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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雨水像被撕碎的银线,密密麻麻地砸在律所落地窗上。纪然揉了揉太阳穴,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照亮了眼下淡淡的青影。办公室外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她的键盘声在雨声中固执地响着。

    杜志明离婚案的文件夹在桌面上摊开,里面是明天要签的委托协议和初步调查资料。纪然轻轻抚过那份烫金边的合同——江城地产大亨的离婚案,胜诉后七位数的律师费,这将成为她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纪律师,您还不走啊

    助理小林探头进来,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纪然接过,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

    杜志明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她问道,眼睛仍盯着屏幕上的财务分析表。

    都在这儿了。小林拍了拍桌上厚厚的文件夹,明天九点,他会亲自来签协议。对了,您要的杜总前两段婚姻的资料也整理好了。

    纪然接过牛皮纸袋,指尖触到里面的照片时,小林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点奇怪。

    嗯纪然挑眉。

    第一任妻子五年前死于车祸,第二任去年从自家阳台跌落...小林的声音更低了,都是意外死亡,但时间点都刚好在离婚诉讼期间。

    纪然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巧合而已。她合上文件夹,我们是律师,不是侦探。明天见。

    走出律所大楼,暴雨更猛烈了。纪然撑开黑伞,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急促的节奏。她快步走向停车场,却在路过一个老式电话亭时猛地停住脚步。

    电话亭里的老式转盘电话正在响铃。

    纪然皱眉。这年头谁还用公用电话更奇怪的是,电话亭明明空无一人,里面的灯却诡异地闪烁着,在雨夜中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铃声持续不断,像某种固执的召唤。

    鬼使神差地,纪然推开电话亭的玻璃门。潮湿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她惯用的香水味道。电话听筒冰冷地躺在支架上,铃声戛然而止。

    纪然刚要转身离开,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拿起了听筒。

    喂

    纪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嘶哑的女声,像是被砂纸磨过,终于联系上你了。

    你是谁纪然警觉起来。

    我是你。那声音顿了顿,十年后的你。

    纪然几乎要笑出声来:恶作剧也该有个限度。我要挂了——

    别挂!声音陡然尖锐,听着,明天不要接杜志明的案子!如果你接了,会有人死!一个无辜的女人会死,而你...你会变成另一个人!

    雨水顺着纪然的发梢滴落,冰凉地滑进衣领。她本该立刻挂断,但那声音中的绝望太过真实,让她无法动弹。

    证明给我看。纪然听见自己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阵电流杂音。突然间,纪然眼前闪过一连串画面——

    报纸头条:《知名离婚律师纪然涉嫌伪造证据被捕》;

    医院走廊里,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从高处坠落;

    她自己站在法庭上,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这些画面转瞬即逝,却真实得令她毛骨悚然。

    这些...这些是什么纪然的声音微微发抖。

    未来的新闻片段。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下来,杜志明的第三任妻子林美娟会死,而你会因为帮他掩盖证据身败名裂。纪然,回头吧,趁还来得及。

    林美娟纪然心头一震。杜志明现任妻子的名字并未公开,连媒体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纪然握紧听筒,指节发白。

    我说了,我是未来的你。那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听着,时间不多了。杜志明不是普通的客户,他——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了通话。电话亭的灯光剧烈闪烁,纪然惊恐地看到玻璃上反射出自己的脸——但那不是现在的她,而是一个面容憔悴、眼神沧桑的中年女人!

    啊!纪然猛地后退,撞开了电话亭的门。暴雨瞬间将她浇透,等她再回头时,电话亭里空空如也,电话静静地挂在支架上,仿佛从未响起过。

    回到家,纪然冲了个热水澡,却怎么也驱散不了骨子里的寒意。她裹着浴袍坐在电脑前,开始疯狂搜索杜志明的一切信息。

    搜索引擎显示杜志明第一任妻子死于五年前的一场车祸——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未归案;第二任妻子去年从自家别墅三楼跌落,判定为自杀。两起案件都因证据不足草草结案。

    纪然的手指悬在键盘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她点开杜志明公司官网上的团队照片,放大他的现任妻子——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端庄,但纪然的视线却被她手腕上的一处模糊痕迹吸引。那像是一道淤青,被巧妙地用丝巾遮住了一半。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穿纪然的太阳穴。她眼前再次闪过那些碎片般的画面:坠落的女人、法庭上的自己、还有...一个模糊的童年记忆。

    六岁那年,她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父亲将母亲推下楼梯。母亲的头撞在尖锐的桌角上,鲜血像盛开的红梅,在地板上蔓延...

    纪然猛地合上电脑,呼吸急促。为什么现在想起这个她成为离婚律师,不就是为了帮助那些和她母亲一样的女人吗

    窗外的雨更大了,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纪然拿起手机,拨通了小林的号码。

    帮我查一下杜志明现任妻子林美娟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还有...查查有没有关于我的...未来的新闻报道。

    纪律师您没事吧小林的声音充满困惑。

    照做就是。纪然挂断电话,走到窗前。雨幕中,远处的霓虹灯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如同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那个自称来自未来的声音,那些闪回的画面,杜志明两任妻子的离奇死亡...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纪然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案件文件夹上。明天,她将正式成为杜志明的代理律师。按照惯例,这将是她又一个胜诉案例,又一步事业阶梯。

    但如果...电话里的警告是真的呢

    她拿起文件夹,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第一页。杜志明的照片映入眼帘——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笑容儒雅。但纪然注意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冰冷得不像人类,像某种爬行动物的眼睛,毫无温度。

    文件夹里滑落一张照片,是杜志明全家的合影。林美娟站在他身边,笑容勉强,手腕上果然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淤青。

    纪然的心跳加速了。她想起电话里那个嘶哑的声音:你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张警官,是我,纪然。有个私人请求...能帮我查一下杜志明前两任妻子的死亡档案吗对,就是那个地产大亨...我知道这不和规矩,但我欠你一次。

    挂断电话,纪然走到镜子前,注视着自己的倒影。三十岁的脸庞,妆容精致,眼神锐利——一个成功的职业女性形象。但此刻,她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不确定。

    如果接了这案子,会有人死...那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

    纪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需要更多证据,在明天见到杜志明之前。

    她打开电脑,开始编写一封邮件,收件人是她最信任的大学同学,现在在检察院工作的闺蜜。邮件标题是:紧急:关于杜志明可能涉及的连环谋杀案。

    写完邮件,纪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那个神秘来电是恶作剧也好,是某种预兆也罢,有一点是确定的——杜志明这个案子,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纪然不知道的是,在她公寓楼下的电话亭里,一个披着雨衣的身影正抬头望着她亮着灯的窗户,手里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纪然和她母亲的合影。

    雨衣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与纪然惊人相似却更加沧桑的脸。她轻声自语:这次,我一定要救下她...救下她们所有人。

    第二章

    雨水在黎明前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得像是被一块脏抹布捂住。纪然整夜未眠,电脑屏幕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青灰色的阴影。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小林凌晨发来的资料又翻了一遍——杜志明前两任妻子的死亡证明上确实都盖着意外的红章,但那些法医术语在她眼中扭曲成了可疑的符号。

    第一任妻子苏婉,五年前雨夜车祸,尸体被发现在郊区公路旁的排水沟里。奇怪的是车内安全气囊没有弹出,而尸检报告显示她血液中含有超量镇静剂。第二任妻子杨莉,从自家三楼阳台坠落,警方报告称是自杀,但小林找到的邻居证词提到当晚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和重物落地声,随后是杜志明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冷静声音。

    纪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她拿起手机,看着张警官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档案室没找到原始验尸照片,系统记录显示三年前已销毁。不合规,但发生了。这行字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她的衣领。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办公桌上杜志明案件的委托协议上。纪然盯着那个签名栏,钢笔悬在半空,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她想起昨晚电话里那个嘶哑的声音说会有人死,突然一阵反胃。

    办公室门被推开,律所合伙人徐建强走了进来,高级定制西装的袖口闪着冷光。还没签他瞥了眼协议,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松,杜总九点就到,这可是今年最大的客户。

    纪然抬头,看见徐建强脸上那种熟悉的、计算利益时的表情。我在看些细节,她合上文件夹,他前两任妻子都死在离婚诉讼期间,太巧了。

    徐建强的笑容僵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常。纪然,他俯身撑在她桌边,古龙水的气味突然浓得令人窒息,我们是律师,不是道德裁判。杜志明付得起我们的顶级费率,而且...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个案子对你冲击合伙人位置很关键。

    他离开后,纪然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匿名快递信封,今早刚到。她抽出里面的文件——江城中心医院的检查单,患者姓名栏写着林美娟,诊断结果是一连串医学术语,但最后一行字格外清晰:多处陈旧性骨折与软组织损伤,符合长期暴力所致。

    电话突然响起,吓得纪然差点打翻咖啡。是前台通知杜志明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把医院报告塞进包里,拿起签好字的协议走向会议室。

    杜志明比她想象中更高大,五十多岁却保持着运动员般的身材,握手时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他谈吐优雅,时不时引用法律条款,像个完美的客户。但当纪然提到财产分割可能涉及的税务问题时,她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就像昨晚照片上那种爬行动物的眼神。

    我妻子很敏感,杜志明微笑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她可能不愿意签一些文件。不过我相信纪律师有办法处理这类...小麻烦。他推过一个信封,这是预付款,事成后双倍。

    信封没封口,纪然看见里面是一张支票,数字后面跟着足够她休息两年的零。她突然注意到杜志明的右手无名指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法医报告上提到,杨莉坠楼前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

    会议结束后,纪然直接开车去了城西警局。张警官是个满脸倦容的中年男人,警服领口磨得起毛边。他带她进了一间没有监控的询问室。

    苏婉案当时是我接的警,他递给她一杯劣质速溶咖啡,车撞得不成样子,但她身上有些伤...不像车祸造成的。他压低声音,上面让当天就结案,证据链都没做全。

    杨莉案呢

    张警官摇摇头:更怪。阳台栏杆上有抓痕,像是被人推时拼命抓住的。但第二天现场就被保洁清理了。他犹豫了一下,你知道杜志明和副局长是高尔夫球友吧

    回程路上,纪然绕道去了杜氏集团大楼。她在对面咖啡馆坐了两小时,直到看见林美娟独自走出来。即使戴着大墨镜,也遮不住她左颊不自然的浮肿。林美娟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背,像是习惯了把自己缩小。

    纪然跟了她三个街区,进了一家偏僻的药房。透过橱窗,她看见林美娟颤抖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处方,药剂师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拿药时摇了摇头——那种见惯不怪又爱莫能助的摇头。

    正当纪然考虑是否上前搭话时,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纪律师,有些案子不该碰。对你健康不好。几乎同时,她注意到药房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半降,里面坐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盯着林美娟的背影。

    纪然立刻转身离开,心跳如擂。她绕了几条街确定没人跟踪后,才回到车上。天色已晚,她打开收音机想平复情绪,却听到一则突发新闻:今日下午,江城中心医院一名张姓警官在停车场遭遇车祸,送医不治...

    她猛地关掉收音机,手指发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张警官死了,就在他们见面几小时后。这不是巧合,是警告。

    回到家,纪然把所有资料摊在餐桌上,用红色马克笔在杜志明照片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她打开电脑,发现下午发给检察院同学的邮件被退回,系统显示收件人邮箱不存在——这不可能,她们上周还通过邮件。

    夜深了,窗外的风又开始呜咽。纪然泡了杯浓茶,正准备继续梳理线索,电话突然响起——又是那个老式铃声。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未知号码。

    你查到真相了。那个嘶哑的女声再次响起,比昨晚更加疲惫,但还不够。林美娟会在下周三晚上意外坠楼,就在杜志明从慈善晚宴回来后。他会用那个蓝宝石袖扣划伤她的手腕,制造自杀假象。

    纪然的心跳几乎停止: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

    因为我看过现场照片,声音突然哽咽,看过太多次了...在你的档案里,在新闻里,在我永远醒不来的噩梦里。救救她,纪然。趁还来得及。

    电话挂断了,但这次纪然没有放下手机。她打开天气预报,下周三确实有场慈善晚宴——杜氏集团主办,受邀名单今早才公布。普通恶作剧不可能知道这些。

    她走回餐桌,看着满桌资料中林美娟那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眼神空洞,像极了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上的表情。六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的记忆再次袭来,那种无助和恐惧如此鲜明,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纪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案子让她如此不安——她不是在调查一个普通离婚案,而是在与过去的幽灵对话。如果当年有人相信她母亲,如果有人站出来阻止她父亲...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律师执照。在那瞬间,纪然做出了决定。她拿起车钥匙和那叠医院报告,走向门口。她要去见林美娟,赶在下周三之前。

    第三章

    雨水再次降临江城时,纪然正站在林美娟公寓楼下。她攥着包里的医院报告,抬头望着十六层那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户。三小时前,她以杜先生委托的律师名义成功从物业那里套到了门牌号,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纪然认出那是杜志明的车——他今晚有个应酬,这是接近林美娟的最佳机会。她拢了拢风衣领口,走进电梯时才发现手心全是汗。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嘴角,她试着挤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却只看到一个扭曲的表情。

    1602室的门铃响了很久才开。林美娟出现在门缝里,比照片上更加憔悴,右眼下方有一块用粉底勉强遮盖的淤青。她穿着高领毛衣,即使在家中也戴着丝巾。

    林女士,我是纪然律师。她压低声音,关于您丈夫的离婚案,有些紧急情况需要单独沟通。

    林美娟的手指猛地收紧门框,指节泛白。他...他知道你来吗

    不知道。纪然从包里抽出医院报告,但我觉得您应该看看这个。

    门缝里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最终,林美娟侧身让出一条通道。公寓内部装修奢华却冰冷,像间高级酒店套房,没有一丝生活气息。纪然注意到所有尖锐的家具边角都被软胶包裹起来,茶几上摆着三瓶不同颜色的处方药。

    他半小时后回来。林美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你想问什么

    纪然没有立即回答。她环顾四周,目光停在墙上唯一一张婚纱照上——杜志明搂着妻子的腰,笑容完美,而林美娟的眼神却飘向镜头外某个遥远的地方。

    您丈夫的前两任妻子都死于非命。纪然直接切入主题,而您现在身上的伤,和医院报告上记录的十七处旧伤,都证明您处境危险。

    林美娟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像个受惊的孩子。你不明白...没人能证明什么。他有朋友...在警局,在医院...她的目光飘向卧室方向,卧室里有保险箱,他从不让我靠近,但有时深夜我能听见他在里面翻东西的声音。

    纪然蹲下身,保持与对方平视。我可以帮您。但需要您配合取证。

    取证林美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苏婉姐试过,她偷偷录了音,结果两天后就...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看向纪然身后。

    纪然转头,发现玄关处的电子显示屏亮了起来——地下车库的监控画面显示杜志明正走向电梯,比预计回来得早得多。

    快走!林美娟跳起来,慌乱中打翻了药瓶,后门楼梯!如果他发现你来过...她的声音里充满真实的恐惧。

    纪然迅速塞给她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打给我,任何时候。她刚闪进消防通道,就听见电梯到达的叮声和杜志明低沉的哼唱声。

    回到车上,纪然的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钥匙。林美娟的反应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测——杜志明不仅是个家暴者,很可能还是个连环杀手。她发动车子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查了杜氏集团近五年财务,发现每月固定有一笔款项打入茉莉慈善基金,但这个基金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实际控制人查不到。

    纪然皱起眉头。茉莉...这个词最近出现过。她翻看昨晚的通话记录,突然想起那个神秘电话里提到的蓝宝石袖扣——杜志明今天戴的正是蓝宝石袖扣,上面刻着细小的茉莉花纹。

    天色已晚,但纪然决定回办公室继续查资料。推开律所大门时,她发现自己的办公室亮着灯。徐建强坐在她电脑前,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过身。

    这么晚还加班他微笑着,手指轻敲她桌上的杜志明案卷宗。

    纪然强自镇定:有个紧急文件要处理。

    徐建强站起身,理了理西装袖口:杜总对你印象很好。他意味深长地说,他很看重...忠诚的合作伙伴。走到门口时,他回头补充道,对了,你助理小林请了病假,这几天你的案子由王律师暂时接手。

    门关上后,纪然立刻检查电脑。浏览记录被清空了,但USB插口有轻微刮痕——有人动过她的电脑。她尝试拨打小林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这不是巧合,小林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

    回到家已近午夜。纪然疲惫地推开门,顺手按下电灯开关——没有任何反应。停电了她摸索着找到手机照明,发现餐桌上摆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烛泪新鲜,显然刚点不久。

    谁在那里她厉声问道,手伸向包里的防狼喷雾。

    没有回应。烛光摇曳中,纪然注意到墙上原本挂母亲遗照的位置,现在挂着一张陌生的照片——杜志明和林美娟的合影,但照片上的林美娟眼睛被马克笔涂黑了。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突然,手机铃声炸响,吓得她差点摔了蜡烛。又是未知号码。

    你见到她了。那个嘶哑的女声响起,比前两次更加虚弱,现在你明白了。

    你到底是谁纪然紧握手机,另一只手举着蜡烛检查每个房间,为什么知道我母亲的照片

    你六岁生日那天,躲在衣柜里看着一切发生。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你抱着那只叫豆豆的泰迪熊,它左耳缺了一角,是你三岁时不小心剪掉的。

    纪然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这个细节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连心理医生都不知道。那只泰迪熊确实叫豆豆,确实缺了左耳一角,和母亲一起葬在了火里。

    明天中午12点,声音继续说,去城郊的青山疗养院旧址。带上录音笔和相机,但别告诉任何人。电话突然断线,留下一串忙音。

    纪然瘫坐在沙发上,蜡烛在她手中剧烈晃动。墙上那张被篡改的照片在烛光中显得狰狞可怖。她想起小林失联,想起徐建强反常的举动,想起林美娟恐惧的眼神...这一切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

    她起身去卧室拿备用手机,却发现床头柜抽屉被拉开了一条缝——里面放着的那把她从不开封的童年相册,现在正摊开在母亲葬礼那一页。

    纪然再也无法忍受,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她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理清思路。电梯下到一楼时,她看见物业值班室的老张正打瞌睡,监控屏幕闪着雪花点。而就在大门外的雨中,一个穿黑色雨衣的身影正站在她车旁,似乎在等待什么。

    纪然屏住呼吸,退回电梯按下地下车库的按钮。她必须去青山疗养院,必须找出那个知道她童年秘密的人。车子驶出车库时,她透过后视镜看到雨衣人抬起头,路灯照亮了一张与她惊人相似却布满疤痕的脸——那张脸只出现了一瞬,就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第四章

    青山疗养院的铁栅栏门在纪然面前歪斜地敞开着,锈蚀的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正午的阳光本该驱散阴霾,却在这片荒废的建筑群中被扭曲成一种病态的昏黄。纪然熄火下车,录音笔和相机在包里沉甸甸的,像两块烧红的炭。

    她踩着及膝的杂草向主楼走去,破碎的玻璃窗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她。空气中弥漫着霉菌和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主楼大门上的锁链早已被人剪断,铁链垂落在地,断口处闪着新鲜的金属光泽。

    有人吗纪然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阵阵回声。墙上的病历登记表泛黄剥落,某页纸上还能辨认出茉莉镇静剂的字样。她的高跟鞋踩在碎裂的瓷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谁的神经末梢上。

    二楼走廊尽头有扇半掩的门,门缝里漏出一线微光。纪然放轻脚步靠近,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背影僵在原地,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简陋的折叠桌,上面摊满了剪报、照片和医疗记录。墙角点着几支蜡烛,烛光将那个身影投在墙上,拉长得像某种可怖的怪物。

    你是谁纪然厉声问道,手指已经摸到了包里的防狼喷雾。

    斗篷人缓缓转身,脸上蒙着厚厚的纱布面罩,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看到纪然的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突然被点燃的火星。

    你来了。声音正是电话里那个嘶哑的女声,但此刻更加虚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纪然警惕地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我童年的事那只泰迪熊——

    豆豆。斗篷人准确地说出名字,同时从桌上拿起一个泛黄的信封,你母亲死后,警方档案里记载了所有现场细节。包括衣柜里那个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她颤抖着递过信封,看看这个。

    纪然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杜志明年轻时穿着白大褂的照片,背景赫然是青山疗养院的标志。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茉莉项目主治医师——杜志明。

    他曾经是这里的医生纪然震惊地抬头。

    斗篷人点点头,指向桌上另一份文件。那是二十年前的医疗记录,记录着一种名为茉莉-7的镇静剂临床试验,签字批准人正是杜志明。而副作用栏里潦草地写着:可能导致心律失常,不建议长期使用。

    苏婉和杨莉的尸检报告上,斗篷人轻声说,血液里都检测出超量镇静剂。但警方认定是她们自己服用的抗焦虑药物。

    纪然的手指紧紧攥住照片边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斗篷人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向房间角落,从一堆箱子后面拖出一个老式投影仪。随着机器启动的嗡鸣声,墙上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中,杜志明正在某个办公室里往一杯红酒中倒入白色粉末,然后将杯子递给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

    这是三周前拍的,斗篷人说,在他公司私人会客室。那个女人是林美娟。

    纪然胃部一阵绞痛:你一直在监视他

    七年了。斗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着背像是要把肺咳出来,自从我女儿——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伸手扶住桌沿才没有跌倒。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斗篷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们找到这里了!她迅速熄灭蜡烛,房间顿时陷入半明半暗,从后楼梯走,快!

    纪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向一扇隐蔽的小门。她踉跄着冲进楼梯间,身后传来门被踹开的巨响和男人的咒骂声。她跌跌撞撞地向下跑,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追击者的脚步声。

    地下室的空气潮湿阴冷,纪然屏住呼吸躲在生锈的铁柜后面。手电筒的光柱在她头顶扫过,有人用粗粝的声音说:分头找,老板说要活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纪然刚想松口气,突然听见头顶通风管道里传来微弱的金属摩擦声。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是那个斗篷人,她像只受伤的动物一样蜷缩在管道里,面罩不知何时已经脱落。

    借着通风口透进的微光,纪然看清了那张脸:右半边是正常的中年女性面容,左半边却布满可怕的疤痕,像是被强酸腐蚀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完好的右半边脸,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斗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地下室另一端的出口。纪然点点头,正准备匍匐前进,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痛呼——斗篷人的小腿被通风管边缘的锐物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滴落在纪然面前的地面上。

    在那里!男人的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逼近。

    纪然来不及多想,抓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铁管冲了出去。她故意制造噪音引开追兵,在迷宫般的地下室里狂奔。拐角处,她猛地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抬头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男人穿着保安制服,手里握着电击棒。

    抓到你了,小律师。男人狞笑着举起武器。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灰色身影从侧面扑来,将保安撞倒在地。斗篷人的面罩完全脱落,露出那张可怖又熟悉的脸。她在搏斗中占了上风,夺过电击棒击晕了保安。

    快走!她喘息着拉起纪然,他们不止一个人!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地下室,穿过杂草丛生的后院,终于来到纪然停车的地方。上车后,纪然才发现斗篷人的小腿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已经浸透了裤管。

    去医院!纪然发动车子。

    不行!斗篷人厉声制止,医院有他的人...去这个地方。她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城郊地址。

    车子驶离疗养院时,纪然从后视镜看到三个黑衣人站在大门口,其中一人正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她猛踩油门,轮胎在碎石路上扬起一片尘土。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纪然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斗篷人虚弱地靠在座椅上,从衣领里掏出一条银项链——吊坠是张小小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女孩搂着中年女人的合影。

    我是周雯。她嘶哑地说,林美娟的母亲。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正是年轻时的林美娟。而那个中年女人...纪然猛地转头看向周雯,尽管半边脸已经毁容,但剩下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那分明是年长版的她自己。

    你的脸...纪然声音颤抖。

    周雯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五年间三次整容手术,声带腐蚀,左脸被硫酸毁容...都是为了今天。她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为了看起来像十年后的你,为了让你相信那个警告。

    纪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电话里那个自称未来的自己的声音,那些精准的童年细节,墙上被替换的照片...一切都是这个失去女儿的母亲精心设计的局。

    杜志明杀了我女儿,周雯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就像他杀了苏婉和杨莉,就像他杀了你母亲。而现在,他要对林美娟做同样的事。

    车子猛地刹住,纪然转向周雯:我母亲

    周雯疲惫地闭上眼睛:到了安全屋再解释...他们追上来了。

    后视镜里,两辆黑色SUV正从弯道处疾驰而来。纪然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到底。她脑海中闪过母亲坠楼的那个雨夜,闪过林美娟恐惧的眼神,闪过杜志明冰冷如爬虫的眼睛...这一切突然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指向一个她不敢直视的真相。

    第五章

    安全屋是一栋藏在城郊松林中的破旧木屋,墙板缝隙里渗着潮湿的寒气。纪然搀扶着周雯跌跌撞撞地穿过前廊,老旧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刚把周雯安置在沙发上,就听见门外引擎声由远及近——那两辆黑色SUV追来了。

    地下室。周雯挣扎着指向壁炉旁的一块松动地板,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纪然掀开地板,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她刚把周雯扶下楼梯,前门就传来沉重的踹门声。地下室里堆满了文件箱和电子设备,俨然是个小型调查中心。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那张巨大的关系网图——杜志明的照片位于中心,放射状连接着数十个政商界人士的照片,其中赫然包括纪然的老板徐建强和几位现任法官。

    这些都是他的保护伞。周雯喘息着从抽屉里取出医药箱,自己处理腿上的伤口,七年...我花了七年才摸清这个网络。

    楼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纪然屏住呼吸,从工具箱里抓起一把生锈的螺丝刀。脚步声在头顶来回移动,有人粗暴地翻动着家具。

    老板说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一个粗犷的男声说。

    再搜仔细点!另一个声音回应,那个老女人肯定把证据藏在这附近。

    突然,纪然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惊恐地看向周雯,后者摇摇头示意不要接听。但已经晚了——楼上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移动。

    下面有动静!

    周雯猛地推开纪然,指向地下室后墙的一扇小窗:从那里出去!带着这个!她塞给纪然一个老式录音带,里面有林美娟的证词...去找她,救她!

    纪然还想说什么,头顶的地板门已经被掀开。周雯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手枪,对着楼梯上方连开两枪。趁着混乱,纪然爬上堆放的箱子,从小窗挤了出去。她刚滚落到屋后的灌木丛中,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惨叫——是周雯的声音。

    纪然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她强迫自己转身爬向树林深处,身后传来更多的枪声和男人的咒骂。直到跑出几百米,确认没人追来后,她才瘫坐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上,颤抖着掏出手机——刚才的来电显示是杜志明。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纪律师,今晚七点寒舍小聚,务必赏光。关于内子的一些法律问题请教。——杜志明

    纪然盯着这条看似彬彬有礼的邀请,胃部一阵绞痛。这绝不是巧合——杜志明知道她在调查,现在是要摊牌了。她低头看着手中那盘录音带,边缘贴着标签:林美娟自述,2023.3.15。

    回到市区已是傍晚。纪然找了家老式电器店,用店里的录音机播放了那盘磁带。林美娟颤抖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我是林美娟,杜志明的第三任妻子。如果我遭遇不测...那不是意外。他杀了苏婉姐和杨莉姐,我亲眼看见他把杨莉姐推下阳台...他有个蓝宝石袖扣,里面藏着药粉...录音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每周三晚上都会往我的红酒里下药...茉莉慈善基金是他洗钱的工具...徐建强律师帮他处理过前两任妻子的遗嘱...

    录音突然中断,最后几秒是慌乱的脚步声和门被撞开的声音。纪然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图景——杜志明不仅是个连环杀手,还是个精心编织保护网的犯罪天才。而她,正不知深浅地闯入了这个死亡网络。

    晚上六点四十五分,纪然站在杜家别墅门前,手里拿着录音笔和防身喷雾。别墅灯火通明,门前停着几辆豪车,看来不止她一个客人。开门的女佣眼神飘忽,接过纪然外套时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

    客厅里,杜志明正与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谈笑风生。看见纪然,他立刻迎上来,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纪律师!真高兴你能来。他热情地握住纪然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指骨,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王检察长,李局长...哦,还有你最熟悉的徐建强律师。

    纪然强迫自己保持微笑,与每个人握手。徐建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席间觥筹交错,杜志明谈吐风趣,不时引用法律条文,俨然一个儒雅的成功人士。但纪然注意到,每当侍者为她倒酒时,杜志明的目光都会微妙地闪烁一下。

    林夫人呢纪然故作随意地问。

    杜志明笑容不变:内子身体不适,在楼上休息。他举起酒杯,说起来,纪律师今天下午去了哪里我打电话到律所,他们说你请假了。

    餐桌上的谈话声突然安静了几秒。纪然感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处理些私事。杜总这么关心我的行踪

    只是好奇。杜志明抿了口酒,毕竟我们即将合作,多了解彼此总是好的。

    晚宴进行到甜点环节时,纪然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餐桌。二楼走廊尽头是主卧,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看见林美娟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肩膀微微颤抖。

    林女士纪然低声唤道。

    林美娟猛地转身,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嘴角还带着血痂。她惊恐地看着纪然,拼命摇头示意她离开。就在这时,纪然注意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块染血的纸巾,上面用口红写着SOS和救我母亲几个字。

    他把你母亲关在哪里纪然急切地问。

    林美娟刚要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把纸巾塞进纪然手里,推着她往浴室方向走。纪然刚闪进浴室,就听见杜志明的声音在卧室门口响起:美娟,你在和谁说话

    水龙头开到最大,纪然借着水声掩护查看那张纸巾。除了求救信息外,还有一个模糊的地址——茉莉路17号。她突然想起周雯说过,杜志明每周三晚上都会参加慈善晚宴,而今天正是周三。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徐建强刻意提高的声音:纪律师你在上面吗杜总要切蛋糕了!

    纪然迅速把纸巾塞进内衣,调整好表情走出浴室。在楼梯拐角处,她差点撞上徐建强。对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聪明人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里带着威士忌的酸臭味,想想你母亲的下场。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纪然头上。她猛地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杜志明站在蛋糕旁,手里拿着餐刀,笑容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纪律师,就等你了。

    回程的路上,纪然不断从后视镜查看是否被跟踪。徐建强那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想想你母亲的下场。他知道什么难道母亲的死与杜志明有关

    转过一个弯道时,一辆没开车灯的卡车突然从侧面撞来。纪然本能地猛打方向盘,车子失控冲上路肩,撞断护栏后翻滚着坠入路边的排水沟。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她恍惚看见卡车驾驶室里坐着那个在杜家见过的保安。

    意识模糊中,纪然感觉有人把她从变形的车厢里拖出来。她以为自己会被灭口,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嘶哑声音说:坚持住...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再次醒来时,纪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诊所里,头上缠着绷带。床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正往输液瓶里加药。

    周雯呢纪然挣扎着坐起来,立刻被一阵剧痛击倒。

    老医生摇摇头:她伤得太重...只来得及把你送来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她让我转交给你。

    信封里是张照片——年轻的杜志明穿着白大褂站在青山疗养院门前,身边是几个护士。其中一个护士的脸被红笔圈了出来,纪然凑近细看,呼吸瞬间凝固——那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照片背面写着:茉莉项目受害者名单——苏婉、杨莉、林美娟...还有梁雪(纪然母亲)。

    老医生叹了口气:周雯说,你母亲不是第一个,林美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除非有人阻止他。

    诊所门突然被撞开,两个穿黑衣的男人持枪冲了进来。老医生挡在纪然床前,下一秒就被子弹击中胸口。纪然滚下病床,抓起输液架砸向最近的袭击者。趁着混乱,她从后门逃出,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和喊叫声。纪然拐进一个废弃的修车厂,躲在生锈的卡车底盘下。追击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她藏身的位置。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茉莉路17号地下室。现在。——林

    纪然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手电光在卡车旁徘徊了几圈,最终随着骂骂咧咧的脚步声远去。她等到完全安静后才爬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照片和短信指向同一个地方——茉莉路17号,那里或许藏着最后的答案,也可能是杜志明设下的另一个死亡陷阱。

    但纪然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向着城市最黑暗的角落走去。在那里,一个延续二十年的血腥轮回正等待被打破,而钥匙就藏在茉莉花腐烂的香气里。

    第六章

    茉莉路17号是栋被遗忘的老式公寓楼,墙皮剥落得像得了某种皮肤病。纪然躲在对面巷口的阴影里观察了二十分钟,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后才穿过马路。她的肋骨在奔跑中隐隐作痛,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周雯临死前塞给她的钥匙此刻正灼烧着她的掌心。

    楼道里的灯全坏了,纪然借着手机微光摸索着前进。霉味和老鼠粪便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每上一层楼,空气就更加凝滞一分。四楼右手边的门牌已经脱落,但门框上还残留着17的数字痕迹。纪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只有一片死寂。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开了一条缝,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混合着某种花香——茉莉,纪然突然意识到,就是电话里、袖扣上、医疗记录中反复出现的那个词。

    她闪身进屋,轻轻带上门。月光从脏污的窗户透进来,勾勒出室内诡异的轮廓: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剪报,一张简陋的手术台摆在客厅中央,旁边推车上排列着手术器械和药瓶。纪然走近手术台,手指拂过那些器械——它们都被使用过,刀锋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谁在那里卧室方向突然传来虚弱的呼唤。

    纪然浑身紧绷,慢慢向声源移动。推开卧室门,她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血迹斑斑的毯子。当那人转过头时,纪然倒吸一口冷气——是周雯,但她的脸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扭曲可怖,右半边几乎完全塌陷,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你...还活着纪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雯虚弱地笑了笑,露出残缺的牙齿:暂时还死不了。她试图坐起来,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们袭击了安全屋...我中了两枪...但老陈把我救出来了...

    纪然这才注意到床边挂着输液瓶,管子连在周雯的手臂上。她蹲下身,与周雯平视:为什么要伪装成未来的我为什么要引我调查杜志明

    月光下,周雯完好的那只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因为只有你能接近他...只有你能救美娟...她的手颤抖着指向墙上的照片,看那个。

    照片上是年轻的杜志明穿着白大褂,站在青山疗养院的手术室里。他身边躺着个昏迷的女病人,面容模糊,但床头病历卡上清晰写着梁雪——纪然母亲的名字。

    你母亲不是被家暴致死的。周雯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她是杜志明的第一个实验品。茉莉项目表面是镇静剂试验,实则是精神控制药物研究。你母亲发现了真相,所以他杀了她,并让你父亲背了黑锅。

    纪然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扶住墙壁,六岁那年的记忆碎片突然重组——母亲死前几周确实提到过医院的工作,父亲醉酒后吼叫着你和你那该死的实验。她一直以为那是醉汉的胡言乱语,却原来藏着这样的真相。

    我花了七年调查,周雯继续说,发现杜志明用同样的手法杀了苏婉和杨莉——先用药物控制,再制造意外。现在轮到美娟了...她突然抓住纪然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下周三慈善晚宴后,他会动手。就像对我女儿做的那样。

    你女儿纪然困惑地问。

    周雯的眼中涌出泪水,冲刷过脸上狰狞的疤痕:林美娟...不是我亲生女儿。我女儿周婷,是杜志明的第二任妻子杨莉的表妹。七年前她去杜家做客,撞见杜志明给杨莉下药...第二天她的尸体在河里被发现,判定为醉酒失足。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三个年轻女孩的合影——苏婉、杨莉和周婷。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苏婉死亡前一周拍的。

    我整容成你的样子,因为杜志明已经开始注意你了。周雯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当年看那些女孩一样。变态的迷恋...

    纪然想起杜志明每次见面时那种评估般的注视,胃里一阵翻腾。她转向墙上另一组照片——全是杜志明与不同权贵的合影,每张照片上都被红笔圈出了一个小细节:蓝宝石袖扣。

    那袖扣里有机关,周雯喘息着说,转动茉莉花纹的部分,会弹出一个小容器。他用来装茉莉-7,那种药物能在三小时内引发心脏麻痹,尸检看起来像自然死亡。

    突然,楼下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周雯猛地坐起,完好的那只眼睛瞪大:他们找到这里了!快走!

    纪然跑到窗边,看见两辆黑色SUV停在楼下,几个黑衣人正下车朝楼道走来。她转身想帮周雯,却发现老人已经从床上挣扎着站起来,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拿着这个。周雯塞给她一个U盘,里面有所有证据——药物配方、银行流水、他贿赂官员的录音。她又指向衣柜,后面有逃生通道,直通地下车库。去找美娟,带她离开江城!

    一起走!纪然抓住周雯的手臂。

    老人摇摇头,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我活不过今晚了...失血太多...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鲜血,但死前,我要给婷儿报仇。

    楼道里已经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周雯用惊人的力气把纪然推向衣柜,自己则拖着伤腿挪向门口,手术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记住,她最后回头看了纪然一眼,杜志明最怕的不是法律,而是曝光。他建立的整个帝国都建立在谎言上。摧毁谎言,就能摧毁他。

    衣柜后的暗门通向一段陡峭的铁梯。纪然刚钻进去,就听见前门被踹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周雯的怒吼和男人的痛呼。一声枪响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纪然咬破嘴唇忍住呜咽,强迫自己向下爬去。

    铁梯底部是地下车库,停着一辆满是灰尘的旧摩托车。纪然发动车子冲上斜坡时,后视镜里映出四楼窗口的火光——周雯点燃了她精心布置的陷阱。烈焰中,一个身影站在窗前,张开双臂,像是拥抱死亡。

    摩托车在夜色中疾驰,冷风拍打着纪然的脸颊,却吹不散周雯临终话语的回响。她想起老人塞给她的U盘,想起那个装满证据的衣柜,想起母亲死亡真相的残酷揭露...这一切突然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指向一个她必须完成的使命。

    转过一个弯道时,纪然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地址,后面跟着简短的一句话:明天中午,一个人来。——林美娟

    纪然刹住车,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林美娟最后的求救。风吹动路边的茉莉花丛,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在这香气中,纪然做出了决定。她拧动油门,向着城市的方向驶去,身后是渐渐远去的火光和一段以血写就的复仇史诗。

    明天,一切将迎来终结。要么杜志明死,要么她和林美娟死。这个延续二十年的血腥轮回,终将在茉莉花开的季节被打破。

    第七章

    正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般黏稠,纪然站在城北废弃纺织厂锈蚀的大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林美娟给的地址指向这里——一栋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砖混建筑,窗户全被木板封死,墙缝里钻出丛丛野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源头是门口几株半枯萎的灌木。

    纪然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阴影立刻吞噬了她。厂房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慌,阳光从木板缝隙间漏进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栅。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横梁上的乌鸦。

    林女士纪然轻声呼唤,声音立刻被黑暗吞没。

    角落里突然亮起一束手电光,照亮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林美娟蜷缩在一堆旧纺锤后面,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像是脱臼了。她示意纪然蹲下,然后递过一部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杜志明背对镜头,正往一杯红酒中倒入白色粉末。

    昨晚拍的,林美娟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打算在明晚慈善晚宴后动手...就像对苏婉姐和杨莉姐那样。她颤抖着解开高领衫的纽扣,露出脖颈上一圈紫黑色的勒痕,他发现我在调查茉莉基金...

    纪然接过手机,视频还在继续:杜志明转过身,对着镜头外的某人说:徐律师,遗嘱修改好了吗记住,和上两次一样,突发心脏病。画面外传来徐建强熟悉的轻笑:放心,法医那边都打点好了。

    视频戛然而止。林美娟突然抓住纪然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我母亲...周雯...她还活着吗

    纪然不知如何回答。她想起昨夜那团吞噬周雯的火焰,想起老人站在窗前张开双臂的身影。林美娟从她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眼泪无声地划过肿胀的脸颊。

    她不是我亲生母亲,林美娟轻声说,但她比任何人都爱我。七年前我表姐周婷死后,她找到我,告诉我杜志明的真面目...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我们约定,如果我也遭遇不测,她会用余生追查到底。

    纪然从包里取出周雯给她的U盘:你母亲留下的。里面有杜志明所有的犯罪证据。

    林美娟摇摇头,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不够的。他有太多保护伞...徐建强、王检察长...甚至部分媒体。她艰难地从内衣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他在茉莉山庄的保险箱钥匙。里面放着最致命的证据——他贿赂官员的原始账本,还有...你母亲当年的实验记录。

    茉莉山庄——杜志明在郊区的私人别墅,媒体常报道他在那里举办慈善晚宴。纪然突然明白为什么周雯坚持要她阻止明晚的晚宴。

    我们得报警,纪然说,有这些证据——

    没用的!林美娟打断她,上次那个张警官怎么死的法医怎么判定我表姐是醉酒失足的她抓住纪然的肩膀,你必须去茉莉山庄,找到那个保险箱。它在地下酒窖里,密码是0615——我表姐的忌日。

    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林美娟浑身一颤,迅速关掉手电:他们找到这里了!快走!

    纪然刚要起身,林美娟却塞给她一张照片:这是我表姐死前寄给我的最后一张照片...看背景。

    照片上周婷站在某个花园里,背后是杜志明和几个男人在交谈。其中一人侧脸对着镜头——那是年轻的徐建强,手里拿着一份标着茉莉-7的文件。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在周婷死亡前一天拍摄的。

    徐建强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林美娟急促地说,他是杜志明最得力的帮凶。你母亲...梁雪阿姨的案子,就是他帮忙掩盖的。

    纪然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想起徐建强办公室里那些泛黄的法典,想起他总是似有若无地提起她母亲的悲剧,原来那都是恶魔的炫耀。

    引擎声越来越近,林美娟推着纪然向后门方向走:从锅炉房出去!沿着铁轨走两公里有个废弃车站,那里有辆红色摩托车——我母亲的备用计划。

    一起走!纪然抓住林美娟的手腕。

    林美娟摇摇头,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我必须留下来拖住他们...给你争取时间。她突然抱了纪然一下,在耳边轻声说,找到真相,为我们所有人。

    后门刚在身后关上,纪然就听见厂房正门被撞开的巨响,接着是男人的吼叫声和林美娟歇斯底里的大笑。她强迫自己向前跑,穿过杂草丛生的铁轨,耳边回响着林美娟最后的话语。

    红色摩托车就停在废弃站台旁,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纪然发动车子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她没有回头,拧动油门冲向公路,泪水在风中迅速变冷。

    通往茉莉山庄的路纪然很熟悉——杜志明常在那里举办慈善活动,律所也曾受邀参加。山庄建在半山腰,被茂密的茉莉花丛环绕,远远望去像座童话城堡。谁能想到,这甜美香气下埋藏着多少血腥秘密

    纪然把摩托车藏在山脚下的灌木丛中,徒步绕到山庄后方的服务入口。周日的山庄本该热闹非凡,此刻却异常安静——看来杜志明取消了所有活动,专心准备明晚的特殊安排。

    后厨门没锁,纪然溜进去时,整个厨房空无一人,只有一大束茉莉花插在水槽旁,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她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根据林美娟的描述寻找地下酒窖的入口。

    二楼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杜志明讲电话的声音:...徐律师,明天晚上一切按计划进行...对,和上两次一样...遗嘱已经公证过了...脚步声渐远,纪然屏住呼吸,终于在一幅巨型油画后面找到了通往酒窖的暗门。

    酒窖里冷得像停尸房,成排的橡木桶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最里面有个隐蔽的角落,墙上嵌着一个保险箱,正是钥匙对应的型号。纪然的手微微发抖,试了三次才把钥匙插进去。密码0615——周婷的忌日,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保险箱里整齐地码放着几本账册、一个U盘和几个密封袋。纪然翻开最上面的账册,里面详细记录着杜志明二十年来向各级官员的行贿记录,最近一笔是三个月前给王检察长的茉莉基金分红。另一个密封袋里装着几份医疗档案,最上面那份姓名栏赫然写着梁雪——她母亲的名字。

    纪然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档案记载着她母亲作为茉莉项目受试者的全部过程,包括药物引发的各种副作用和最后因心脏衰竭意外死亡的结论。签字医师是杜志明,而见证人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着徐建强三个字——那时他还只是个实习律师。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纪律师

    杜志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纪然甚至没有感到惊讶。她缓缓转身,看见他站在酒窖门口,手里把玩着那个蓝宝石袖扣,脸上带着捕食者般的微笑。徐建强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我一直很好奇,杜志明缓步走近,梁雪的女儿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知道了——和她一样固执,一样不知好歹。他俯身从保险箱里拿出那个标着梁雪的密封袋,你母亲本可以活下来的,如果她乖乖听话,不偷拍那些照片的话。

    纪然的视线模糊了,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起六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看到的场景——母亲被推下楼梯前,确实死死抓着一个相机。

    二十年来我一直在完善茉莉-7,杜志明继续道,像是在讲授一堂医学课,现在它能在90分钟内诱发心肌梗塞,尸检结果与自然死亡无异。他转动袖扣上的茉莉花纹,露出里面的小容器,明天的慈善晚宴,林美娟会当众突发心脏病,就像她两个前任一样。

    徐建强轻笑一声:而纪律师,很不幸,你会因为伪造证据、勒索客户而身败名裂。警方已经在你的公寓和办公室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纪然的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她一直在录音。但杜志明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一把抢过手机摔在地上,然后狠狠踩碎了它。

    带她去地窖,杜志明对徐建强说,明晚之后,她会和那些多嘴的女人一样,成为茉莉花下的肥料。

    徐建强用枪顶着纪然的后背,押着她穿过一条隐蔽的通道,来到一个冰冷的地下室。铁门关上前,他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我会给你母亲扫墓的...就像过去二十年一样。然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只有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光。纪然摸索着墙壁,发现这里堆满了工具和化学药剂。她的手指碰到一个金属物体——是把生锈的扳手。这可能是唯一的武器了。

    通风口外,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纪然紧握扳手,听着远处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杜志明和徐建强离开了,准备明天的谋杀盛宴。而她,被困在这个地窖里,身边只有母亲的死亡档案和二十年来积攒的仇恨。

    但杜志明犯了一个错误——他低估了一个女儿为母亲复仇的决心,也低估了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女人们联结起来的力量。周雯、林美娟、周婷...还有她母亲梁雪。这些女人的灵魂此刻都聚集在这个地窖里,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纪然抬头看向通风口,夜色已经降临。明天太阳升起时,要么杜志明死,要么她死。这个始于茉莉项目的血腥轮回,终将在茉莉花开的季节迎来终结。

    第八章

    地窖里的黑暗浓稠如墨,纪然背靠冰冷的墙壁,数着通风口透进的光线变化来判断时间。凌晨三点,山庄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死寂。她摸索着找到那根生锈的扳手,开始对着门锁猛砸。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但外面似乎没人听见——或者根本没人值守。

    锁芯终于崩裂时,纪然的虎口已经震裂流血。她轻轻推开门缝,借着月光看见一条向上的石阶。台阶尽头是厨房后门,锁舌轻轻一拨就开了。杜志明太过自信,以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逃不出他的地窖。

    夜风裹挟着茉莉花香扑面而来,纪然深吸一口气,猫着腰穿过灌木丛。山庄主楼一片漆黑,只有三楼角落亮着一盏灯——那是杜志明的书房。她正犹豫下一步行动,突然听见车库方向传来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车灯扫过树丛的瞬间,纪然看清了驾驶座上徐建强的侧脸。

    车子远去后,纪然迅速溜进车库。里面停着杜志明的奔驰,后备箱没锁。掀开垫子,她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个药瓶和注射器,标签上写着茉莉-7。这正是她需要的证据。纪然刚把药瓶塞进口袋,突然听见主楼后门打开的声音。

    她迅速躲到车底,看见杜志明穿着睡袍走到院子里打电话。徐律师,确保明天媒体都到场...对,林美娟的突发状况要足够戏剧性...他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愉悦,至于纪然...等遗嘱公证后,地窖就是她的永久住所了。

    电话挂断,杜志明站在月光下把玩着那个蓝宝石袖扣,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纪然屏住呼吸,看着他转身回到主楼。直到二楼灯光熄灭,她才从车底爬出来,手心全是冷汗。

    车库角落的工具箱里有把车钥匙。纪然犹豫了一秒,决定赌一把——如果她能赶在慈善晚宴前找到林美娟,或许还有机会阻止这场谋杀。车子发动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刺耳,但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红色摩托还藏在山脚灌木丛中。纪然骑上车,直奔城区。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昏黄的光圈。她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制定计划,同时确保那些证据万无一失。转过一个弯道时,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是徐建强!他不知何时发现了跟踪,正加速追来。

    纪然猛拧油门,摩托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她必须甩掉徐建强,否则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时,前方突然冲出一辆垃圾车,纪然急刹车导致后轮打滑,整个人摔了出去。她滚了几圈才停下,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

    黑色轿车在巷口急刹,徐建强持枪下车,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纪律师,这么晚还在兜风他慢慢走近,杜总说得对,你和你母亲一样不听话。

    纪然挣扎着站起来,右手紧握扳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她声音嘶哑,却假装是我父亲干的。

    徐建强耸耸肩:职业需要。杜总付钱,我处理麻烦。他举起枪,包括处理你这样的麻烦。

    千钧一发之际,巷子深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猛冲过来,直接撞上徐建强。他飞出去几米远,手枪滑到纪然脚边。面包车门猛地打开,驾驶座上的人低喊:上车!

    纪然来不及思考,抓起枪跳上车。面包车一个急转弯冲出巷子,后视镜里徐建强正踉跄着爬起来。你是谁纪然警惕地举枪对准司机。

    司机摘下棒球帽,露出布满疤痕的半边脸——是周雯!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摆脱我她嘶哑地笑道,声音比上次见面更加破碎,我挨过两颗子弹,没那么容易死。

    纪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雯的右臂吊着绷带,脸上又添了新伤,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我们去哪纪然问道,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追逐者。

    医院。周雯简短地回答,林美娟被关在那里。杜志明准备在众目睽睽下动手,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天色渐亮,晨雾笼罩着江城中心医院。周雯把车停在急诊部后门,递给纪然一套护士服和一张门禁卡。这是美娟的病房号,她指着手机上的平面图,杜志明安排了两个护工看守,实际是他的打手。

    纪然迅速换上衣服,把枪和药瓶藏进推车底层。你不一起吗

    周雯摇摇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她拿出一部老式手机,保持通话状态,我会指引你。

    医院走廊明亮得刺眼,消毒水气味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纪然推着医疗车,心跳如擂鼓。转过一个拐角,她看见两个彪形大汉守在VIP病房外——正是那晚在废弃纺织厂追捕她的人。

    需要换药。纪然低头说道,声音故意含糊不清。

    其中一个大汉狐疑地打量她:没接到通知。

    就在这时,医院广播突然响起:急诊科周医生,请速到抢救室。两个护工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纪然趁机推车靠近,突然从底层抽出枪抵在另一人腰间:别动,进病房。

    护工僵住了,不情愿地推开门。病房里,林美娟被束缚带绑在床上,嘴上贴着胶布,双眼因惊恐而瞪大。纪然迅速关上门,用枪柄击晕护工,然后扯开林美娟的束缚带。

    能走吗纪然撕下胶布,轻声问道。

    林美娟虚弱地点点头,指着床头柜:药...他给我注射了东西...

    纪然抓起药瓶,标签上果然写着茉莉-7。她把药瓶塞进口袋,搀扶林美娟下床。门外传来另一个护工的喊声:老李怎么回事

    没时间了。纪然推开窗户,外面是消防梯。快走!她推着林美娟爬上窗台,自己则举枪对准门口。门被撞开的瞬间,她扣动扳机,子弹击中门框,木屑飞溅。护工慌忙躲避,纪然趁机翻出窗户。

    两人跌跌撞撞地爬下消防梯,周雯的面包车已经在楼下等候。林美娟看到母亲还活着,眼泪夺眶而出。三人刚上车,医院门口就冲出几个保安,其中一人拿着对讲机大声呼叫。

    去哪儿周雯猛打方向盘,车子冲上马路。

    电视台。纪然斩钉截铁地说,杜志明今晚的慈善晚宴是现场直播,我们要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他。

    林美娟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没用的...他有关系...会压下来...

    纪然拿出从杜志明车库偷的药瓶和医院里的注射器:不,这次不一样。我们有物证,还有——她掏出手机,播放昨晚在地窖里录下的杜志明和徐建强的对话。

    周雯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眼神坚定如铁:这次,我们不仅要揭露杜志明,还要把他背后的保护伞连根拔起。

    车子驶向江城电视台大楼,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三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身上。纪然望着窗外飞逝的城市景象,想起母亲惨死的真相,想起那些被杜志明害死的女人们。今天,这一切都将迎来终结。

    杜志明以为他的金钱和权力可以掩盖所有罪行,但他忘了,当受害者们联合起来时,复仇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看似坚固的堡垒。而今晚的慈善晚宴,将成为审判他的最佳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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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江城电视台大楼在晨光中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纪然、周雯和林美娟躲在对面咖啡馆里,观察着进出的工作人员。林美娟的状况越来越糟,茉莉-7的药效开始发作,她的指尖已经泛青,呼吸变得急促。

    我们得先找个医生。纪然低声说,看着林美娟痛苦地蜷缩在座椅上。

    周雯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支注射器:没时间了。这是茉莉-7的解毒剂,我从青山疗养院偷出来的配方。她熟练地将药剂注入女儿的手臂,能暂时缓解症状,但治标不治本。

    林美娟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脸色依然惨白。电视台副台长是我表姐的同学,她虚弱地说,可以试着联系她。

    纪然拿出手机,翻出昨晚录制的杜志明和徐建强的对话:这是我们的王牌。但要想引爆舆论,需要更多证据。她转向周雯,你说过杜志明背后有一张关系网

    周雯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职务:这是我七年来的调查成果。从警局到检察院,从媒体到医院...全都被杜志明的金钱和茉莉基金收买了。

    纪然扫视名单,心脏猛地一缩——名单上赫然有她所在律所的两位高级合伙人,甚至还有两位现任法官。而最顶端的名字旁边画了个星号:王副市长。

    王明远纪然震惊地抬头,他是杜志明的保护伞

    周雯冷笑一声:不止是保护伞。茉莉项目的真正幕后主使就是他。二十年前,他是青山疗养院的院长,杜志明只是他手下的医生。

    林美娟突然抓住纪然的手:你母亲...梁阿姨...她曾经是王明远的助理护士。她发现了茉莉项目的真相,所以...

    纪然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纪律师,你的助理小林在我手上。想要她活命,中午12点独自到码头仓库来。——一个朋友

    屏幕上的文字像毒蛇般缠绕住纪然的喉咙。小林——那个帮她调查杜志明财务的年轻女孩,现在因为她而陷入危险。

    是徐建强。纪然攥紧手机,他知道我们会反击,所以抓了小林当人质。

    周雯眯起眼睛:也可能是陷阱。他们想分散我们的力量。

    窗外,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陆续开始上班。纪然看着表,已经九点半了,距离慈善晚宴开始只剩不到十小时。她必须在今晚直播前联系到可靠的媒体人,同时救出小林,还要确保林美娟的安全...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分头行动。纪然最终决定,周姨,你带美娟去找那位副台长。我去救小林。

    周雯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把老式手枪:拿着。我教过美娟用枪,她可以保护自己。

    纪然犹豫了一下,接过那把沉甸甸的武器。它冰冷的手感意外地令人安心。如果两小时后我没回来,她低声说,你们就按原计划行动,别管我。

    林美娟突然抱住她,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小心...徐建强比杜志明更危险。

    离开咖啡馆,纪然叫了辆出租车。车子驶向码头途中,她检查了手枪的弹匣——五发子弹,足够应付紧急情况。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后退,阳光照在高楼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这座看似光鲜的城市,地下究竟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

    码头仓库区安静得诡异,海风裹挟着鱼腥味扑面而来。纪然按照短信指示来到7号仓库,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像是巨兽张开的嘴。

    徐建强!纪然站在门口喊道,我来了,放小林走!

    没有回应。只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单调声响。纪然握紧手枪,慢慢推开门。仓库里堆满了集装箱,昏暗的光线从高处的气窗透进来,在地上画出模糊的光斑。

    小林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突然,一个集装箱后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声。纪然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小林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贴着胶布,额头上有干涸的血迹。她急忙上前撕开胶布:你还好吗徐建强在哪

    小林剧烈咳嗽着:纪律师...快跑...这是个陷——

    枪声骤然响起,子弹擦着纪然的脸颊飞过,打在后面的集装箱上迸出火星。纪然扑倒在地,看见徐建强从阴影处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真是感人的重逢。徐建强冷笑道,可惜你的小助理活不过今天了。

    纪然滚到一堆木箱后面,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你想要什么她喊道,同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仓库另一头有扇小门,可能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很简单。徐建强慢慢逼近,交出你从杜志明那里偷的证据,然后乖乖回到那个地窖里。否则...又是一枪,子弹打在小林脚边,我就从她的脚趾开始,一根一根打断。

    纪然从箱缝中看到小林惊恐的眼神,胃部一阵绞痛。这个女孩只是做了她分内的工作,不该卷入这样的危险。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喊:小林,闭眼!然后对着天花板连开三枪。

    老旧的仓库顶灯应声碎裂,玻璃渣如雨般落下。借着这短暂的混乱,纪然冲到小林身边,用周雯给她的匕首割断绳索。跑!她推着小林向那扇小门冲去,同时回身对着徐建强的方向盲目射击。

    子弹打光了。身后传来徐建强的咒骂声和脚步声。纪然和小林跌跌撞撞地冲出小门,外面是错综复杂的集装箱迷宫。两人钻进一条狭窄的缝隙,屏住呼吸听着徐建强在附近搜寻的脚步声。

    他...他怎么找到我们的小林颤抖着问。

    纪然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她从小林口袋里摸出手机,迅速关机——徐建强一定在里面装了追踪器。果然,几秒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两人等到彻底安静下来,才悄悄摸向码头出口。刚转过一个拐角,纪然就僵在了原地——徐建强站在十米开外,枪口正对着她们。

    游戏结束。他狞笑着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轿车猛冲过来,直接撞上徐建强。他飞出去几米远,手枪滑进了排水沟。轿车急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张警官那张疲惫的脸。

    上车!快!他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纪然和小林跳上车,张警官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冲出码头。你怎么——纪然刚开口。

    周雯联系了我。张警官简短地说,我假装死亡是为了继续调查。徐建强杀了我搭档,栽赃成我的意外。

    车子驶入市中心,张警官递给纪然一个文件袋:王明远的犯罪证据。他不仅是杜志明的保护伞,还是茉莉项目的真正创始人。二十年前,他用精神病患者做人体实验,你母亲发现了这一点。

    纪然翻开文件,里面是泛黄的照片和实验记录。一张集体照上,年轻的王明远和杜志明站在青山疗养院门前,身后是几排眼神空洞的病人。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在母亲死亡前一个月拍的。

    现在去哪儿小林问道,脸色依然苍白。

    电视台。纪然坚定地说,今晚的慈善晚宴,我们要给全市人民上演一场好戏。

    张警官点点头,打开车载收音机。午间新闻正在播放杜氏集团的通稿:...杜志明先生对妻子林美娟女士突发心脏病住院表示深切悲痛,今晚的慈善晚宴将如期举行,部分收益用于心脏病研究...

    纪然冷笑一声。杜志明已经开始编造故事了,但他不知道,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即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土崩瓦解。而那张由金钱和权力织就的黑暗网络,也将被彻底撕裂。

    车子驶向电视台大楼,纪然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二十年的等待,三代女性的牺牲,终于要在今晚迎来最后的审判。杜志明、徐建强、王明远...这些自以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恶魔,终将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第十章

    江城电视台的化妆间里,纪然盯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被粉底遮盖,眼下的青影用遮瑕膏掩去,唯有那双眼睛依然燃烧着决绝的火焰。距离慈善晚宴直播还有一小时,整个电视台如临大敌般忙碌着。

    准备好了吗张警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直播流程表,林美娟已经安全送到后台休息室,周雯在陪她。杜志明刚刚入场,看起来志得意满。

    纪然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那里存着所有证据:杜志明和徐建强的对话录音、茉莉-7的药物样本、王明远的人体实验记录...二十年的黑暗秘密,即将在数百万观众面前曝光。

    还有这个。张警官递给她一个小型耳机,我们会随时与你保持联系。如果情况有变——

    不会有变数。纪然打断他,声音冷静得可怕,今晚一切必须按计划进行。

    走廊尽头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纪然深吸一口气,跟着导播走向演播厅。透过玻璃墙,她看见杜志明正在台上与主持人谈笑风生,蓝宝石袖扣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他穿着定制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完美诠释了成功企业家的形象。谁能想到,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一个恶魔

    纪律师!杜志明惊喜地迎上来,仿佛昨晚将她锁在地窖的人不是他,没想到您也来参加晚宴。

    纪然强迫自己露出微笑:这么重要的慈善活动,我当然要支持。她故意提高声音,特别是为心脏病研究筹款...听说林夫人情况稳定了

    杜志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恢复如常:谢谢关心,美娟需要静养。他凑近纪然耳边,声音骤然冰冷,徐律师告诉我码头出了点意外...你真该听我的话待在地窖里。

    演播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导演示意所有人就位。直播即将开始。纪然按照计划坐到嘉宾席上,旁边是几位商界名流和那位副台长——林美娟表姐的同学。

    五秒倒计时!导演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五、四、三...

    聚光灯亮起,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开场。纪然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杜志明身上,看着他从容不迫地讲述茉莉基金的慈善使命。轮到嘉宾发言环节,副台长突然将话筒递给纪然:我们有幸邀请到江城著名律师纪然女士,她对慈善法律有独到见解。

    杜志明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但镜头已经转向她。纪然站起来,手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压抑已久的愤怒即将爆发。

    感谢邀请。她的声音在演播厅里清晰回荡,说到慈善法律,我最近接触到一个特殊案例——某基金会以慈善为名,实则洗钱和贿赂的保护伞。

    全场瞬间安静。导演在耳机里急切地问:纪律师,这不在流程里——

    纪然无视警告,继续道:更可怕的是,这个基金会的创始人用活人进行非法药物实验,并谋杀所有知情者。二十年来,他杀害了至少五名女性,包括我的母亲梁雪。

    杜志明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这是诽谤!保安,请这位女士离开!

    演播室一片混乱。纪然趁机将U盘插入直播控制台,大屏幕上立刻播放出杜志明在酒窖里的自白:...明天的慈善晚宴,林美娟会当众突发心脏病,就像她两个前任一样...

    画面切换,是徐建强在车内说:...放心,法医那边都打点好了。和上两次一样,突发心脏病...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呼。杜志明疯狂地冲向控制台,却被张警官拦住。王检察长,杜志明对着台下一位嘉宾喊道,快阻止她!

    那位检察长刚要起身,大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画面——王明远年轻时在青山疗养院监督药物实验的录像,病人们被强行注射,痛苦地抽搐着。录像角落的日期和官方印章清晰可见。

    这是伪造的!王明远厉声喝道,但声音里的慌乱出卖了他。

    演播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美娟在周雯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坚定:我可以证明这一切。我是杜志明的第三任妻子,他给我下毒,就像他对前两任妻子做的那样。

    杜志明面如死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冲向林美娟。纪然早有防备,一个箭步挡在前面,抓住他手腕狠狠一扭。那个蓝宝石袖扣掉落在地,摔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小容器——正是茉莉-7的药粉。

    直播信号被紧急切断,但为时已晚。现场观众的手机已经开始疯狂闪烁——社交媒体上,纪然提前安排的所有证据正以病毒式速度传播。杜志明、徐建强和王明远被警方当场控制,而那位副台长已经命令新闻部开始制作特别报道。

    暴雨再次降临江城,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电视台的玻璃幕墙上。纪然站在大厅里,看着警车将杜志明押走。他昂贵的西装被雨水浸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终于露出了凶犯应有的狼狈相。

    结束了。周雯走到纪然身边,声音嘶哑却平静,二十年的噩梦。

    纪然摇摇头:还没有完全结束。徐建强逃走了,王明远的同谋们还在逍遥法外...这只是一个开始。

    林美娟被医护人员用轮椅推走前,紧紧握了握纪然的手:谢谢你...为我们所有人。

    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纪然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的老式电话亭,想起那个自称未来的自己的神秘来电。她撑起伞,独自走向电视台后巷——那里恰巧有一个类似的红色电话亭。

    雨水在电话亭顶上敲打出熟悉的节奏。纪然推开门走进去,潮湿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这一次,电话静静地挂在支架上,没有响起。

    她拿起听筒,放在耳边。沉默了几秒后,轻声说道:我做到了。然后挂断电话,转身离开。

    电话亭的玻璃上,雨水模糊地映出她的倒影——三十岁的纪然,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而在某个时空的维度里,或许真的有一个未来的自己,正欣慰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暴雨持续了整夜。第二天清晨,当阳光穿透云层时,纪然站在母亲墓前,放下一束新鲜的茉莉花。墓碑上的照片里,年轻的梁雪微笑着,眼神清澈而勇敢。

    真相大白了,妈妈。纪然轻声说,安息吧。

    微风拂过墓园,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新的战斗即将开始——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共犯,那些被金钱腐蚀的系统漏洞,都需要有人去对抗。但这一次,纪然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转身离开时,看见周雯和林美娟站在墓园门口等她。阳光照在三个女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条延续了二十年的坚韧纽带,终于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

    远处,江城的天际线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城市依然在运转,生活仍在继续,但某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就像暴雨过后的空气,虽然潮湿,却格外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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