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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锦匣惊魂,翡翠自救

    林悦的及笄礼,是在满堂珠翠里炸开的。

    红绸垂落的正厅,大夫人身边的嬷嬷举着鎏金托盘,盘里躺着块暗纹斑驳的玉佩。

    那是方才嬷嬷恰好在她广袖里搜出的——前朝皇室遗失的龙纹玉,刻着承光二字,早被当今圣上明令为禁物。

    三妹妹...林若雪突然跪下来,素白裙裾沾了青砖灰,眼尾泛红像要滴出水,昨日我瞧你新得的珊瑚笔架好看,便去你房里借看,许是那时...那时我袖里的帕子蹭到了这玉...

    满座贵女倒抽冷气。

    林悦望着那玉,喉头发紧。

    她分明记得昨夜回房时,林若雪确实捧着笔架在案前看了许久,可她从未碰过这玉。

    逆女!宰相林正廷拍案而起,乌木案几震得茶盏叮当响,你娘当年便不安分,如今你倒学了她的本事,藏禁物祸及满门!

    林悦被这声吼得踉跄。

    她原身生母的事,她穿越过来才知一二——那是前珠宝司首,因被诬陷私藏贡玉贬为庶民,早亡了。

    可此刻,满厅人都当她是承袭了不安分的血脉。

    父亲!她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我从未见过这玉,定是有人...

    够了!大夫人端着茶盏抿了口,丹蔻敲着青瓷,若雪身子弱,怎会做这种事

    倒是三妹妹,自小被你娘惯得眼高于顶,如今连皇家禁物都敢藏。

    林若雪突然抓住她裙角,哭腔发颤:三妹妹,我知你怨我占了大2姐从前的位置,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悦猛地甩开她手。

    大姐姐林清瑶未出阁时,原是林府嫡女,后来封了皇后,大夫人便把自己养的林若雪推成新嫡女。

    这些她早听贴身丫鬟说过,可此刻,所有矛头都扎向她。

    逐出林府!林正廷甩下木牌,即日起不得再入京,明日便去南边庄子!

    木牌砸在她脚边,刻着林字的背面,染了茶渍般的暗黄。

    林悦望着满地慌乱的裙角,听着窃窃私语的庶女就是不安分,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她被嬷嬷架着拖出府门时,最后望了眼正厅。

    林若雪躲在大夫人身后,眼尾的泪还挂着,却朝她勾了勾嘴角。

    城郊破庙的风灌进来,林悦缩在供桌下,怀里紧抱着个旧锦匣。

    这是原身生母临终塞给她的,说是保命的东西。

    她穿越过来后翻看过,除了块褪色的帕子,再无他物。

    啪嗒。

    眼泪砸在锦匣上。

    她抹了把脸,无意识抠着匣沿的暗纹。

    那是朵并蒂莲,刻得极浅,指甲尖刚能勾住。

    咔。

    暗纹突然陷下去。

    林悦眼前一花,再睁眼时,竟站在间亮堂的屋子里。

    墙上挂满设计图,案几摆着刻刀、砂轮,最里头还有块一人高的翡翠矿脉,绿得能滴出水。

    这是...我现代的工作室她踉跄两步,指尖触到案上的《珠宝设计手册》,纸页是真实的,带着墨香。

    叮——

    耳侧响起机械音:锦匣空间,每日可使用三时。

    取物需意识锁定,不可带出活物。

    林悦猛地攥住案角。

    原身生母是前珠宝司首,难怪这空间里有失传的点翠技法残卷,有她现代才见过的冰种翡翠矿脉。

    她摸向矿脉,指尖刚碰到,一块巴掌大的碎玉便出现在她掌心。

    能取物!她呼吸发颤,又试了把刻刀,金属凉意从掌心漫开。

    庙外传来更鼓声。

    林悦突然冷静下来——她被逐的罪名是藏禁物,要翻盘,得有能让皇室看重的东西。

    而她现代顶尖珠宝设计师的本事,加上这空间里的翡翠和技法...

    三小姐!

    庙门被拍得哐哐响。

    林悦慌忙把碎玉塞进袖中,锦匣唰地消失在掌心。

    皇后娘娘传旨!

    外头是宫里的黄门官,举着明黄圣旨:林三小姐即刻入宫,面圣辩白。

    林悦攥紧袖中碎玉,跟着黄门官往外走。

    月光照在青石板上,她望着自己的影子,嘴角终于勾了勾。

    当夜,她在借住的偏殿里开了空间。

    取出块冰种翡翠,雕刀在玉上游走——她要做支蝴蝶簪,翅膀脉络要细如发丝,触须得能随着走动轻颤。

    叮。

    三时到,空间闭合。

    林悦望着案上的半成品,指尖抚过蝴蝶的复眼——那里嵌了粒极小的夜明珠,待明日日光照进来,会像真的蝶眼般流转光华。

    窗外月正圆,照得她手中玉簪泛着幽光。

    林悦把簪子收进锦匣,望着殿外宫灯摇曳,轻声道:林若雪,你要的京城第一巧女,我偏要抢回来。

    次日,她捧着锦匣站在凤仪殿前时,袖中蝴蝶簪的触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颤动。

    2

    凤冠初鸣,巧匠令现

    凤仪殿的汉白玉阶被日头晒得发烫,林悦捧着锦匣的手沁出薄汗。

    呈上来。皇后林清瑶端坐在凤首金椅上,丹凤眼扫过她袖中微微颤动的蝶翼。

    锦匣开盖的刹那,满殿宫人倒抽冷气。

    那支蝴蝶簪伏在红绒上,翡翠雕的翅膀脉络细如发丝,触须沾着晨露般的水痕——最奇的是双翅,在穿堂风里竟真似要振翅,尾翼上嵌的夜明珠随着光线流转,像活物的复眼。

    这是...张嬷嬷抚着胸口,她管了二十年后宫珠宝,头回见这般活计,活的

    林清瑶伸出手。

    林悦捧起簪子,轻轻别在她鬓边。

    蝴蝶触须擦过皇后耳垂,竟颤了两颤。

    好。皇后指尖抚过蝶翼,三妹妹的手艺,比当年我大婚时的司首还巧三分。

    张嬷嬷的脸立刻堆起笑:娘娘凤冠前日被猫抓坏了金尾,正愁没巧匠修。

    不如...

    尚工坊腾间净室。林清瑶抬手理了理鬓角,林三小姐住进去,七日修好凤冠。

    尚工坊的檀香混着玉粉味。

    林悦蹲在案前,对着凤冠断裂的金尾皱眉——那是用错了焊药,金片脆得像干叶子。

    她从袖中摸出粒碎玉,意识刚触到锦匣空间,刻刀便落在掌心。

    林三小姐好手艺。

    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悦转身,见太子萧承煜倚着门框,月白锦袍沾了点玉屑,当年在御书房同习《玉经》,你总把玉兽刻成兔子。

    林悦指尖微顿——原身记忆里确实有个穿月白衫子的小少年,总把她刻坏的玉料悄悄收走。

    太子殿下记错了。她垂眸继续修凤冠,臣女手笨。

    手笨的人,雕不出会飞的蝴蝶。萧承煜走近,指节敲了敲案上《玉经》,你母亲当年修过这卷书,书页里夹的茉莉干花,我认得出。

    林悦的刻刀当啷落地。

    萧承煜弯腰拾起,指尖擦过她手背:修凤冠时,仔细夹层。

    他走后,林悦用银针对着凤冠金翅照光。

    果然,在凤喙处摸到道极细的缝——挑开金箔,一卷泛黄的绢帛滑出,上面画着点翠技法:取翠羽需活鸟,以朱砂饲七日,拔羽后涂蜜...

    她心跳如擂鼓。

    大姐林清瑶曾说,母亲留下的点翠残卷缺的正是饲鸟这章。

    当夜,锦匣空间里,林悦用炭笔快速描摹残卷。

    三时将尽时,案头多了份与原卷分毫不差的复本。

    第二日晌午,沈砚的人捧着锦盒来尚工坊。沈公子说,这是南海的砗磲珠,配小姐的设计正好。小斯递上信笺,另说,小姐画的每幅图,他出三千两。

    林悦拆开信,字迹清瘦如竹:听闻三小姐需立名,沈某愿为前驱。她捏着信角轻笑——京城首富突然示好,怎会没算计

    但眼下要破林若雪的局,总得有把刀。

    第七日,修复好的凤冠在日头下流转金辉。

    林清瑶戴上时,凤首上的东珠正好映着晨光,像衔了颗小太阳。

    赏!皇后拍案,尚工坊挂你的巧匠令。

    林若雪的人正是这夜摸进来的。

    林悦缩在案底,听着窗外草叶响动。

    她早用细钢丝在九鸾朝阳步摇周围布了网——那是现代做珠宝防盗的小手段。

    刺客的刀刚碰到步摇,钢丝便铮地弹起,缠上他手腕。

    抓贼!她喊得脆亮。

    张嬷嬷带着宫卫冲进来时,刺客正抱着手哀嚎,腕上钢丝勒出血痕。

    搜他。林悦指着刺客腰间,我前日丢了块刻着林字的玉牌,该在他身上。

    果然,从刺客靴底搜出块羊脂玉牌,背面林若雪三个字被磨得发毛。

    张嬷嬷的脸立刻冷了:送凤仪殿。

    林若雪跪在凤仪殿外的消息,是第二日传到尚工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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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悦摸着新得的巧匠令,听小宫女叽叽喳喳:二小姐哭着说被冤枉,皇后娘娘让她抄《女戒》呢。

    她望着案上未完成的九鸾朝阳步摇,嘴角微勾。

    只是她没料到,三日后的早朝,林若雪会捧着个描金匣子跪在丹墀下。

    匣子打开时,里头是支振翅欲飞的蝴蝶簪——和她献给皇后的那支,像得连触须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3

    青鸾折羽,针锋相对

    皇后寿辰那日,林若雪捧着描金匣子跪在丹墀下时,林悦正站在廊下剥蜜橘。

    回娘娘,这是臣女闭关三月所制青鸾衔珠金钗。林若雪声音发颤,眼尾泛红,本想待技艺纯熟再献,今日得见娘娘凤仪,终敢捧出。

    金钗被呈到案前。

    青鸾振翅,喙间衔着颗鸽蛋大的南珠,珠身流转着淡粉光晕——和林悦半月前献给皇后的青鸾朝阳簪,连羽毛的层叠纹路都分毫不差。

    好。皇后指尖抚过金钗,眉梢微扬,比三丫头那支更精致。

    林若雪猛地抬头,眼底闪过狂喜:娘娘若喜欢,这金钗便送与娘娘......

    且慢。林悦甩了甩指尖橘瓣,慢条斯理走过去,二妹妹的闭关新作,倒与我上月丢在尚工坊的设计图,像得蹊跷。

    殿内霎时静了。林若雪脸色一白:三姐姐莫要血口喷人!

    喷不喷,验验便知。林悦从袖中摸出支半透明的簪子,这是我新制的千机琉璃簪,二妹妹且看。

    她指尖轻转簪头,琉璃花瓣咔地绽开,十二道彩光顺着镂空纹路倾泻,映得整座偏殿亮如白昼。

    这簪子用南海琉璃母石雕成,每片花瓣嵌着不同角度的棱面。林悦抬眼扫过呆若木鸡的林若雪,二妹妹的金钗呢她伸指叩了叩青鸾尾羽,这处焊接不牢,轻轻一掰——

    啪!尾羽应声断裂,露出内里粗劣的铜芯。

    啊!林若雪尖叫着扑过去,这不可能!我明明......

    明明找了尚工坊的人帮忙太子萧承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扶着门框轻笑,苏嬷嬷,你说呢

    苏嬷嬷正缩在廊柱后擦汗,闻言膝盖一软:太子殿下明鉴,老奴......

    明鉴林悦突然从袖中抖出个绣花香囊,这是二妹妹昨日送我的贺礼,说里头装了西域香粉。她捏着银针挑开囊口,几缕灰粉簌簌落在案上,可方才用银针一试——她将银针浸入茶盏,水面立刻浮起层黑沫。

    这是鹤顶红的渣子。林悦抬眼看向苏嬷嬷,二妹妹哪懂配毒

    倒是尚工坊上个月丢的毒粉,数目对得上吧

    苏嬷嬷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林若雪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茶盏:我没有!

    是大夫人说......

    够了。皇后将茶盏重重一磕,林若雪,禁足三月。

    苏嬷嬷,去尚衣局浣衣。她抬眼看向林悦,三丫头,你倒总能让人惊喜。

    娘娘,臣女有个提议。林悦忽然福身,京城贵女都说巧匠令该看谁更会抄,不如两日后在尚工坊办场比试

    谁能做出让娘娘最动心的珠宝,谁拿巧匠令。

    好个以牙还牙。皇后笑了,准了。

    话音未落,小斯捧着个檀木匣匆匆跑来:三小姐,惊鸿帮陆帮主的信。

    林悦打开匣子,里头躺着块蓝得发黑的石头,附信上字迹狂放:南海刚捞的蓝钻原矿,够雕十二支簪子。

    她捏着信角抬头,正撞进萧承煜含笑的眼。

    殿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砖上——像极了幼时在藏书阁看《玉经》时,叠在一起的两张小像。

    两日后的尚工坊,宫妃贵女的步摇坠子撞得叮当响。

    林悦站在工坊门口,望着里头摆开的十二张案几,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卷点翠残卷。

    当她在锦匣空间里,摸着母亲留下的翡翠矿脉时便明白——有些真相,该见光了。

    4

    蓝钻惊鸿,巧匠令争夺

    尚工坊的鎏金铜炉烧得正旺,十二张梨木案几擦得发亮。

    林若雪的青鸾衔珠金钗刚摆上檀木托盘,殿内便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金钗的凤凰尾羽用了百錾技法。大夫人扶着护甲轻笑,我家若雪关在院子里三月,每日只睡三个时辰,手都磨出茧子了。

    林若雪眼眶泛红,指尖轻轻抚过金钗:阿姐从前总说巧匠令要凭真本事。

    若雪不才,只敢说这三个月,我是拿命在学。

    贵女们交头接耳。

    三皇子妃捏着帕子感叹:到底是宰相府的姑娘,这份心意比金子还重。

    林悦站在廊下,看金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尾羽的弧度太刻意,凤首的眼瞳是死的。

    她摸了摸袖中蓝钻原矿,矿石凉得刺骨。

    林三小姐请。掌事嬷嬷掀开绣帘。

    林悦走上前,将蓝钻原矿往案上一放。

    黑蓝色的石头沾着海水咸气,在烛火下泛出幽光。

    这是南海底三千米的蓝钻。她解开发间银簪,原矿要雕成簪子,得先去糙皮。

    银针在矿石上划出火星,碎屑簌簌落进铜盆。

    林若雪突然冷笑:三阿姐莫不是要学街头银匠

    这手法...

    嘘。萧承煜不知何时站在廊边,看针走的线。

    众人凑近。

    林悦的银针每挑一下,矿石便露出米粒大的蓝芒,像碎星落进黑绸。

    半柱香后,一枚拇指长的蓝钻簪身成型,簪头却空着。

    剩下的用碎钻拼。林悦从锦匣空间摸出羊脂玉碟,里头躺着几十颗小米粒大的蓝钻,这些是原矿打磨时掉的碎渣,弃了可惜。

    她捏起银针,在簪头刻出放射状纹路,碎钻一颗接一颗嵌进去。

    贵女们数着:十二颗!

    正好绕成星环!

    最后一钻落定,林悦对着烛火转动簪子。

    蓝钻突然泛起涟漪般的光,从簪身到碎钻,像有银河顺着羽毛纹路流淌。

    星辰落羽簪。萧承煜伸手接过,簪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似星河坠羽,璀璨夺目。

    殿内炸开一片惊呼。

    林若雪指甲掐进掌心,金钗上的凤凰尾羽被她捏得变了形。

    慢着!张嬷嬷突然冲出来,她是苏嬷嬷的表姐,这蓝钻来路不明!

    南海是惊鸿帮的地盘,林三小姐私通江湖——

    张嬷嬷记性差林悦从袖中抖出信笺,陆帮主早让人送了文书,说这是给故友之女的贺礼。她指了指信角的惊鸿印,要验印泥

    尚宝司的人就在外头。

    张嬷嬷脸色发白。

    林悦又转动簪头,碎钻星环突然开始旋转:这是用蓝钻折射原理做的机关,转一下,光就跟着转。她抬眼看向皇后,娘娘凤冠上的东珠若是加这样的机关,晨起梳头时,珠串会像晨露一样闪。

    皇后眼尾微挑:倒真让我动心了。

    臣女愿献此簪为娘娘寿礼。沈砚从人群中走出,他着月白锦袍,腰间玉牌闪着珠光,臣愿出百万两白银购下,只当给娘娘添个彩头。

    贵女们倒吸冷气。

    百万两够买半条长安街。

    林若雪的金钗当啷掉在地上,铜芯在烛火下泛着寒芒。

    巧匠令,林悦。皇后拍板,林若雪,私用尚工坊技法,取消资格。

    林若雪被嬷嬷架着往外走,经过林悦时突然低笑:你赢了一局,但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她指甲掐过林悦手腕,你娘的事,我知道的可比你多。

    林悦心口一紧。

    她望着林若雪被拖走的背影,袖中那卷点翠残卷突然硌得慌——那是母亲留下的,大姐林清瑶说过,凤冠修复时要用上。

    散场时,萧承煜替她捡起落在案上的银簪。明日去凤仪宫。他压低声音,皇后说凤冠上的点翠需要修补。

    林悦摸着袖中残卷,残卷边缘还留着母亲的墨香。

    她抬头看天,晚霞把宫墙染成蜜色——有些真相,该借着修凤冠的由头,慢慢揭开了。

    5

    凤鸣残卷,生母之谜

    次日卯时,林悦捧着锦盒进了凤仪宫。

    凤冠搁在檀木架上,东珠蒙尘,点翠处有几缕蓝羽脱落。

    林清瑶倚着软枕看她,腕间玉镯碰出清响:昨日那簪子的机关,可会用在凤冠上

    林悦打开锦盒,取出那卷点翠残卷:臣女有样东西,想请娘娘过目。

    残卷展开时,林清瑶指尖一颤。

    她凑近些,眼尾细纹微微发紧:这字迹……竟与我母后当年赠予你母亲的一模一样。她抬眼,目光穿透袅袅檀香,你母亲,可曾提过先皇后

    林悦摇头。

    她记得原身记忆里,生母总在偏院绣绷前低头,从未说过宫中旧事。

    下去。林清瑶挥退左右,残卷在烛火下泛着旧黄,先皇后最善点翠,当年她重病,曾托人送了本技法手札给你母亲。后来手札随她一同入了棺……她指尖抚过残卷边缘的墨痕,这卷上的批注,是母后的字。

    殿外传来脚步声。

    萧承煜掀帘而入,玄色蟒纹袍角带起风,扫过林悦脚边:皇后娘娘,太子妃旧疾发作,臣弟来替您探病。他冲林悦使眼色,三小姐,我昨日在藏书阁见着本《珠宝司录》,你不是爱翻这些

    林悦跟着他穿过长廊。

    藏书阁青砖地泛着冷意,萧承煜搬来梯子,自己爬上去抽最顶层的旧书。

    灰尘簌簌落,他拍了拍封皮:《珠宝司录·卷七》。

    书页泛黄,林悦指尖刚触到墨迹便顿住——林氏清芷,字若云,金陵人氏,善点翠,工雕刻,年十六封珠宝司首,为先帝制‘天曜冠’。后涉宫廷秘事,贬为庶人,流放途中暴毙于驿站。

    暴毙。萧承煜站在她身侧,声音低得像叹息,驿站的记录写着染了时疫,但当年同车的三个侍女,只有一个活下来。他指了指书页右下角的小字,那侍女,后来进了宰相府。

    林悦攥紧书页。

    原身记忆里,生母总说自己是普通绣娘,却在临终前塞给她个锦匣,说等你及笄,去寻你大姐。

    原来普通绣娘四个字,藏着这么多血与火。

    傍晚,林清瑶的贴身宫女来传信:娘娘在御花园西亭等三小姐。

    西亭种着老梅树,花苞未开。

    林清瑶裹着狐裘,手里攥着枚铜钥匙:这是母后临终前给我的。她说‘待清芷之女成年,方可开启’。她把钥匙塞进林悦掌心,林府西苑最北边的耳房,门后有个暗锁。

    为什么现在给我林悦捏着钥匙,金属硌得手疼。

    昨日林若雪说‘你娘的事我知道的比你多’。林清瑶望着梅枝,她背后的人等不及了。

    是夜,林悦翻出后墙。

    西苑荒了十年,野草齐膝。

    她摸黑找到耳房,钥匙插进暗锁,咔嗒一声。

    屋里有股陈木味。

    烛火亮起时,墙角缩着个白发老妇。

    她穿粗布短打,见着林悦突然跪下来,膝盖撞在青砖上:三小姐!老奴赵妈,是夫人当年的贴身侍女啊!

    林悦扶她起来。

    赵妈抖着手打开箱底的檀木匣,里面躺着本《点翠全谱》,封皮是林清芷的字迹。

    还有幅织锦,凤凰振翅,尾羽上的点翠闪着幽蓝——正是凤冠上脱落的那种蓝。

    夫人不是病逝。赵妈抹着泪,声音发哑,流放路上,驿站送来的参汤里有毒。老奴端药时碰翻了碗,被打晕拖去埋……等我爬出来,夫人已经没了。她指着织锦,这是夫人给您的周岁礼,她说等您及笄,要戴着它去认祖归宗。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悦把《点翠全谱》和织锦塞进袖中,锦匣空间应声开启。

    她刚要拉赵妈走,门砰地被撞开。

    张嬷嬷举着灯笼,身后跟着四个带刀侍卫。

    她盯着林悦怀里鼓起的袖管,嘴角扯出冷笑:三小姐深夜擅闯禁地,私藏禁书……她目光扫过赵妈,还勾结先皇后旧仆,图谋不轨。

    林悦心跳如擂。

    她摸到袖中锦匣的纹路,空间还剩半时可用。

    可赵妈攥着她的手在抖,张嬷嬷的灯笼光里,侍卫们已经围了上来。

    6

    密室惊魂,真相初现

    张嬷嬷的指甲掐进林悦手腕,拽着她往尚工坊走。

    四个侍卫刀鞘磕着青石板,脚步声像敲在林悦心上。

    私闯禁地,私藏禁书,勾结先皇后旧仆。张嬷嬷凑近她耳边,三小姐可知这些罪名,够砍几次头

    林悦垂眼盯着被攥红的手腕。

    锦匣空间里《点翠全谱》硌着她的掌心,空间还剩半刻,足够藏起证据——但赵妈还在密室里。

    尚工坊的门吱呀开了。

    张嬷嬷推她进去,烛火映得案几上的青铜鹤灯影子乱晃。

    说,谁指使你偷禁书张嬷嬷拍桌。

    林悦吸了口气:我只是...好奇母亲留下的旧物。她声音发颤,像被吓破胆的贵女,母亲临终前说过去寻大姐,我猜这钥匙是她留的,就...

    编!

    接着编!张嬷嬷冷笑,既是误入,那就请谢太傅亲自查验。

    谢太傅的拐杖声从门外传来。

    林悦抬头,见那白发老者扶着门框进来,目光扫过她袖中鼓起的位置。

    张嬷嬷把从林悦袖中搜出的《点翠全谱》拍在案上。

    谢太傅翻开书页,指腹抚过林清芷的字迹,突然手一抖,书啪地合上。

    此书...应已焚毁多年,怎会在此他声音发哑,抬眼时眼底有光,三小姐,你母亲...可曾提过林清芷

    林悦心跳漏了半拍。

    她想起赵妈说夫人不是病逝,想起生母临终前塞锦匣时泛红的眼:当年谢太傅主审珠宝司案,他见过母亲。

    她故意叹道:只听说点翠技艺失传多年,实在可惜。

    谢太傅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压低声音:当年林清芷若未遭贬斥,如今或许还能重现这门绝技。

    林悦喉咙发紧。

    原身记忆里,生母总说自己是普通绣娘,可林清芷三个字,是珠宝司史里写的前司首。

    院外突然传来喧哗。

    赵妈撞开尚工坊的门,鬓发散乱,膝盖上还沾着泥:太子殿下到——!

    萧承煜的玄色蟒袍扫过门槛。

    他目光落在林悦发红的手腕上,眉峰微拧,转头问张嬷嬷:张嬷嬷可知,林三小姐手中握有何物

    张嬷嬷梗着脖子:私藏禁书——

    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出入令牌。萧承煜从袖中取出块羊脂玉牌,本宫昨日亲眼见皇后将此牌交于三小姐,特许她出入宫中旧殿查探母事。他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点翠全谱》,至于此书...是先皇后当年托付给林夫人保管的,也算禁书

    张嬷嬷脸色煞白。

    她退后半步,赔笑道:老奴不知皇后有令,这就...

    不必了。萧承煜走到林悦身边,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袖,本宫带三小姐回太子府用些热粥。

    谢太傅收拾书册时,突然顿住:三小姐若真想查明真相,去查当年的天曜冠案。他看了眼萧承煜,当年先太子妃的凤冠,正是林清芷所制。

    林悦攥紧袖口。

    锦匣空间里,《点翠全谱》的边角蹭着她的掌心,像生母的手在轻轻推她。

    太子府的马车辘辘而行。

    萧承煜掀开帘角,看夜色里尚工坊的灯火渐远:明日我让人带你去工部档案库。

    林悦望着车外渐明的天色。

    东边泛起鱼肚白,像极了母亲绣样里的晨光——原来那些被藏起的真相,终于要见天日了。

    7

    天曜迷踪,太子赠玉

    次日卯时三刻,林悦裹着青缎斗篷跨进工部档案库。

    赵嬷嬷捧着工具箱跟在身后,袖中还藏着太子昨夜差人送来的腰牌。

    门房老周见了腰牌,哈着腰掀开棉帘:三小姐要查的珠宝司旧档,都在西墙第三排木架。

    林悦指尖拂过积灰的卷宗,终于在最底层翻出本《大昭珠宝司造册》。

    泛黄纸页间,天曜冠三字刺得她眼疼——铸造记录里,工匠姓名被浓墨涂成黑团,用料明细写着南海明珠九颗,可边角却有行小字被刮过:原记北境冰髓玉......

    这不对。她从怀里摸出大姐林清瑶给的点翠残卷,展开比对。

    残卷上绣着半朵衔珠凤凰,竟与卷宗里天曜冠图样的凤尾纹路严丝合缝。

    笔尖刚触到纸页要誊抄,门外传来木屐碾过青砖的声响。

    周伯,今日工部查账,怎么不通报

    柳如意的声音像根细针。

    林悦手一抖,迅速将关键页角折成小三角塞进袖中,转身时已堆起笑:柳小姐来得巧,我正替皇后查凤冠修复材料。

    材料柳如意扫过她摊开的卷宗,目光落在天曜冠三字上,林三小姐倒会挑地方。她冲身后侍女使眼色,既是公干,不妨让我瞧瞧——

    且慢。林悦按住案上卷宗,这是皇后娘娘特许查阅的旧档,柳小姐要查账,可敢担这个责

    柳如意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得了林若雪的信,说林悦在查什么天曜冠,若能抓现行,定能让她再栽一回。

    正想硬闯,门帘忽地被风掀起。

    柳小姐好兴致。

    沈砚抱着个描金匣子跨进来,月白锦袍沾着晨露。

    他掀开匣盖,取出张洒金笺:太子殿下有令,由林三小姐主理天曜冠模型重制,用于皇陵祭祀。他指尖敲了敲笺上朱印,这是工部刚盖的官印。

    柳如意盯着那方太子詹事府的大印,喉咙发紧。

    她狠狠瞪了林悦一眼,甩着帕子出去了。

    林悦松了口气,低头见袖中折角还在,刚要收进工具箱,沈砚却递来个油纸包:热乎的糖蒸酥酪,赵嬷嬷让我带的。他声音放轻,昨夜赵妈来找我时,我就让人去太子府拿了手谕。

    林悦捏着油纸包,鼻尖微酸。

    夜里起了薄雾。

    林悦跟着小太监穿过御花园,远远见凉亭里立着道玄色身影。

    萧承煜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出清响:今日受惊了

    有沈老板和太子殿下,我好得很。林悦摸出袖中折角的卷宗纸,天曜冠的记录被改了,可图样......

    我知道。萧承煜从袖中取出枚古玉,羊脂底上沁着淡淡水纹,这是母后临终前给我的,她说清芷守正,该物归原主。

    林悦接过玉,正面四字清芷守正刚劲有力,背面一道细缝几乎看不见。

    她心跳如擂——这是母亲的字,当年教她描红时,总说守正方能立世。

    回吧。萧承煜替她理了理被雾水打湿的鬓角,明日我让人送你去秘宝阁。

    回到住处时,赵嬷嬷已烧好热水。

    林悦锁了门,从锦匣空间取出微型雕刻刀。

    刀尖刚触到玉缝,咔一声,半块玉壳脱落,里面滑出张极薄的金箔。

    烛火下,金箔上的天曜冠详图纤毫毕现,冠顶凤凰口中衔着颗明珠,珠下刻着秘宝阁·陵北三十丈。

    林悦指尖发颤——母亲当年是珠宝司首,难怪谢太傅说她为天曜冠而死。

    母亲,我终于懂了。她将金箔贴在心口,这一回,我不会让你失望。

    第二日清晨,赵嬷嬷端着药碗撞开房门:三小姐,谢太傅病了!她声音发颤,门房说昨夜有黑影翻进谢府书房,今日太傅就咳血请了告假......

    林悦攥紧金箔,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过。

    她忽然明白,从她翻开《点翠全谱》的那刻起,就再不是局外人。

    赵妈,她取过披风系紧,去库房取那盒千年翡翠。

    您要做什么

    做顶新的天曜冠。林悦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眼底有火在烧,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谁才是守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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