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九天碎,凡尘困赤紫色的雷龙撕裂长空,带着灭世之威狠狠轰下!群山在颤抖,空间在扭曲。洛璃的道髻早已被狂暴的罡风扯散,青丝狂舞如墨瀑,纤尘不染的白袍在灼目的雷光下映出血色裂痕。她立在孤峰绝顶,昔日孤高如霜的眼瞳此刻只剩下玉石俱焚的
化神之门,就在今日!
她的灵台燃尽最后一丝清明,精纯浩瀚的元婴之力化作屏障迎向最后的紫霄神雷。咔嚓!碎裂声如同死神的叹息——本命灵剑寸寸化为齑粉,环绕周身的防御法宝一件接一件炸裂成漫天流萤,护身罡气薄如蝉翼,在毁灭性的雷芒下瞬息瓦解!
呃啊——!
非人的痛楚贯穿识海,丹田气海如同被巨力碾碎撕裂,苦苦维持的元婴发出一声微弱的悲鸣后彻底黯淡。视野被无边无际的赤紫色雷海吞没,磅礴的意识被蛮横地拖拽进永恒的黑暗深渊,唯有刻入骨髓的不甘与濒临彻底消弭的恐惧成为湮灭前最后的烙印。
冰冷,粘稠,带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气味,像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攫住了洛璃濒临破碎的神魂,将她狠狠从虚无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睁开双眼的瞬间,刺痛如同万根毒针扎入识海。不是灵台空明的内视,而是五感被无数粗粝嘈杂狠狠冲刷的剧痛!刺目的白——惨白的墙壁,惨白的天花板,惨白得令人窒息的光源从头顶倾泻而下。陌生的声音叽叽喳喳在她耳边炸响,是某种语言,却陌生得如同异界魔咒。她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掠过光滑墙壁上闪烁幽光的方盒子(电视机),掠过床边悬挂的冰冷仪器(滴滴作响的心电监护),最后聚焦在一个穿着露出大片肌肤的古怪白衣(护士服)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嘴巴一张一合,脸上带着令人费解的温和表情。洛璃一个字也听不懂,但灵魂深处烙印的古老戒备瞬间绷紧每一根神经。她试图坐起,虚软脱力的感觉瞬间击溃了她。更可怕的是——一种源自灵魂与这具羸弱、陌生躯壳的剧烈排斥感猛然爆发!头颅似要炸裂,天旋地转的眩晕排山倒海般袭来,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眩晕撕扯神魂的间隙,属于这具身体原主——洛珏——的混乱碎片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尖啸着强行灌入她的脑海:潮湿阴暗的孤儿院角落……窄小简陋、散发着霉味的出租屋……一份份催债的冰冷信息……那个骗走她最后积蓄、笑靥如花的前同事的脸……廉价的快餐盒饭……还有,无休止的、几乎将她淹没的债务旋涡……
巨大的屈辱感和濒临崩溃的危机感将洛璃的意志强行焊死在这具躯壳里。她大口喘息着,冰凉的空气刮过喉咙如同沙砾摩擦。不行,必须掌控局面!她艰难地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咬紧牙关,意识如针芒般刺入体内。
眼前的景象让她几欲窒息——丹田气海,本应是元婴盘踞、法力源泉之所!如今那里只剩一片恐怖的狼藉!蛛网般寸寸皲裂的碎痕纵横交错,曾经孕育着磅礴元婴光辉的所在如今死寂、冰冷,布满了毁灭后的狰狞印记。如同被重锤反复砸碎的琉璃宝瓶,徒留一地残渣。
一股持续不断、源自丹田深处的剧痛猛然爆发!如同无数柄冰冷的烧刃在里面疯狂切割、搅拌!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抽拉那些碎裂的刀锋,每一次心跳都让那些裂痕痛苦地战栗呻吟。更为锥心刺骨的是——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微弱的灵气()。然而那灵气稀薄得如同清晨将散未散的最后一丝薄雾,缥缈得几乎无法触及。她本能地尝试一丝微弱至极的意念去引导、去捕捉——
轰!
仿佛用一根烧红的铁棍猛地捅进她破碎的丹田深处然后狠狠搅动!撕裂灵魂的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瞬间从内视状态被弹了出来,额头沁出密密的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引气在这片近乎断绝了灵气的泥泞荒漠中在她这副丹田已然彻底破碎的残躯里简直是痴人说梦!绝望的冰冷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缠上了这抹被迫寄身凡尘的九天之魂。
几天后,洛璃——如今顶着洛珏的名字和她所有沉重债务的孤魂野鬼——站在了出租屋狭窄、满是油污的窗前。窗外下着城市特有的、阴郁沉闷的冷雨,雨滴敲打着劣质的塑钢窗框,发出单调乏力的啪啪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陈年油烟混合的怪诞气息。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屈辱与剧痛。她必须清洗这个囚笼,必须掌控一丝一毫对这困境的主动权!视线落在沾满油污的破旧木桌上。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那如附骨之疽般盘踞在丹田处的碎裂剧痛,调动起神识深处残存的、最基础的除尘诀记忆。一丝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灵力(或许是比灵力更为本质、却同样几近枯竭的某种本源气息),被她以近乎榨取灵魂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抽离出来。
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对着那方寸污垢凌空轻轻一拂。动作轻如叹息。
桌面上一小片油渍肉眼可见地淡去了一点点,露出了底下斑驳暗沉的木头底色。如同在满纸污浊中勉强擦拭出了一小圈半透明的模糊水印。付出的代价却是海啸般的——一股炽热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洛璃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口滚烫的血强行咽了回去。冰冷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侵蚀四肢百骸,眼前的世界灰败地摇晃旋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板上,她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丹田处如同被亿万碎玻璃反复摩擦的剧痛。
窗外城市的霓虹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光怪陆离,却照不进眼底的深渊。
生存如刀,悬于颈项。
而这具躯壳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尖叫着碎裂与排斥。
真正的绝路,才刚刚撕开深渊的入口。
第二章:微光显,疑踪起
阴冷潮湿的空气渗入骨髓,出租屋的单薄墙壁挡不住初冬的寒意。洛璃——不,洛珏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每一次轻微的咳嗽都牵扯着丹田深处那如影随形的碎裂剧痛,喉间翻涌的腥甜更是顽固地提醒着现实的残酷。三天前那次除尘诀的尝试,如同在布满裂纹的琉璃瓶上又狠狠凿了一下,让她彻底坠入更加虚弱的深渊。
桌上散落着几个冰冷的速食面包包装袋和一瓶寡淡的纯净水。抽屉里最后的十块钱纸币皱巴巴地躺着。生存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再这样下去,等不到丹田彻底崩解,饥饿、寒冷或房东的铁锁会先一步了结她这缕残魂。
她咬着牙,用尽力气从床上撑起。身体像散了架的木偶,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抗议。目光扫过窗外灰蒙蒙的城市,最终落在街角一家灯火通明、贴着急招夜班字样的24小时便利店。那点微弱的光芒,竟成了她此刻唯一的生路。
深夜十一点,寒风如刀刮着行人的脸颊。洛珏裹紧原主留下的一件单薄廉价的旧外套,站在亮堂便利店的收银台后。脸色比冷柜里的酸奶还要苍白几分,唯有那双沉淀了千年风霜的眸子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本不该属于此地的沉静冰寒。
顾客稀少。洛珏强撑着精神,努力模仿着原主记忆里的操作流程,扫描、结账、找零。动作有些僵硬迟钝,指尖带着不自然的微颤。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仪态,即使在这具疲惫至极的躯壳里,依旧如同蒙尘的宝珠,透出难以彻底掩埋的微光。
凌晨两点,一辆线条冷硬奢华的黑色轿车无声滑停在便利店街对面,远光灯熄灭。顾景宸结束了一场跨时区的视频会议,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司机低声询问是否需要买杯热饮提神,他微微颔首,闭目靠在真皮椅背上,修长手指按揉着眉心。
司机下车走向便利店。顾景宸无意识的目光穿透车窗,落在玻璃窗内那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神情恹恹却背脊下意识挺直的年轻身影上。那疲惫是真实的,但顾景宸阅人无数的直觉却猛地拉响了警报——这份疲惫之下,藏匿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沉静一种历尽千帆、看透世事的漠然与周遭廉价便利店的氛围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件被错放进杂货铺的稀世古董瓷器,蒙尘却难掩本质。
她的侧脸线条,在惨白灯光下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孤绝。顾景宸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他按下车窗一角,寒夜的气息涌入车内,也似乎让他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区别于凡尘的微妙气息,从那女孩身上逸散出来。极其微弱,似冰晶消融,却让他长久关注异常的本能微微一动。陈助理,他对着车内通讯器低语,查查那个便利店夜班店员,叫洛珏,所有信息。
凌晨四点,城市陷入一天中最深的沉眠。洛珏撑着换好便装,拖着灌铅的双腿走出便利店后门,步入通往出租屋的必经之地——一条狭窄晦暗、没有监控的旧巷。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丹田的剧痛和严重的虚脱感让她头晕目眩。
哟,妹妹,下班这么晚啊哥哥们送你一程
两个浑身酒气和廉价烟草味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巷口阴影里踱出,目光黏腻地在洛珏苍白的面庞和纤细的腰身上游走,其中一个油腻地笑着伸手朝她肩膀抓来。
警惕早已刻入洛璃的骨血。在男人沾满汗渍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瞬,尽管丹田剧痛尖锐到几乎让她晕厥,一股残存的战斗本能骤然苏醒!仿佛早已演练过千万次。她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毫无预兆地向旁滑开半尺!动作幅度极小,却精准地避开了那肮脏的手。
那人一抓落空,顿时恼羞成怒:妈的,给脸不要脸!
两人同时扑上,拳脚裹着腥风朝洛珏砸来!
逃这残躯如何跑得过两个壮汉洛珏眼底寒光一闪!不退反进!她将自己最后残存的一丝力道和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灵力(或更本源的气息)灌注于指尖关节!避开正面硬抗,身体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极限闪避,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帆,每一次惊险擦身都几乎耗尽她的神思!抓住一个致命的空档——
噗!指尖带着凝聚的点劲,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左边那混混腋下某个交汇穴位!那人高壮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惨嚎一声瘫软下去!几乎是同时,另一混混的拳头已到面门!洛珏猛地一矮身,丹田碎裂处的剧痛让她动作迟滞了百分之一秒!
砰!
沉重的拳头最终还是擦过了她的太阳穴!大脑嗡的一声爆鸣,眼前金花乱舞!喉头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粘稠的鲜血猛地冲破嘴角喷溅而出!温热的血液落在冰冷的地面和混混惊愕的脸上,触目惊心!就在另一人惊骇僵住的一刹那,洛珏用尽最后残余的力气,跌跌撞撞地从他们之间冲出,融入更深沉的夜色中,留下身后低低的痛呼和惊疑不定的咒骂。
噗——洛珏扶着冰冷生锈的出租屋楼梯扶手,再一次呛咳出带着黑色血块的暗红。额角的剧痛牵扯着丹田的裂痕,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擂在破碎的鼓面上。她几乎是爬着回到那狭小的囚笼,锁死房门,贴着冰冷滑落在地,蜷缩着剧烈颤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而迫近。
街对面的黑色轿车内。
陈助理调出一段行车记录仪捕捉的画面——巷口远处模糊的光影中,那个瘦弱身影诡异滑步避开第一下抓捕的瞬间;以及随后在两人围攻下闪电般的两次点刺反击(画面模糊,但动作轨迹异常高效精准)。最后那个踉跄冲出的画面,正好对着镜头方向,清楚地拍到了她喷出那口鲜血的瞬间。
顾总,陈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这个洛珏……绝对有问题!那几个点打的部位,是能让壮汉瞬间失去行动力的要害!这绝不是巧合!他将资料递给顾景宸,背景清白如纸,但她的行为……完全不是这张纸能画出来的!
顾景宸接过平板,幽深的瞳孔盯着屏幕上那咳血的苍白侧脸。指尖轻轻划过屏幕里她嘴角那道刺目的血痕,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冰冷锐利、如同探针般要将那层脆弱伪装彻底剥离的专注。那缕被她强行咽下的金色异血残留气息(他超常的感应),巷口那无法解释的点位击打,那份即使在重伤濒死时依旧深不见底的沉静内核……一切都在他心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找到她,顾景宸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一早,就在她出门时。
窗外的霓虹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晕,一场针对异常的精密围猎,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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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试探网,入樊笼
冰冷的晨曦透过出租屋布满灰尘的窗棱,在地板上切割出狭长的光斑,却驱不散室内的阴寒。洛珏蜷缩在仅铺着薄褥的硬板床上,昨夜巷口咳出的血块和脏腑撕裂的痛楚,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精力。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引动丹田深处蛛网般裂痕的剧颤,如同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那里反复刮凿、崩裂。
生存的悬崖已经崩塌至脚边。没有食物,没有药物,房东的催租信息如同阎王催命的符咒。她甚至能感觉到这具凡躯在高烧与剧痛的交织下正慢慢滑向油尽灯枯。绝望,如同深冬的海水,冰冷刺骨地漫过胸膛。难道历经九天雷劫未死,最后竟要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方寸污浊的泥沼里
就在意识在剧痛与饥饿中沉浮之际,陈旧铁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
不疾不徐,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洛珏心头警铃大作!她猛地撑起上半身,这简单的动作又让她眼前发黑,喉头腥甜上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勉强扶着墙壁挪到门后,隔着薄薄的门板问:谁
洛珏小姐门外传来一个陌生、冷静、毫无感情波动的男声,我们代表晟宏集团资产管理部。您名下编号为LJ0718,总计十万元的本金及逾期滞纳金,经我司整体收购完毕。这是相关债权转让通知书。
门缝里被塞进一份制作精良的文件袋。冰冷坚硬的质感隔着门板都能刺人。
洛珏瞬间血液几乎冻结!晟宏集团…她挣扎着从原主混乱的记忆里勉强搜寻到这个名字背后令人窒息的分量!顾氏!那座横亘在现代都市丛林的庞然大物!十万元——对此时的她是天文数字,但于对方,恐怕不及九牛一毛!他们为什么要买下这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劣质的债务
门被打开一条细缝。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熨帖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丝不苟如同精密仪器的年轻男人(陈助理)。他身后半步,站着两位穿着安保制服、身形如铁塔般的壮汉,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封锁了狭窄的走廊空间。
陈助理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洛珏苍白憔悴、嘴角还残留一丝淡淡血痂的脸上,更注意到她扶墙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青白,以及那深藏在疲惫之下、如同受伤孤狼般冰冷的警惕光芒。他的眼神毫无意外,平静地递上另一份文件。
同时,我们总裁顾景宸先生,个人非常欣赏您的某些…特质。
陈助理的语速平缓,不带情绪,知道您目前处境困难,顾先生希望为您提供一个暂时性的援助岗位。职位是他的私人古物研究与库房管理助理。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同探针:
工作地点在君庭华府A栋顶层公寓(安保最严密的套房之一),负责整理、归类和初步甄别顾先生私人收藏的部分古籍、器物。提供独立居住间和三餐。月薪…税后三万。工作轻松,环境安静,很适合洛小姐您现在…休养生息。
洛珏的心,在听到古籍、器物、休养生息这几个词的刹那,猛地沉入谷底!太阳穴突突直跳。陷阱!赤裸裸的陷阱!
那份被递到眼前的合同像一张织满了无形银丝的蛛网,在初冬的冷光下折射着诱人却冰冷的光泽。而那个名字——顾景宸!巷口惊鸿一瞥的锐利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烫着她的神经!是他!他在试探,他在捕捉,他想把自己关进那个所谓的顶级套房,一个更加精致、却完全处于他掌控之下的囚笼!
愤怒和强烈的屈辱感几乎冲垮理智!她是洛璃!曾是即将叩响化神之门的真君!岂能被凡俗权贵如同猎物般圈养观察!
我……拒绝的话就要冲破齿缝。
但丹田处,一股针扎火燎般的剧痛猛地爆发!伴随着一阵无法抑制的、撕裂脏腑的呛咳!她捂住嘴,剧烈的震动让她支撑不住身体,单膝重重砸在地板上!手掌摊开,掌心赫然是一小团温热的、夹杂着淡淡金色的暗红血块!
陈助理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预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洛珏狼狈挣扎、咳出血污,如同欣赏一件注定落入网中的藏品。洛小姐,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带着磐石般的份量,顾先生建议您,仔细…考虑。机会…稍纵即逝。您的…健康和安全,似乎也不容乐观。
冰冷的地板寒意透过膝盖侵蚀上来,身体每一次不受控制的咳嗽都带来翻江倒海的剧痛。尊严在生存面前,被撕扯得粉碎。那份印着天文数字薪水的合同,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悬在深渊之上,另一端,却牢牢攥在那个冰冷审视着她的男人手里。
洛珏剧烈地喘息着,指甲深深陷入冰冷的地板,留下一道道白痕。抬起头,眼中有怒火在燃烧,更有被现实碾碎最后一丝骄傲的灰败。绝望与疯狂的求生欲在眼中交织、碰撞、湮灭…最终,只剩下认命般的死寂冰寒。
她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出了微微颤抖、沾着血污的手。
合同…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给我。
那只手抓住了合同,却像是抓住了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灵魂。陈助理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了然。
明智之选,洛小姐。车在楼下等您。您的行李
没有行李。洛珏的声音冷得像冰渣,侧身让开通道。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里,她颈后佩戴着的一块毫不起眼、布满细密裂纹的玉扣吊坠(本命法宝碎片残骸),在无人觉察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几近熄灭的温莹。
被看穿又如何被囚禁又如何
仙路已碎,此身囚笼!那就踏进这座新的囚笼,在猛虎之侧…夺一线喘息,寻一寸生机!
车窗外,城市冰冷的钢铁丛林飞速倒退,如同一条永无尽头的锁链。精致而压抑的车厢里,只有洛珏越来越急促压抑的咳嗽声在沉闷回荡。
第四章:檐下斗,伤难愈
君庭华府顶层。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皮革与新居开窗通风后残留的淡香精气息。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毫无温度地洒在纤尘不染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空间开阔,装修简约冷硬,每一件家具陈设都价值不菲,却透着一股无机质的、不容侵犯的疏离。这里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一座安保严密的展示馆,一座设计精美的……囚牢。
洛珏的房间是套房一隅的独立佣人房,麻雀虽小,设施齐全,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带淋浴的卫生间。干净到冰冷。窗户外是令人炫目的高空景色,但厚厚的隔音玻璃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只留下让人窒息的死寂。没有灰尘需要拂拭——智能系统会在白天自动完成。她的职责,仅限于整理顾景宸指定送来的几箱蒙尘古籍,或擦拭几件摆件。工作,少得可怜。而监控呢
洛珏的目光扫过墙角微不可查的淡淡痕迹,天花板上温湿度传感器的边缘反光,洗手间镜面那过于清晰的影像……处处都是无形的眼睛。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坐在冰冷的床沿,每一个毛孔都紧绷在窥伺之下。丹田处的碎裂,在这样凝滞的环境中,疼痛变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一波细密的、锥刺般的煎熬。
门锁发出极轻微的电子蜂鸣。
顾景宸站在门外。一身剪裁完美的银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冰原孤松。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釉色温润的白瓷盖盅。
洛小姐,他开口,声音平稳低沉,听不出情绪,张医生说你需要温补调理。
他缓步走入房间并不大的空间,无形的气场瞬间将这里填满,带着审视的威压。目光精准地落在洛珏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捕捉到她因疼痛而微蹙的眉心和眼底那一抹深藏的警惕。
盖盅被放在小巧的床头柜上,盖子揭开。一股极其复杂的药香混合着滋补食材的气味弥漫开来。人参的清甜、老禽的浓郁……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两丝微弱得几乎难以觉察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植物气息像是某种品阶极低的灵草渣滓熬煮后残留的味道!洛珏的指尖在床单下猛地一蜷!
家中秘方熬煮的药膳,顾景宸的目光没有离开她的眼睛,试图捕捉她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对固本培元,调理虚损颇有助益。趁热喝。
他的姿态自然,如同一个宽厚的主人给予新员工应有的关怀。但每一个字都如同精心打磨的探针。
陷阱!洛珏心中冰冷一片。这药膳对她修复丹田无用,但里面的东西绝非凡品!是试探她是否能分辨还是想看看这种微末灵性物质会对她产生什么反应
多谢顾先生,洛珏垂下眼帘,掩去眸底寒芒,声音干涩而疏离。她没有去碰那蛊汤,身体微微后靠,拉开一点距离。只是……肠胃不适,恐无福消受。好意心领了。
顾景宸看了她几秒,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数据得到了印证般的了然。他并未强求,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紫檀托盘边缘点了点,发出极轻微的叩响。
无妨。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步态从容优雅。房门重新关闭,落锁的声音像冰冷的铁栅落下。
房间重归死寂。
那蛊所谓的药膳,放在桌上如同嘲弄,散发出若有若无、却只会刺激她丹田残骸隐隐作痛的气息。她的拒绝,不过是将陷阱稍稍推开半寸。顾景宸的眼神告诉她:试探,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
套房巨大的空间只有最角落这间小房的门缝下还透出一点微光。洛珏将门从内反锁(尽管知道无用),关掉主灯,仅留下洗手间微弱的廊灯。她蜷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墙壁,面前摊开一件旧外套——那是她唯一从出租屋带出来的东西,里面藏着那块……布满细密裂纹的玉扣吊坠。
这是她被紫霄神雷劈碎本命灵剑时,唯一残留的一块本命法宝碎片!曾是蕴藏庞大灵韵的载体,如今黯淡无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比普通玉石还要不如。但……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与过往力量有微弱联系的介质!是她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房间内无形的眼睛无处不在。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被记录。她必须将所有的感知集中到极限,所有的动作压缩到极致!
洛珏将玉扣紧紧贴在冰凉的地砖上,闭上双眼,额角因过度集中精神而渗出细细冷汗。她调动起灵魂深处几乎枯竭的神念,如同在沙砾中淘金,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剥离着空气中稀薄到近乎虚无的所谓灵气,一丝一缕都珍贵如命!
每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冰冷气息被她捕捉、聚拢,小心翼翼地从指尖度出,再强行注入那枚冰冷沉寂的玉扣!没有灵火,没有炼炉,只有最笨拙、最原始的意念牵引!这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消耗的神念却如同潮水般流逝,带给她大脑针刺般的剧痛!而每一次微弱的灵力流冲击玉扣裂隙,她丹田深处那破碎的根基便如同被同步引爆,翻江倒海的绞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如同有人在她体内用钝刀反复锯割着五脏六腑!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身体因剧痛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几乎要蜷缩成团!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窗外城市的灯火无声明灭。
直到天色微熹,当洛珏的意识几近模糊、精神彻底枯竭时——
嗡……
贴在冰冷地砖上的玉扣中心极其深邃的一道裂纹边缘,极其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比米粒还要微小的、温莹的光点!仅仅一瞬,随即黯淡下去,几乎无法察觉!
成功了!不,更准确地说是——成功的一丝征兆!
洛珏的精神紧绷瞬间松弛,眼前猛地一黑!所有被压制翻腾的气血彻底失控!她猛地俯身!
噗——!一大口滚烫粘稠、夹杂着明显金色光点的暗红血液,喷溅在冰冷的地砖和那只微闪即逝的玉扣上!
剧烈的呛咳让洛珏眼前发黑,身体虚弱得连爬回床上的力气都没有。冰冷的地砖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激得她浑身发冷。喷出的血液粘稠地在地面蜿蜒,那几颗微小的金色光点如同濒死萤火虫,挣扎闪烁了几息,彻底熄灭。
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皮沉重得如同灌铅。可就在意识将要彻底沉沦于疲惫与剧痛交织的黑暗前,一个极其不祥的念头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她的心脏——顾景宸送来的那份药膳!里面那丝微末灵材的气息……她清晰地感知到,当那点温莹自玉扣裂缝中闪现的刹那,药膳里的那丝微弱灵性也仿佛与之共鸣,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波动!
他能监测到这波动吗!那个男人无处不在的眼睛和可怕的感知力……
一股冰冷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顾景宸的温和面孔下,藏着的是一双如何锐利的眼睛!他究竟……察觉到了什么
第五章:命悬危,仙术现
阳光穿过君庭华府顶层巨大的落地玻璃,在地面投下冷漠而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空气中沉甸甸的暗流。洛珏垂首立于顾景宸宽敞如展览馆的书房中,动作僵硬地归置着几份摊开的古籍拓本副本。墨香陈旧,指尖翻动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在牵动丹田深处那条濒临崩溃的裂痕,持续的钝痛如同无数细小的薄刃在体内慢条斯理地剐蹭。
顾景宸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最新的季度财报。他姿态看似放松,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温润的红木桌面,发出极富规律的细微叩击声。目光偶尔掠过洛珏的方向,那份专注并非落在古籍上,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精密仪器上微妙失衡的参数——她过于苍白的脸色,眼底挥之不去的倦怠于强忍,每一次呼吸都极力放轻却仍旧藏不住的细颤。
今天午后,顾景宸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目光落在洛珏因疼痛而绷紧的颈后线条,陪我去一趟西山别院,老爷子想看看新收的几件残瓷。
语毕,视线重新回到文件上,仿佛只是随意一提。洛珏指腹下粗糙的纸页无声地被捏出裂痕。顾鸿信……那个身上弥漫着不祥气息的老人!
西山别院,古朴静谧,庭中一株百年老梅虬枝盘曲。顾鸿信坐在阳光笼罩的紫藤架下,膝上搭着薄毯。精神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萎顿,原本锐利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脸颊的肌肉松弛下垂,透出一种蜡像般的质感。唯有在见到顾景宸时,浑浊的眼底会短暂迸发一丝微弱的光。
来了老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顾景宸难得收起平日里的冷峻,在老爷子身边蹲下,语气温和地介绍着带来的古物。洛珏垂手侍立一旁,如同背景板。但她的全部心神,却被眼前老人身上弥漫出的那一缕缕普通人绝无法窥见的、腐朽粘稠的灰黑色死气所攫获!那气息如同活物,缠绕在他的脏腑之间,缓慢而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线生机!
这不是寻常沉疴!洛璃残存的修士经验和直觉在疯狂预警——是阴邪恶毒的法术印记!是诅咒!
极其古老深奥,在这末法时代更显得阴毒诡异!这诅咒已深入骨髓,如同一棵扎根在老人魂魄深处的毒藤,此刻正濒临最终的、毁灭性的爆发!她袖中的指尖冰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这座庭院阳光和煦,静谧雅致,空气中却弥漫着无声的死寂前奏。
沉闷如同炸雷!
毫无征兆!
顾鸿信脸上那一点微弱的笑意瞬间定格、僵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惊恐后的空白!蜡黄的脸庞骤然浮上一层不祥的青灰色,如同墨汁在水中晕染!松弛的脸颊肌肉疯狂抽动,眼珠不受控制地猛烈上翻,只留下骇人的眼白!干枯如柴的手指猛地痉挛着抓向咽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窒息的倒气声!
前一秒还蹲在旁边的顾景宸脸上的平和如同被砸碎的镜子,瞬间片片剥落!巨大的惊恐撕裂了他素来冷静无波的面具!他猛地站起身:爷爷!声音嘶哑得如同濒死的野兽!扑过去试图扶住老人不断抽搐痉挛、向后倒去的身体!
快来人——!!顾景宸对着周围目眦欲裂地嘶吼!早已待命的保镖和家庭医生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方向狂奔而来!训练有素的私人医生(张医生)试图进行心肺复苏、清理口腔异物(但无异物)。然而心电图机发出的尖利警报如同丧钟——心跳紊乱到极点,血压骤降,各项生命体征如同雪崩般狂泻!
不行!脏器在无规律剧烈抽动!没有任何物理堵塞!张医生满头大汗,声音带着强烈的恐惧,是未知病因导致的全面系统崩溃!快!注射强心剂!肾上腺素!!快!!
冰冷的针尖刺入老人枯瘦的手臂,液体快速推入。但顾鸿信身体的剧烈抽搐并未缓解,脸色灰败更甚,嘴唇彻底变成了深重的紫绀色,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瞳孔开始无规律散大。死亡,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淹没这具苍老的躯体。顾景宸紧紧攥着老人冰凉僵硬的、布满褶皱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根根突起。他脸上的惊恐凝固、崩塌、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空白。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孩童般无助的恐慌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救他…谁来…救救他…
他死死盯着医生徒劳的努力,无意识的低语破碎在空气里,带着一种灵魂被彻底抽空的颤抖。
洛珏站在那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眼前是老人身上翻涌爆发的、实质般的死亡秽气!是顾景宸那张被彻底摧毁了所有骄傲和理智、只剩下纯粹哀恸与毁灭的惨白面庞!是那绝望的低语!修士的道基早已崩毁,残躯如风中残烛。暴露身份,必坠无底深渊!万劫不复!可——
眼睁睁看着生命在眼前被邪术吞噬殆尽却袖手旁观……她千锤百炼、九死一生才守护下来的那点道心,在泣血!
丹田剧痛如同亿万玻璃碎渣同时爆炸!可一股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滚烫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权衡、所有恐惧!那是对生命本身的悲悯!是对自身过往坚持的最后一搏!
闪开!
一声冰冷断喝,如同九天惊雷,炸裂在混乱绝望的急救现场!瞬间盖过了一切嘈杂和仪器警报!
洛珏一步踏前,周身残存的那点微弱气度瞬间化为千载寒冰的凛冽!无形气场猛地将扑在老人身上的张医生弹开半步!她根本无视顾景宸骤然聚焦、惊疑不定又燃起最后一丝疯狂希望的眼神!盘膝直接坐于冰冷地面!舌尖抵住上颚,毫不犹豫狠狠咬下!
噗——!
一大口浓郁、滚烫、闪耀着璀璨温润金芒的鲜血如雾般喷溅出来!每一滴金血仿佛都蕴藏着烈日精魄!这口血并非凡血,是她涅槃失败仅存的、融入灵魂的最后一点本源仙元精血!是她存在的核心,力量的种子!
她双手以一种凡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幻化出古老艰涩的印诀!指尖划破空气,带起丝丝灼热气流!不顾那喷出精血后丹田如同被投入熔炉焚灼、经脉寸寸崩裂的剧痛!以燃烧生命为引!榨尽所有残存灵力为薪!强行催动那蕴含着本源仙元的金色血雾!
一点凝聚了所有意志与残存力量、仅有米粒大小、却至纯至阳、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金芒!在她掐诀的食指指尖赫然亮起!如同暗夜中最微小的星辰炸裂!
光芒微弱,却带着破灭万邪、驱散阴冷的煌煌天威!
洛珏身体因巨大的消耗和伤势急剧颤抖,面如金纸,眼神却凌厉如电!拼尽最后一丝清明,手指点出——
疾如星火!正中顾鸿信深陷的眼窝之间、印堂命宫之上!
金芒没入皮肉的瞬间!
金光如涟漪般扩散!强行冲入老人遍布死气的身体!
呃——!!!顾鸿信灰败僵直的躯体猛地向上弓起!一声痛苦又似解脱的嘶鸣从喉中挤出!缠绕其上的灰黑死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烈阳的雪雾,发出滋滋令人牙酸的消融声,疯狂翻涌退散!心电图刺耳的警报陡然变调,从杂乱濒死的直线边缘猛地剧烈弹跳起来!血压回升!
成了……
洛珏嘴角扯出一丝近乎虚幻的弧度,眼神中的锐利神光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丹田,这具残躯最后支撑的根基,彻底化为一捧随风飘散的灰烬!五脏六腑,如同被亿万道无形利刃同时贯穿、绞碎!所有被强行凝聚、强行压制的伤痛山崩海啸般反噬!
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成果,所有支撑的力量瞬息抽空!
噗——————!
一大口再也无法压抑、滚烫粘稠到极致的、混杂着灼目金芒与脏器碎片的猩红血液,如同被炸开的血泉,猛地从口中狂喷而出!猩红的底色中,星星点点的璀璨金芒如同破碎的星辰,凄艳绝望地溅落在冰冷的、纤尘不染的地板上,落在顾鸿信身上洁白的薄毯上,触目惊心!
金色的痕迹刺破世界的常识!
洛珏瞳孔彻底涣散,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旧木偶,失去所有支撑,在顾景宸瞪大的、充满了极致狂喜后瞬间转为无边惊骇与恐惧的复杂目光中,直挺挺地、毫无声息地向冰冷坚硬的地板倒去。
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前,只听到顾景宸一声彻底失态、撕裂了全部冷静外壳的、几近绝望的狂吼:
不——!拦住她!!
却无人能阻挡那一抹失去所有灵魂亮光的坠落。
第六章:金血凝,执念生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西山别院的寂静。沉重的防弹车门被粗暴推开,顾景宸浑身沾满凝固的、混杂着刺目金色的血污(洛珏的金血与凡尘之血交融),怀中抱着那个轻得像纸片、冰冷如同万年玄冰的身躯。他像一头暴怒受伤的雄狮撞开一路阻挡,冲向西山别院附属的顶尖私人急救中心。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冻结的空白,和被强行压制在空白之下、汹涌咆哮的滔天巨浪。
让开!嘶哑的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控狂澜,将挡路的医生震退。顾景宸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最易碎的稀世琉璃,将洛珏放上推床。她苍白的脸在冰冷刺目的无影灯下,几乎与手术台的纯白融为一体,唯有唇角下颌那片已近干涸、却依旧闪耀着诡异金色星点的血痕,刺得人眼球生疼,像异世界的残酷烙印。心跳监护仪刚连接,就发出了令人窒息的、尖锐又绵长的嘀——声。屏幕之上,象征心脏搏动的线条,微弱地抽搐了两下,便化作一条冰冷、绝望的直线!
心肺复苏!除颤仪最高能量准备!强心推注!快!快啊——!
顾景宸的嘶吼在密闭空间里回荡,空洞又绝望。他布满血丝的眼死死钉在洛珏死寂的脸上,钉在那道刺目的金痕上。冰冷的蓝色灯光笼罩着推床,医生护士训练有素的抢救动作迅捷无声,然而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敲打在顾景宸心上的丧钟。除颤仪电极按压上她单薄的胸膛——
砰!砰!巨大的电流冲击下,推床上的身体如破败的木偶般弹起,又重重落下。毫无反应!那心电图,倔强地维持着一条宣告终结的直线!
抢救室的灯光如同最冷硬的判决书,惨白地投射在门外冰冷的金属长椅上。顾景宸像个冰雕般僵坐着,昂贵西装上那片片凝固的金红色污渍,如同烙印,散发着不祥与荒诞的气息。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关节几乎捏碎,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摊开着,掌心凝固的暗色血痂中,几粒细小的金色光芒被灯光映照得异常醒目。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数小时过去。厚重的防弹门无声滑开,张医生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脸色灰败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连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他摘掉无菌帽,露出被汗水浸透、贴在头皮上的花白头发。目光触及顾景宸掌心的那片血迹,猛地移开,仿佛被灼伤。
顾先生……张医生的声音喑哑干涩,带着某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崩溃感,顾老先生…生命体征暂时…维持住了。奇…奇迹…他用这个词时,嘴唇哆嗦着,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他体内导致器官衰竭的诡异代谢紊乱…被某种…我们无法检测的力量强行抑制。就像是…一道闸门被…关上了至于洛小姐…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积蓄说出最后判决的力气:
她…她所承受的内伤…绝非任何已知的物理性损伤!张医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惊怖,她的生理结构…尤其是腹腔内部…呈现出极端诡异的能量过载爆发导致的内源性崩解!像是…像是被从内部引爆了一颗微型炸弹!所有脏器内壁都布满了诡异的灼伤焦痕…尤其是…下腹核心区域!
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沫,眼神带着惊惧的狂热看向顾景宸的掌心血迹:
我们无法提取她有效血液样本分析!但她喷出的那些…蕴含金色光点的血液!他手指颤抖地指向抢救室方向,那东西…我们在她皮肤创面沾取的微量残留物质…仪器完全无法解析!化学构成彻底悖离生命科学基础!放射性谱系混乱!它…它甚至影响了部分精密仪器的磁场读数!
现在…只有顶尖的ECMO和人工肺强行替代她的心肺功能,才勉强维系着最基础的新陈代谢!但她的核心…那遭受内部能量核爆的区域…张医生绝望地摇头,声音干涩,医学上…她等同于死亡!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张医生踉跄着离开,留下一串仿佛精神错乱的、梦呓般的低喃,回荡在死寂冰冷的走廊:违背科学…违背常识…金色的血…内爆…非人…那道光…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着顾景宸早已碎裂的认知根基。
顾景宸缓缓站起身。如同冰封的火山在死寂后发出第一缕震颤。动作很慢,却带着山峦倾塌前压抑到极致的重量。他一步步走向急救室那道厚重的玻璃观察窗。
窗内,是一幅冰冷诡异到极致的景象。洛珏如同一具精美绝伦的人偶,无声地躺在复杂的仪器海洋中央。全身被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路。一台体积庞大、如同怪兽般的心脏辅助装置(ECMO)发出低沉持续的嗡鸣,红色的血液在透明的管道内被强行泵出体外,经过冰冷的膜肺氧合,再灌回那具几近枯竭的身体。维持着最底限的生息流转。而在她单薄衣物下的小腹丹田位置,原本平滑的皮肤上,赫然覆盖着一层怪异的、暗红色的焦痂!焦痂周围,毛细血管呈现出蛛网般的紫色裂痕,向四周狰狞蔓延!
顾景宸冰冷的手指,隔着一尘不染、坚固无比的玻璃窗,虚虚按在了洛珏苍白死寂的眉心之上。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点金芒没入老人体内瞬间的炽热与神圣。那力量…救了爷爷。却又以如此惨烈的代价反噬了她自己。
他的指骨用力绷紧,指节泛出青白。目光一寸寸梭巡过洛珏毫无知觉的脸,扫过那狰狞的丹田焦痕,最后凝固在床边监测仪器屏幕上,那一条依靠机器力量强行维持的、微弱起伏却毫无灵魂脉搏的假生命线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来自地狱深处冥河的冰冷感觉,沿着尾椎骨,瞬间爬满了他整个后背!那金色的血,是她最后的烛光,亦是打开深渊的钥匙!
冰冷的玻璃映出顾景宸此刻的面容。那曾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冷静面具早已彻底粉碎。剩下的,是一种近乎疯魔的偏执!一种被冰冷深渊凝视、却偏要从中攫取一丝光亮的…绝对疯狂的占有欲!
恐惧有!面对这完全超脱掌控、根本无法理解的未知力量(洛珏与她的血),那源自人类本能的寒意早已浸透骨髓!
敬畏亦有!那逆转生死、悖逆常理的金光洪流,在他眼前上演了神迹!
但!那金光来自于她!她的血!那是爷爷活下去仅有的钥匙!或许……也是解开顾家诅咒唯一的希望!
愤怒与不甘在心中灼烧!她胆敢在给予希望后又将一切沉入深渊她绝不能死!绝不允许!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死死锁住玻璃窗内毫无知觉的洛珏,如同恶魔在深渊最底层,凝视着唯一可以照亮永夜的祭品。
顾景宸缓缓抬起右手,那只刚刚隔着玻璃虚触洛珏额头、此刻仍带着凝固金红色血块的手掌,紧紧握成了拳!骨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轻响,如同禁锢命运的铁锁绞紧!
他低头,摊开掌心。那几粒在张医生看来违背科学的璀璨金芒,在抢救室幽蓝的灯光下,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冰冷的光泽。目光在那几粒残存的金色光点上烙下,仿佛要将它们融入自己的血液骨髓。
玻璃窗上倒映着顾景宸冰冷扭曲的脸庞,以及他手中紧握的金红血块。那血色蔓延到他的瞳孔深处,燃起两簇来自地狱的烈焰。
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哑呢喃,在空寂冰冷的走廊里响起,如同恶魔的契约祷言:
你……到底是什么
那道光……那些金色的血……
生,还是死……这条路,你说了不算。
钥匙在我手里……
你,必须活下来……
无论……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