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仅因高考失利，母亲拿起尘封的家训录抽我皮骨。而她手中紧握的那本家训录，正是我十八年来噩梦的根源。
但凡看过这本书的人都会对我态度大变，视我为孽障。
当我鼓起勇气质问家训录的内容时，母亲却歇斯底里地尖叫：你根本不配知道！
这本被母亲奉为圭臬的家训录，究竟记录了什么。
让我从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变成了众矢之的的孽障。
1
坏种！高考才考三百八，你对得起我们陈家列祖列宗吗
母亲王桂芬眼神冰冷，望着我的目光仿佛在看一条蛆虫。
她右手紧握那根竹条，左手却死死攥着那本从不离身的褐色硬皮书——家训录。
十八年了，这本书一直是我噩梦的根源。
母亲宣判似的说：跪下！跪在祖宗牌位前认错！
我不敢抬头，默默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张婶路过。
她探头进来：桂芬，孩子考不好也正常，别太严厉了。
母亲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那本家训录：张婶，你自己看看这个，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张婶接过书，翻开看了几页。
我偷偷抬眼，看到她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内剧变，从同情到震惊，再到厌恶与恐惧。
张婶颤抖着合上书，将它还给母亲，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桂芬，你说得对，这孩子确实该好好管教。陈默，你妈对你这样是为你好，你要好好反省！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看过那本书后，态度都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张婶走后，屋里只剩下竹条抽打肉体的声音和母亲冰冷的咒骂：
不争气的东西！陈家的耻辱！你根本不配做陈家的孩子！
晚上，父亲偷偷来到我房间。
儿子，伤口还疼吗他小声问道，手里拿着药膏。
爸，为什么妈总是这样对我我忍着痛让他给我上药。
父亲叹了口气：你妈她...有自己的苦衷。
那本家训录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看过都对我态度大变
父亲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别问了，儿子，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好。
可是...
睡吧，明天还要去技校报到。父亲打断了我，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那本家训录里，到底藏着什么让所有人都恐惧的秘密
2
第二天早上，我拖着酸痛的身体下楼。
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母亲站在厨房里，头也不抬地说：吃完饭去技校报到。
我默默坐下，盯着面前的稀粥和咸菜。
这样的早餐已经持续了十八年，就像母亲对我的态度一样，从未改变过。
父亲已经出门做工去了，家里只剩我和母亲。
沉默像一堵墙，横亘在我们之间。
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鼓起勇气开口。
问。她语气冷淡。
那本家训录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每个人看了都...
啪的一声，母亲手中的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闭嘴！那不是你该问的！她的眼神变得可怕，仿佛我碰触了某种禁忌。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母亲打断我，你根本不配知道！
我低头扒完碗里的粥，默默起身准备去技校报到。
技校就在镇上，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
路上，我遇见了小学同学李强。
他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陈默，听说你高考没考好李强问道。
我点点头，有些尴尬。
没事，技校毕业也能找到好工作。他拍拍我的肩膀，对了，你背上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衬衫后背渗出了血迹。没什么，不小心摔的。我随口编了个谎。
李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却没再追问。
技校的报到处人不多，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走出校门。
回家路上，我路过一家小卖部，听到张婶正在和几个邻居聊天。
那个陈默啊，看着挺老实，其实问题大着呢！张婶压低声音说。
有什么问题一个邻居好奇地问道。
具体的我不能说，但他妈给我看了家训录，我才知道那孩子...她突然注意到我走过，立刻闭上了嘴。
几个邻居转头看我，眼神中充满了异样。
我加快脚步离开，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回到家，发现母亲不在。
我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那本家训录，母亲平时都放在她的床头柜里。
如果我能看一眼，也许就能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过后都对我态度大变。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母亲的卧室。
床头柜上果然放着那本褐色的硬皮书。
我的手有些颤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它。
书的封面很普通，只有烫金的家训录三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翻开第一页。
你在干什么！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道惊雷。
我吓得差点把书掉在地上。妈，我...我只是好奇...
母亲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她冲过来一把夺过书。你竟敢偷看！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跪下！她指着地面厉声喝道。
我跪在地上，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母亲从柜子里拿出那根熟悉的竹条。偷看家训录，这是对祖先的大不敬！
竹条呼啸着落在我身上，比昨天更加用力。
你这个孽障！陈家的耻辱！母亲一边打一边骂，声音引来了邻居的注意。
张婶和几个邻居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桂芬，怎么又打起来了张婶问道。
他偷看家训录！母亲气喘吁吁地说。
张婶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这孩子太过分了！
其他邻居也纷纷附和：就该好好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他们的眼神让我感到陌生而冰冷。
3
疼痛让我头晕目眩，但更令我痛苦的是心中的困惑。
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母亲那边为什么没有人质疑她的暴行
晚上，父亲回来后，看到我趴在床上，背上全是伤。
怎么又...他叹了口气，拿出药膏。
爸，我今天差点看到家训录的内容。我小声说。
父亲的手顿了一下：你...你没看到吧
我摇摇头：妈及时发现了。
父亲松了口气：那就好。
爸，为什么大家都不让我看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儿子，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好。
可是...
别问了。父亲打断我，记住，千万别再去碰那本书。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让我不敢再追问。
但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那本书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所有人看过后都对我态度大变
技校的生活很单调，每天就是上课、实习、回家。
我学的是电工专业，老师说毕业后好找工作。
但我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那本家训录的秘密，像一个阴影笼罩着我。
一个月后的周末，我在家复习功课。
母亲出门买菜去了，父亲在院子里修理家具。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母亲的卧室。
那本书，就在床头柜上。
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但好奇心驱使我再次尝试。
我悄悄走到窗边，确认父亲还在院子里忙活。然后轻手轻脚地进入母亲的卧室。
家训录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我的到来。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书，迅速翻开。
第一页是一行工整的字：陈氏家训，代代相传，切勿外泄。
我快速翻到中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内容。
突然，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
那是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照片背面写着陈家长子几个字。
我皱起眉头，这个人我从未见过，也不像我们家的任何亲戚。
正当我想继续翻看时，院子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桂芬，你回来了
我心头一惊，赶紧合上书，把照片塞回去。但我太慌乱了，照片掉在了地上。
我刚把书放回原处，母亲就推门进来了。
你在我房间干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来拿笔。我结结巴巴地说。
母亲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照片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看了她颤抖着问。
没...没有，我只是...
你撒谎！母亲尖叫起来，你看了家训录！
她的反应比上次更加激烈，仿佛我犯了滔天大罪。
父亲听到声音跑进来：怎么了
他偷看了家训录！还看到了那张照片！母亲指着地上的照片。
父亲的脸色也变了：儿子，你真的看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低头不语。
母亲冲到我面前，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你这个孽障！你根本不是陈家的孩子！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我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我颤抖着问。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打开家训录，指着某一页给父亲看。
你看，这就是证据！他根本不配姓陈！
父亲看了那页内容，表情变得复杂。
桂芬，孩子还小，这事...
不小了！他都十八岁了！该知道真相了！母亲打断他。
我站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我到底是谁我问道，声音几乎听不见。
母亲冷笑一声：你想知道
她翻开家训录，指着一页：自己看吧！
data-faype=pay_tag>
4
就在我即将看清那页内容时，父亲突然上前一步，合上了书。
不行！他还没准备好！
母亲怒视着父亲：你还要护着他到什么时候
至少不是现在！父亲坚持道。
我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那天之后，家里的气氛更加紧张。
母亲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父亲则显得心事重重。
我试图向父亲询问那天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总是避而不答，只说等我长大些再告诉我。
技校的课程越来越难，但我无心学习。
我的脑海里全是那本家训录和那张陌生男人的照片。
一天放学后，我在校门口遇到了张婶的儿子张明。
他比我大几岁，在镇上的工厂工作。
陈默，听说你偷看了家训录他一见面就问道。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整条巷子都知道了。张明摇摇头，你真不应该那么做。
为什么那本书里到底有什么我急切地问。
张明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妈给我看过一眼，说是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我的身世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我妈说你不是陈家的亲生骨肉。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我的心脏。
那我是谁的孩子
张明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妈只说这事不能外传。
我站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
如果我不是陈家的孩子，那我到底是谁
回家后，我看到院子里聚集了几个邻居。
他们看到我，立刻停止了交谈，眼神中充满了异样。
回来了母亲冷冷地说。
我点点头，想直接回房间。
站住！母亲叫住我，今天我们要谈谈你的事。
我转身，看到几个邻居都盯着我，表情严肃。
桂芬，你真要今天说父亲担忧地问。
母亲点点头：瞒不住了，整个巷子都知道他偷看了家训录。
她从怀里掏出那本书，翻到某一页。
各位邻居，你们都看看，这就是当年的事实！
邻居们围过去，一个接一个地看那页内容。
他们的表情从好奇变成震惊，再到厌恶。
天啊，这孩子竟然...
难怪桂芬这些年对他...
真是造孽啊！
我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怪物。
妈，到底怎么回事我鼓起勇气问道。
母亲冷笑一声：你还有脸叫我妈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我愣在原地。
桂芬，别这样。父亲试图劝阻。
别拦我！今天我就要告诉他真相！母亲激动地说。
她走到我面前，眼神冰冷。
陈默，你知道你为什么从小就与众不同吗
我摇摇头，心跳加速。
因为你根本不是我亲生的！
这句话像雷霆般击中我。
不...不可能...我后退一步，不敢相信。
十八年前，我生下一个男婴，可他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母亲继续说道。
那时我精神几乎崩溃，你父亲怕我受不了，就...
够了！父亲突然打断她，孩子还没准备好！
他已经十八岁了，该知道真相了！母亲坚持道。
邻居们纷纷点头：是啊，该让他知道了。
这孩子确实该面对现实。
父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众人，最终无力地叹了口气。
陈默，跟我进屋，我们单独谈。
我跟着父亲进了屋，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5
父亲关上门，示意我坐下。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儿子，有些事情，我本想等你再大些再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
十八年前，你母亲确实生了一个男孩，我们给他取名陈默。
可是那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
我坐在那里，感觉呼吸困难。那我是谁我颤抖着问。
父亲看着我，眼中含着泪水。你是...我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
这个答案比我想象的任何可能都要平淡，却也更加震撼。
领养的那为什么妈妈这么恨我
父亲叹了口气：因为你的亲生父亲...是个杀人犯。
我感觉一阵眩晕，几乎要晕倒。什么
你的亲生父亲叫李志强，十八年前他杀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他被判了死刑，你被送进了福利院。
当时你母亲刚失去孩子，精神状态很不好。我想给她一个寄托，就...
就把我领养回来，冒充你们的亲生儿子我接过他的话。
父亲点点头：是的。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你母亲也接受了你。
可是在你五岁那年，一个远房亲戚认出了你，说你长得很像李志强。
你母亲不信，就去查了资料。结果发现你确实是李志强的儿子。
从那以后，她就...
就开始虐待我，把我当成仇人我苦笑道。
父亲低下头：我试图阻止她，但她说家训录里有规定，陈家不能养育外姓人为后代。
那本家训录真的只是家规吗我问道。
父亲摇摇头：不全是。里面还记录了一些家族秘密，包括...你的身世。
你母亲把关于你的一切都记在了里面，包括你亲生父亲的照片、剪报，甚至是...判决书。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所有看过那本书的人都对我态度大变。
他们看到的不是什么神秘的家训，而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的真相。
所以，我在大家眼里，就是个杀人犯的后代，是个不祥之人
父亲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在这个小地方，人们的思想...
我打断他：那你呢你也这么看我吗
父亲摇摇头：不，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无论你的亲生父亲做了什么，那都与你无关。
他的话让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生活将彻底改变。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父亲沉思片刻：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如果你想离开这个家，我可以给你一些钱，帮你在外面重新开始。
如果你想留下，我会尽力保护你，但...
但妈妈不会改变对我的态度，邻居们也会一直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替他说完。
父亲点点头，眼中满是歉意。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邻居们还在院子里窃窃私语，母亲站在中间，手里紧握着那本家训录。
我突然明白，这本书不仅仅是记录我身世的工具，更是母亲用来合理化她对我仇恨的依据。
爸，我想看看那本书。我转身说道。
父亲犹豫了一下：你确定吗里面的内容可能会让你很难受。
我需要知道真相，全部的真相。
父亲点点头，起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他拿着家训录回来了。
你母亲同意了，她说你有权知道自己是谁。
我接过书，手有些颤抖。
这本看似普通的书，竟然藏着我生命中最大的秘密。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它。
6
家训录的前半部分确实是一些家规和祖训。
但从中间开始，内容变成了关于我的记录。
有我被领养时的资料，有我亲生父亲的照片和剪报。
还有一份判决书的复印件，上面清楚地写着：被告李志强，因故意杀害妻子张美丽，判处死刑。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冷峻，眼神阴鸷。
我盯着那张照片，试图从中找到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确实，我们的眉眼有几分相像。
后面还有一些母亲的日记。
今天那个孩子又犯错了，他越来越像他那个杀人犯的父亲。
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会像他父亲一样...
陈家祖训说，不能养育外姓人为后代，这是对祖先的大不敬。
可老陈不肯送走他，我只能严加管教，希望能压制他身上的邪性。
看着这些文字，我既愤怒又心酸。
原来在母亲眼中，我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定时炸弹。
她害怕我会遗传父亲的暴力倾向，所以用严厉的方式试图矫正我。
最后一页是最近的记录：
他偷看了家训录，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但我必须更加警惕。
血液是骗不了人的，他骨子里流着杀人犯的血。
合上书，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终于，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我不是陈家的孩子，而是一个杀人犯的后代。
母亲对我的厌恶和虐待，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的出身。
那本家训录之所以能让所有人对我态度大变，是因为它揭示了我不祥的身世。
看完了父亲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把书还给他。爸，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保护。
父亲眼中含泪：对不起，我没能给你一个正常的童年。
不是你的错。我安慰他，你已经尽力了。
我站起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父亲急忙问道。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走出房门，院子里的人都盯着我看。
母亲站在中间，表情复杂。
看完了她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我点点头：看完了。
现在你知道自己是谁了
知道了。我平静地回答，我是李志强的儿子，一个杀人犯的后代。
母亲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坦然，愣了一下。那你...
我会离开这个家。我打断她，不用担心，我不会变成我父亲那样的人。
说完，我径直走向大门。身后传来父亲的呼喊：陈默！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去哪里。
我感到眼眶湿润，但强忍着没有流泪。谢谢，爸。
我走出院子，走出那条老巷子。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
十八年的谎言终于揭开，我知道了自己是谁。
但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自己不是谁。
我不是陈家的耻辱，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背负着不属于我的罪孽。
7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思绪万千。
图书馆是镇上为数不多的现代建筑之一。
我走进去，向管理员询问旧报纸的存放位置。
地下室档案室，需要登记。管理员头也不抬地说。
我填写了登记表，写明需要查阅十八年前的本地报纸。
管理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查那么久远的干什么
做一个关于本地历史的研究。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地下档案室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报纸的霉味。
我按照年份找到了十八年前的报纸堆，开始一份份翻阅。
三个小时后，我终于找到了那则新闻。版面不大，只在地方版的一角：
《我镇发生一起命案凶手已被捕获》
10月15日晚，我镇李家湾发生一起命案。犯罪嫌疑人李志强因家庭纠纷，用菜刀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张美丽。案发时，两人的婴儿在现场，所幸未受伤害。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警方抓获，婴儿则被送往福利院。
我的出生日期是10月2日，这起命案发生时，我才刚出生13天。
报道里没有详细说明作案动机，只是简单提到家庭纠纷。
我继续翻找后续报道，但都只是简短的庭审消息和判决结果。
最后一则报道写道：李志强一审被判处死刑，已于昨日执行。
我的亲生父亲杀害了我的亲生母亲，然后被处决。
而我，则被送进福利院，最终被陈家领养。
这些冷冰冰的文字，无法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父亲会杀母亲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的亲生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带着满腹疑问，我走出图书馆，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不想回陈家，那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
我掏出手机，查看银行账户余额。
这些年做兼职攒下的钱不多，但足够我在镇上住几天旅馆了。
旅馆老板看我年纪不大，狐疑地问：小伙子，离家出走啊
不是，我...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住几天。
交完钱，我拿着钥匙上楼。
房间很小，但比我在陈家的房间干净多了。
坐在床上，我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的身份证件都在陈家，户口本上的名字是陈默。
技校的学籍也是以陈默的名义注册的。
可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陈默，而是李志强的儿子。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原名是什么。
正当我陷入沉思，手机突然响了。是父亲的来电。
你在哪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充满担忧。
我在镇上的旅馆，您不用担心。
你...你还好吗
我还行。我顿了顿，爸，我想问您一些事。
什么事
我的原名是什么在被你们领养前，我叫什么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李小明。你亲生父母给你取名李小明。
李小明。这就是我的本名。
听起来很普通，却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谢谢您告诉我。
儿子，无论你的名字是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孩子。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爸。我感到一阵暖流，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弄清楚自己是谁。
我明白。你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告诉我。
挂掉电话，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李小明，这是我的本名。
但我已经以陈默的身份生活了十八年，一时难以接受这个陌生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去一个地方——李家湾。
那是案发现场，也是我出生的地方。
李家湾在镇郊，是个小村庄。
我询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找到了那里。
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瓦房，有些已经废弃，看起来破旧不堪。
我拦住一个老人，问道：请问，这里以前有个叫李志强的人吗
老人警惕地看着我：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我是他的...亲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真实身份。
老人上下打量我，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不是小明李志强的儿子
我愣住了，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您认识我
老人叹了口气：你长得太像你爸了，特别是那双眼睛。
您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急切地问道。
老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跟我来吧，这事不适合在路上说。
8
老人住在村子边缘的一栋小瓦房里。
屋内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
坐吧。他指了指破旧的竹椅，自己坐在对面的木凳上。
我叫李大山，是你爸的叔叔，也就是你的大爷。
老人倒了两杯茶：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小明。
我叫陈默，不，我的原名是李小明。我下意识地说，随即又摇摇头。
老人笑了笑：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我点点头：我昨天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父亲杀了我母亲，其他的一无所知。
你父亲...他不是个坏人，只是...李大山的表情变得复杂。
只是什么
只是太爱你母亲了。
这个回答让我感到意外。爱她那为什么要杀她
李大山叹了口气：事情不像报纸上说的那么简单。
他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盒子。这些是当年的照片，也许能帮你了解一些事情。
盒子里有几张照片，都是我父母的合影。
照片中的李志强年轻英俊，笑容温暖；我的母亲张美丽则美丽大方，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你父母是青梅竹马，从小就约定长大要结婚。李大山边翻照片边说。
你父亲在建筑工地打工，很勤奋，攒了不少钱。你母亲在镇上的服装店做售货员。
他们结婚后，日子过得很幸福。直到...
直到什么我追问道。
直到服装店来了个新老板。姓王的，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儿子。李大山的表情变得阴沉。
那个王老板看上了你母亲，总是找借口接近她。
你母亲开始抗拒，但那王老板有钱有势，手段也多。
后来你母亲怀孕了，生下了你。王老板却还是不肯放手。
一天晚上，你父亲提前回家，发现王老板在家里，而你母亲...
我的心脏狂跳：我母亲怎么了
你母亲被...被王老板强行带走了。你父亲想阻止，两人扭打起来。
在混乱中，你母亲想保护你父亲，却被王老板失手推倒，头撞在桌角上...
我震惊地看着李大山：所以，杀死我母亲的其实是王老板
李大山点点头：是的。但你父亲认为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他起冲突，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更重要的是，王家有权有势，当地很多人都欠他们的人情。
你父亲知道，就算说出真相，也没人会相信。
所以，他选择自己承担罪责。
我感到一阵眩晕。
原来，杀人犯不是我父亲，而是那个王老板。
我父亲是为了保护真相，才承担了这个罪名。
那王老板现在在哪我问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死了。
李大山平静地说：案发两年后，他开车醉驾，撞上了电线杆。
那警方呢他们就没调查清楚吗
李大山苦笑一声：小明，你太年轻了，不知道有些地方的规则。
王家在当地有多大影响力，你想象不到。警方调查的结果，早就被定好了。
我沉默了。
十八年前的真相，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的父亲不是杀人犯，而是为了掩护真凶而牺牲自己的烈士。
大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站起身，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父亲...他被执行死刑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李大山从盒子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他留下了这个，说是给你的。
我接过信，手有些颤抖。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信息。
信封上写着：给我的儿子，小明。18岁时拆阅。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纸。
亲爱的小明：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原谅我的选择，但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没有杀你的母亲，真相是...
信的内容和李大山说的基本一致。最后，父亲写道：
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看着你长大。
但我相信，无论你被谁抚养，都会成为一个好人。
记住，你的血液里流淌的，不是罪恶，而是爱与牺牲。
永远爱你的父亲
读完信，我已泪流满面。
十八年来，我一直被当作杀人犯的儿子看待。
母亲——不，是王桂芬——用家训录记录了我不祥的身世，将我视为洪水猛兽。
而实际上，我的父亲是英雄，是为了保护真相而牺牲的人。
大爷，谢谢您保存这封信。
我擦干眼泪：我想再问一个问题，我母亲的坟墓在哪里
李大山指了个方向：在村后的山坡上。没人照料，估计已经荒芜了。
我点点头，起身告辞。
走出李大山的家，我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般。
我不再是陈默，那个被家训录诅咒的不祥之子。
我是李小明，一个英雄的儿子。
9
我在李家湾村后的山坡上找到了母亲的坟墓。
正如李大山所说，墓地已经杂草丛生，石碑上的字迹也几乎看不清了。
我跪在墓前，除去杂草，擦拭石碑。
渐渐地，张美丽之墓几个字显现出来。
妈，我是小明。我轻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告诉她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告诉她我终于知道了真相。
风轻轻吹过，仿佛是她的回应。
整理完墓地，我下山准备离开。
路过一户人家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王桂芬那个儿子，听说不是亲生的，是当年杀人犯的孩子。
是啊，怪不得她那么狠心对待那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孩子真的是杀人犯的种吗
肯定是啊，家训录上都写着呢！
我停下脚步，心中一阵怒火。
家训录，又是这本书！它不仅毁了我的童年，还在继续散播谎言。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直接去了陈家。
推开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
正要上楼，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是王桂芬。她坐在厨房角落，手里紧握着那本家训录，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你回来了。她发现了我，急忙擦干眼泪。
来拿我的东西。我冷冷地说。
在你房间，没人动过。她的语气比往常柔和，可我已经不再在意。
我走向楼梯，突然又停下脚步。我知道真相了。
王桂芬愣了一下：什么真相
我父亲不是杀人犯。杀害我母亲的，是她工作的服装店老板。
王桂芬的脸色变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去了李家湾，见了我父亲的叔叔。他告诉了我一切。
我走到她面前，指着那本家训录：你用这本书记录的，全是谎言！
王桂芬的手颤抖起来：不...不可能...报纸上明明写着...
报纸只是报道了表面现象。真相是，我父亲为了掩护真凶，自己认罪的。
王桂芬摇摇头，似乎不愿相信。
但她眼中的动摇告诉我，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继续说，杀害我母亲的人姓王，而你，也姓王。
王桂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说什么
那个服装店老板，叫王明远。我一字一句地说。
王桂芬的手中的家训录掉在地上，她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力气。
王明远...是我...是我哥哥...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这个回答让我震惊不已：什么
我哥哥在镇上开了家服装店...他确实...有很多女人...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车祸死了...所有人都说是报应...
王桂芬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天啊...难道...难道是我哥哥杀了你母亲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王明远真的是王桂芬的哥哥，那么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就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所以，你是在惩罚我，为了你哥哥的罪我冷笑道。
王桂芬痛苦地摇头：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突然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挣脱她的手：十八年了，你用家训录记录所谓的真相，用它来证明你虐待我的正当性。
现在真相大白了，你觉得道歉就够了吗
王桂芬泪流满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弥补
销毁它。我指着地上的家训录，把谎言、把仇恨都烧掉。
王桂芬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捡起书，走向院子。
她颤抖着手，找来火柴，点燃了那本书。
火焰渐渐吞噬着纸页，那些记录着谎言的文字化为灰烬。
王桂芬看着燃烧的书，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就在这时，父亲回来了。他看到院子里的情景，愣在原地。
桂芬，你...
王桂芬转向父亲，老陈，我错怪了这孩子...错怪了十八年...
父亲走过来，看着我：儿子，你发现了什么
我简单地告诉了他在李家湾的发现，以及王明远的真实身份。
父亲震惊地看着王桂芬：桂芬，那个王明远真的是你哥哥
王桂芬痛苦地点点头：是的，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他...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哭泣。
父亲叹了口气，看向我：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环顾四周，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现在感觉如此陌生。
我会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路。
陈默——不，我应该叫你小明了吧
王桂芬哽咽着说：我...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什么事
原谅我。
她跪在地上：我知道我不配，但我真的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让我噩梦连连的女人，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我最终说道，我不恨你，但原谅需要时间。
王桂芬点点头，泪水不停地流下。
我上楼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向父亲告别。
你要去哪父亲担忧地问。
省城。我想在那里重新开始。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拿着，这是我这些年攒的。
我摇摇头：不用了，爸。我有自己的积蓄。
拿着吧，就当是...我对你的亏欠。
我最终接过钱，紧紧抱住了他：谢谢您，爸。这些年，如果不是有您，我可能早就崩溃了。
父亲拍拍我的背：记得常联系。无论你叫陈默还是李小明，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儿子。
走出家门，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家训录已经被焚毁，谎言的枷锁终于被打破。
我不再是杀人犯的儿子，也不再是陈家的耻辱。
我是李小明，一个普通人，拥有重新开始的权利。
10
三年后，省城某大学校园。
李小明，办公室找你！班长在教室门口喊道。
我合上书，起身走出教室。
三年前我来到省城，靠着父亲给的钱和自己打工的收入，租了间小房子。
白天上技校，晚上在餐厅打工。
后来，我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大学的专升本，成为了一名法律系的学生。
小明，有你的邮件。办公室老师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看了看寄件人地址，是李家湾。打开信封，里面是李大山的信：
小明：
村里最近出了件大事。有人把当年的案子翻出来重新调查，结果发现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听说是省城来的大学生带头调查的，找到了新证据。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无论如何，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父亲的名誉终于得到了平反。村里准备为他立碑，你有空回来看看吗
李大山
我看着信，泪水模糊了视线。
案子终于真相大白，父亲得到了迟来的正义。
那个省城来的大学生，正是我。
这三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调查真相。
我加入了大学的法律援助中心，利用所学知识，一步步还原当年的事实。
我找到了当年参与调查的警察，找到了目击证人。
甚至发现了王明远生前的日记，上面记录了他的罪行。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检方重新审理了案件，最终确认李志强无罪。
回到宿舍，我打开电脑，写下给陈父的邮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虽然我已经改回了本名李小明，但我从未切断与陈父的联系。
他始终是我心中的父亲，那个在最黑暗的时光里给予我温暖的人。
正当我写完邮件准备发送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李小明吗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是的，您是
我是王桂芬。
听到这个名字，我愣了一下。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联系我。
有什么事吗我问道，语气平静。
我听说...案子重新调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已经证实我父亲是无辜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她最终说道，声音哽咽。
已经过去了。我回答，不再愤怒，也不再痛苦。
你...你能原谅我吗
我想起了那本家训录，想起了那十八年的痛苦日子。
但我也想起了陈父的关爱，李大山的帮助，还有这三年来我所遇到的善良人们。
我最终说道，我已经放下了，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抽泣声。谢谢...谢谢你...
挂断电话，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阳光洒在脸上，温暖而明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