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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日的风掠过长安城,卷起几片金黄的梧桐叶,轻轻拍打在朱红的宫墙上。栗姬斜倚在回廊栏杆边,指尖捏着一枚熟透的柿子,慢条斯理地剥开薄皮,甜腻的汁水顺着她的指缝滴落。

    重阳将至,秋高气爽,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她抬眸看向薄良娣,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太子殿下近日政务繁忙,也该松快松快。不如……邀他带姐妹们去郊外骑马爬山

    薄良娣手中云母扇微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自然明白栗姬的用意——王娡有孕在身,不宜剧烈活动,这一趟,她注定去不得。

    程妹妹、唐妹妹,你们觉得如何薄良娣转头,笑意温婉。

    程姬正低头绣着一方帕子,闻言抬头,柔声道:自然是好的,妾身许久未骑马了。

    唐姬也点头附和:整日闷在宫里,骨头都僵了,正好活动活动。

    贾夫人坐在一旁,默默饮茶,始终未发一言。

    薄良娣轻轻摇扇,眼中笑意更深:那王美人……

    栗姬轻笑一声,将柿子核丢进一旁的瓷碟里:她如今身子金贵,哪能骑马颠簸还是安心养胎的好。

    消息传到王娡耳中时,王儿姁正坐在她榻边,气鼓鼓地揪着手中的绢帕。

    她们分明是故意的!王儿姁忿忿道,明知姐姐有孕不能去,偏要提议骑马爬山,这不是存心排挤吗

    王娡倚在软枕上,手中捧着一碗酸梅汤,轻轻搅动着,神色平静:骑马登高,本就是乐事,何必因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姐姐!王儿姁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还替她们说话

    王娡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你去吧,回来好好讲给我听,就当我也去了。

    王儿姁还想再说什么,忽听殿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侍女恭敬的通报:太子殿下到——

    刘启踏入内室,见王儿姁也在,不由笑道:正巧,省得我再派人去寻你。

    王儿姁连忙起身行礼,刘启摆摆手,径直走到王娡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听说她们要去骑马

    王娡微微一笑:秋日风光好,殿下也该散散心。

    刘启摇头:你身子不便,我若独自带她们去,岂不冷落了你

    王儿姁在一旁小声嘀咕:就是!她们分明是……

    儿姁。王娡轻声制止,随即对刘启柔声道,殿下不必顾虑妾身,姐妹们难得一同出游,是好事。

    刘启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明日我先带你们姐妹去御马苑,看看父皇的九匹良马,待重阳那日,再带她们去郊外。

    王儿姁眼睛一亮:御马苑

    刘启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得意:父皇的九匹宝马,个个不凡,有浮云、驰电、绝群、逸骠、紫燕骝、绿离骢、龙子、麟驹、绝尘,皆是千里挑一的神骏。

    王儿姁听得心驰神往,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忍不住追问:殿下,我们能骑吗

    刘启大笑:那几匹性子烈,连父皇都轻易不骑。不过……他顿了顿,我已命人寻了两匹温顺的小母马,正好适合你们姐妹。

    王儿姁欢喜得几乎跳起来,转头看向王娡:姐姐!我们明日就能骑马了!

    王娡眼中也泛起笑意,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低声道:只可惜我如今……

    刘启握紧她的手:无妨,你坐在凉亭里看着便是,待日后孩子出生,我再带你纵马踏青。

    待刘启离去,王儿姁仍沉浸在兴奋中,喋喋不休地说着明日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王娡含笑听着,目光却渐渐沉静下来。

    她望向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打了个旋儿,又悄然落下。

    栗姬的算计,薄良娣的默许,程姬、唐姬的附和,贾夫人的沉默……这一切,她都看得分明。

    儿姁。她忽然开口,明日去御马苑,无论见到谁,都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王儿姁一愣:姐姐是担心……

    王娡轻轻摇头:宫里的人,心思太多,你只管看马,别的……一概不要理会。

    王儿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中的雀跃仍未褪去。

    窗外,暮色渐沉,一只乌鸦掠过宫墙,消失在远处的树影中。

    重阳前夜,东宫灯火通明。侍女们忙着准备明日郊游的物件——薄良娣的紫檀食盒里装了菊花糕与茱萸酒,栗姬的鎏金马鞍上缀满珍珠,程姬与唐姬的骑装上绣着繁复的缠枝纹,贾夫人则默默备了一包安神的香囊。

    王儿姁趴在王娡的窗边,望着院中忙碌的宫人,眼中满是艳羡:姐姐,明日他们要去骊山脚下骑马,听说那里枫叶红得像火一样……

    王娡坐在镜前,轻轻梳着长发,闻言笑道:你且好好玩,回来细细说与我听。

    可是……王儿姁转身,眉头微蹙,我总觉得她们不怀好意。尤其是栗姬,今日我去取马鞭时,正巧听见她对程姬说姐妹情深,最是动人,那语气古怪得很。

    铜镜映出王娡沉静的面容。她放下玉梳,从妆匣深处取出一枚鎏金嵌玉的茱萸佩,系在王儿姁腰间:戴着这个,辟邪的。

    翌日清晨,车马浩浩荡荡出了长安城。骊山层林尽染,远望如霞,近看却似血。

    刘启一身玄色骑装,策马行在最前。薄良娣与栗姬一左一右紧随其后,程姬、唐姬、贾夫人依次而行,王儿姁骑着那匹温顺的雪青小母马,缀在队尾。

    王妹妹怎么落在后面栗姬忽然勒马回望,笑意盈盈,莫非是舍不得姐姐

    王儿姁一怔,下意识攥紧缰绳:我……

    姐妹情深本是好事。薄良娣轻抚马鬃,语气温和,只是王美人如今有孕在身,王妹妹若总黏着她,反

    倒让她劳神。

    山风掠过,枫叶簌簌而落。王儿姁忽觉腰间茱萸佩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冰。

    行至半山腰,众人下马休憩。栗姬指着远处一片开阔草场笑道:听闻太子新得的绝尘能越三丈深涧,不如让我们开开眼

    刘启兴致正高,当即命人牵来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马蹄踏过碎石,溅起零星火花。

    殿下!贾夫人突然开口,那边崖畔的枫叶最好,不如让王妹妹骑着小马去看看她昨日还说想采些红叶给王美人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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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儿姁尚未来得及推辞,程姬已笑着将她往马背上推:快去快回,我们在这儿等你。

    雪青马驮着王儿姁向崖边跑去。秋风呼啸,吹散了她鬓边的碎发。她俯身去够一枝红枫时,忽听身后马蹄声急——栗姬竟策马直冲而来!

    小心!唐姬的惊呼被风声撕碎。

    雪青马受惊扬蹄,王儿姁险些坠鞍。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闪电般掠过,刘启一把拽住她的缰绳,两匹马嘶鸣着在崖边堪堪停住。

    枫叶纷飞如雨。王儿姁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栗姬意味深长的笑容:王妹妹骑术不精,还是少逞强为好。

    回程途中,薄良娣特意与王儿姁并辔而行。

    今日之事,你别往心里去。她递来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栗姬性子急,并非有意。

    王儿姁低头擦汗,忽听薄良娣轻叹:其实我们都很羡慕你姐姐。太子待她如珠如宝,连带着对你也是另眼相看……

    什么意思王儿姁猛地抬头。

    薄良娣欲言又止,最终苦笑:你当真以为,太子是喜欢你才常去你姐姐宫中她压低声音,他每次召你同去,不过是为了让你姐姐开心罢了。

    夕阳将人影拉得老长。王儿姁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想起刘启每次来时,确实总是先问你姐姐今日胃口如何。

    当夜,王娡倚在榻上等妹妹归来,却见王儿姁抱着满怀红叶站在殿门外,迟迟不进。

    怎么不进来王娡笑着招手,让我看看你采的……

    姐姐。王儿姁突然打断她,太子殿下待我好,是不是全看在你的面子上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王娡的笑容僵在脸上。

    窗外,不知谁在低声吟唱《秋闱怨》,凄清的调子混着秋风,一字一句都像刀子: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

    自重阳郊游后,王儿姁再未踏入王娡的寝殿。

    晨起梳妆时,王娡望着铜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指尖轻轻抚过小腹。侍女采艾低声禀报:二小姐今早又去太子书房了,说是新学了曲子,要弹给殿下听。

    王娡垂下眼睫,拿起玉簪的手微微一顿。

    由她去吧。她轻声说,簪尖在发间划过,像一抹冷光。

    窗外,秋雨淅沥,打湿了庭前的石阶。

    太子书房内,熏香袅袅。王儿姁抱着琵琶,指尖在弦上轻拢慢捻。她今日特意梳了飞仙髻,眉心一点花钿,衬得杏眼愈发灵动。

    刘启斜倚在榻上,手中竹简半卷,目光却落在少女纤细的脖颈上——那里戴着一枚金镶玉的璎珞,正是他前日所赐。

    殿下可喜欢这曲《春江花月夜》王儿姁抬眼,眸中水光潋滟。

    刘启轻笑:比前日的《折杨柳》好些。他忽然倾身,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不过……你姐姐弹得更好。

    王儿姁脸色霎时雪白。琵琶铮地一声,断了一根弦。

    当夜,刘启踏进王娡寝宫时,带进一身秋夜的寒气。

    王娡正就着灯烛绣一件小儿肚兜,见他来了,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一把按住肩膀。

    你妹妹近日倒是活泼。刘启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睛此刻黑沉如渊。王娡忽然想起民间关于真龙天子的传说——龙睛怒时,能照见人心。

    儿姁年纪小,贪玩些也是常理。她轻声答,针尖在锦缎上刺出一朵歪斜的梅花。

    刘启突然冷笑一声:你倒是大度。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可知道今早唐姬的侍女在你妹妹的茶里发现了什么

    王娡瞳孔骤缩。

    红花。太子一字一顿,足足三钱。

    绣绷啪地掉在地上。王娡浑身发抖,不是怕,是怒——怒这后宫肮脏手段,更怒妹妹竟天真到毫无防备。

    妾身……

    不必解释。刘启松开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孤是太子,注定不能钟情一人。但你要记住——他俯身,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下来,在这东宫,孤给的,才是你的;孤不给的,争也无用。

    三更时分,王儿姁红着眼眶闯进寝殿。

    姐姐为何要害我她将一包红花摔在案上,程姬说亲眼看见你的侍女……

    王娡静静看着散落的暗红色花瓣,忽然抬手给了妹妹一记耳光。

    愚蠢!她声音发抖,若我要害你,何必等到今日

    王儿姁捂着脸踉跄后退,撞翻了青玉五枝灯。灯油泼洒,火苗轰地蹿上纱帐,映得姐妹二人面目狰狞。

    那这是什么王儿姁指着红花尖叫,唐姬还说……还说当初是你要我入宫替你固宠!

    火光照亮王娡惨白的脸。她忽然笑起来,笑得眼角沁出泪花:原来我王娡在妹妹心里,就是这等下作之人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五、龙鳞

    翌日清晨,刘启在书房召见王氏姐妹。

    案几上摆着三盏茶:一盏泼在地上,一盏已经凉透,最后一盏热气氤氲。

    唐姬诬陷主位,即日遣送冷宫。太子漫不经心地翻着竹简,至于你们姐妹……他抬眼,目光如刀,孤最后说一次——在这东宫,安分守己的,才能活得长久。

    王儿姁瑟瑟发抖地跪着,忽然瞥见姐姐腰间的茱萸佩——金丝缠绕的缝隙里,隐约露出褐色药粉。

    原来那日御马苑惊马时,是这枚佩中的安胎药稳住了姐姐的胎气。

    雨后的阳光穿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王娡挺直脊背跪在光暗交界处,半边脸明亮如初,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像极了她们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霜降这日,东宫后院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唐姬跪在青石板上,满头珠翠早已卸去,只余一支素银簪松松挽着散乱的鬓发。

    妾身冤枉啊!她膝行两步想去扯刘启的衣摆,却被侍卫架住,那红花分明是栗姬姐姐宫里的丫头交给——

    啪!

    一记耳光打断她的哭诉。栗姬收回手,绢帕轻拭指尖:妹妹疯魔了不成自己做了孽,还要攀咬旁人

    刘启冷眼旁观,忽然瞥见廊柱后一片藕荷色衣角——王娡静静立在那儿,手中捧着暖炉,面上无悲无喜。

    唐氏构陷王美人,即日迁往永巷。太子拂袖转身,玄色袍角扫过满地残叶,至于栗姬......他顿了顿,禁足三月。

    王儿姁躲在姐姐身后,突然发现栗姬的护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血珠正顺着金镶翡翠的甲套往下淌。

    深夜,王娡独自在药房挑拣安胎的当归。忽闻窗外咯吱轻响,贾夫人提着绢灯悄然而入。

    姐姐好算计。贾氏将个香囊推过来,里头赫然是几瓣红花,唐姬到死都想不到,她收买我往二小姐茶里下药时,那包毒物早被调换了陈皮。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王娡摩挲着香囊上歪歪扭扭的缠枝纹——正是王儿姁的手艺。

    薄良娣许了你什么她突然问。

    贾夫人笑容僵在脸上。

    刘启今夜召的是王儿姁。少女穿着新裁的杏红纱衣,跪在龙纹脚踏上为他斟酒,却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你姐姐当年在这个位置,连酒杯倾斜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酒液顿时泼洒在蛟龙纹上。王儿姁慌忙去擦,手腕却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太子俯身,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学她七分乖觉尚可,学她十分心计......指尖掠过她颤抖的唇瓣,你还不够格。

    更漏滴到三更时,王儿姁蜷在锦被里无声流泪。枕下压着半块玉珏——那是今晨她在姐姐妆奁暗格里发现的,与刘启随身佩戴的恰好是一对。

    秋风卷着未央宫外的梧桐叶,发出沙沙声响。刘嫖的轿辇停在太子府门前时,正听见里面传出阵阵板子声。她眉头微蹙,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轿辇,绛紫色深衣上的金线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公主到——

    通报声刚落,板子声戛然而止。太子府总管诚惶诚恐地迎出来,额头还带着汗珠: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本宫听闻唐姬的事,特来看看。刘嫖目光扫过院中还未撤去的刑凳,上面隐约可见血迹,太子殿下呢

    殿下入宫向皇上请安去了。总管弯腰答道,不敢抬头。

    刘嫖轻哼一声,径直向内院走去。太子府她再熟悉不过——自弟弟刘启被立为太子,她便是这儿的常客。

    薄良娣的院落最为清静。作为薄太后家族送来的女子,她虽不得太子宠爱,地位却最为稳固。听闻刘嫖到访,薄良娣已迎至院门,素色襦裙不施粉黛,倒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气质。

    姐姐今日怎么得闲薄良娣行礼道,声音如清泉般澄澈。

    刘嫖扶起她:听说府里出了事,本宫放心不下。她环顾四周,薄良娣院中陈设简朴,唯有几案上的一卷《诗经》显得格外精致,你倒是清闲。

    两人入内坐定,侍女奉上清茶。薄良娣亲自执壶:姐姐是为唐姬的事而来吧

    那丫头犯了什么大错,竟被打入冷宫刘嫖单刀直入。

    薄良娣斟茶的手微微一顿:前日太子在栗姬处设小宴,唐姬多饮了几杯,说了些不当说的话...

    哦

    她说...薄良娣压低声音,说太子偏宠栗姬,对其他姐妹不公,还提到...提到王娡有孕在身却不得探望...

    刘嫖眼中精光一闪。王娡入府不满一年就怀上身孕,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她抿了口茶:这些话,倒像是有人教她说的。

    薄良娣垂眸不语,只是轻轻将茶盏推向刘嫖手边。盏底压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隐约可见王娡兄长前日入府几个小字。

    刘嫖会意,将绢纸收入袖中:你这茶不错,本宫去看看王娡,她身子可好

    王妹妹近日孕吐得厉害。薄良娣意味深长地说,栗姬姐姐却总邀太子在她院中设宴,歌舞声传到王妹妹那儿...

    离开薄良娣处,刘嫖面色沉了下来。看来这太子府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浑。

    王娡住在偏西的一处小院,比起薄良娣处的清幽,这里明显热闹许多。几个侍女正在院中晾晒婴儿衣物,见刘嫖到来,慌得连忙行礼。

    姐姐...王娡扶着腰从内室迎出,腹部已见隆起。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显然没休息好。

    刘嫖连忙扶住她:快别多礼,你有着身子呢。她打量着王娡,不过二九年华,眉眼间却已有了几分宫中女子才有的精明,几个月了

    太医说五个月了。王娡勉强一笑,忽然捂住嘴干呕起来。侍女忙递上痰盂,好一阵才平息。

    刘嫖轻拍她的背:栗姬那边夜夜笙歌,你如何休息得好

    王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黯然道:栗姬姐姐得宠,太子殿下喜欢在她那儿设宴也是常理...

    本宫听说,唐姬是因为替你鸣不平才获罪的刘嫖突然问道。

    王娡脸色大变,连忙跪下:姐姐明鉴!妾身从未有过这等心思!那日唐妹妹来探望,妾身还劝她要谨言慎行...

    刘嫖扶起她,感觉到她手臂在微微发抖:本宫不过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她盯着王娡的眼睛,你兄长前日来府上看你了

    王娡瞳孔一缩:是...是来送些家母做的酸梅,说是对孕吐有益...

    刘嫖心下了然,不再追问。又嘱咐了几句安心养胎的话,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她注意到王娡枕边放着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在宫中,有孕的妃嫔常备此物以防不测。

    最后来到栗姬的居所,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笑声。与薄良娣和王娡处的冷清不同,栗姬院里热闹非凡。三个小皇子正在院中玩耍,最大的刘荣已有七岁模样,见刘嫖进来,像模像样地行礼:见过姑母。

    荣儿真懂事。刘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听说你近日在学《论语》

    刘荣骄傲地挺起胸脯:回姑母,孩儿已经能背前十篇了!

    好孩子。刘嫖赞许地点头,目光却扫过院内奢华的陈设——整块白玉雕成的盆景,西域进贡的琉璃盏,就连廊下挂着的鸟笼都是纯金打造。这般张扬,难怪招人嫉恨。

    栗姬闻声迎出,一袭大红曲裾映得肤如凝脂,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姐姐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妾身好准备...

    本宫路过,顺便来看看。刘嫖笑道,任由栗姬亲热地挽着手臂入内,荣儿越发聪明了,皇上前日还夸他呢。

    栗姬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荣儿像他父王,从小就聪明。她挥手让乳母带孩子们退下,姐姐是为唐姬的事而来吧

    刘嫖不置可否:那丫头不懂规矩,受些教训也好。她端起茶盏,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妹妹如今有三个皇子傍身,荣儿又深得太子喜爱,何必与那些新人计较

    栗姬笑容僵在脸上:姐姐此言何意唐姬自己言行无状...

    朱颜易老,恩宠难常。刘嫖轻叹,太子身边总会有新人,没有王娡也有别人。妹妹不如放宽心,安享尊荣。姐妹们和睦相处,太子才能安心朝政不是

    栗姬低头称是,手中帕子却绞得死紧:姐姐教训得是。

    刘嫖瞥了眼她发白的指节,忽然笑道:荣儿七岁了吧本宫的阿娇今年四岁,两个孩子年纪相当,不如...

    姐姐!栗姬猛地抬头,又强自压下情绪,荣儿还小,婚事恐怕要等太子决定...

    刘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展颜笑道:本宫随口一说,妹妹不必紧张。她起身告辞,对了,王娡有孕在身,妹妹设宴时声音不妨小些。

    栗姬恭送到院门口,待刘嫖轿辇远去,整张脸顿时阴沉下来。

    好个刘嫖!她一把摔碎手中茶盏,真当这太子府是她做主了不成

    心腹宫女春莺连忙上前:娘娘息怒...

    去查查,是谁在长公主面前嚼舌根!栗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有,王娡那边...太医不是说她胎象不稳吗本宫看,是该送些补品过去了。

    春莺会意,低头退下。栗姬走到廊下,望着三个玩耍的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荣儿将来是要做太子的,怎能娶刘嫖那个骄纵的女儿至于王娡...一个刚入府的新人,也配怀太子的骨肉

    秋风乍起,落英缤纷。栗姬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轻轻碾碎。这太子府的后院,终究是她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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