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完)
现在的我,真的只剩我了。其实从头到尾我都只有我而已。仔细看的话,我的人生如果ch0u掉咏学和阿布在的那几张,根本没有其他改变。我依旧还是过着一样的生活,而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没有我人生还是持续下去。
我无力的陷进床里,心里觉得很惊恐,我对咏学说的那些话,在同一时刻内心又出现另一个感叹,啊啊,我自己也犯了一样的错……我在说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做了自己觉得可耻的行为。
现在的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了。不知道该做什麽才能回到原先的日常,但是,原先的日常在哪里也不知道。原先的日常难道就令人想回去吗?「原本」这件事,有这麽令人沈醉吗?
时序踏入夏季,我在最炎热的季节陷入深深的破碎。只有我一人失去颜se的台北,光是容纳我就气喘吁吁。红绿灯、斑马线、捷运、捷运关门的哔声、灯的开关声,在所有有秩序的事物里,我终究是失序了。
我又开始一个人生活,没有谁来填满空白,每天上班不想讲话、不想摘下口罩。下班後就直接回家,吃完饭就躺到床上蜷曲身t,像腹中胎儿一样包裹在棉被里。纵使窗外的蝉鸣显示生活终究熙熙攘攘、活力充沛,我还是无力掺和。只有酒jg靠近我时,才感到稍微碰得到地面的确实,其他时间都如同吊在半空中无法呼x1。那种窒息到流泪的感受,就是寂寞吗?
「但我还是有补染头发、做美甲,吃饭跟上班……」我在心中喃喃自语。
失去被ai的身分後,就像空洞的娃娃倒在墙角,什麽事也做不成、什麽天气都与我作对,无法如我所愿、充满逆境的生活。对,好像就是这样,我总感觉自己一直拼命逆流而行,周遭的一切却狠狠拽着我,那些流动而过的声音告诉我:你不能变得幸福。
我带着疲惫的身心申请远距上班。
其实没有特别要去什麽地方,只是不想看到人而已,不想面对每一个勉强社交的场合。很饿很饿的时候,也不想煮饭,就叫外卖。
「再找下个男人填满生活就好了。张ai玲说过,想要忘记一个人,就靠时间和新欢。」朋友说,可是我不想,因为我知道这只会是下一次、一样的循环而已。而且我也累了。
然後妈妈打来,说nn住院了,我就把需要的东西带着回老家帮忙照顾外婆。我只是失恋而已没有什麽大不了的、没有什麽大不了的……
医院距离家搭车约十五分钟,八月的盛夏让我光是等五分钟的公车都汗流浃背,我的心冰冰凉凉的,觉得感慨,我的身t、生理现象都是这麽人x化、这麽有情感。热的话就流汗,冷的话就发抖,可是情绪的春夏秋冬,却总是隐忍着。
我和妈妈还有其他亲戚轮班照顾nn,nn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我今天去,nn还以为我还是大学生。
隔壁床的阿姨跑来和我妈聊天,就是那种长辈之间的八卦,聊子nv、生什麽病之类的,所以话题很自然地讲到我身上。我点头示意,病床上是个年龄跟我相仿的男生,是阿姨的儿子。然後妈和阿姨一起出去买午餐,我留在nn旁边继续工作。
「你放假还要工作啊?」那男生问我。
「今天平日,我只是远距上班而已」我回答。
在先前妈妈她们的对话中,我得知这个男生叫h澄然,爸爸过世,还有一个在英国工作的哥哥。他的哥哥当然也是中文名字,不过他们习惯叫哥哥的英文名字安东尼,有时简称东尼,我不禁想起蒂莫西,也是三个字,我的人生至今又多了两个蒂莫西了,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澄然是做陶艺的,他虽然消瘦,但双手指节明显、手掌方厚,具有工匠的生命力。他的审美与我不同,他特别喜欢充满侘寂的日式美学、留白的艺术,也喜欢以这个为基础的花道、茶道。以上都是他一gu脑地跟我分享的,或许因为年龄相仿我才不那麽抗拒与他对话,总之我觉得他就是喜欢日本文化就对了。
「我喜欢菊花。」他说。
「我也满喜欢的……」我附和,但其实我并没有太多想法。
「只是菊花又象徵离别,具有哀悼的含义,感觉不是那麽吉利,但装饰在我的灵堂,又一举两得。」他说,「适合、又是我喜欢的。」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b想像中的遥远。一种跨越生si的距离,他在一个很远的位置,而我还有好长一段路…是否我的受伤在他眼里不足为道?
「你看,这是我做的杯子。」
我用他的杯子泡了咖啡喝,我感觉杯身反s出的光就是他生命力的展现。
「医生怎麽说……?」
「最多还剩三个月吧。」
我默默点点头,除此之外不知该如何表达节哀之意。
「其实我并不想治疗的,我想反正治疗也不会撑多久,不如把握最後的时间做我想做的事,做更多作品、玩想玩的,能做多少是多少,但最後我还是选择了我妈,我舍不得她难过。」
「你很孝顺。」
「你也是啊,还来照顾nn。」
「嗯……」
其实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nn的病需要住院那麽严重,我只知道她生病了,但是她都说有乖乖吃药控制住,日常生活也没问题,大家就因而松懈下来,但她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而已。这个孝顺总感觉是颠倒的……
「所以如果不治疗的话,你想做什麽?」我问。
他想了想回答:「首先当然是做很多作品,包括陶笛,还有跑马拉松、去大稻埕喝啤酒看夕yan、坐摩天轮等等。」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做过。」
「那你呢?你想做什麽?」
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总感觉这个问题要到非常时刻才会讨论,而我一直天真的认为我时间还多。就算撇开时间,认真来思考的话,我也没想过「自己想做」的事,我人生的一切似乎都在追求被ai、被谁认为重要,一直追逐那些过活着,结果活得很累、很厌倦、很狼狈。看看现在的我,不就是如此吗?
「我……好像没想过自己想做什麽。我好像都在浪费时间,感觉很惭愧……」我苦笑。
「我不认为有什麽浪费,每件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也是啦…」我敷衍。
「不是想安慰你,我是真的这麽认为的。」
「和男生约会然後没有後续不了了之也有意义吗?」我故意质问他。
「我是这麽觉得的。」他回答,「有一天这种经历会在之後谈感情中派上用场。」
或许吧?或许他只是为了说赢我,也或许过个十年我真的就会了解背後的意义。
「我觉得我可能会想…吃完一整个六寸蛋糕吧?很多年前有一部日剧叫《她的秘密花园》,第一集nv主角大口吃一整颗蛋糕的画面让我也想这麽做……这个深深烙印在我心里。」
「还有吗?再说两个。」
「还有听音乐会吧!那种古典交响乐团的,不然就是万圣节好好装扮一次,不敷衍的那种。」我说。
然後,我不禁莞尔一笑。
「g嘛笑?」他看我笑,也露出微笑。
「没什麽,我只是觉得,我以为si前要做的事应该会是什麽不得了的事,结果我们讲的都是些日常小事。」
「因为平凡的日常就是最美好的吧。」
妈妈买午餐回来了,我和澄然交换了le,照片中的他是生病前美好健康的样子,脸颊不消瘦凹陷,身t也不像现在这般骨瘦嶙峋。
&或许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吧?然而他却丝毫不受动摇。
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我赫然发现si前想做的事,我竟然没有想到「好好和谁谈一场真正的恋ai」,诸如此类的愿望。是因为太渴求而畏惧?还是因为再也不认为有什麽毫无算计又纯洁、不顾一切的ai?毕竟我也变得市侩。现代人都害怕付出ai了。真心究竟换的是什麽?是感悟还是甜蜜的梦?
茶se的棉被令我当晚梦到自己一个人在沙漠中奔跑。我筋疲力尽、皮肤被太yan烤得皮开r0u绽,突然,绿洲在我眼前浮现,我跑过去发现一个nv人背对着我,我知道她是我理想模样的nv人,但我看不到她的正面。每当我伸手想触碰她,她就会闪现在别处,像打不到的地鼠游戏机台一样ga0得手忙脚乱。後来一群警察出现抓住我,我的心脏飞快地跳动,然後就全身是汗地醒来了。
之後几天是其他家人轮流去医院照顾nn,我在隔周同一天轮值去医院。一大早我带着饭菜搭车过去,姑姑和我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後,就打电话叫姑丈载她回去,堂弟堂妹有进来探望一下就一起离开了。这周我不在的时候和澄然时不时聊天,他会传他吃的饭菜,医院的伙食真的不怎麽样,但有时,他妈妈也会带便当过来。
其实前前後後,我跟他也没聊太多次,有时轮到我的那天,妈妈会说我专心上班她去就好;或我去时,他很不舒服也完全无法起身,nn是老人家,状况b较严重,有时脑中会突然蹦出一个危险的念头:他和nn到底谁会先si?当我意识到时,都觉得很讨厌,马上谴责自己。
我小时候就了解si的概念了。
就算妈妈当时跟我说,她离si亡还有这~麽大段距离时,我还是知道和亲密的人无法再相见的感受是什麽,因而哭了。
澄然问我,对si怎麽想的?我想起那个时刻,接着我代换自己,要是我像他一样,b父母弟弟早一步离开呢?我的灵堂会是什麽样的?会是大的礼厅?还是小的呢?首先会先放在小间的地方念经吧?会有多少人来参加?参加的人又是谁?我的si,会对周遭的人造成多少影响?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人为我哭泣?肯定这些问题,澄然也问过自己了吧?
他把他做的一个马克杯送给了我。杯子上半部是深蓝se、下半部是茶se,就像沙滩与海。底座有他的签名,我想我不会忘记他,至少三十年内吧?那是十月初的时候,nn跟澄然感觉状况有好一点,nn可以起身扶着把手走一下。我的远端工作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你有想过,离开之前……把你想做的事做完?」我说。
「怎麽可能,我又不能出去。」他苦笑。
「就在这里做啊,虽然有限,但可以看电影跟喝啤酒吧?无酒jg的。」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问,难道不想si前谈一场经典的、真正的恋ai吗?在还健康的时候……也对,现在问也太迟了。而且他一定也有交往过,都这个年纪了谁没有过恋ai经验呢?但那些恋ai是真正的、经典的吗?还是其实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嗯,没有的。
「是可以但我不想一个人做,我最想要的其实是留下回忆。」
「我可以跟你一起做。」
「认真?」
「不是陪你,是跟你,我也要做我没做过的事。」
於是我们约好下周六完成。要一起看夕yan跟电影,还有喝啤酒。我要带蛋糕跟万圣节的装扮,当我回家开始着手准备时,礼拜五,nn过世了。
他也过世了。
———
几乎是同时,早上他没醒来,中午过不久nn也不再醒来了。而我已经买了万圣节要用的东西。
这种时刻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万一礼拜六之前他就走了呢?」,但还是阻止不了冲击的产生。那gu冲击寂静无声地在x口深处播下种子,缓慢地开花,是的,就像开花一样绽放,香气倾泻而出,那朵花就是一只手,手张开来,捏住了肺。
这种事总是措手不及,丧事跟生病,一旦发生了就要立刻处理,每个人会为了此时此刻聚集在一起,再因为这个此时此刻渐行渐远。
爸爸没有哭泣,因为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人生就是生老病si。但是澄然的妈妈无法,不管是年纪还是病,都不是可以被接受的顺序。我在殡仪馆前去他的礼厅时,他妈妈哭到不能自己。而他的遗照,这麽得yan光、帅气、富有魅力,是个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照片。
丧礼的过程不再赘述,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仅见过一面的,妈妈一一跟我说谁是谁,但我听不见,眼神也无法聚焦,因为早上六点,我在一公升的水壶倒进伏特加,就着x1管喝。坐在礼厅前的榕树下喝,我快昏倒了,妈妈闻到我身上有酒味,气急败坏地撇过头。
在和尚念经而我们也要站着双手合十拜的时候,我不仅思考起整个生命,从起源到结束、从蒂莫西1到澄然,我知道生命短暂,我知道必然有後悔的事发生,但是这些「真正」发生的时候,才让人惊觉,人真的浪费太多时间、浪费太多ai,还趾高气扬。
整个丧礼的流程结束,出了灵堂,要将nn送去火化了。走去开车的路上妈妈瞪着我开始连珠pa0似的骂,骂我不尊重nn、乱喝酒打扰秩序她内心认为的秩序、没有分寸跟礼仪,但是没人在乎我内心的感受,nn过世固然感慨,但是澄然的过世也无非是个打击,像是一种错觉,我是否认识这个人的错觉,还有,所有一切相识的缘分都离我而去的,事实。
「你g嘛那麽生气,念经的时候我也念了,刚刚站一个多小时也站了,我也没做什麽,又没人规定丧礼不能喝酒。」
「你在顶什麽嘴!哪有人这麽不成何t统!每次回nn家她都很疼你,你这样满不在乎、还在那边喝到烂醉,这样送你nn最後一程对吗!?」
「反正nn之前总是欺负你啊!你不也抱怨过她!」
「那是年轻的时候!nn後来没有对我这样!」
往火化场的路上我们就在车里吵了起来,爸爸没办法阻止我跟妈妈争吵,只能说着载nn的灵车就开在旁边,我们这样吵nn会听到,而弟弟则是事不关己地开着车。
然後到了以後下车,基於一种氛围的迫使,我们只好停止争执,进行火化的流程。
澄然,就排在我们前面,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他的家人围在捡骨师身边捡骨,他变成最原本的样子了,我是否x1到他的骨灰?而他的一小部分可以依附在我身上了?我看到他的头骨了吗?白se的那个。我思索各种可能,他再也无法与我对话了,我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我像陶土一样纯粹又美好,乾净又充满可能x,那个杯子象徵他把塑造可能x的力量交付於我,而我再也无法亲耳听到他对我说了。
然後我感到一阵反胃。连忙冲到厕所吐。
没有吃饭喝太多酒导致我吐出来的都是yet,喉咙因胃酸而灼热,呕吐时所漫溢的眼泪,代表终於可以按下情绪溃堤的开关了吗?可是,为何却无法流出更多眼泪了?因为伏特加代替眼泪吞下肚了吗?为何这是个所有人都离我而去的一年?
整理好回到队伍中,没有人看我,我看着nn的棺木被推进火炉中,大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捡骨、确认骨头,装进骨灰坛,再送到灵骨塔。我与妈妈没再继续吵,但是我醉到在车上直接睡着了。没有人叫醒我,留我一人在车上。等我醒来,送进塔里的流程已结束。到这里,又或许是从火葬场开始,我与澄然的缘份就结束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他家确切位置,也不知道他的骨灰放到哪里,虽然想问的话应该还是可以问到,但是一gu失落感,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此丧礼完整结束,其他亲戚也开车回去了。「去吃饭吧。」爸爸说,於是我们开车去吃藏寿司。
我的胃不舒服地胡乱搅在一起,只能喝点味噌汤。
「你什麽时候回台北。」妈妈吐出一句像命令的问句。
处理丧事已过了一个礼拜,虽然还可以继续居家工作,但我还是藉机回台北好了。
「礼拜天吧。」我说。
然後不知怎地,我居然脱口而出:
「我要辞职。」
「你g嘛辞职!」妈妈又语带命令地问,「你辞职要做什麽。」
「不知道。」我说,然後坐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弟弟此刻居然咯咯笑起。
我立刻巴了他的头,他拿卫生纸丢我脸,我们立刻扭打在一起,弟弟恶作剧的笑完全无视我僵掉的脸。
「都几岁了不要再闹了!」妈妈出声喝止,她的声音甜甜细细的,在公共场合压低声音怒斥时,没有威吓力反而令人发笑,像尖叫的布偶一样。
弟弟又丢了最後一团卫生纸,我怒瞪他,妈妈拿下眼镜生气地说:「你再吵姊姊等下就你付钱!」才终於停止弟弟白目的行为。
这种日常的互动不知不觉放松了我的肌r0u,我渐渐从si亡的麻木被唤醒。一gu想哭的冲动涌上,我连忙塞了生鱼片进嘴里。
吃完我们去庙里转了一圈後回家,把身上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清洗,我走进浴室洗澡,热气一下子充满了稍微老旧的浴室,所谓「家」那熟悉的安全感抱紧了我。
我感觉自己像打败仗的武士落寞地站在雨中,任由洗澡水从头顶冲下,是啊,我还有家人,还有可回去的地方,但是,难道我就不能感到受伤吗?
然後一直感觉受伤,感觉都是别人欠我的吗?
这世界本来就欠我了不是吗?要不是那些蒂莫西,我会如此卑微?
然後每天自怜自艾吗?
我才没有自怜自艾,我受到的伤是确实的。
而且你还伤害自己了,居然糟蹋自己的真心诚意。看看你怎麽对待咏学的。
这怎麽可以算在我头上?明明是他有错在先的!
他这样对你是伤害了你没错,你何尝不是一起伤害了你自己呢?难道你把自己的价值看得这麽廉价吗?
别人伤害了你,你为何又要伤害自己?
我怎麽可能伤害我自己?我就是因为很珍惜自己所以才希望好好被ai,我为了被ai所付出的努力,难道是一种错误?你怎麽可以说我这是在伤害我自己?
然後内心感x的那面突然崩溃发狂了:
我先受伤的!
我先受伤的!
我先受伤的!
「啊。」
因为蒂莫西1,我的感情在还未开花之前就已被折断,断j的我受伤了,而我却视而不见,以这样的状态寻求关注,t1an拭伤口,所有人都对不起我。
蒂莫西1欺骗了我,他践踏了我的尊严,他以行动表示我不值得被ai。而我也相信了,我居然相信了,所以创伤开始了。带着创伤走在人生的钢索上,好辛苦,我却以为这是正常的。我最後的自尊、我的尊严——没错,就是这个,我还持续挣扎,是因为某个深处的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我还可以被ai。被人所ai、被自然所ai、被社会所ai、被一切生灵灌以宽厚的ai,然後尽情探索自己……然後发现自己究竟的模样,我究竟是什麽模样?
「你g嘛洗那麽久。」妈妈问。
「没事。」我回答。
我打算来做和澄然没办法完成的约定,像个简单的仪式那样,我换上骷髅装,并拿了啤酒来喝。
妈妈皱着眉看我,她觉得我很触霉头,然而我心里想着,现在在某种意义上,我也回归了原本的样貌。
晚上和家人看电视吃晚餐、吃坚果,妈妈念我不吹头发、爸爸叫她不要念我、弟弟偷用我保养品,一切都是这麽得和平、这麽得珍贵。
我想起过去一切否定我的蒂莫西们,虽然已变得恍惚,但当时的感受正被翻起来重新检视。从心痛变成寂寞,又有点可怜。
那些伤害我的、否定我的,我当初为何认同他们了呢?为何要经过了十年我才发现这是可以拒绝的?有人说所有事的发生不是偶然,都是必然;在什麽时间点发生的事,都是正确的时间点。那麽在这个时间点发生这些事,是要传达什麽讯息给我呢?
我是可以拒绝的,对把我的感情当成廉价塑胶的人,他们的想法我可以拒之门外。半夜我躺在被子里,想着自己可以拒绝感情对我的评价,拒绝那些半吊子的人的评价,我回想过去各种画面,不禁潸然泪下。
在回台北的车上,我打给阿布,结果竟然很快接起来了。
手机传来他的声音,那个穿过墙壁缝隙般的声线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光景。
「你最近过得好吗?」我问。
「还不错啊,现在淡季,虽然还是可以冲浪,但还要做别的工作。」他说,「怎麽打给我?想我喔?哈哈。」
「对。」我顺着他的话回答。
我心里清楚,我们可能不适合彼此吧,当他说他认清自己的本质时。我就知道我们已经处在一个很遥远的位置了,不管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
「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我说,我还是想告诉他实话。
「嗯,我也喜欢你。」
「但是,我只是告诉你而已,只是想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并不是要一个答案。」
「嗯。」他回答,「我也是,我也没有要你为我怎样。」
我的眼眶热了起来,感到喉头很紧,又是一个无法哭泣的场面。
「你要好好的。」
「嗯,你也是。」
语毕,我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