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宋元祐年间,周墨安为父复仇,邂逅神秘女子柳青璇,两人携手追查真相,却卷入朝堂阴谋。权谋与侠义交锋,爱情与仇恨交织,一场洗冤之路,步步惊心。武侠权谋,爱恨情仇,真相背后,谁主沉浮第一章
血雨初遇
北宋元祐六年春,临安城。
细雨如丝,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周墨安站在醉仙楼二楼的窗前,目光穿过雨帘,落在对面府邸的朱漆大门上。那里是户部侍郎刘世荣的宅邸,六年前,这个人与他父亲称兄道弟,如今却成了他追查真相的唯一线索。
客官,您的酒。小二将一壶温热的黄酒放在桌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戴着斗笠的年轻客人。周墨安微微点头,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他的手指修长,虎口处却有一层厚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六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他永远不会忘记。父亲周正清被冠以贪污军饷的罪名,满门抄斩。当时他正在嵩山书院游学,才侥幸逃过一劫。消息传来时,他几乎昏厥,但他知道,父亲一生清廉,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雨势渐大,周墨安的目光突然一凝。刘府侧门打开,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匆匆走出,虽然刻意低调,但那走路的姿态周墨安再熟悉不过——正是刘世荣本人。
这么晚了,还冒雨出门...周墨安喃喃自语,将斗笠压低,迅速下楼跟了上去。
刘世荣的轿子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周墨安借着夜色的掩护,轻盈地翻上墙头,像一片落叶般无声无息。院中灯火通明,他屏息凝神,透过窗纸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御史中丞杜文焕。
账本找到了吗杜文焕的声音冰冷刺骨。
刘世荣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没有,周正清那老狐狸藏得太深...
废物!杜文焕猛地拍案,那批银子马上就要运出城了,若是账本落入他人之手,你我都要掉脑袋!
周墨安的手指深深掐入墙砖。果然,父亲是被冤枉的!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贪官污吏!他强压下立刻冲进去手刃仇人的冲动,继续倾听。
周正清的儿子...还活着。刘世荣突然说道,有人在临安见过他。
杜文焕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找到他,处理掉。不能让他接触到任何线索。
周墨安心中一凛,正欲退走,却不慎踩碎一片瓦。屋内两人警觉地抬头,他立刻纵身跃下墙头,消失在雨夜中。
回到租住的小院,周墨安点亮油灯,从床下取出一把用布包裹的长剑。剑身出鞘,寒光凛冽,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父亲,孩儿一定会为您洗刷冤屈。他低声发誓。
次日清晨,周墨安换了一身商人打扮,再次来到刘府附近。他需要潜入刘府,寻找父亲可能留下的证据。正观察间,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府前,下来一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年轻女子。
柳小姐来了!门房殷勤地迎上去。女子微微颔首,步履轻盈地走入府中。周墨安眉头一皱,这女子气质不凡,却与刘世荣这等人物交往,不知是何来历。
等到夜幕降临,周墨安换上一身夜行衣,如一道黑影般翻入刘府高墙。他避开巡逻的家丁,潜入书房。借着月光,他快速翻找着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
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书架后一个暗格。轻轻一按,暗格弹开,里面是一本账册。周墨安急忙翻开,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父亲的字迹:若吾遭不测,此账可证清白。
他的手微微颤抖,正要细看,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周墨安迅速将账本塞入怀中,闪身躲到门后。
老爷,您慢点。是刘世荣和仆人的声音。
门被推开,刘世荣醉醺醺地走进来,突然,他鼻子抽动了几下:有人来过!他猛地清醒,厉声喝道,来人啊!有刺客!
周墨安知道不能再躲,一剑刺出,逼退刘世荣,夺门而出。院中顿时警铃大作,数十名家丁手持棍棒围了上来。
抓住他!刘世荣在后方大喊,要活的!
周墨安长剑出鞘,剑光如水,将冲上来的家丁一一击退。但他知道不能恋战,必须尽快脱身。就在他冲向围墙时,一道黄影突然从侧面袭来。
是白天那位柳小姐!她手持一柄短剑,招式凌厉非常。周墨安被迫停下脚步,两人瞬间交手数招。
你是谁为何夜闯刘府女子冷声问道,声音如清泉击石。
周墨安没有回答,剑招越发狠辣。女子似乎看出了什么,突然招式一变,低声道:你是周墨安周大人的儿子
周墨安一愣,攻势稍缓:你怎知我姓名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跟我来!说罢,她突然转身,短剑指向刘府家丁,放他走!
柳青璇!你疯了刘世荣怒吼。
柳青璇不答,拉着周墨安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一路奔逃至城外一座破庙才停下。周墨安警惕地持剑相对:你到底是谁为何帮我
柳青璇深吸一口气:六年前,周大人曾救过我一命。那时我还是个乞儿,差点被恶霸打死,是周大人路过相救,还给了我银两安身。她的眼中泛起泪光,得知周大人蒙冤而死,我便发誓要查明真相。这些年我刻意接近刘世荣,就是为了寻找证据。
周墨安将信将疑:那你可查到什么
不多。柳青璇摇头,只知道杜文焕才是真正的巨贪,他勾结刘世荣贪污军饷,被周大人发现后,便先下手为强,诬陷周大人。
周墨安从怀中取出账本:我找到了这个。
柳青璇眼睛一亮,两人就着月光翻阅。账本详细记录了杜文焕一党贪污的每一笔款项,以及栽赃周正清的过程。
有了这个,就能为周大人平反了!柳青璇激动地说。
周墨安却神色凝重:仅凭这个还不够。杜文焕在朝中党羽众多,我们必须找到那批被贪污的军饷,人赃俱获才行。
我知道那批银子在哪。柳青璇突然说道,三日后,杜文焕会派人伪装成商队,将银子运往北境贩卖。我们可以半路拦截。
周墨安凝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盟友,心中仍有疑虑,但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人之力难以成事。好,我们联手。但若你骗我...
柳青璇直接割下一缕青丝,放在周墨安手中:若我有二心,犹如此发,身首异处。
周墨安终于点头:三日后,我们行动。
破庙外,春雨又起,打湿了两人的衣衫。周墨安望着远处临安城的灯火,心中燃起六年来的第一丝希望。父亲,您在天之灵,请保佑孩儿为您讨回公道。
第二章
暗夜追凶
三日后,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
周墨安蹲在官道旁的古槐树上,枝叶掩映着他的身形。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他眯起眼睛,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
五辆马车缓缓驶来,车辕上挂着福运商行的灯笼,外表看起来与普通商队无异。但周墨安注意到,那些车夫步伐沉稳,腰间鼓胀,显然都藏着兵器。
来了。他低语道,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按照计划,柳青璇应该已经在半里外的山谷设好了路障。周墨安的任务是将商队引入那个死亡陷阱。他深吸一口气,从树上轻盈落下,故意弄出些声响。
什么人领头车夫厉声喝道,手已摸向腰间。
周墨安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转身就往山谷方向跑去。身后立刻传来追赶的脚步声,他控制着速度,既不让追兵赶上,又不让他们跟丢。
转过一个山坳,前方道路被倒下的大树阻断。周墨安猛然停步,转身拔剑。十余名伪装成车夫的护卫已将他团团围住。
小子,找死!领头大汉抽出一把鬼头刀,狞笑着逼近。
周墨安嘴角微扬:找死的是你们。
话音未落,树丛中射出数支羽箭,精准地命中外围几名护卫的咽喉。惨叫声中,柳青璇如黄莺般从树梢跃下,短剑寒光闪动,瞬间又放倒两人。
有埋伏!保护货物!领头大汉高呼,剩余护卫立刻收缩阵型,围住中间那辆马车。
周墨安与柳青璇背靠背站立,剑锋所指,血花绽放。六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化为凌厉的剑招,周墨安感觉自己仿佛与剑合为一体,每一式都带着父亲临终的冤屈。
小心!柳青璇突然推开他,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
周墨安转头看去,只见马车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黑衣人,手持精巧的连弩,正瞄准他们。
金羽卫!柳青璇脸色骤变,杜文焕竟然动用了皇城司的精锐!
周墨安心头一凛。金羽卫直属皇帝,专司要案,杜文焕能调动他们,说明此事牵扯的势力远超想象。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那黑衣人已再次上弦。
我左你右!周墨安低喝一声,与柳青璇同时向两侧跃出。弩箭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他感到肩头一热,但顾不上查看,长剑直取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弃弩拔刀,刀法诡谲难测。周墨安肩头的伤口血流如注,动作渐渐迟缓。就在危急时刻,一道黄影闪过,柳青璇的短剑从背后刺入黑衣人心窝。
你受伤了!她扶住摇摇欲坠的周墨安,眼中满是焦急。
周墨安摇摇头,指向中间那辆马车:先...先查看货物...
剩余护卫见首领被杀,纷纷逃窜。柳青璇搀着周墨安来到马车前,掀开苫布,里面是几个大木箱。她用短剑撬开锁头,掀开箱盖——白花花的官银在晨光下刺目耀眼。
找到了!柳青璇欣喜道,但随即脸色又变,不对,这数量不对...
周墨安强忍眩晕,翻检其他箱子。在最底层,他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是一叠信件。随手抽出一封,上面的内容让他血液几乎凝固:
大金国左元帅亲启:所许五万两已备齐,望依约开关...
这不是普通的贪污...周墨安声音嘶哑,杜文焕在通敌卖国!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柳青璇扶住他,这才发现他肩头的伤口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
箭上有毒!她失声惊呼,迅速点了他几处穴道减缓毒性蔓延,必须立刻解毒!
周墨安想说些什么,但舌头已经麻木。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被柳青璇背起,颠簸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兰香气,然后便陷入了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周墨安在剧痛中醒来。他躺在一间简陋的草屋内,肩头的伤口已被包扎好,但全身仍如火灼般疼痛。
你醒了柳青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端着一碗药汤走近,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多日未眠。
周墨安想坐起来,却被她按住:别动,毒性刚压制住,再乱动会扩散。
我们...在哪里他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
猎户的废弃小屋,很安全。柳青璇扶他喝下药汤,你中的是七步断魂散,幸好我随身带着解毒丹,不然...
周墨安注意到她说话时眼神闪烁,似乎在隐瞒什么。他努力回忆昏迷前的场景:那些信...
在这里。柳青璇从怀中取出那叠信件,杜文焕勾结金人,证据确凿。但正因如此,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我们。
周墨安试图理清思绪:金羽卫出现...说明朝中有人要保杜文焕...
不止。柳青璇咬了咬唇,我在给你疗伤时,发现你体内还有一种慢性毒药,潜伏至少三年了。
周墨安瞳孔骤缩:什么
是一种叫蚕心散的毒,每月发作一次,平时不易察觉,但会慢慢侵蚀心脉。柳青璇严肃地说,你最近是否常有心口刺痛
周墨安想起这几年来偶尔发作的疼痛,一直以为是心伤所致。谁会给他下毒又是何时下的手
我能解这毒,但需要几味特殊药材。柳青璇继续说,更重要的是,这下毒之人必是身边亲近之人,你要小心。
周墨安陷入沉思。六年来,他隐姓埋名,接触的人屈指可数。谁会如此处心积虑要他的命
窗外夕阳西沉,将草屋染成血色。柳青璇起身去煎第二副药,周墨安无意中看到她转身时衣领滑落,露出肩头一角刺青——那似乎是一朵青莲,但样式奇特,不似寻常纹绣。
当夜,周墨安被一阵细碎声响惊醒。他悄悄摸到窗边,看到柳青璇站在月光下,手中握着一只信鸽。她快速绑好一张小纸条,将鸽子放飞。
周墨安退回床上假寐。片刻后,柳青璇轻轻推门进来,确认他还在熟睡后,才回到自己的角落休息。
次日清晨,柳青璇说要进城买药。太危险了,周墨安反对,杜文焕的人一定在四处搜捕。
你的毒不能再拖了。柳青璇坚持道,递给他一把匕首防身,我易容去,很快回来。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周墨安点头应下,却在柳青璇离开后,强撑着起身跟了上去。他需要知道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柳青璇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土,确实难以辨认。她谨慎地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走进一家名为杏林堂的药铺。
周墨安躲在对面茶肆观察,约莫半个时辰后,柳青璇提着药包出来,却没有立即返回,而是拐进了一条偏僻小巷。
巷子里早有一人在等候。那人身着锦袍,背对街道,看不清面容。柳青璇上前与他低语几句,那人递给她一个小包袱,随即匆匆离去。
周墨安握紧了拳头。果然,她另有图谋!正欲上前质问,突然一阵剧痛从心口炸开,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恍惚中似乎听到柳青璇的惊呼声。
再次醒来时,已回到草屋。柳青璇面色苍白地守在床边,见他睁眼,立刻端来一碗气味刺鼻的药汁。
喝下去!她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周墨安别开脸:先告诉我,那人是谁
柳青璇的手微微一颤,药汁溅出几滴:你...跟踪我
我不该怀疑一个暗中与人接头的人吗周墨安冷冷道。
柳青璇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衣领,露出整个左肩——那朵青莲刺青完整呈现,莲心处有一个小小的璇字。
我是青莲会的人。她直视周墨安的眼睛,一个专门对抗朝中奸佞的秘密组织。刚才那人是我师兄,他带来了会主的手令和解毒的最后一味药引。
周墨安听说过青莲会的传闻,据说成员多是忠良之后,专门搜集贪官污吏的罪证。但他仍不敢轻信:为何隐瞒
会规如此。柳青璇苦笑,若非你发现,我本不能透露。现在,能喝药了吗再拖下去,毒入心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周墨安审视她片刻,终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汁苦涩难当,但入腹后,那股灼烧般的疼痛确实减轻了些。
为什么帮我他问,即使为了我父亲,也不必冒这么大险。
柳青璇低头整理药包,长发垂落遮住了表情:周大人当年不只救了我,还救了我全家。我父亲...曾是兵部侍郎,因反对与金人议和而被陷害,是周大人冒险送出证据,才保全了我家族血脉。
周墨安隐约记起父亲确实提过这事,但当时他年少,未多关注。如今想来,朝中忠奸之争,远比表面看到的复杂。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有了杜文焕通敌的证据,但如何呈递御前
柳青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七日后是太后寿辰,杜文焕必会入宫贺寿。我们可以在途中拦截,当街揭露他的罪行,逼朝廷彻查。
周墨安知道这计划风险极大,但确实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最快方法。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毅的女子,心中某处坚冰悄然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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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简单应道,却第一次感到不是独自一人在战斗。
窗外,暮色四合。草屋内,两人就着油灯细读那些密信,一个惊天阴谋逐渐浮出水面——杜文焕背后,站着一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第三章
弑君之谋
太后寿辰前夜,临安城灯火通明。
周墨安站在客栈窗前,望着远处皇宫的轮廓。明日行动凶险万分,但他已无退路。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柳青璇将一件夜行衣放在床上。
刚改好的,试试合不合身。她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
周墨安点头,却注意到她手指上新增的几道细痕。这件衣服显然是她亲手改制的。他轻声道谢,柳青璇只是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支精致的凤头金钗。
明日我会扮作舞姬混入寿宴。她将金钗递给周墨安,这钗中藏有剧毒,若事败...我不想被活捉。
周墨安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他接过金钗,感到沉甸甸的分量,不只是金属的重量,更是一个女子赴死的决心。
不会到那一步。他将金钗小心收好,我会在杜文焕入宫途中制造混乱,逼他改走西华门。那里守卫较少,你...
我会在门内接应。柳青璇接过话头,手指在桌面上画出皇宫简图,寿宴在坤宁宫举行,太后最喜霓裳羽衣舞,青莲会已安排我顶替其中一名舞姬。
周墨安凝视着她被烛光映照的侧脸,突然问道:你本名不叫柳青璇,对吗
柳青璇的手指顿了一下,烛火在她眼中跳动:名字不过是个符号。
明日若有不测,我至少该知道为谁报仇。周墨安坚持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传来打更声,柳青璇终于开口:我姓沈,沈轻眉。家父沈岳,曾任枢密副使。
周墨安瞳孔微缩。沈岳将军五年前因谋反罪名被满门抄斩,当时震动朝野。传闻只有幼女下落不明,没想到...
那年我十四岁,在奶娘帮助下逃出。柳青璇——现在该称她为沈轻眉了——声音平静得可怕,后来遇到青莲会主,他收留了我。
周墨安想说些什么,却见沈轻眉已起身: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硬仗。她吹灭蜡烛,消失在黑暗中。
......
五更时分,周墨安已埋伏在西华门外的槐树上。晨雾弥漫,他像一块石头般纹丝不动。远处传来仪仗的乐声,杜文焕的车驾正按计划改道而来。
当那顶八人抬的朱红官轿出现在视线中时,周墨安的手按上了剑柄。就在轿子即将通过西华门的刹那,他纵身跃下,长剑如电,直刺轿帘!
有刺客!护卫们大喊着冲上来。周墨安剑走偏锋,不与他们纠缠,一剑挑开轿帘——里面空空如也!
中计了!周墨安心头警铃大作,正欲撤退,四周突然冒出数十名金羽卫,弓弩齐指。
周公子,恭候多时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墨安转身,看到杜文焕从宫门内踱步而出,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你以为凭你那点伎俩,能瞒得过皇城司的眼线
周墨安剑尖微颤,脑中飞速思考对策。杜文焕敢现身,说明沈轻眉那边也危险了。
交出账本和密信,我可以给你个痛快。杜文焕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否则,诏狱的七十二道刑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周墨安冷笑:杜大人好大的官威。不知通敌卖国的罪名,该受何等刑罚
杜文焕脸色一沉,挥手示意放箭。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影从宫墙上飞掠而下,短剑舞成一片光幕,将弩箭尽数击落。
走!沈轻眉拉住周墨安的手腕,向宫内疾奔。杜文焕没料到这一出,慌忙命令追赶。
你怎么来了周墨安边跑边问,寿宴呢
是陷阱!沈轻眉气息急促,太后根本没设寿宴,杜文焕早设好了圈套等我们钻!
两人穿过重重殿宇,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拐过一处回廊,前方突然出现一队禁军,退路已断。
这边!沈轻眉推开一扇偏门,拉着周墨安钻了进去。里面是一间狭小的佛堂,供奉着一尊观音像。
周墨安用门栓顶住门,转身却见沈轻眉正推动观音像后的机关。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暗道。
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常随母亲入宫。沈轻眉简短解释,催促他进入暗道。
暗道幽深曲折,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两人跑出一段距离后,身后传来撞门声。
他们很快会找到机关。周墨安皱眉,这暗道通向哪里
御花园的假山。沈轻眉突然停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给周墨安,出了暗道往右,过两座桥,墙下有狗洞可通宫外。拿着这个去找城南醉仙楼的掌柜,他是青莲会的人。
你呢周墨安抓住她的手腕。
沈轻眉挣开他的手:我去引开追兵。这些证据必须送出去!
不行!周墨安厉声拒绝,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沈轻眉怔住了。暗道中昏暗的光线里,周墨安看到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远处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好。她终于点头,一起走。
两人加快脚步,终于看到前方一丝光亮。钻出假山洞口,御花园中花木扶疏,正好隐蔽身形。刚要移动,前方树丛中突然闪出数名侍卫。
在那里!
周墨安拔剑迎敌,沈轻眉则从另一侧突袭。侍卫们显然没料到两人武功如此高强,转眼倒下大半。但打斗声引来了更多追兵,箭矢破空而来。
小心!周墨安推开沈轻眉,自己肩头却中了一箭。剧痛让他踉跄几步,沈轻眉立刻扶住他,短剑舞得密不透风。
坚持住!她架着周墨安向围墙方向移动。箭雨越来越密,周墨安感到意识开始模糊,全凭意志强撑。
就在两人即将被包围时,一阵奇异的笛声响起。追兵们突然像无头苍蝇般乱转,似乎迷失了方向。
是师兄!沈轻眉惊喜道,趁机带着周墨安翻过一处矮墙,终于逃出皇宫。
......
周墨安再次醒来时,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窗外雨声淅沥,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他试图起身,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按回床上。
别动,伤口会裂开。沈轻眉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
我们...在哪里周墨安声音嘶哑。
醉仙楼的后院。沈轻眉扶他喝下一碗药,你已经昏迷三天了。箭上有毒,幸好师兄及时赶到。
周墨安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第三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窗边,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郁。他手中把玩着一支碧玉笛,想必就是那日相救之人。
这位是韩翊师兄。沈轻眉介绍道,就是他帮我们引开追兵。
韩翊微微颔首,眼神却锐利如刀:周公子,你差点连累轻眉送命。
师兄!沈轻眉皱眉制止。
周墨安不卑不亢:救命之恩,周某铭记。但揭露奸佞,本就是我等共同目标。
韩翊冷笑一声: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杜文焕就是幕后主使他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那是谁周墨安追问。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韩翊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轻眉一眼,别忘了会规。
房门关上后,屋内陷入沉默。雨声显得更加清晰。
他在警告你周墨安敏锐地问。
沈轻眉苦笑:青莲会规定,不得擅自行动。这次我们打草惊蛇,会主很不满。
周墨安想起什么,急忙摸向怀中——账本和密信都不见了!
在这里。沈轻眉从枕下取出一个油纸包,我替你收好了。
周墨安松了口气,却注意到沈轻眉手腕上多了一道淤青:韩翊伤了你
不是他。沈轻眉拉下袖子遮掩,是...会主的惩罚。
周墨安胸口一阵刺痛,比箭伤更甚。他握住沈轻眉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了。
沈轻眉轻轻摇头:我自愿的。她犹豫片刻,又道,韩师兄说得对,杜文焕背后还有人。会主得到消息,真正的主谋是...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沈轻眉立刻噤声。韩翊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杜文焕的人搜到这一带了,必须立刻转移。
沈轻眉迅速帮周墨安披上外衣,韩翊则从柜中取出两套粗布衣裳:换上这个,从后门走。我已备好马车,送你们出城。
去哪里周墨安问。
城西三十里的废寺。韩翊递给他一把短刀防身,三日后我来接应。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雨越下越大。马车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周墨安靠在车厢内,感受着每一次颠簸带来的疼痛。沈轻眉坐在对面,神情疲惫。
你还没说完,周墨安低声道,杜文焕背后是谁
沈轻眉凑近他耳边,声音几不可闻:荣王赵枢。
周墨安倒吸一口凉气。荣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权势熏天。若他通敌卖国...
难怪能调动金羽卫。周墨安喃喃道,但为何要陷害我父亲
沈轻眉摇头: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青莲会已暗中调查多年。会主说...
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车夫的惊叫。沈轻眉立刻掀开车帘,只见前方路上横着几棵断树,十余名黑衣人持刀而立。
走!她拉着周墨安跳下马车,向路旁树林奔去。黑衣人紧追不舍,箭矢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
周墨安伤势未愈,速度越来越慢。沈轻眉见状,突然停下脚步:我来断后!
不行!周墨安死死抓住她的手,这次听我的!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湍急的溪流。不待沈轻眉反应,他拉着她纵身跳入水中。
冰冷的水流瞬间淹没头顶。周墨安紧握沈轻眉的手,顺流而下。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水流越来越急,不断撞击着岩石。
不知漂了多久,周墨安终于抓住一根垂落的树枝,艰难地将两人拉上岸。天色已暗,他们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那里...沈轻眉指着林间隐约可见的轮廓,好像是座庙。
两人互相搀扶着向那座破庙走去。庙门早已腐朽,里面蛛网密布,但总算能遮风挡雨。沈轻眉找来一些干柴,用火石点燃小小的火堆。
把衣服脱下来烤干,否则会着凉。她背过身去,自己先解下外衣。
周墨安也脱下外袍,无意中看到沈轻眉背上交错的鞭痕——显然是新伤。他心头一颤:这就是会主的惩罚
沈轻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烤着衣服。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又坚韧。
为什么这么拼命帮我周墨安忍不住问,即使为了报恩,也不必...
因为我见过地狱。沈轻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六年前那个雨夜,我躲在暗处,看着你全家被押上刑场。周大人临刑前的那番话...让我明白什么是忠贞不渝。
周墨安喉头发紧。父亲最后的话他无缘得听,没想到竟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见证了那一刻。
他说了什么他声音颤抖。
沈轻眉转身直视他的眼睛:吾虽死,忠心不灭。墨安吾儿,勿忘家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周墨安的眼泪终于落下。六年来,他第一次听到父亲的遗言。火光中,他看到沈轻眉也在流泪。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柴火偶尔的噼啪声打破寂静。许久,沈轻眉轻声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周墨安点头,却在她即将转身时握住她的手:谢谢你...轻眉。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沈轻眉微微一怔,随即回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抽回手,走到庙的另一侧躺下。
周墨安望着破败屋顶露出的星空,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的遗志、沈轻眉的忠诚、荣王的阴谋...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而他正一步步接近网的中心。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像是某种警示。周墨安握紧怀中的密信,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前方等待。
第四章
殿前绝命
三日期限已过,韩翊没有出现。
周墨安站在破庙门口,望着远处蜿蜒的山路。清晨的雾气笼罩着树林,却没有带来期待中的马蹄声。身后传来脚步声,沈轻眉将一件粗布外衣披在他肩上。
伤口还没好全,别着凉。她的声音比往日更加轻柔。
周墨安握住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情况不对。韩翊不是失信之人。
沈轻眉沉默片刻:再等半日。若还不来,我们自行离开。
正午时分,山路尽头终于扬起尘土。周墨安眯起眼睛,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却不是韩翊平日所乘的那辆。
躲起来!他拉着沈轻眉闪到庙后。马车停在庙前,下来三名黑衣人,动作矫健地搜查四周。
血迹到这儿就断了。其中一人低声道,肯定在附近。
周墨安屏住呼吸,感到沈轻眉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这些人的装束与那日追杀他们的刺客一模一样。韩翊要么已遭遇不测,要么...
找到了!一名黑衣人突然指向庙后的草丛——那里有他们昨日丢弃的食物残渣。
三人立刻呈扇形包抄过来。周墨安摸向腰间的短刀,却见沈轻眉轻轻摇头。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用眼神示意风向。
黑衣人越来越近,沈轻眉突然扬手将纸包抛向空中。一阵风吹来,白色粉末四散开来。三名黑衣人顿时捂眼惨叫,沈轻眉趁机拉着周墨安向山林深处奔去。
那是什么周墨安边跑边问。
辣椒粉混了石灰。沈轻眉气息不乱,韩师兄教的小把戏。
两人一路奔至山顶,确认无人追赶后才停下喘息。山下官道上,一队骑兵正朝破庙方向疾驰,旌旗招展中隐约可见荣字。
荣王府的亲兵。周墨安面色凝重,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
沈轻眉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除非...韩师兄出卖了我们。
先离开这里。周墨安环顾四周,往北走,我记得那里有个渔村,可以走水路。
两人小心下山,避开官道专走小径。傍晚时分,终于看到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正要松口气,沈轻眉突然拉住周墨安:
不对...太安静了。
确实,渔村虽近在咫尺,却听不到寻常的犬吠人声。周墨安示意沈轻眉留在原地,自己悄悄靠近村口。借着最后一缕天光,他看到地上散落的渔网和翻倒的鱼篓——有人来过,而且不是善意。
他正要退回,背后突然一凉——一柄长剑抵住了他的后心。
周公子,久等了。韩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再不似往日温和,轻眉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周墨安缓缓转身,看到韩翊似笑非笑的脸。十余名黑衣人从四周阴影中走出,刀剑出鞘。
为什么周墨安沉声问道。
韩翊轻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荣王殿下求贤若渴,像周公子这样的才俊,何苦为前朝旧事自毁前程
前朝旧事周墨安冷笑,通敌卖国也是前朝旧事
韩翊脸色一沉:带他去见会主!至于轻眉...她跑不远。
黑衣人上前扭住周墨安。就在此时,一道黄影从树梢飞掠而下,短剑寒光闪过,两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轻眉!快走!周墨安大喊,却被韩翊一剑柄击中后颈,眼前一黑。
朦胧中,他听到打斗声、沈轻眉的痛呼,然后是韩翊冰冷的声音:...会主要见他们...别伤她性命...
......
周墨安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一间石室中。对面墙上,沈轻眉同样被锁着,额头有血迹,双眼紧闭。
轻眉!他挣扎着想要站起,铁链哗啦作响。
沈轻眉微微睁开眼睛,给了他一个虚弱的微笑:还活着...就好...
石室的门突然打开,韩翊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那人面容儒雅,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会主...沈轻眉的声音充满痛苦与不解。
周墨安瞳孔骤缩——这位就是青莲会主他仔细打量那张脸,突然如遭雷击——六年前,他在父亲书房外曾见过此人!当时父亲称他为赵兄!
周公子好眼力。会主微微一笑,不错,我们见过。当年我与令尊...交情匪浅。
赵...枢...周墨安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会主摇头:赵枢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我名赵桓,曾任礼部尚书,六年前因谏言被贬,想必周公子有所耳闻。
周墨安确实记得这名字。赵桓是朝中有名的清流领袖,因反对与金人议和而被贬黜。但为何...
你一定在想,为何忠臣赵桓会成为青莲会主赵桓踱步到周墨安面前,很简单,因为只有站在暗处,才能看清光明中的污秽。
他转向沈轻眉,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轻眉,为父很失望。
为父周墨安震惊地看向沈轻眉,只见她面如死灰。
您...您一直知道...沈轻眉声音颤抖,知道周大人的冤情...
赵桓叹息:政治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周正清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我只能...有所取舍。
什么秘密周墨安厉声问。
赵桓示意韩翊解开沈轻眉的锁链:告诉你吧,就当是...临终关怀。六年前,我弟弟赵枢与金人勾结,计划在边境制造事端,逼迫朝廷割地求和。你父亲偶然截获了密信,却误以为...发信人是我。
周墨安脑中嗡的一声。父亲临终前坚持自己是被人陷害,却至死不知真正的仇人是谁!
所以您就让我父亲背了黑锅周墨安声音嘶哑,您所谓的清流风骨呢
赵桓面不改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证据确凿,官家已下密旨查办赵枢。至于你们...他看了眼沈轻眉,轻眉毕竟是我养女,我会给她一条生路。而你...知道了太多。
韩翊上前一步:会主,荣王府的人已经到了。
赵桓点头:把他们交给荣王吧,也算...物归原主。
沈轻眉突然挣脱韩翊,扑到周墨安身前:父亲!求您放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恢复冷漠:带她走。
韩翊强行拉开沈轻眉,几名黑衣人上前架起周墨安。就在此时,沈轻眉突然从袖中滑出那支凤头金钗,直刺韩翊咽喉!韩翊仓促闪避,仍被划破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贱人!韩翊怒喝,一掌击向沈轻眉心口。
周墨安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钳制撞向韩翊。混乱中,沈轻眉夺下一把短刀,砍断周墨安的锁链。
走!她拉着周墨安冲出石室。身后传来赵桓的怒喝和韩翊的惨叫——原来沈轻眉的金钗上淬了毒。
两人在迷宫般的地道中狂奔,身后追兵不断。拐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亮光。
是出口!周墨安加快脚步,却听到沈轻眉一声闷哼。回头一看,一支弩箭已钉入她大腿。
别管我...沈轻眉推开他。
周墨安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冲出地道。外面竟是荣王府的后花园!夜色已深,府中却灯火通明,显然在准备什么大事。
我知道一条路...沈轻眉虚弱地指向假山方向。
周墨安抱着她躲过巡逻侍卫,来到一处偏僻小门。刚要推开,门却从外面打开了——一名华服男子站在门外,身后是数十名亲兵。
本王恭候多时了。男子笑容可掬,面容与赵桓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鸷,周公子,久仰大名。
荣王赵枢!
周墨安将沈轻眉护在身后,手摸向腰间的短刀。赵枢却摆摆手:别紧张。本王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周墨安冷笑。
赵枢示意亲兵退后:你手上的密信,对本王很不利。交出来,本王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甚至...帮你平反周家的冤案。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通敌卖国的小人周墨安厉声道。
赵枢脸色一沉:年轻人,别不识抬举。他看向沈轻眉,沈姑娘,你养父没告诉你吗当年构陷沈家的,正是你如今效忠的赵桓啊。
沈轻眉身体一震:你...胡说!
赵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自己看吧。这是当年赵桓写给本王的密信,提议联手除掉沈岳,条件是本王支持他重返朝堂。
沈轻眉颤抖着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面色惨白。周墨安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感到她在剧烈发抖。
现在明白了吧赵枢得意地说,你们所谓的正义,不过是权力游戏的遮羞布。把密信交出来,本王保证...
保证什么像保证不对金人割地一样吗周墨安讥讽道,沈姑娘,我们走。
赵枢终于撕下伪装:拿下他们!要活的!
亲兵一拥而上。周墨安护着沈轻眉边战边退,很快被逼到墙角。眼看无路可逃,沈轻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后抛向不远处的花炮作坊。
趴下!她将周墨安扑倒在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整个后院陷入火海。两人趁机冲出小门,钻入府外的暗巷。身后传来赵枢歇斯底里的怒吼和救火的嘈杂声。
周墨安背着沈轻眉一路狂奔,直到确认无人追赶才停下。他们躲进一间废弃的茶肆,沈轻眉的伤势已经不容乐观。
坚持住...周墨安撕下衣襟为她包扎,我们去找大夫。
沈轻眉摇头,从怀中取出那封染血的信:先...看看这个...
周墨安展开信纸,上面确实是赵桓的笔迹,内容令人毛骨悚然——赵桓提议借赵枢之手除掉沈岳,条件是支持他重返权力中心。更可怕的是,信中提到周氏父子亦不可留...
原来...从一开始...周墨安的手不住颤抖,赵桓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沈轻眉泪流满面:我竟然...认贼作父这么多年...
周墨安将她搂入怀中:不是你的错。我们都...被蒙蔽了。
沈轻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周墨安这才发现,她背上还有一处箭伤,血已浸透衣衫。
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他急切地说。
沈轻眉却抓住他的手:来不及了...听我说...密信...在醉仙楼地窖的暗格里...还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周墨安不得不俯身倾听。
青莲会...有内奸...不是韩翊...小心...会主的...
话未说完,她的手突然垂下。周墨安肝胆俱裂,急忙探她鼻息——还活着,只是昏迷了。
坚持住,轻眉...求你了...周墨安抱起她,冲入夜色中。
临安城的街巷在眼前扭曲延伸,周墨安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家医馆的灯笼。他拼命敲门,直到一个睡眼惺忪的老者开门。
救救她!求您了!周墨安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老大夫检查后摇头:箭伤不致命,但她体内有一种慢性毒药,已侵入心脉...
能治吗周墨安急切地问。
老大夫沉吟片刻:需要九转还魂丹,老朽这里没有。听说...青莲会主珍藏此药...
青莲会主赵桓周墨安如坠冰窟。就算赵桓真有解药,又怎会救一个背叛他的养女
还有其他办法吗他近乎绝望地问。
老大夫叹气:城南有个游方郎中,姓孙,擅长解毒。但他行踪不定...
周墨安谢过大夫,付了诊金。天亮时分,他背着沈轻眉来到城南贫民窟,四处打听孙郎中的下落。一个乞儿告诉他,孙郎中前日去了城郊的乱葬岗采药。
乱葬岗...周墨安望着怀中气若游丝的沈轻眉,心如刀绞。但他别无选择。
正午烈日下,周墨安背着沈轻眉来到城外的乱葬岗。这里荒草丛生,白骨随处可见。远处,一个佝偻身影正在坟间采药。
孙先生!救命!周墨安踉跄着奔过去。
那老者转身,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他看了看沈轻眉的状况,突然笑了:蚕心散加断魂草,好狠的手段。
您能救她吗周墨安跪倒在地,求您了!
孙郎中眯起眼睛:救她可以,但你拿什么交换
周墨安掏出身上所有银两,孙郎中却摇头:老夫不要钱。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杀一个人。孙郎中眼中闪过刻骨仇恨,赵桓。
周墨安震惊地看着他:您...是谁
孙郎中扯开衣领,露出胸膛上青莲会的刺青:前青莲会左使,孙无咎。六年前,因发现赵桓真面目而被毒害,侥幸未死,却成了这副模样。
周墨安突然想起沈轻眉昏迷前的话——青莲会有内奸,不是韩翊...
我答应您。周墨安郑重道,但请您先救她。
孙无咎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赤红如血的药丸:此药可暂缓毒性,但要根除,还需连续施针七日。
周墨安小心地将药丸喂入沈轻眉口中。片刻后,她的呼吸果然平稳了些,只是仍未醒来。
带她跟我来。孙无咎拄着拐杖向远处一座破庙走去,赵桓不知道我还活着,这里很安全。
破庙地下竟有一间设施齐全的密室。孙无咎为沈轻眉施针后,她终于悠悠转醒。
这是...哪里她虚弱地问。
周墨安握住她的手,将孙无咎的事简单告知。沈轻眉听完,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孙伯伯...我小时候见过您...她轻声道,您说会主...赵桓背后还有人
孙无咎点头:不错。赵桓虽是青莲会主,但他背后站着一位连荣王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是谁周墨安问。
孙无咎摇头:我只知道代号青帝,从未见过真容。但此人手眼通天,朝中大半官员都是他的棋子。
周墨安与沈轻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本以为揭开赵桓的面具就能看到真相,没想到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现在怎么办沈轻眉轻声问。
周墨安沉思片刻:密信还在醉仙楼,那是揭露赵枢通敌的关键证据。我们必须取回来,然后...
然后直面赵桓。沈轻眉接话,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为我们的父亲...讨回公道。
周墨安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迹:一起。
沈轻眉微笑点头:一起。
窗外,夕阳如血,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第五章
江湖重逢
夜雨如注,打在醉仙楼的青瓦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
周墨安从地窖暗格中取出油纸包裹的密信,确认无误后塞入怀中。身后,沈轻眉警惕地守着入口,短剑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拿到了她低声问。
周墨安点头,两人沿着来路退回后院。就在翻越围墙时,沈轻眉突然拉住周墨安,指向街角——两个黑影正冒雨向醉仙楼靠近,看身形正是金羽卫。
走。周墨安揽住沈轻眉的腰,纵身跃上邻家屋顶。几个起落间,两人已消失在雨夜中。
回到孙无咎的破庙密室,三人借着油灯细读那些密信。其中一封的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凤印,让周墨安手指一颤。
这是...太后玺印
孙无咎凑近查看,面色陡变:不错!难怪赵桓称那人为青帝...青乃清谐音,暗指垂帘听政之意!
沈轻眉倒吸一口凉气:太后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周墨安脑中闪过无数片段——太后寿辰的谎言、皇宫中那条只有皇室成员才知的暗道、杜文焕能调动金羽卫的特权...一切都有了解释。
六年前,太后为巩固权力,暗中支持赵枢与金人议和。周墨安声音低沉,我父亲发现后,太后便借赵桓之手除掉他。沈将军反对议和,同样遭殃...
而赵桓利用青莲会,表面反腐,实则为太后铲除异己。孙无咎补充道,眼中燃烧着怒火。
沈轻眉握紧了短剑:我们该如何对抗当朝太后
周墨安沉思片刻:皇帝。我们必须面见皇帝,揭露真相。
难。孙无咎摇头,皇帝深居内宫,且对太后至孝...
不,有机会。沈轻眉突然抬头,三日后是先帝忌辰,皇帝必去太庙祭拜。那是唯一不经过太后耳目的机会。
周墨安与沈轻眉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这将是一场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冒险,但他们别无选择。
......
三日后,寅时刚过,太庙外围。
周墨安与沈轻眉身着夜行衣,潜伏在古柏阴影中。远处传来銮驾的乐声,皇帝的仪仗队正缓缓而来。
记住,周墨安低声道,只求面圣,切勿伤人。若事不可为,你先走。
沈轻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这三天里,孙无咎全力为两人疗伤解毒,虽未痊愈,但已能一战。
仪仗队在太庙前停下,身着素袍的年轻皇帝缓步下辇。周墨安观察着守卫布置,寻找突破的时机。就在皇帝即将入庙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护驾!
一队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杀出,直冲皇帝而去。守卫顿时大乱,纷纷迎战。周墨安心中一惊——这不是他们的计划!
有人要刺杀皇帝!沈轻眉惊呼。
周墨安瞬间明白:是赵桓!他要杀人灭口!
两人顾不得隐藏,飞身冲向太庙。混乱中,周墨安看到一名刺客突破防线,长剑直指皇帝后心!
陛下小心!
沈轻眉如离弦之箭,短剑横空拦截。铛的一声,刺客的剑被荡开,但又有三名黑衣人围了上来。
周墨安趁机护在皇帝身前:陛下,请速入太庙躲避!
年轻皇帝却异常镇定,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周墨安:你是何人
原兵部尚书周正清之子周墨安,有要事禀告!周墨安一边抵挡刺客,一边急道,这些刺客是受人指使,意在阻止臣揭露太后通敌之罪!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恢复平静:随朕来。
在侍卫掩护下,几人退入太庙。大门紧闭后,皇帝直视周墨安:证据何在
周墨安取出密信呈上:请陛下过目。
皇帝快速浏览,面色越来越沉。突然,太庙后门被撞开,赵桓带着数十名金羽卫涌入。
陛下!臣救驾来迟!赵桓高呼,目光却紧锁周墨安,快拿下刺客!
皇帝抬手制止:皇叔,周卿是朕的救命恩人。
赵桓面色一变:陛下明鉴,此人乃朝廷钦犯,勾结金人...
够了!皇帝厉声打断,朕已看过密信。皇叔可认得这玺印
赵桓看到信上凤印,脸色瞬间惨白。就在此时,太庙正门轰然洞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而入——正是当朝太后。
深夜喧哗,成何体统。太后声音不怒自威,皇帝,到哀家身边来。
皇帝却站在原地:母后,儿臣有一事请教。这封信上的凤印,可是母后所用
太后扫了一眼,冷笑:伪造之物,也敢拿来污蔑哀家赵桓,还不动手
赵桓咬牙挥手,金羽卫立刻将周墨安等人团团围住。沈轻眉护在周墨安身侧,短剑在手,却见皇帝突然挡在他们面前。
朕看谁敢!年轻皇帝怒喝,周卿,将你所知一一道来,朕为你做主!
周墨安深吸一口气,从父亲发现军饷亏空开始,到追查杜文焕,再到揭露赵桓与太后的阴谋,条理分明地讲述了一遍。最后,他拿出那本染血的账册:
这是家父用性命保全的证据,请陛下明察!
太后突然大笑:区区小儿的胡言乱语,也敢在哀家面前放肆!皇帝,你莫非真要为了这些逆贼,忤逆生母
皇帝面色挣扎,显然陷入两难。就在僵持之际,沈轻眉突然开口:
陛下,民女斗胆。太后左腕内侧,应有一朵青莲刺青,那是青帝的标志!
太后闻言,本能地捂住左腕,随即意识到失态,厉声道:贱婢找死!
这一反应无疑证实了沈轻眉的话。皇帝眼中闪过痛苦与决绝:母后...真的是您
太后见事已败露,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软剑,直刺皇帝:废物!哀家能立你,也能废你!
周墨安早有防备,长剑出鞘,堪堪挡住这致命一击。太后武功之高,远超想象,一招未中,剑势陡变,如毒蛇般缠向周墨安咽喉。
保护陛下!沈轻眉将皇帝推向侍卫,转身加入战局。
太庙内顿时乱作一团。赵桓见势不妙,竟转身欲逃,被侍卫拦住。太后以一敌二,剑法诡谲莫测,周墨安与沈轻眉虽配合默契,仍节节败退。
小辈也敢与日月争辉太后冷笑,剑锋突然加速,在周墨安胸前划出一道血痕。
周墨安踉跄后退,感到旧伤迸裂。沈轻眉急忙护在他身前,短剑舞成一片光幕,却也被太后一剑刺中肩膀。
轻眉!周墨安目眦欲裂,强忍剧痛再次上前。
太后招式越发狠辣,眼看两人就要不敌,周墨安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剑道至极,不在招式,而在心意。
心意...他看向身旁浴血奋战的沈轻眉,心中突然一片澄明。六年的仇恨、痛苦、孤独,在这一刻化为最纯粹的剑意。
轻眉,落英缤纷!他高喊。
沈轻眉会意,短剑突然变招,使出沈家绝学落英剑法。与此同时,周墨安长剑如虹,施展自创的孤鸿剑法。两套剑法竟奇迹般地相辅相成,形成前所未有的合璧绝技!
太后大惊失色,仓促应对。剑光交错间,周墨安的长剑刺穿她右肩,沈轻眉的短剑则抵住了她咽喉。
结束了。周墨安喘息道。
太后面如死灰,却仍冷笑:你们以为赢了赵桓!
赵桓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向地面,一阵浓烟瞬间充满太庙。混乱中,太后挣脱控制,竟从暗门遁走。
追!周墨安正要追赶,却因失血过多跪倒在地。
沈轻眉扶住他:别急,她跑不了。陛下已下令全城搜捕。
皇帝在侍卫簇拥下走来,眼中满是复杂情绪:周卿,沈姑娘,朕...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
周墨安艰难行礼:臣只求...还家父清白...
话音未落,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沈轻眉怀中。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皇帝坚定的声音:朕以列祖列宗之名起誓,必为周、沈两家平反,严惩奸佞!
......
一个月后,临安城郊。
周墨安站在小山坡上,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沈轻眉将一件披风搭在他肩上。
伤还没好全,别着凉。她轻声道。
周墨安握住她的手。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太后在逃亡途中自尽,赵桓被凌迟处死,赵枢贬为庶人。皇帝下诏为周、沈两家平反,追赠周正清为太子太傅,沈岳为忠勇侯。而他们两人,则谢绝了皇帝的一切封赏。
真的不后悔周墨安轻声问,以你的出身,本可重回贵族之列。
沈轻眉微笑:你呢兵部尚书之子的身份,不想要了
两人相视一笑。经历了这么多,功名利禄早已如浮云。
孙前辈怎么说周墨安问起孙无咎的去向。
他去了北疆,说要组建真正的青莲会,专查贪官污吏。沈轻眉眼中闪着光,他邀我们同去。
周墨安点头:等伤好了,我们就出发。
沈轻眉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对了,韩师兄...不,韩翊来信了。他当日被我所伤,幸得孙前辈救治。现在他在江南一带行医济世。
周墨安想起那个亦敌亦友的男子,不禁感慨:人各有志...这样也好。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沈轻眉忽然轻声问:墨安,若当年没有那场变故,你现在会在做什么
周墨安沉思片刻:大概会按父亲的期望,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吧。他转头凝视沈轻眉,那你呢
我啊...沈轻眉眼中闪过一抹俏皮,大概会被父亲许配给某个世家子弟,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周墨安突然将她拉入怀中:若还有来世,我愿早早遇见你,不必经历这许多血雨腥风。
沈轻眉抬头看他,眼中含泪:不,我宁愿还是这样。若非如此,我们怎知彼此可贵
周墨安俯身,吻住她的唇。夕阳将两人融为一体,仿佛六年的风雨、仇恨、痛苦,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相守。
远处,一叶扁舟静静停泊在湖边,等待着载他们驶向新的生活。在那里,没有权谋倾轧,没有血海深仇,只有两个伤痕累累却依然相爱的灵魂,和一本他们约定共同撰写的《洗冤录》——不为复仇,只为警示后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