挺烦人的。

    怎么个烦人法

    比如把我参加的所有活动都记下来,然后突然出现在那些地方;或者偶遇我然后说好巧...鹿晚晴顿了顿,等等,这不就是你做的事吗

    周慕阳耳根发烫:我哪有他那么夸张!我的明信片至少是原创艺术品。

    鹿晚晴噗嗤一笑,随即因为脚踝的疼痛轻呼一声。

    疼得厉害周慕阳关切地问。

    还行...鹿晚晴的声音有些发抖。

    周慕阳感觉到她的不适,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看那边,有只松鼠。

    哪里

    那棵松树上——哦,它跳走了。你猜松鼠会不会做梦

    鹿晚晴又笑了: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我在想,如果松鼠会做梦,它们会不会梦到自己变成了老鹰,然后醒来后发现还是只能啃松子,特别失望。

    周慕阳,鹿晚晴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周慕阳调整了一下姿势,比如为什么伤心要用心而不是肝明明肝脏才是排毒的器官。

    就这样,周慕阳一路胡说八道,鹿晚晴时而反驳时而发笑,脚踝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走到半山腰时,天色突然变暗,远处传来雷声。

    要下雨了。周慕阳加快脚步,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到那里避一避。

    他们刚冲进凉亭,大雨就倾盆而下。雨幕如织,将山色晕染成水墨画。周慕阳小心地把鹿晚晴放在凉亭的长椅上,检查她的脚踝:肿得更厉害了。得冰敷一下。

    他翻出包里的矿泉水,倒一些在手帕上,轻轻敷在鹿晚晴脚踝上。

    嘶——好冰!鹿晚晴缩了一下。

    忍一忍,对消肿有帮助。周慕阳按住她的脚踝,其他人应该会等雨停了再下山,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一阵子。

    鹿晚晴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嗯。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周慕阳从包里掏出素描本和笔,开始画外面的雨景。鹿晚晴凑过来看:你随身都带着这些

    习惯了。周慕阳没有抬头,美好的事物转瞬即逝,得赶紧记录下来。

    鹿晚晴静静地看着他画画,突然问:为什么这么喜欢画画

    周慕阳的笔尖停顿了一下:我妈妈是美术老师。小时候她总带我去写生,说世界太美了,不记录下来太可惜。

    她现在还画画吗

    不画了。周慕阳的声音轻了下来,她在我初一那年去世了。脑瘤。

    鹿晚晴呼吸一滞: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关系。周慕阳继续画着,笔触却变得有些凌乱,妈妈生病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医院画窗外的景色给她看。她说我的画是她见过最美的...明明那时候我画得糟透了。

    鹿晚晴轻轻把手放在他手臂上。周慕阳深吸一口气:所以我现在看到美好的东西就忍不住画下来。感觉像是...替妈妈继续看这个世界。

    雨声填补了他们之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鹿晚晴开口:我爸妈去年离婚了。

    周慕阳抬头看她。

    很老套的故事。鹿晚晴盯着自己的手指,爸爸工作太忙,妈妈受不了孤独,爱上了别人。离婚时他们争得很难看,最后我被判给爸爸,因为他经济条件更好。

    所以你才...

    不相信爱情鹿晚晴苦笑,是啊。我觉得所有感情最终都会变成互相伤害。

    周慕阳放下素描本:但伤害的反面不正是曾经存在过的美好吗

    鹿晚晴怔怔地看着他。

    就像...周慕阳指着亭外被雨水打落的枫叶,它们凋落时会疼,但之前的绽放是真实的啊。

    鹿晚晴的眼睛湿润了:周慕阳,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是夸奖吗

    算是吧。她轻轻笑了。

    雨下了将近两小时才渐渐变小。周慕阳背起鹿晚晴继续下山时,天已经快黑了。停车场只剩下等待他们的校车。社长和其他人显然已经先回去了。

    回程的车上,鹿晚晴因为疲惫靠在窗边睡着了。周慕阳小心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保护欲。

    第二天一早,周慕阳刚进教室就被赵明轩拦住:听说你昨天英雄救美了全校都在传你背着鹿晚晴走了两小时山路!

    周慕阳皱眉:谁传的

    陈奕啊。他说得可夸张了,什么你故意带大家走危险的路啊,趁机接近鹿晚晴啊...

    周慕阳握紧拳头,又松开:随他说吧。

    你不去解释

    解释什么周慕阳耸耸肩,我确实背了她两小时。

    赵明轩吹了个口哨:行啊,进展神速。

    午休时,周慕阳在图书馆找到了鹿晚晴。她脚踝上还缠着绷带,面前摊着几本参考书。

    能坐这儿吗周慕阳轻声问。

    鹿晚晴抬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嗯。

    周慕阳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消肿的药膏,我妈...我爸说很管用。

    鹿晚晴接过药膏,指尖碰到他的手:谢谢。昨天...谢谢你听我说那些。

    我才要谢谢你。周慕阳微笑,你可是第一个听了我松鼠理论没翻白眼的人。

    鹿晚晴笑了,然后犹豫了一下:周慕阳,我有个问题...如果美好的事物注定会消失,为什么还要去记录、去珍惜呢不是徒增悲伤吗

    周慕阳思考了一会儿:因为...即使消失了,那些美好也真实存在过。就像我妈妈已经不在了,但她教会我看世界的眼光永远留在我心里。

    鹿晚晴的眼神柔软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妈妈,是不是

    嗯。周慕阳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即使到最后时刻,她还在担心我的画具够不够用...

    鹿晚晴突然伸手覆住他的手:谢谢你分享这些给我。

    周慕阳翻转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指:也谢谢你听我说。

    他们相视一笑,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两人交握的手映成温暖的金色。

    ---期中考试后的第一节数学课,周慕阳注意到鹿晚晴的异常。她平时挺直的背微微佝偻着,手指不停地转着笔,眼睛盯着试卷上鲜红的78分,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下课铃响起,鹿晚晴迅速把试卷塞进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周慕阳犹豫了一下,抓起自己的满分试卷跟了出去。

    他在图书馆后面的长椅上找到了她。鹿晚晴抱着膝盖坐着,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周慕阳轻轻坐在她旁边,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去一包纸巾。

    我不需要。鹿晚晴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没流泪,只是...从来没考过这么差。

    周慕阳看了看表:下节是体育课,要翘掉吗

    鹿晚晴惊讶地看着他:你翘课

    偶尔为之。周慕阳从书包里掏出两罐可乐,我请客。

    他们溜到学校后门的小山坡上,坐在一棵老槐树下。十一月的阳光已经没什么温度,但照在脸上依然暖融融的。周慕阳拉开可乐递给鹿晚晴:数学很难

    不是难的问题。鹿晚晴灌了一大口可乐,我爸给我报了四个补习班,时间全撞在一起,作业根本做不完。

    四个周慕阳瞪大眼睛,太夸张了吧。

    他说我必须考上北大中文系。鹿晚晴苦笑,我们鹿家不能出第二个失败者——原话。

    周慕阳皱眉:就因为你妈妈...

    对,就因为我妈是个失败的画家。鹿晚晴的手指紧紧捏着易拉罐,在他眼里,任何艺术相关的东西都是不务正业。

    周慕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可以帮你补习数学。

    鹿晚晴转头看他:你

    我这次98分。周慕阳指了指自己,而且我不用上四个补习班,有时间。

    为什么帮我

    周慕阳仰头看着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因为...我也希望有人在我难过的时候请我喝可乐。

    鹿晚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成交。

    从那天起,每周二、四放学后,图书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就成了他们的专属领地。周慕阳发现鹿晚晴数学不好不是因为笨,而是基础有漏洞——她总是跳过基础步骤直接追求答案。

    你看,这个公式要先分解...周慕阳用铅笔轻轻点着草稿纸。

    鹿晚晴皱眉:太麻烦了,不能直接套结论吗

    数学就像盖房子。周慕阳耐心解释,跳过地基直接砌墙,房子迟早会倒。

    但我没时间从头学啊。鹿晚晴烦躁地转着笔,期末考试只剩一个月了。

    周慕阳想了想,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快速画了个树状图:那我们就补最关键的部分。这些是期末考试必考知识点,我们从最弱的开始...

    鹿晚晴怔怔地看着他画的知识图谱:你...真的很擅长教人。

    我妈妈是老师嘛。周慕阳微笑,她说教书不是灌输知识,而是点燃好奇心。

    你妈妈听起来很棒。鹿晚晴轻声说。

    嗯。周慕阳的眼神柔软下来,她走之前,最担心的是没人给我批改作业。

    鹿晚晴突然伸手覆住他的手:她一定很为你骄傲。

    周慕阳感到一股暖流从相触的皮肤传来。他轻轻翻转手掌,与她十指相扣:谢谢。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时,鹿晚晴的数学模拟考拿了85分。她举着试卷在周慕阳面前晃来晃去,眼睛亮得像星星:看!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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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慕阳笑着去抢试卷:让我看看错在哪...哎哟!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后脑勺炸开,像有人用锤子狠狠敲击他的头骨。他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墙壁。

    周慕阳鹿晚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怎么了

    没事...他勉强站稳,但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就是有点头晕。

    鹿晚晴扶他坐下,手贴上他的额头:你在发烧!我去叫校医...

    不用!周慕阳抓住她的手腕,我...我吃个药就好。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吞下。鹿晚晴盯着那个没有标签的瓶子,眉头紧锁:这到底是什么药你的头痛越来越频繁了。

    老毛病了...周慕阳闭眼等待药效发作,休息一下就好。

    不行,这次必须去医务室。鹿晚晴态度坚决,你要么自己走,要么我打电话叫担架。

    医务室里,校医给周慕阳量了体温——38.5度。

    最近经常头痛校医翻看他的病历,上次体检血压有点高...你家长知道吗

    周慕阳摇头:只是学习太累了。

    校医皱眉:我建议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现在先给你开个假条,今天回家休息。

    不用了,我...

    我送他回去。鹿晚晴突然说,我家司机就在外面。

    周慕阳惊讶地看着她,但鹿晚晴已经拨通了电话:爸,我同学病了,我们能送他回家吗...嗯,马上到校门口。

    挂掉电话,她帮周慕阳收拾书包:别逞强了,看你脸色白得像纸。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严肃的中年男人的脸。鹿晚晴的父亲——鹿志明,眼神锐利地扫过周慕阳:这就是你同学

    嗯,他叫周慕阳,帮我补习数学的。鹿晚晴拉开车门,他突然发烧了,校医建议回家休息。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香水味。周慕阳报了自己家的地址,靠在座椅上努力保持清醒。药效开始起作用,头痛减轻了,但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周同学,鹿志明从后视镜看他,父母做什么工作的

    爸!鹿晚晴抗议。

    没关系。周慕阳虚弱地笑笑,我爸爸是建筑师,妈妈...曾经是美术老师。

    曾经

    她去世了。周慕阳平静地说。

    车内一阵沉默。鹿志明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周慕阳的家是一栋普通的三层联排别墅。鹿晚晴执意扶他到门口,按响门铃。开门的是周慕阳的父亲周振国,他看见儿子苍白的脸色,立刻紧张起来:又头痛了

    叔叔好,我是鹿晚晴,周慕阳的同学。鹿晚晴礼貌地问候,他在学校突然发烧头晕,校医建议他回家休息。

    谢谢你送他回来。周振国接过儿子,眉头紧锁,慕阳,我们得谈谈。

    周慕阳回头对鹿晚晴笑了笑:明天见。

    门关上前,鹿晚晴听到周父急切的声音:医生说需要再做一次核磁共振...

    第二天周慕阳没来上学。鹿晚晴发了三条信息都没回复,直到晚上才收到一条简短的:去医院复查了,明天见。

    期末考前一周,周慕阳请了三天假。他回来时脸色更苍白了,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鹿晚晴在走廊拦住他: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例行检查。周慕阳避开她的目光,期末考准备得怎么样

    别转移话题!鹿晚晴压低声音,你爸爸说的核磁共振是怎么回事

    周慕阳叹了口气:晚晴,有些事我现在不想谈。等考完试,好吗

    他眼里的恳求让鹿晚晴无法拒绝。她咬着嘴唇点点头:但你得保证考完告诉我真相。

    我保证。周慕阳微笑,现在,我们还有微积分要攻克呢。

    期末考试那天,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鹿晚晴和周慕阳被分在不同考场。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鹿晚晴冲出教室,在教学楼门口找到了等待的周慕阳。

    怎么样他问。

    鹿晚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最后那道大题正好是你昨天讲过的类型!

    周慕阳笑着伸手拂去她头发上的雪花:恭喜。

    你在这等多久了头发都白了。鹿晚晴拍掉他肩上的积雪。

    没多久。周慕阳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给你的。

    鹿晚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雪花水晶球,摇晃时会有细小的亮片像雪花一样飘落。

    这是...

    庆祝你数学考得不错。周慕阳有些不好意思,也是...圣诞礼物。

    鹿晚晴捧着水晶球,突然鼻子一酸:我...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周慕阳微笑,寒假有什么计划

    我爸给我报了个冬令营。鹿晚晴撇撇嘴,北大名师授课,从早到晚那种。

    听起来很...充实。

    无聊透顶。鹿晚晴叹气,你呢

    可能跟爸爸回老家几天。周慕阳顿了顿,晚晴,我...

    嗯

    周慕阳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摇摇头:没什么。假期记得给我发信息。

    当然。鹿晚晴晃了晃水晶球,谢谢你的礼物。

    寒假第三天,鹿晚晴的冬令营还没开始,她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雪景。手机突然震动,是周慕阳发来的照片——一张雪中腊梅的特写,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冰凌。

    老家院子里的,开得正好。文字这样写道。

    鹿晚晴微笑着回复:漂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冬令营开始了

    明天。鹿晚晴发了个哭脸表情。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响起视频通话请求。鹿晚晴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接通视频。

    周慕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个老式庭院。他戴着一顶深蓝色毛线帽,鼻尖冻得通红:看!他把镜头转向一株开满红花的树,山茶花,比腊梅还耐寒。

    真美。鹿晚晴轻声说,你...在那里开心吗

    周慕阳把镜头转回自己,笑容淡了一些:嗯。就是...有点想学校。

    想学校鹿晚晴挑眉。

    想学校的...某些人。周慕阳的眼睛在屏幕里格外明亮。

    鹿晚晴感觉脸颊发烫,赶紧转移话题:你头痛好些了吗

    好多了。周慕阳点点头,对了,你房间窗外能看到什么

    鹿晚晴把手机对准窗外:就普通小区景观啊,怎么了

    随便问问。周慕阳笑着说,我得挂了,爸爸叫我去吃饭。冬令营加油。

    视频挂断后,鹿晚晴望着窗外的雪,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冬令营开始后的第四天晚上,鹿晚晴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数学竞赛题让她头昏脑涨,父亲的严格检查更让她压力倍增。她拖着脚步走进房间,拉开窗帘想透口气,却看到楼下雪地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慕阳。

    他穿着深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那条她曾经借给他当围巾的蓝色围巾,正仰头看着她的窗户。看到鹿晚晴出现,他举起手中的素描本,上面用大字写着:下来!

    鹿晚晴的心跳加速。她蹑手蹑脚地溜下楼,生怕惊动书房里的父亲。推开单元门的瞬间,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但她顾不上这些,小跑着冲向周慕阳。

    你怎么在这她气喘吁吁地问,不是说后天回来吗

    提前回来了。周慕阳的睫毛上沾着雪花,想见你。

    鹿晚晴这才注意到他身边放着一个大画夹:这是什么

    周慕阳打开画夹,里面是十张素描,每一张都是她房间的窗户,从不同角度、不同时间描绘的——清晨阳光中的、黄昏灯光下的、雪花纷飞时的...

    你...你什么时候...鹿晚晴震惊地翻看着这些画。

    回老家前就开始画了。周慕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来想凑齐一百张再给你看的,但今天路过这里,突然想看看真实的你,不是窗户里的剪影。

    鹿晚晴的眼眶湿润了。她抬头看着周慕阳,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星星一样闪烁。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着她,向前一步,抱住了他。

    周慕阳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双臂环住她的后背。隔着厚厚的羽绒服,鹿晚晴依然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谢谢你的画。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周慕阳的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顶:不客气。

    他们就这样在雪地里拥抱了很久,直到单元门突然打开的声音惊醒了他们。鹿晚晴慌忙后退一步,看到父亲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晚晴,回家。鹿志明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

    鹿晚晴看了周慕阳一眼,低声说:明天学校见。然后快步走向单元门。

    进门时,父亲拦住了她:那个男孩是谁

    我同学,来送学习资料的。鹿晚晴撒谎道。

    鹿志明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只是冷冷地说:以后不准晚上单独见男生。上楼学习去。

    鹿晚晴回到房间,从窗口望下去,周慕阳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她的窗户。看到她出现,他举起一张新画的速写——是刚才他们拥抱的剪影,下面写着:明天见。

    鹿晚晴把这张画贴在胸口,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寒假结束后的开学第一天,周慕阳没有出现。

    鹿晚晴盯着教室门口看了整整一上午,手机里编辑好的开学快乐信息始终没有发出去。午休时,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周慕阳的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奇怪...鹿晚晴咬着下唇,翻开通讯录找到赵明轩的电话。

    他请假了。赵明轩在食堂里一边扒饭一边说,早上班长说的,好像是家里有事。

    鹿晚晴戳着餐盘里的米饭:他没告诉你具体原因

    没。他寒假后半段就很少回消息了。赵明轩耸耸肩,不过他一向神神秘秘的,尤其是那个头痛病犯了之后。

    鹿晚晴的筷子停在半空:他的头痛...很严重吗

    谁知道呢,他从来不说。赵明轩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次我看到他吃的药,是我奶奶癌症晚期用的那种强力止痛药。

    餐盘里的饭菜突然失去了所有味道。鹿晚晴放下筷子,掏出手机又给周慕阳发了一条信息:你还好吗需要帮忙的话告诉我。

    直到放学,手机依然静悄悄的。

    第二天清晨,鹿晚晴早早到了教室,发现周慕阳的座位依然空着。她失望地转回身,却在第一节上课前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周慕阳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但依然对她露出了那个熟悉的微笑。鹿晚晴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硬是克制住了冲动,只是用口型说了句:下课聊。

    整节课她都心不在焉,不断偷瞄后排的周慕阳。他看起来疲惫不堪,有几次甚至闭上了眼睛,但当老师提问时,他依然能准确回答。

    下课铃一响,鹿晚晴就冲到周慕阳桌前:你这几天去哪了我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不回!

    周慕阳缓慢地收拾着书本,动作比平时迟钝许多:抱歉...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能让你消失整整一周鹿晚晴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同学的侧目,她压低嗓子,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周慕阳抬头看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的道歉太过轻易,反而让鹿晚晴更加不安。她注意到周慕阳右手手背上有几个细小的针眼,像是输液留下的痕迹。

    你生病了她抓住他的手。

    周慕阳迅速抽回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只是例行体检,抽了几管血。他转移话题,寒假作业写完了吗数学最后那道大题...

    别转移话题!鹿晚晴打断他,周慕阳,我们是不是朋友

    周慕阳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当然是。

    那为什么有事不告诉我鹿晚晴的声音有些发抖,你知道我...我真的很担心你。

    周慕阳的眼神软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只是家里有些杂事要处理。我保证,下次有事一定告诉你。

    他的保证听起来很真诚,但鹿晚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上课铃响了,她不得不回到座位,整节课都如坐针毡。

    午休时,周慕阳主动来找她去食堂。路上,他突然问:晚晴,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鹿晚晴皱眉,不信。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周慕阳看着远处的天空,如果你知道自己只剩有限的时间,会怎么做

    鹿晚晴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假设而已。周慕阳笑了笑,比如如果地球明天就要毁灭,今天你会做什么

    我大概...鹿晚晴认真思考着,会去找所有在乎的人,告诉他们我很爱他们。然后去做一件一直不敢做的事,比如跳伞或者当众唱歌。她转头看周慕阳,你呢

    我可能会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周慕阳的声音很轻,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记录下来,这样即使明天世界毁灭,至少今天的美不会消失。

    鹿晚晴突然站住脚:周慕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慕阳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但朋友之间不应该有这种秘密。鹿晚晴追上他,尤其是关于健康...

    我没事。周慕阳打断她,语气突然变得生硬,别问了,好吗

    这是周慕阳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鹿晚晴愣住了,眼眶瞬间发热。周慕阳似乎立刻后悔了,伸手想拉她,但鹿晚晴已经转身跑向食堂。

    下午的课,周慕阳请假了。班主任只说他有事回家,鹿晚晴盯着他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也空了一块。

    放学后,鹿晚晴在校门口看到了周慕阳的父亲。周振国站在车旁,面色凝重地打着电话。鹿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叔叔好,我是鹿晚晴。她礼貌地打招呼,周慕阳...还好吗

    周振国匆忙挂断电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他有点不舒服,我接他回家休息。

    是头痛又犯了吗

    周振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嗯...对。老毛病了。

    他最近经常请假...鹿晚晴试探着说。

    学业压力大吧。周振国明显不想多谈,抱歉,我得赶紧回去了。慕阳一个人在家。

    看着车子远去,鹿晚晴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当晚,她收到了周慕阳的短信:今天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明天见

    鹿晚晴盯着手机屏幕,打了又删,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

    第二天,周慕阳看起来精神好了些。他递给鹿晚晴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小本子:赔罪礼物。

    鹿晚晴打开一看,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素描本,封面上用烫金字体写着《春日集》。翻开第一页,是一幅精细的校园雪景,角落里写着日期——正是他们第一次在雪中拥抱的那天。

    你什么时候...

    寒假里画的。周慕阳微笑,后面还有。

    鹿晚晴一页页翻过去,每一幅都是他们共同经历的场景——图书馆的角落、秋游的山路、雨中的凉亭...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写着一行字:待续。

    喜欢吗周慕阳问。

    鹿晚晴的喉咙发紧:喜欢。但是...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周慕阳,你最近真的很奇怪。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发脾气,一会儿又送礼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慕阳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是轻轻摇头:没什么。就是想送你点什么。

    我不信。鹿晚晴把素描本塞回他手里,除非你告诉我真相,否则我不要。

    周慕阳的脸色变了。他接过素描本,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随你吧。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周慕阳依然每天来上学,但总是心不在焉;鹿晚晴想问又不敢问,只能默默观察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频繁的请假。

    二月底的一个周五,周慕阳在语文课上突然流鼻血。鲜红的血液滴在课本上,他却像没感觉一样继续记着笔记,直到同桌惊呼出声。

    没事。他随意地用纸巾堵住鼻子,仰起头,天气太干了。

    下课后,鹿晚晴再也忍不住了。她拦住要去医务室的周慕阳:够了!这样还叫没事你到底怎么了

    周慕阳的鼻血已经止住,但脸色白得像纸。他看了看四周好奇的目光,拉着鹿晚晴走到走廊拐角:晚晴,有些事我现在不想谈。

    那什么时候谈鹿晚晴的声音发抖,等你...等你...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周慕阳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悲伤。他伸手轻轻擦去她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别哭。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一切。

    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

    很快。周慕阳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保证。

    那天放学后,鹿晚晴偷偷跟上了周慕阳。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立医院。鹿晚晴躲在医院大厅的柱子后面,看着他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交谈,然后一起走向神经外科的诊室。

    她的腿突然发软,不得不扶着柱子才能站稳。神经外科。那个专门治疗脑部疾病的科室。

    半小时后,周慕阳出来了,身边多了一对中年男女——他的父亲和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应该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周慕阳说了什么,他父亲突然激动地摇头,而那个女人开始抹眼泪。

    鹿晚晴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应该上前吗还是应该装作没看见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周慕阳突然转头,目光直直地撞上了她的。

    他的眼睛瞪大了,脸上闪过震惊、尴尬,最后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释然。他对父亲说了什么,然后朝鹿晚晴走来。

    我...鹿晚晴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是...

    跟我来。周慕阳轻声说,拉着她走出医院,来到后面的小花园。

    初春的花园里只有几株早开的迎春,嫩黄的花朵在寒风中颤抖。周慕阳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示意鹿晚晴也坐。

    你跟踪我。他说,但没有责备的意思。

    鹿晚晴点头,心跳如雷:我...我很担心你。

    周慕阳望着远处的天空,沉默了很久。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得了脑瘤。恶性。位置很深,手术成功率不到30%。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鹿晚晴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耳膜里轰鸣,周慕阳的嘴唇在动,但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他握住她冰冷的手,触感才将她拉回现实。

    ...父母想让我立刻休学治疗,但我坚持要完成这个学期。周慕阳继续说,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继续上学,直到症状无法忍受为止,同时接受保守治疗。

    鹿晚晴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死死抓着周慕阳的手,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难过。周慕阳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嘿,我可能快死了这种话怎么说出口啊。

    别这么说!鹿晚晴几乎喊出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我爸爸认识很多医生,我们可以——

    晚晴。周慕阳轻声打断她,我的主治医生是国内这个领域的权威。如果他说希望渺茫...

    鹿晚晴猛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周慕阳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轻轻回抱住她。

    我很害怕。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我不想死。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

    鹿晚晴说不出话来,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周慕阳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药味和颜料味,混合在一起,成了她闻过最心碎的气息。

    答应我一件事。周慕阳突然说。

    什么

    别把我当病人。他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的眼睛,在学校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不想被特殊对待,尤其不想看到你难过的眼神。

    鹿晚晴咬着嘴唇点头:但你得答应我,不再瞒着我任何事。治疗、检查...所有的一切。

    成交。周慕阳微笑,那个熟悉的、明亮的微笑,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生死,其实...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笔记本,封面上写着《给晚晴的1001件小事》。

    这是什么鹿晚晴接过本子。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记录关于你的一切。周慕阳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等记满1001件再给你的...

    鹿晚晴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第1天:开学典礼,她站在阳光里演讲的样子,像一幅拉斐尔的油画。我画了她的侧脸,却画不出那种光芒。

    她快速翻动着,每一页都记录着一个瞬间,一个细节:

    第37天:她辩论赛输了,躲在洗手间哭。我让清洁阿姨送进去一包纸巾和一块巧克力。她不知道是我。

    第89天:秋游背她下山时,她的头发扫过我脖子,有茉莉花香。

    第104天:她数学考了85分,笑得像个小孩子。我偷偷把她的考卷拍下来设成了手机壁纸。

    最新的一页写着:第186天:确诊了。不敢告诉她。如果时间有限,我想记录更多关于她的事。1001件可能不够。

    鹿晚晴的泪水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她合上本子,紧紧抱在胸前:周慕阳,你这个笨蛋...

    哭什么。周慕阳揉揉她的头发,我还没死呢。

    不许说那个字!鹿晚晴红着眼睛瞪他。

    周慕阳笑了,真的笑了:好,不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鹿晚晴偷偷看着周慕阳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从今以后,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将是奇迹。

    ---三月的校园艺术节筹备工作如火如荼。文学社负责文艺汇演的诗歌朗诵节目,鹿晚晴和周慕阳被分在一组,负责编排和背景设计。

    我觉得应该用《春江花月夜》做背景音乐。鹿晚晴翻着节目单说,古典又不会太沉闷。

    周慕阳咬着铅笔头思考:可以,但开头那段太舒缓了,容易让观众走神。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道波浪线,不如从这里切入,配合灯光由暗转亮...

    鹿晚晴凑过去看他的设计图,发丝垂落扫过他的手臂。周慕阳的手顿了一下,铅笔在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迹。

    怎么了鹿晚晴抬头问。

    没什么。周慕阳迅速调整姿势,拉开一点距离,你觉得这样如何

    鹿晚晴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没有追问:挺好的。不过第二段的转场需要再柔和一些...

    自从医院那次谈话后,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在学校里,一切如常;只有放学后或周末,鹿晚晴才会问起周慕阳的治疗情况。而周慕阳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把话题转向更轻松的方向。

    排练室里,其他组的同学正在练习。陈奕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社长让我来监督进度。你们的方案怎么样了

    鹿晚晴把设计图递过去:基本完成了,就等明天彩排。

    陈奕仔细检查着,突然皱眉:这个灯光效果太复杂了吧技术组不一定能实现。

    我和技术组的李悦讨论过了,她说没问题。周慕阳平静地回答。

    是吗陈奕挑眉,我怎么听说她请假了

    鹿晚晴和周慕阳对视一眼。周慕阳掏出手机:我确认一下。

    趁他走开打电话,陈奕压低声音对鹿晚晴说:你最近和周慕阳走得很近啊。

    我们是朋友。鹿晚晴警惕地回答。

    只是朋友陈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学校里可有不少闲话。

    鹿晚晴皱眉:什么闲话

    说你们...关系不正当。陈奕假装整理文件,尤其是他经常请假,有人看见你们一起从医院出来...

    鹿晚晴的血液瞬间沸腾:谁说的

    别激动。陈奕后退一步,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影响。毕竟你是要竞争北大保送的人。

    周慕阳回来了,察觉到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怎么了

    没什么。鹿晚晴抢在陈奕前面回答,李悦怎么说

    她确实请假了,但已经把操作流程交给了王浩。周慕阳看了看陈奕,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奕摇摇头,把设计图还给他们:期待你们的表演。说完便离开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周慕阳问。

    鹿晚晴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她不想让周慕阳为这些无聊的谣言烦心。

    彩排当天,周慕阳迟到了。鹿晚晴站在礼堂后台不断看表,直到离他们上场还有五分钟,才看到他匆匆跑进来,脸色异常苍白。

    对不起,检查拖久了。周慕阳气喘吁吁地说。

    鹿晚晴递给他一瓶水:要紧吗要不要换人

    不用。周慕阳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我没事。

    他们的节目是压轴。当鹿晚晴站在舞台上,背后的大屏幕亮起周慕阳绘制的动画——一尾锦鲤在墨色山水中游动,与朗诵的诗歌意境完美契合。灯光渐暗时,锦鲤化作流星划过夜空,引来全场惊叹的抽气声。

    太棒了!下台后,社长激动地拉住他们,这绝对是今年最精彩的节目!

    鹿晚晴看向周慕阳,想分享喜悦,却发现他靠在墙边,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眼睛紧闭。

    又头痛了她快步走过去,声音压得很低。

    周慕阳微微点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有点...厉害。

    药呢

    吃过了...没效果。

    鹿晚晴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让我坐一会儿...周慕阳的声音越来越弱。

    下一秒,他的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鹿晚晴惊叫着去扶,却被他带得一起摔在地上。周围瞬间乱作一团,有人喊着叫校医,有人跑去喊老师。

    周慕阳!周慕阳!鹿晚晴拍着他的脸,触手一片冰凉。

    他的眼皮颤抖着,似乎想睁开却做不到,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鹿晚晴不得不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别怕...这是她唯一能听清的词。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迅速检查后把周慕阳抬上车。鹿晚晴想跟上去,却被班主任拦住。

    已经联系他家长了,你先回教室。班主任严肃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鹿晚晴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大块。她机械地走回教室,无视同学们好奇的目光,直接拨通了周振国的电话。

    叔叔,周慕阳他——

    我知道,正在去医院路上。周振国的声音紧绷,晚晴,这次可能比较严重。他最近头痛频率增加,今早的检查结果显示肿瘤生长速度超出预期...

    鹿晚晴的喉咙发紧:有多严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医生说...可能只剩6到9个月了。

    手机从鹿晚晴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蹲下去捡,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根本拿不起来。

    你还好吗赵明轩帮她捡起手机,屏幕已经裂了,周慕阳怎么了

    鹿晚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摇摇头,抓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市立医院神经外科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鹿晚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重症监护区看到了周振国和一位中年女性——周慕阳的姑姑周敏。

    叔叔!周慕阳怎么样了鹿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振国面色凝重:在检查。医生怀疑肿瘤压迫到了运动神经。

    我能见他吗

    现在不行。周敏拦住要往里冲的鹿晚晴,孩子,你先回家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可是——

    晚晴。周振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慕阳现在需要安静。你先回去,等他稳定了再来,好吗

    鹿晚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求求您,就让我看他一眼。我保证不说话,不打扰他...

    周振国和周敏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叹了口气:只能在外面看。

    他领着鹿晚晴来到一间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周慕阳躺在病床上,头上连着各种监测仪器,脸色苍白得像床单。一位医生正在检查他的瞳孔反应。

    鹿晚晴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手抹去眼泪,却看到周慕阳突然转过头,直直地看向门口。他们的目光隔着玻璃相遇,周慕阳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对不起。

    鹿晚晴把手贴在玻璃上,无声地摇头。周慕阳微微勾起嘴角,然后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够了,让他休息吧。周敏轻轻拉走鹿晚晴。

    走廊长椅上,鹿晚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为什么会突然恶化上次不是说还可以保守治疗吗

    周振国递给她一张纸巾:这种肿瘤...发展很难预测。医生说可能是青春期激素加速了生长。

    现在怎么办

    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决定是否冒险手术。周振国的声音低沉,但手术风险很大,成功率...不到20%。

    这个数字像一把刀插进鹿晚晴心脏。她想起周慕阳笔记本里的话——如果时间有限...——原来他早就知道。

    我能留下来等吗她问。

    周振国摇头:太晚了,你家人会担心的。我让周敏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

    鹿晚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鹿晚晴转头,看到父亲大步走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爸你怎么...

    学校通知我说你旷课跑来了医院。鹿志明扫了一眼周振国,这就是那个男生

    鹿晚晴的脸刷地红了:爸!

    走吧,回家。鹿志明抓住她的手腕,别打扰人家。

    叔叔,鹿晚晴挣扎着回头,请一定告诉我周慕阳的情况!

    周振国点点头,但眼神已经疏离。在父亲强硬地拖拽下,鹿晚晴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回家的车里,鹿志明一言不发。直到进了家门,他才爆发:你为了一个男生旷课还跑到医院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是我朋友!他生病了!鹿晚晴喊道。

    什么朋友需要你这样鹿志明冷笑,学校里都在传你们的事,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

    鹿晚晴浑身发抖:说什么

    说你不知检点,跟男生厮混,甚至...鹿志明似乎难以启齿,甚至有人说看见你们从宾馆出来!

    什么!鹿晚晴震惊地瞪大眼睛,这完全是造谣!谁说的

    陈奕他妈妈跟我说的。她儿子亲眼看见你们举止亲密。

    鹿晚晴气得笑出声:陈奕他就是造谣的源头!因为他喜欢我,而我喜欢的是周慕阳!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鹿志明的脸色变得铁青:所以是真的你们在谈恋爱

    我...鹿晚晴深吸一口气,是的,我喜欢他。但我们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那些都是恶意的谣言!

    鹿志明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晚晴,你才十七岁,知道什么是喜欢那个男生有什么好成绩一般,还一身病...

    他比任何人都好!鹿晚晴的声音哽咽了,他善良、有才华、坚强...他现在生命垂危,而我连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生命垂危鹿志明皱眉,什么病这么严重

    脑瘤。恶性。鹿晚晴的眼泪再次涌出,医生说他可能...可能只剩几个月了。

    鹿志明的表情变了,从愤怒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怜悯:天啊...那孩子...

    爸,求求你。鹿晚晴跪坐在父亲面前,让我去看看他吧。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鹿志明长叹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明天放学后...我送你去。但有个条件——不能影响学习。你的成绩已经下滑了,再这样下去,北大保送资格就危险了。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鹿晚晴急切地点头,谢谢爸爸。

    当晚,鹿晚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是周振国发来的消息:检查结果出来了,暂时稳定。明天转普通病房。他想见你。

    简单的几句话让鹿晚晴泪流满面。她回复:明天放学就来。告诉他坚持住。

    发完消息,她打开抽屉,取出周慕阳给她的《给晚晴的1001件小事》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小心翼翼地写下:

    第187天:今天你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场景。如果这是最后一次看你表演,我想告诉你——你比任何星星都耀眼。

    写完后,她把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温暖和勇气传递给医院的周慕阳。

    第二天课堂上,鹿晚晴心不在焉,不停地看表。放学铃一响,她就冲出了教室,却在校门口被陈奕拦住。

    听说周慕阳住院了他假惺惺地问,严重吗

    鹿晚晴冷冷地看着他:让开。

    我只是关心同学。陈奕压低声音,顺便提醒你,离他远点。那种病...会遗传的。

    鹿晚晴的血液瞬间沸腾。她一把揪住陈奕的衣领: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让全校都知道你初中偷拍女更衣室的事!

    陈奕脸色大变:你...你怎么知道

    周慕阳告诉我的。鹿晚晴松开手,轻蔑地说,现在,滚开。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校门口等待的父亲的车,心脏狂跳不止。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控,但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医院走廊比昨天更加漫长。周慕阳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门半掩着。鹿晚晴轻轻推开,看到他靠在床头,正在翻看她送的《春日集》素描本。

    听到动静,周慕阳抬起头,眼睛一亮:你来了。

    仅仅一夜不见,他看起来又瘦了一圈,眼下青黑更重,但笑容依然明亮。鹿晚晴的眼泪瞬间涌出,她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生怕碰疼了他。

    轻点,我还没那么脆弱。周慕阳轻拍她的背,听说你为我跟陈奕对峙了

    鹿晚晴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赵明轩发信息告诉我的。周慕阳笑着摇头,没想到你这么凶。

    他活该。鹿晚晴抹去眼泪,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周慕阳的笑容淡了一些:肿瘤长大了2毫米,压迫到部分神经,所以昨天突然失控。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好消息是位置没有进一步恶化,还能继续观察。

    手术呢

    风险太大。周慕阳平静地说,我选择保守治疗,尽量...延长质量好的时间。

    鹿晚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国外呢实验性治疗呢

    我爸咨询过全球顶尖的专家。周慕阳握住她的手,晚晴,不是所有故事都有奇迹。

    但你的故事不该这样结束!鹿晚晴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不公平!

    嘘...周慕阳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别哭。我还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呢。

    什么事

    比如...周慕阳思考了一下,看一场真正的落日。不是在学校天台那种被楼房挡住的,而是海边或者山顶的,完整的落日。

    鹿晚晴紧紧握住他的手:那就去。等你出院,我们周末就去海边。

    周慕阳微笑着点头,但眼神已经飘向窗外。鹿晚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医院灰白的围墙和一小块被切割的天空。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对周慕阳来说,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看天空,最后一次牵手,最后一次说明天见。而她能做的,只是陪他记录下这些珍贵的瞬间,直到时间耗尽。

    ---周慕阳回校的那天,樱花已经开了。

    鹿晚晴站在教室窗前,看着他从他父亲的车里下来,穿着整洁的校服,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走路的速度慢了些。她攥紧了手中的保温杯——里面是她早上五点起来熬的鸡汤,还热着。

    下课铃一响,她就冲了出去,在走廊上拦住了周慕阳。一周不见,他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但眼睛还是那么亮。

    给你的。鹿晚晴把保温杯塞到他手里,我按网上的食谱做的,补气血。

    周慕阳接过杯子,手指不经意地碰到她的,冰凉得像大理石。谢谢。他微笑,但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

    医生怎么说能正常上学了吗

    嗯。只要不过度劳累。周慕阳拧开杯盖,热气腾起来模糊了他的脸,...好香。

    鹿晚晴想问他更多——关于治疗,关于未来,关于他们——但上课铃响了,周慕阳像是获救一般匆匆道别:放学后图书馆见

    然而放学后,鹿晚晴在图书馆等到天黑,周慕阳也没有出现。她发了十几条信息,最后只收到一条简短的回复:抱歉,临时有事。明天见。

    第二天,周慕阳依然礼貌而疏离。他感谢她的笔记,称赞她的新发型,但不再主动牵她的手,不再在分别时轻轻拥抱她。他们的相处变得像最普通的同学,客气得让人心碎。

    一周后的午休时间,鹿晚晴终于在美术教室找到了独自吃便当的周慕阳。他面前摊着素描本,正在画窗外的樱花树。

    为什么躲我鹿晚晴直接问道,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回响。

    周慕阳的笔尖顿了一下,又继续画:没有啊。只是最近有点忙。

    忙什么忙着避开所有和我独处的机会鹿晚晴走到他面前,一把合上素描本,看着我,周慕阳。到底怎么了

    周慕阳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得让她心颤:晚晴...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为什么

    因为...他深吸一口气,这对我们都好。

    鹿晚晴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是因为你爸爸说了什么吗还是我爸爸

    不是。周慕阳摇头,是我自己的决定。

    理由呢

    理由很明显,不是吗周慕阳苦笑,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这个样子...我们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喜欢你鹿晚晴的声音开始发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吗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正因为清楚,你更应该远离我。周慕阳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晚晴,我不是那种能给你未来的男朋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毕业!

    所以呢鹿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因为时间有限,我们就该浪费剩下的日子互相疏远

    周慕阳站起身,收拾画具:这样对你更好。长痛不如短痛。

    放屁!鹿晚晴几乎喊了出来,声音在教室里炸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周慕阳僵住了,书包带子从肩头滑落。他慢慢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鹿晚晴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

    因为我每天都在变差。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今天的头痛比昨天厉害,昨天的药效比前天短。我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先是视力模糊,然后失去平衡,最后可能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你想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鹿晚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想。因为如果是反过来,我生病了,你一定会陪我到最后一秒。

    周慕阳像是被击中了要害,踉跄后退一步: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因为我爱你!周慕阳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教室里回荡,所以不忍心让你经历这些!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了寂静。鹿晚晴呆立在原地,眼泪凝固在脸上。周慕阳也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这样脱口而出。

    太晚了。鹿晚晴轻声说,用手背擦去泪水,你已经让我爱上你了。所以你的计划失败了,周慕阳。

    周慕阳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抓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接下来的三天,周慕阳请假了。鹿晚晴发了无数条信息,打了无数个电话,全部石沉大海。她甚至去了医院,但护士说周慕阳这几天都没有预约。

    第四天早晨,周慕阳回来了,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他对鹿晚晴礼貌地点头,然后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整节课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午休时,班主任叫住鹿晚晴:能帮我把这些作业本放到周慕阳桌上吗他刚才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鹿晚晴接过作业本,心沉到了谷底。走到周慕阳的座位前,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拉开他的课桌抽屉,想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抽屉里整齐地放着课本和笔记,最上面是一个陌生的蓝色笔记本——不是他平时用的那本。鹿晚晴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封面上写着给晚晴的1001件小事(续)。

    她的心跳加速了。这是周慕阳提到过的那本笔记的续集,记录了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从他住院那天开始的:

    第188天:住院的第一晚,梦见晚晴在舞台上朗诵的样子。醒来后发现枕头是湿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突然意识到,我可能再也看不到她表演了。

    鹿晚晴的手开始发抖,她快速翻动着页面:

    第195天:今天复诊,医生说肿瘤又长了1mm。晚晴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她应该拥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被一个将死之人拖累。

    第201天:开始整理画作,想留给晚晴一些东西。画到一半才发现,几乎每幅画里都有她的影子——窗边的侧脸,低头看书时的睫毛,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原来我早就把她刻在记忆里了。

    最新的一页写着:

    第209天:决定疏远晚晴。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痛苦的决定,但也是最重要的。如果我注定要离开,至少不要让她太难过。长痛不如短痛,对吧虽然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泪水模糊了鹿晚晴的视线,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她合上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做了一个决定。

    放学后,鹿晚晴直奔周慕阳家。她曾经送他回来过几次,记得那栋三层联排别墅的位置。按响门铃时,她的手还在发抖。

    开门的是周敏,周慕阳的姑姑。看到满脸泪痕的鹿晚晴,她愣了一下:晚晴慕阳不在家,去医院做检查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可能要晚饭后。周敏犹豫了一下,你要进来等吗

    鹿晚晴摇摇头:能告诉我哪家医院吗我想去找他。

    周敏叹了口气:孩子,你知道他现在...刻意和你保持距离是为你好。

    为我好鹿晚晴的声音哽咽了,那谁为他好姑姑,您知道他一个人承受这些有多痛苦吗

    周敏的眼神软了下来:市立医院,神经外科。但可能已经检查完了。

    谢谢您!鹿晚晴转身就跑,差点撞上刚停进

    driveway

    的黑色轿车。

    市立医院神经外科的护士告诉鹿晚晴,周慕阳已经做完检查离开了。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医院后面的小花园,上次他们坦白病情的地方。

    初春的花园里,樱花已经谢了大半,花瓣随风飘舞,像一场粉色的雪。长椅上果然坐着周慕阳,他仰着头看纷飞的花瓣,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

    鹿晚晴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周慕阳猛地转头,眼睛瞪大了:你怎么...

    找到这里的鹿晚晴轻声说,因为你在这里告诉了我真相。记得吗

    周慕阳低下头:晚晴,我们不该...

    我看了你的笔记本。鹿晚晴直接打断他,《给晚晴的1001件小事》续集。

    周慕阳的脸色变了:你...你怎么...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单方面决定什么对我最好,然后把我推开鹿晚晴的声音开始发抖,周慕阳,你凭什么

    因为我快死了!周慕阳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花园里回荡,引得几个路人侧目,你明白吗死。亡。不是电影里那种浪漫的离别,而是真实的、丑陋的、痛苦的消亡过程!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些!

    但我想!鹿晚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如果时间真的那么有限,为什么还要浪费在互相疏远上

    周慕阳的拳头紧握又松开:你不懂...每天醒来都可能是最后一天的感觉...我不想让你也承受这些。

    那我的感受呢鹿晚晴抓住他的手,如果我说,比起未来的痛苦,我更害怕现在失去你呢

    周慕阳的手在她掌心里颤抖,冰凉得像块石头。一片樱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粉得刺眼。

    晚晴...他的声音破碎了,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看到你难过,害怕你将来会后悔认识我,害怕...

    我更害怕你孤独地面对这一切。鹿晚晴轻声说,周慕阳,让我陪你走完这段路,好吗不管多长多短。

    周慕阳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他们的手上。他低下头,额头抵着他们交握的手:...会很辛苦的。

    我不怕。

    会很痛苦。

    我们一起扛。

    我可能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鹿晚晴用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直视他泪湿的眼睛:那我就爱那个不一样的你。

    周慕阳像是终于崩溃了,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膀上无声地颤抖。鹿晚晴感到温热的泪水渗透了她的校服。

    我真的很害怕...他在她耳边哽咽着说,我不想死...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想和你一起...

    鹿晚晴紧紧回抱住他,手指深深陷入他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

    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在他们身上,像是天地为这一刻撒下的祝福。远处,医院的窗户反射着夕阳,像无数双见证的眼睛。

    答应我一件事。许久,周慕阳轻声说。

    什么

    不要因为我的病而放弃自己的未来。他拉开一点距离,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要考上好大学,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美好的事...答应我

    鹿晚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剩下的时间,我们要一起度过。不再躲着我,不再假装冷漠,不再替我做决定。

    周慕阳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穿过樱花树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慕阳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樱花的花期虽然短,但每年都会再开。

    鹿晚晴靠在他肩上,看着花瓣在风中飞舞:就像某些记忆,永远不会消失。

    周慕阳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没有说话。但鹿晚晴知道,在这一刻,他们达成了某种比誓言更深刻的共识——不是逃避死亡的阴影,而是在有限的光明中,活出无限的深情。

    ---四月的第三个周一,周慕阳没有来上学。

    鹿晚晴盯着空荡荡的座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第一节课刚开始,班主任就宣布周慕阳因病休学的消息,教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鹿晚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慕阳发来的信息:住院了。老地方。放学能来吗

    她几乎是数着秒熬过了接下来的课程。放学铃一响,她就冲出了教室,却在楼梯口被陈奕拦住。

    听说周慕阳休学了他假惺惺地皱眉,病情恶化了

    鹿晚晴想从他身边挤过去:让开。

    你知道吗,陈奕压低声音,恶性肿瘤到最后阶段会很可怕。失禁、痴呆、全身疼痛...你确定想看到那种场面

    鹿晚晴的血液瞬间沸腾。她一把揪住陈奕的衣领,将他重重推在墙上: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初中偷拍女生更衣室的事发到全校群里!

    陈奕的脸色刷地变白:你...你没有证据...

    周慕阳有。鹿晚晴松开手,轻蔑地看着他瘫软的样子,现在,滚出我的视线。

    市立医院神经外科的走廊比记忆中的更长。鹿晚晴小跑着来到周慕阳的病房前,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门。

    周慕阳靠在摇起的病床上,正在翻看一本画册。看到她进来,他眼睛一亮,但随即皱起眉:你跟人吵架了

    鹿晚晴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这么明显

    你生气时右眉毛会比左眉毛高一点。周慕阳微笑着指指自己的脸,陈奕

    嗯。鹿晚晴放下书包,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他说了些...难听的话。

    周慕阳的眼神黯了一下:他说得没错。接下来的治疗会很难看。

    我不在乎。鹿晚晴握住他的手,今天感觉怎么样

    头晕好点了,但右手有点不听使唤。周慕阳举起微微颤抖的右手,医生说肿瘤压迫到了运动神经区。

    鹿晚晴的心一沉。她知道画画对周慕阳意味着什么。要...要做手术了吗

    周五。周慕阳的声音很平静,成功率30%。

    30%。这个数字像一块冰滑进鹿晚晴的胃里。她紧紧握住周慕阳的手,好像这样就能阻止他被那70%带走。

    别那个表情。周慕阳用左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他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封面上写着遗愿清单。

    这是什么鹿晚晴接过本子。

    手术前想完成的事。周慕阳微笑,帮我一起实现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列着十几条愿望:

    1.

    看一次完整的海边日落

    2.

    画一幅晚晴的肖像

    3.

    一起读一首情诗

    4.

    吃遍医院附近所有奶茶店

    5.

    在病房里放一次风筝

    ...

    每一条旁边都画着一个小方框,等着被勾选。鹿晚晴的视线模糊了,她使劲眨着眼睛不让泪水落下。

    今天可以从简单的开始。周慕阳指指第三条,我带了本诗集。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本泛黄的《聂鲁达诗选》,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这首《我喜欢你是寂静的》,我妈最喜欢的一首。

    鹿晚晴接过书,清了清哽咽的嗓子,开始朗读: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周慕阳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听她念诗。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鹿晚晴的声音越来越轻,当她念到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时,发现周慕阳已经睡着了,胸口均匀地起伏着。

    她轻轻合上书,伸手想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怕惊醒他。这时门开了,周振国和周敏走了进来。

    他睡了周振国低声问。

    鹿晚晴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但周敏拦住了她:能聊几句吗

    医院天台的风有些凉。周振国点了支烟,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手术成功率其实只有20%。

    鹿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如果不手术呢

    三个月,最多。周敏轻声说,手术成功的话,可能有一年到一年半。

    一年。三百多天。八千多个小时。鹿晚晴的大脑自动换算着这些数字,每个都像刀子一样锋利。

    晚晴,周振国转向她,眼睛通红,我们知道你对慕阳很重要。但你也听到了,情况不乐观。你父亲知道你来这里吗

    鹿晚晴摇摇头。

    你应该告诉他。周振国叹了口气,慕阳的病...不是短期能好的。你需要家人的支持。

    我会处理的。鹿晚晴倔强地说,我想陪着他...求求你们。

    周敏和周振国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周敏走上前,轻轻抱住她:傻孩子...我们只是不想看你太难过。

    那天晚上,鹿晚晴在饭桌上向父亲坦白了一切。

    所以这段时间你翘课、成绩下滑,都是因为那个生病的男生鹿志明放下筷子,声音出奇地平静。

    他叫周慕阳。鹿晚晴直视父亲的眼睛,他可能...只剩几个月了。我想陪他走完最后的时间。

    胡闹!鹿志明猛地拍桌,碗碟哗啦作响,你才十七岁,知道什么是生死那是他父母该操心的事!

    但我爱他!这句话脱口而出,连鹿晚晴自己都愣住了。

    鹿志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一种复杂的怜悯上:晚晴,你这个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爱。那男孩只是你青春期的幻想,恰好又得了绝症,让你产生了救世主情结...

    不是那样的!鹿晚晴的声音哽咽了,我知道您不理解,但求您别阻止我。时间...时间真的太少了...

    鹿志明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回房学习吧。这事明天再谈。

    第二天放学,鹿晚晴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父亲的车。鹿志明降下车窗: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鹿晚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就今天。鹿志明严肃地说,我要见见这个男孩和他的家人。

    周慕阳的病房里气氛凝重。鹿志明和周振国在走廊上谈了半小时,回来时两人的表情都很疲惫。周振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鹿志明说:让孩子们单独待会儿吧。

    大人们离开后,周慕阳长舒一口气:你爸真严肃。

    他说什么了鹿晚晴紧张地问。

    大概就是警告我不要耽误你的前程之类的。周慕阳苦笑,我完全理解。

    鹿晚晴握住他的手:别管他们。今天完成清单上的哪一项

    周慕阳的眼睛亮了起来:第二条怎么样我想给你画幅肖像,趁我的手还能握笔。

    他从床头柜拿出素描本和铅笔。鹿晚晴正襟危坐,他却摇摇头:不要刻意摆姿势,就像平时那样就好。

    于是鹿晚晴靠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周慕阳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时不时停下来揉揉右手腕。

    疼吗鹿晚晴问。

    有点。周慕阳没有抬头,但值得。

    半小时后,他招手让她过来看。纸上是一个半身像,鹿晚晴侧头望着窗外,阳光在她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最令人惊叹的是她的眼神——充满希望又带着忧伤,栩栩如生。

    这...太美了。鹿晚晴轻声说,不像我。

    这就是我眼中的你。周慕阳在画右下角签上名字和日期,送给你。

    鹿晚晴小心地接过画:该我送你礼物了。明天...我们去看日落吧

    周慕阳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暗淡:医生不会让我出院的。

    交给我。鹿晚晴神秘地笑了。

    第二天下午,鹿晚晴带着一套护士服来到医院。换上这个,她小声说,我跟值班护士说好了,带你到天台看日落。

    周慕阳瞪大眼睛:你贿赂了护士

    算是吧。鹿晚晴帮他戴上口罩,我答应帮她侄女补习语文。

    穿着宽大的护士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周慕阳看起来滑稽又可爱。鹿晚晴推着轮椅,在护士姐姐的默许下,带他来到了医院顶层的天台。

    西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红。鹿晚晴把轮椅推到视野最好的位置,坐在旁边的水泥台上,握住周慕阳的手。

    我第一次觉得夕阳这么美。周慕阳轻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像是整个天空都烧起来了。

    鹿晚晴看着阳光在他轮廓上跳跃,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是啊,真美。

    他们静静地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城市的天际线,天空从橙红变成深紫。周慕阳突然开口:晚晴,如果...

    嗯

    如果手术不成功,他的声音很轻,你要记得,这一刻的我非常、非常幸福。

    鹿晚晴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会好起来的。然后我们去看海边的日落,真正的、完整的日落。

    周慕阳微笑着点头,但没有说话。太阳完全落下去了,第一颗星星在紫罗兰色的天空中闪烁。

    回病房的路上,他们被周振国和鹿志明逮了个正着。鹿志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看到两个孩子紧握的手和发红的眼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胡闹。

    周振国检查了儿子的状况,确认没有大碍后,转向鹿晚晴:谢谢你让他这么开心。但下次...提前告诉我们,好吗

    鹿志明把女儿拉到一边:该回家了。明天起,不准再来医院。

    什么鹿晚晴如遭雷击,为什么

    你的月考成绩下滑了十二名!鹿志明压低声音,再这样下去,别说北大,一本都危险!

    可是——

    没有可是。鹿志明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和周先生谈过了。从现在到高考结束,你不能再见到那个男孩。手机上交,每天我亲自接送。

    鹿晚晴转向周慕阳,他低着头,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周慕阳,她的声音发抖,说点什么啊!

    周慕阳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你爸爸说得对。高考更重要。

    你...你也这么想鹿晚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去吧,晚晴。周慕阳轻声说,谢谢你今天的日落。

    鹿志明拉着女儿离开时,鹿晚晴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周慕阳坐在轮椅上,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像一幅褪色的老照片。

    两人回到家,鹿志明先一步换鞋径直走向客厅沙发,鹿晚晴沉默地换鞋,准备直接回房。

    站住!鹿志明摔下烟蒂,看看这个。他从桌子上举起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女子在病床前喂饭的场景。

    这是...

    你妈妈,22岁。鹿志明的声音颤抖,她当年也是这样,放弃保研资格去照顾得绝症的初恋。结果呢那人死了,她的人生也毁了!

    鹿晚晴震惊地看着照片中陌生的母亲:你从来没说过...

    现在你知道了。鹿志明拍着成绩单,历史要重演是吗为了个将死之人搭上自己的未来

    他不是将死之人!鹿晚晴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他叫周慕阳!他喜欢柠檬茶和导数题!他右手已经拿不稳笔了还在画我的肖像!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他...

    鹿志明怔住了,脸上的愤怒逐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他慢慢坐回沙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明天起我亲自接送你,手机上交。

    你不能——

    我能。鹿志明打断她,因为我是你父亲。他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下来,晚晴,我不是要你忘记他...只是希望你给自己留条退路。

    那天晚上,鹿晚晴的手机被没收,房门被反锁。她趴在窗前,望着医院的方向,眼泪浸湿了窗台。午夜时分,一块小石子砸在她的窗户上。她拉开窗帘,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周慕阳,穿着病号服,外面裹着外套,仰头望着她的窗口。

    鹿晚晴想开窗,却发现窗户也被父亲锁死了。她拼命拍打玻璃,周慕阳却只是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给她看。借着路灯的光,她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樱花树下的约定。——阳

    鹿晚晴把手贴在玻璃上,拼命点头。鹿晚晴急忙找出纸笔,在窗玻璃上贴着写下:怎么溜出来的

    周慕阳笑着摇摇头,继续写道:护士交班时偷跑。你爸禁足了

    她点点头,突然发现周慕阳的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已经渗出了红色。他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无所谓地擦了擦,在本子上画了个笑脸。

    鹿晚晴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把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周慕阳也举起右手,隔着三层楼的高度和生死的距离,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重叠。

    当他转身离去时,背影瘦削得几乎要被夜色吞噬。鹿晚晴看着他留下的最后一幅画——月光下的笑脸,被鼻血染红了一角,像朵诡异的花。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能走路的周慕阳。

    ---高考前两周的深夜,鹿晚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看到来电显示周姑姑三个字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晚晴,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医生说...慕阳可能撑不过三天了。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鹿晚晴惨白的脸。她机械地挂断电话,赤脚冲向卧室门口,却发现房门被反锁——自从上个月她和父亲大吵一架后,这已经成了每晚的例行程序。

    爸!开门!她拼命捶打着门板,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哭腔,求求你,让我去医院!

    走廊灯亮起,鹿志明站在门外,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他手里拿着一把车钥匙和一件外套:穿上,外面下雨。

    鹿晚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了那孩子的日记。鹿志明别过脸去,声音哽咽,他给你准备了...八十岁的生日贺卡。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鹿晚晴紧攥着书包里的《1001件小事》笔记本,雨水从发梢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周慕阳工整的字迹。

    第876件事:想和晚晴在海边看一次真正的落日。

    医院走廊比记忆中更加漫长。周慕阳的病房外围着一群白大褂,德国来的舒尔茨教授正在和周振国低声交谈。看到鹿晚晴,所有人都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

    他一直在等你。周振国红着眼睛说。

    病房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周慕阳躺在病床上,瘦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来了。

    鹿晚晴双腿一软,跪倒在病床前。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周慕阳的手,那只曾经能画出最精美素描的手,现在布满了针孔和淤青。

    我带了清单来。她强忍泪水,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小册子,我们还有...还有二十七件事没完成。

    周慕阳轻轻摇头,示意她看床头柜。那里放着一个褪色的蓝色盒子,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给晚晴的余生。

    打开它。周慕阳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现在。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数百封信件,每一封都标注着日期。最上面那封写着今天拆开,下面依次是18岁生日快乐、大学毕业快乐、30岁的晚晴...一直到80岁生日快乐。

    本来想亲自...交给你八十岁那封的。周慕阳虚弱地笑了笑,现在只能...提前了。

    鹿晚晴拆开今天拆开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病房窗台上那株向日葵,不知何时已经开出了灿烂的花。照片背面写着:你看,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还有这个。周慕阳示意父亲拿来一个U盘,录了些视频...高考后再看。

    鹿志明站在门口,突然开口:医生说...可以短暂外出。

    周振国猛地抬头:这太冒险了!

    镇痛泵已经调好了。舒尔茨教授走进来,用带着德国口音的中文说,如果这是他的愿望...

    周慕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海边...日落...

    鹿晚晴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西边的天空泛起奇异的金红色。

    我带你们去。鹿志明突然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二十分钟车程。

    一路上,周慕阳靠在鹿晚晴肩头,呼吸轻得几乎感受不到。鹿志明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想起昨晚在书房看到的那本日记:

    第1001件事:希望晚晴的爸爸能原谅我的任性,我只是...太想被阳光照耀了。

    车子停在一处僻静的海崖边。鹿志明和周振国小心翼翼地把周慕阳安置在轮椅上,推到了悬崖边的平台。远处,太阳正缓缓沉向海平面,将整个天空染成绚烂的橘红色。

    比想象中...还要美。周慕阳轻声说。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最后...一首诗。

    鹿晚晴接过纸条,认出是他们一起为文学社刊写的《十七岁的落日》。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读不下去,但周慕阳用眼神鼓励着她。

    如果必须道别,

    请在日落时分。

    当光与暗交融,

    当时空都暂停。

    我会化作晚风,

    轻抚你扬起的发梢,

    成为每一道暮色中,

    你想起的微笑...

    最后一个字读完时,太阳刚好触到海平面。周慕阳满足地叹了口气,眼皮慢慢垂下:你看...我们真的...追到落日了...

    他的手指从鹿晚晴掌心滑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但鹿晚晴只是更紧地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夕阳的余晖笼罩着他们,给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周慕阳。她轻声说,明天见。

    一年后,鹿晚晴站在大学文学创作比赛的领奖台上。她手里捧着以《十七岁的落日》为题的获奖,翻开扉页,上面印着周慕阳最喜欢的那句话:

    有些爱,短暂如落日,却照亮了整个青春。

    台下掌声雷动,鹿晚晴抬头看向礼堂的彩绘玻璃窗。阳光透过玻璃洒落,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那个拿着素描本的少年,在光影中对她说:

    同学,你知道哪里可以看见最美的落日吗

    ---后记:写给永不西沉的十七岁

    窗台上的向日葵又开花了。

    我把它从医院带回家,种在周慕阳送我的蓝盒子旁边。每当我翻开那些写给未来的信,花瓣就会轻轻颤动,像是他在提醒我:嘿,慢点读,别一口气看完。

    高考那天,我在数学试卷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最后一道大题是周慕阳教过我的类型,我仿佛能看见他坐在课桌对面,用铅笔轻轻点着题目说:这里要换元,记得吗

    成绩出来的那天,爸爸喝醉了。他抱着周慕阳的相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我才知道,原来他年轻时也曾经是个追落日的人,只是生活最终让他忘记了怎样奔跑。

    大学开学第一天,我在美术学院的樱花树下捡到一片心形的叶子。这一定是周慕阳的把戏——他总说自然才是最伟大的艺术家。现在我的同学们都知道了,文学系那个总是对着天空微笑的女生,有个永远十七岁的男朋友。

    有时候我会去高中看望老师,站在空荡荡的礼堂里,阳光还是像初见那天一样慷慨。赵明轩告诉我,周慕阳临走前偷偷给学校捐了一百本素描本,扉页都印着同一句话:请代替我,记录这个世界的美好。

    今年生日,我拆开了标着20岁的信封。里面除了一张海边日落的素描,还有周慕阳歪歪扭扭的字迹:猜猜我现在在哪里我变成了你窗前的风,书页间的阳光,还有每次落日时,你眼底的那抹金色。

    八十岁的生日还很遥远,但我知道,当那天终于到来,我拆开最后一封信时,一定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落款:

    你的,十七岁的周慕阳。

    而那时,我也终于能对他说:

    你看,我替你活出了足够美好的一生。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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