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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午夜十二点整,林雨晴站在慈济医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初秋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动她齐肩的黑发。她抬头望着这座废弃了二十年的医院,三层的主楼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破碎的窗户像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只是为了摄影作业。她小声对自己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林雨晴是A大学新闻系大三学生,这学期的摄影课要求提交一组城市边缘主题的作品。当她听说城郊这座废弃医院时,立刻被吸引了——斑驳的墙壁、荒废的医疗器械、传说中闹鬼的地下室,简直是完美的拍摄对象。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林雨晴侧身挤了进去。手电筒的光束在杂草丛生的前院划出一道惨白的光路。她的运动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主楼的大门早已不知去向,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等待吞噬猎物的大嘴。林雨晴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心跳如鼓。她不是迷信的人,但此刻后背却莫名地爬上一股寒意。

    有人吗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

    回答她的只有远处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某种诡异的倒计时。

    林雨晴打开相机,借着闪光灯拍下大厅的全景。相机屏幕上立刻显示出破败的景象:翻倒的接待台,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砖块,地上散落的病历本和针管。闪光灯照亮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二楼走廊有个白影闪过。

    谁在那里她猛地抬头,手电筒照向二楼,却只看到飘动的破窗帘。

    一定是眼花了。林雨晴咽了口唾沫,决定先探索一楼。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杂物,走向左侧的走廊。门牌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诊室药房等字样。

    推开第一扇门,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这是一间诊室,诊疗椅上的皮革已经开裂,露出黄色的海绵。墙上还挂着几张X光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林雨晴拍了几张照片,突然注意到诊疗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病历。

    这很奇怪。废弃二十年的医院,病历本应该布满灰尘,但这本却像是被人最近翻动过。林雨晴用手电筒照向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3号病人,术后出现严重排斥反应...必须加快实验进度...

    什么实验她喃喃自语,突然听到走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林雨晴浑身僵住。那脚步声很慢,很沉,像是穿着皮鞋的人在不紧不慢地踱步。她屏住呼吸,关掉手电筒,躲在门后。

    脚步声在诊室外停住了。

    林雨晴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手心渗出冷汗。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她长出一口气,正准备离开藏身处,却听到一个沙哑的男声在耳边低语:

    你不该来这里。

    啊!林雨晴尖叫一声,猛地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诊室。她的后背撞在墙上,撞落了一块墙皮,露出后面鲜红如血的涂鸦——一个倒立的十字架,周围写满了扭曲的死字。

    林雨晴跌跌撞撞地冲出诊室,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哇哦,小心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扶住她,你没事吧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林雨晴惊魂未定,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两个同龄人: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男生,和一个留着寸头、身材健硕的男生。

    你们...你们是谁她警惕地后退一步。

    陈昊,物理系大三。眼镜男友好地伸出手,这是我室友陆远。我们听说这里闹鬼,来探险的。

    林雨晴,新闻系。她勉强握了握手,我刚才...听到有人说话...

    陆远挑了挑眉:这地方就我们三个。你确定不是风声

    不是风声!林雨晴激动地说,有人在走廊走路,还在我耳边说话!

    陈昊和陆远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刚进来不到十分钟,一直在二楼转悠。陈昊说,不过...二楼确实有点怪。

    什么怪林雨晴问。

    陆远压低声音:我们听到小孩的笑声,但找遍整个二楼都没人。还有,陈昊的指南针一直在乱转。

    林雨晴感到一阵恶寒。她本想立刻离开,但想到空手而归的摄影作业,又犹豫了。要不...我们一起探索人多安全些。

    三人达成共识,决定一起行动。陈昊从背包里拿出三个对讲机:地下室的信号可能不好,这个调到了紧急频率,有效范围五百米。

    他们首先检查了一楼的其他房间。药房里,大部分药品已经被搬空,只剩下几个破碎的玻璃瓶和锈迹斑斑的推车。护士站里,一本值班日志引起了林雨晴的注意。

    1999年10月31日,午夜。她念出最后一页的日期,今晚进行最后一场手术,院长说实验体不够了...上帝原谅我们...然后就没有了。

    什么实验陈昊皱眉。

    陆远突然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有扇门,我们还没看过。

    那是一扇金属门,与其他木门不同,上面用红漆写着闲人免入。门没锁,陈昊用力推开,露出一段向下的楼梯。

    地下室!陆远兴奋地说,据说医院的停尸间和手术室都在下面。

    林雨晴的不安感更强烈了。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来都来了。陆远已经打开了手机照明,率先走下楼梯。

    地下室的空气更加浑浊,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腐败的气味。楼梯尽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标着号码的铁门。大多数门都锁着,但第七号门虚掩着。

    陈昊推开门,手电筒照亮了一个标准的手术室。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竟然亮着,发出惨白的光。

    这不可能...林雨晴声音发抖,医院废弃二十年了,怎么会有电

    三人站在手术室门口,谁都不敢贸然进入。手术器械整齐地排列在一旁的推车上,仿佛随时准备使用。墙上挂着几套白大褂,奇怪的是,它们看起来一尘不染。

    你们看那个。陆远指向角落里的一个玻璃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十个玻璃罐,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林雨晴强忍恶心拍了几张照片。当她调整焦距时,相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手术台旁。她猛地抬头,手术台边却空无一人。

    我们该走了。她声音发颤,这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砰地关上,将三人困在里面。无影灯开始闪烁,玻璃柜里的器官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似乎蠕动起来。

    门打不开!陆远用力拽着门把手。

    陈昊试图用对讲机求救,但只传出刺耳的杂音。林雨晴的相机突然自动连拍,闪光灯不断闪烁,在某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男子站在手术台旁,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他在那里!她尖叫着指向那个位置。

    灯光再次稳定时,那里依然空无一人,但手术台上赫然出现了一滩新鲜的血液,正缓缓滴落在地。

    上帝啊...陈昊脸色惨白。

    突然,林雨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她僵硬地转身,看到那个白大褂男子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他的脸惨白得不似活人,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终于等到你了,小雨。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继续上次的实验吧...

    林雨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他却知道她的小名。恐惧像潮水般淹没她,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男子举起手术刀,向她的眼睛刺来...

    刺眼的白光。

    这是林雨晴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张硬邦邦的病床上。头顶的无影灯直射着她的眼睛,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腕上缠着绷带。

    陈昊陆远她的声音嘶哑,在空荡的房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没有人回答。

    林雨晴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她最后的记忆是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如果那真的是人的话——举着手术刀向她刺来。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睛,确认它们还在原位。

    这是一间标准的病房,三张病床排列整齐,只有她躺的这张有使用痕迹。窗户被木板封死,只有缝隙中透进几缕月光。墙上挂着的日历停在1999年10月,日期被红笔圈了出来——正是值班日志上记载的最后一天。

    林雨晴踉跄着下床,双腿发软。她的相机还挂在脖子上,但手机不见了。病房门虚掩着,走廊里一片漆黑。

    有人吗她小声呼唤,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走廊比记忆中的更加破败,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地板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却有几串新鲜的脚印——有进来的,也有出去的。林雨晴蹲下身,用手比了比,脚印比她的脚大得多,应该是陈昊或陆远的。

    她沿着脚印前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经过一扇门,她都害怕会突然打开,冲出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走廊似乎比白天时更长,拐角处挂着的安全出口标志歪斜着,绿色的荧光在黑暗中格外瘆人。

    脚印在一扇标有档案室的门前消失了。林雨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霉变的气味。一排排金属架子上堆满了泛黄的病历和X光片。角落里,一台老式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雪花屏发出刺耳的噪音。

    林雨晴惊得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档案架。病历本哗啦啦散落一地,她蹲下身收拾时,注意到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钢笔写着永生计划实验记录——院长周明远。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笔记本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实验数据,大部分是医学名词,但有几页格外引人注目:

    实验体3号,女性,7岁,先天性心脏病...注射新型血清后出现异常反应...瞳孔变色...声称能看到黑影人...

    10月30日,实验体3号逃出隔离室...必须尽快找回...她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10月31日,准备最终手术...将3号的器官移植给1号...这是获得永生的唯一途径...

    林雨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记录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封锁在大脑深处。她继续翻动笔记本,最后几页被某种深色液体浸透,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几个词:失败诅咒他们回来了。

    一声巨响从走廊传来,像是金属推车被撞倒的声音。林雨晴猛地合上笔记本,屏住呼吸。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档案室门外。

    门把手缓缓转动。

    林雨晴环顾四周,迅速躲进了最近的一个档案柜后面。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像是在寻找什么。

    小雨...一个沙哑的声音呼唤着,我知道你在这里...

    是那个白大褂男人!林雨晴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透过档案柜的缝隙,她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在几米外来回踱步。

    二十年了...男人自言自语,这次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突然,林雨晴的相机从脖子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皮鞋立刻转向她的方向。

    找到你了。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愉悦。

    林雨晴顾不上捡相机,从档案柜另一侧冲了出去。她听到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叫,紧接着是档案架被推倒的轰隆声。她不敢回头,拼命跑向走廊尽头。

    走廊仿佛活了过来,不断延伸扭曲。原本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她跑了足足一分钟还没到尽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雨晴绝望地发现前方是一堵墙——死路。

    不...这不可能...她明明记得这里应该是拐角处。

    就在她准备转身面对追兵时,一只手突然从墙壁里伸出,抓住她的手腕。林雨晴刚要尖叫,就被人拉进了墙里。

    她跌入一个狭小的空间,面前是陈昊苍白的脸。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保持安静。林雨晴这才发现他们躲在一间清洁工储物柜里,陆远也在旁边,脸色凝重。

    你们去哪了林雨晴压低声音质问,我以为你们...

    我们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地下室。陈昊耳语道,费了好大劲才逃出来。这地方不对劲,林雨晴,它...它是活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储物柜外的走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愤怒的咆哮。三人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雨晴问。

    陆远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们在地下室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那里有个完整的实验室,里面...里面全是器官标本,还有...还有活着的...

    嘘!陈昊突然打断他,又来了。

    三人紧贴着柜壁,大气不敢出。脚步声再次经过储物柜,这次停留了很久。林雨晴能感觉到一股寒意透过柜门渗进来,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离开。陈昊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确认走廊安全后,三人迅速钻了出来。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陆远说,大门被锁了,但我们发现了一个应急出口。

    他们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前进,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的区域。林雨晴注意到陈昊和陆远的举止有些怪异——他们的动作过于僵硬,眼神也飘忽不定。但此刻逃命要紧,她没有多想。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了标有出口的绿色灯光。林雨晴几乎要哭出来,加快脚步向那里跑去。

    等等!陈昊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不是那边。

    林雨晴疑惑地看着他:但那是出口...

    出口在地下室。陆远说,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院长说我们必须完成实验。

    林雨晴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眼睛——瞳孔扩大得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在昏暗的走廊里反射着诡异的光。她猛地挣开陈昊的手,后退几步。

    你们...不是陈昊和陆远...

    我们当然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嘴角扬起一模一样的微笑,来吧,小雨,院长在等你。

    林雨晴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叫和沉重的脚步声,但她不敢回头。走廊像迷宫一样不断变化,她拐过一个弯,突然撞上了一堵肉墙。

    抬头一看,是那个白大褂男人。他戴着手术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黑洞般的眼睛。白大褂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终于见面了,小雨。他伸手抚摸林雨晴的脸,手套上散发着福尔马林的气味,二十年了,你长大了,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的眼睛,和当年一样特别。

    林雨晴浑身发抖:你...你认错人了...我从没来过这里...

    男人笑了,声音像是生锈的金属摩擦:1999年10月31日,你父亲带你来看心脏病...记得吗我是周医生,给你做检查的那个和蔼的叔叔...

    一些破碎的画面突然闪过林雨晴的脑海——消毒水的气味,刺眼的灯光,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她摇摇头,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影像。

    不...不可能...我小时候是在市立医院做的心脏手术...

    周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下面腐烂的脸——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部分白骨。你父亲后来发现了我们的实验,想把你带走...可惜太迟了,血清已经改变了你的身体...他举起手术刀,现在,是时候取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林雨晴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抬膝击中对方胯下,趁他弯腰时夺路而逃。身后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但她不敢停下。

    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玻璃早已破碎。林雨晴毫不犹豫地翻了出去,跌落在医院后院的灌木丛中。她顾不上身上的擦伤,爬起来就往围墙跑。

    翻过围墙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口,周医生站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她,身旁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是陈昊和陆远吗

    林雨晴不敢多想,转身冲进夜色中。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见远处的路灯和行驶的车辆才停下来。一辆出租车经过,她拼命挥手。

    上车后,司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没事吧浑身是血...

    林雨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手腕上的绷带也渗出了血。她颤抖着报出学校地址,然后蜷缩在后座,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出租车驶离时,她似乎听到风中传来一个声音:我们还会见面的,小雨...

    清晨六点,林雨晴蜷缩在宿舍床上,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从慈济医院逃回来后,她彻夜未眠,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周医生那张腐烂的脸。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林雨晴终于鼓起勇气下床,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她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却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只是幻觉...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那家医院废弃二十年了,不可能还有人...

    但当她低头擦脸时,余光瞥见镜面上缓缓浮现一行血字:

    回来完成实验,小雨。

    林雨晴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洗漱架。等她再看向镜子时,血字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雨晴你没事吧室友李晓雯敲着卫生间的门。

    没...没事!林雨晴强作镇定,只是滑了一下。

    她收拾好散落的洗漱用品,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李晓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

    你昨晚去哪了回来时浑身是血,吓死我了。

    林雨晴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说她和两个男生去闹鬼的医院探险,遇到了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医生鬼魂李晓雯一定会认为她疯了。

    摄影作业,去了个废弃工厂,不小心划伤了。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先去趟医务室换药。

    逃出宿舍楼,林雨晴长舒一口气。校园里阳光明媚,学生们骑着自行车穿梭,一切都那么正常。她几乎要相信昨晚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如果她脖子上没有挂着那台作为证据的相机的话。

    林雨晴走进图书馆,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慈济医院

    周明远院长。

    几则二十年前的旧新闻跳了出来:《慈济医院突发大火,数十人伤亡》《院长周明远下落不明》《医院涉嫌非法实验被调查》。报道都很简略,没有提及任何细节。

    她又搜索慈济医院

    永生计划,这次一无所获。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一条校园论坛的旧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求助:有没有人了解慈济医院的实验发帖人是医学院的一个研究生,时间是一年前。

    林雨晴记下发帖人的IDmed_student,立刻注册账号发私信:你好,我也在调查慈济医院的事,能聊聊吗

    发完消息,她打开相机的存储卡,导入昨晚拍摄的照片。前几张还算正常——医院外观、破败的大厅、诊室内部。但越往后越诡异:一张照片中,二楼走廊明显有个白影;另一张里,手术室角落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形。

    最恐怖的是最后几张连拍——在闪烁的无影灯下,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从模糊到清晰,最后一张甚至能看清他腐烂的面容和举起的手术刀。林雨晴猛地合上电脑,心跳如鼓。

    这不是幻觉...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手腕,绷带下是周医生给她包扎的伤口。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电脑突然响起提示音,是论坛回复。med_student:你是谁为什么调查慈济医院

    林雨晴犹豫了一下,回复:我叫林雨晴,A大学生。昨晚去了那家医院,遇到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对方立刻回复:天啊!你还活着最近五年去那里探险的学生,有三人失踪,两人精神失常。你现在安全吗

    林雨晴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不确定。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听着,立刻备份你找到的所有资料。六点整到医学院B栋203实验室找我。带上你拍的照片。med_student的回复带着紧迫感,我是张教授的研究助理王岩。这件事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林雨晴正要回复,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缓缓转头,看到图书馆的窗玻璃上凝结出一层白霜,形成几个字:找到你了。

    她顾不上收拾电脑,抓起相机就往外跑。穿过图书馆大厅时,她瞥见借阅台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身影。检阅员正与他交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林雨晴冲出图书馆,一路狂奔到宿舍。锁上门后,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床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显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雨,你以为能逃得掉吗我们之间的联系比你想的更深。1999年10月31日,你父亲带你离开时,我就说过——血清已经融入了你的血液,你永远是我的实验体。——周医生

    林雨晴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七岁那年确实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住过院,但记忆中是在市立医院。父亲从未提起过慈济医院...除非他在刻意隐瞒什么。

    她翻出钱包里珍藏的旧照片——七岁生日时和父亲的合影。背景是医院病房,窗外的树影和建筑轮廓...现在想来,确实和慈济医院的环境吻合。

    一阵剧痛突然刺入太阳穴,零碎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刺眼的无影灯...

    针管里的紫色液体...

    穿着白大褂的周医生俯身微笑:小雨,这个针会有点疼,但能治好你的心脏病...

    隔壁病房传来的尖叫声...

    父亲愤怒地冲进来,将她抱走...

    林雨晴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衣服。这些记忆被尘封了二十年,现在却如此清晰。她确实是3号实验体,而周医生从未停止寻找她。

    傍晚五点四十分,林雨晴站在医学院B栋楼下,犹豫不决。相机和备份的照片U盘放在包里,她不确定是否该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王岩。

    203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低声交谈。林雨晴轻轻敲门,谈话声立刻停止。

    进来。一个男生说。

    实验室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生,想必是王岩;另一位是六十多岁的女性,穿着朴素,眼神锐利。

    林雨晴我是王岩。眼镜男上前一步,这位是张美玲女士,慈济医院的前护士长。

    老妇人仔细打量着林雨晴,目光停留在她的眼睛上:果然是那个小女孩...你的眼睛很特别,瞳孔周围有一圈淡紫色。所有接受过血清注射的实验体都有这个特征。

    林雨晴后退一步:你...你认识我

    1999年,我是慈济医院的儿科护士长。张美玲的声音低沉,那年10月31日,你父亲发现周明远在你身上进行非法实验,强行把你带走。当晚医院就发生了大火...她顿了顿,周明远死在那场火里,但他的实验从未真正结束。

    王岩打开投影仪,墙上显示出几张老照片:慈济医院表面上是普通私立医院,实际上周明远一直在进行一项名为永生计划的秘密实验。他从贫困家庭和孤儿院挑选儿童作为实验体,注射一种从古老真菌中提取的血清。

    照片切换到几个孩子的档案照,每张都标注了编号和日期。林雨晴惊恐地发现了自己的照片,下面写着实验体3号。

    大多数孩子在实验初期就死亡了,张美玲继续说,只有你活了下来,并且成功融入了血清。周明远认为通过移植你的器官,可以获得永生。

    林雨晴的胃部一阵绞痛:所以他昨晚想...想挖我的眼睛

    不只是眼睛。王岩调出另一张照片,是周明远的日记扫描件,他计划在万圣节之夜——也就是阴气最重的10月31日——进行一场特殊手术,将你的松果体、心脏和眼睛移植给1号实验体,一个垂死的富伤之子。

    张美玲补充道:但手术前夜你逃走了。周明远勃然大怒,当晚强行对其他实验体进行手术,结果全部失败。他在愤怒中引发了大火,烧死了半个医院的人。

    林雨晴想起笔记本上那些被液体浸透的最后一页:那为什么现在他又...出现

    因为时机到了。张美玲的声音变得更低,每隔二十年,阴气最重的那个月,生死界限会变得模糊。周明远的怨念太深,无法安息。他需要完成当年未竟的手术,而你是关键。

    王岩调出林雨晴昨晚拍的照片,放大那个白大褂身影:这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地缚灵——被强烈执念束缚在特定地点的亡灵。周明远的力量会随着10月31日的临近而增强。

    林雨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和我一起去医院的两个男生,陈昊和陆远...他们...

    张美玲和王岩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根据过往案例,王岩谨慎地说,如果他们没有逃出来,很可能已经被周明远控制了。地缚灵可以附身活人,特别是意志薄弱或恐惧的人。

    林雨晴的胸口一阵刺痛。她想起陈昊和陆远那诡异的眼神和僵硬的动作...他们是因为救她才陷入危险的。

    我得回去救他们。她站起身,声音颤抖却坚定。

    张美玲摇摇头:太危险了。现在临近10月31日,周明远的力量每天都在增强。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你体内的血清可能也在觉醒,这就是为什么你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林雨晴的相机突然自动开启,闪光灯亮起。照片显示在屏幕上:实验室角落里站着一个模糊的白大褂身影,正伸手向他们走来。

    他已经找到这里了。王岩脸色煞白。

    张美玲迅速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盐和铁屑,能暂时阻挡灵体。林雨晴,你必须离开城市,越远越好。等到11月1日再回来。

    林雨晴接过布袋,却摇头道:我不能丢下陈昊和陆远。而且...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如果周明远说的是真的,我体内有他的血清,那他总能找到我,对吗

    老护士长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回去...万圣节前夜是最危险的,但也是他唯一能被彻底消灭的时刻。她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银质十字架项链,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受过祝福。带着它,关键时候能保护你。

    王岩打开抽屉,取出一把老式手术刀:这是1920年代的手术器械,纯银打造。灵体对银有反应。

    林雨晴接过这两样物品,感到一种奇怪的沉重感。窗外的天色已暗,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降。

    他来了。张美玲紧张地看向门口,快走,下楼梯!我们拖住他!

    林雨晴刚要离开,老护士长抓住她的手臂:记住,10月31日午夜是力量最弱的时刻。要彻底消灭他,必须找到他的遗骸...通常地缚灵会依附于自己的死亡地点或重要物品。

    灯光再次闪烁,这次持续时间更长。当光明恢复时,门玻璃上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印。

    林雨晴冲向后楼梯,身后传来王岩的喊声:明天晚上图书馆顶楼见!我会找到更多资料!

    她跌跌撞撞跑下楼梯,冲出医学院大楼。校园里路灯已经亮起,几个学生好奇地看着这个狂奔的女生。林雨晴不敢停留,直奔宿舍。

    宿舍门口,李晓雯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林雨晴,她冲上来:你去哪了有个穿白大褂的怪人来找你,说是你的医生...我告诉他你不在,他就在楼下等着...

    林雨晴的心沉到谷底。周医生已经追踪到她的日常生活了。她不能连累室友。

    晓雯,听我说,我需要离开几天。她快速收拾了几件必需品,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回老家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晓雯抓住她的手,你脸色很差,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我们可以报警...

    报警没用。林雨晴苦笑,不是所有危险都来自活人。

    她最后看了一眼宿舍,这个曾经安全的港湾,现在已被入侵。转身离开时,她注意到自己的床头镜子上凝结着一行水珠形成的字:

    明天见,小雨。图书馆顶楼的古籍阅览室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雨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发黄的校志。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落下雨来。

    她第三次看手表——下午四点二十分,王岩已经迟到了五十分钟。昨晚分开后,她在一家24小时网吧熬到天亮,然后换了三辆出租车才甩掉那种被跟踪的感觉。现在她的眼皮沉重如铅,但恐惧让她无法合眼。

    抱歉,来晚了。

    王岩的声音让林雨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贴着创可贴,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张护士长呢林雨晴低声问。

    在医院。王岩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后,才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昨晚你走后,实验室发生了...意外。张护士长摔断了肋骨。

    林雨晴胃部一阵绞痛:是周医生

    不只是他。王岩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处一个紫黑色的手印,至少有三个不同的...东西在找我们。张护士长说,他们是被周明远控制的实验失败品。

    林雨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银十字架。昨晚的梦境碎片突然闪回——无数双小手从黑暗中伸出,抓住她的脚踝...

    我找到了这个。王岩从纸袋中取出一份泛黄的文件,1999年慈济医院的内部记录。关于你的部分。

    文件封面上印着绝密字样,下面是一行小字:永生计划-实验体3号跟踪报告。林雨晴的手指颤抖着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七岁时的照片,下面详细记录着她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甚至日常活动。

    他们...监视我

    直到2005年。王岩指着最后一页的日期,记录显示你被领养后搬到了外省,他们失去了你的踪迹。

    林雨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等等,领养我是父母亲生的,我有出生证明...

    王岩沉默地翻到文件中间一页,推到她面前。那是一份签署于1999年11月2日的监护权转让文件,上面有她父亲林建国的签名,以及一个鲜红的指印。

    根据记录,你的亲生父母姓沈,是进城务工人员。王岩的声音放得更低,1999年10月,他们把你送到慈济医院治疗先天性心脏病,签署了一份实验性治疗同意书。两周后,两人在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

    林雨晴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一直以为的父母,实际上是养父母而那些关于医院的零碎记忆——针管、疼痛、恐惧,全都是真实的

    车祸发生后,周明远通过关系让林建国夫妇领养了你。王岩继续道,但一个月后医院就发生了大火,你的养父母趁机带着你离开了这座城市。

    林雨晴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养父总是回避谈论她的心脏病治疗,想起家里那本被锁起来的相册,想起每年万圣节前夕养母都会莫名紧张...一切都是谎言。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她声音嘶哑。

    我们也是昨晚才找到这份文件。王岩叹了口气,更重要的是,这个。

    他取出一张老照片,上面是年轻的周明远站在一群孩子中间,所有人都穿着病号服。林雨晴立刻认出了角落里的自己——瘦小的女孩,眼睛大得不自然。

    这是所有实验体的合影。王岩指着照片背面的一行数字,拍摄于1999年10月30日,也就是大火前一天。

    林雨晴仔细辨认照片上的孩子,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其中一个男孩的脸,虽然年幼,但那双眼睛和现在的陈昊一模一样。

    这...这是陈昊

    不,这是实验体1号,叫陈星。王岩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根据记录,他是周明远的侄子,患有罕见的早衰症,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周明远进行永生计划,最初就是为了救他。

    林雨晴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陈昊从未提过有个早逝的兄弟或亲戚,而且他和照片上的男孩长得太像了...

    你认为陈昊是...故意带我去医院的

    我不确定。王岩摇摇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周明远选择你作为主要实验体不是偶然的。你的DNA中有某种特殊标记,与那种古老真菌高度兼容。

    他取出一支试管,里面是几毫升紫色液体,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我们从医院废墟中找到的最后一点血清样本。张护士长说,它不仅能延长寿命,还能打开第三只眼,让人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林雨晴想起自己从小就能偶尔看到黑影人,养父母总说那是她想象力太丰富。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想象...

    血清在我体内二十年了,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时机到了。王岩打断她,万圣节前夜,生死界限最模糊的时刻。周明远需要血清完全激活的实验体来完成仪式。而你体内的血清,随着这个日期的临近,正在逐渐苏醒。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雨晴的相机突然从包里滑落,闪光灯自动亮起。照片显示在屏幕上:阅览室的书架间站着十几个模糊的儿童身影,全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们...一直跟着我林雨晴的声音几乎哽咽。

    不只是他们。王岩紧张地看向窗外,周明远的力量在增强,他能影响的范围已经超出了医院。张护士长认为,到万圣节前夜,他可能暂时获得实体形态。

    林雨晴想起昨晚短信中那句我们之间的联系比你想的更深,一阵恶寒爬上脊背。

    我该怎么办逃跑已经没用了,对吗

    只有一个办法。王岩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钥匙,这是慈济医院地下室保险柜的钥匙,里面存放着周明远的实验日志和...他的遗物。

    遗物

    大火后,人们只找到他的一只手,其他部分不知所踪。王岩压低声音,张护士长说,要彻底消灭地缚灵,必须摧毁它依附的物品。那只手被锁在医院地下室的保险柜里。

    林雨晴盯着那把钥匙,仿佛它能决定她的生死:你希望我回医院,找到保险柜,烧掉那只手

    不只是这样。王岩犹豫了一下,周明远的灵体太强大了,即使摧毁依附物,他也可能坚持到仪式完成。必须有人...在特定时刻用特定方式阻止他。

    什么方式

    银器刺入心脏。王岩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张护士长说,纯银能切断灵体与现世的联系,尤其是在力量转换的瞬间——也就是午夜仪式进行时。

    林雨晴想起王岩给她的那把手术刀:所以这才是你给我手术刀的原因...

    那是我祖父的遗物,1920年代他在慈济医院前身工作过。王岩苦笑,讽刺的是,那家医院最初是教会医院,专门收治穷人和孤儿。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阅览室的灯光闪烁了几下,温度骤降。林雨晴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天气变化。

    他找到我们了。王岩猛地站起身,快走,后门楼梯!

    他们刚冲到楼梯口,头顶的灯管就一个接一个爆裂。黑暗中,林雨晴听到一种黏腻的爬行声,像有什么东西沿着墙壁向他们逼近。

    跑!别回头!王岩推了她一把。

    林雨晴跌跌撞撞冲下楼梯,身后传来王岩的惨叫和什么东西断裂的脆响。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一路冲到一楼,冲出图书馆。

    暴雨倾盆而下,林雨晴在雨中狂奔,直到肺叶灼痛才停下来。她躲进一座电话亭,颤抖着拨通了张美玲给她的号码。

    骨科病房。一个疲惫的女生接起电话。

    我...我想找张美玲女士。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回答:张女士今早去世了。突发心肌梗塞。

    电话从林雨晴手中滑落。不可能...昨晚还精神矍铄的老人,怎么可能突然...

    她机械地走出电话亭,任由雨水打湿全身。校园里行人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个失魂落魄的女生。林雨晴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发现自己站在医学院的实验楼前。

    王岩提到过,他的实验室在地下室。也许那里还有更多线索...

    地下室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林雨晴找到标有B-17的门,试着推了推——锁着的。她从包里找出回形针,笨拙地撬锁,突然听到门内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王岩她小声呼唤。

    门内突然安静了。林雨晴继续撬锁,几分钟后,锁舌终于弹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实验室一片狼藉,设备散落一地,墙上溅满深色液体。角落里的身影让林雨晴捂住嘴——是王岩,但他怎么可能比她还早到这里

    王...王岩

    身影缓缓抬头,露出王岩苍白如纸的脸。他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歪斜着,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小雨...你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周医生...让我等你...

    林雨晴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实验台。这不是王岩,至少不完全是。她想起张美玲说的附身...

    王岩慢慢站起身,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仪式...快准备好了...陈星也在等你...

    他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咔哒声。林雨晴摸到实验台上的玻璃烧杯,猛地砸向他的头。

    王岩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直,额头上裂开的伤口没有流血。没用的...小雨...我们都被标记了...

    林雨晴抓起手边的显微镜朝他扔去,趁机冲向门口。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万圣节前夜...午夜...他会来找你...

    她冲上楼梯,一路跑出医学院,直到混入主校区的人群才敢停下。雨已经小了,但天色渐暗。林雨晴看了看手表——下午六点二十。距离万圣节前夜只剩下三十个小时。

    她必须做出决定:是逃离城市,等待一切过去;还是直面噩梦,结束这一切。但想到陈昊和陆远可能正经历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想到那些被困在医院里的无辜灵魂,想到自己不明不白的身世...

    林雨晴摸了摸包里的钥匙和手术刀,转身向校外走去。她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然后,在万圣节前夜回到那个噩梦开始的地方——慈济医院。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亲爱的实验体3号,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完成我们的研究。别担心你的朋友们,他们很好...很快你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周明远医生

    林雨晴删掉短信,却删不掉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陈昊和陆远站在周医生身边,眼神空洞,嘴角挂着和王岩一模一样的微笑...万圣节前夜的慈济医院比林雨晴记忆中更加阴森。铁门上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迹,主楼窗户后晃动的影子仿佛无数窥视的眼睛。晚上十一点,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她手中的强光手电照亮前方。

    林雨晴紧了紧背包带,里面装着盐、银手术刀、打火机和从加油站买的汽油瓶。腰间的钥匙——通往地下室保险柜的那把——贴着皮肤,冰凉如死人的手指。

    只是为了救陈昊和陆远。她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踏入医院大厅的瞬间,温度骤降。手电筒的光线变得暗淡,像是被黑暗吞噬。林雨晴注意到地上的灰尘有新鲜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右侧走廊——正是通往地下室的方向。

    她跟着脚印前进,每一步都让心跳加快一分。走廊两侧的门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推搡。远处传来水滴声,节奏诡异得像摩斯密码。

    拐角处,一个黑影闪过。林雨晴猛地停住,举起手电筒。光线照出一面布满抓痕的墙,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物质写着:欢迎回来,3号。

    我不怕你。她强迫自己说出口,声音却在发抖。

    走廊尽头的地下室门敞开着,黑暗中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林雨晴深吸一口气,握紧银手术刀,踏入向下的楼梯。

    地下室的空气粘稠潮湿,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腐烂的气味。手电筒照亮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是标着号码的铁门。大多数门紧闭着,但7号门——那间手术室——微微敞开,里面透出诡异的蓝光。

    林雨晴轻手轻脚地靠近,从门缝中窥视。手术室中央的手术台上绑着一个人——是陆远!他双眼紧闭,胸口缓慢起伏,似乎处于昏迷状态。更可怕的是,他的腹部被切开了一个Y形切口,皮肤用粗糙的黑线缝合,像个人体拼图。

    忍住呕吐的冲动,林雨晴正准备冲进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进对面的6号房间,透过门缝观察。

    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身影缓步走向手术室。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林雨晴也能认出那是周医生。他的动作优雅得可怕,腐烂的面容在蓝光中显得更加惊悚。他手中拿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某个器官。

    快了,就快了...周医生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金属摩擦,只差最后一步。

    他进入手术室,门在身后关上。林雨晴等了几秒,确认安全后,悄悄溜向地下室更深处。根据王岩的描述,保险柜应该在尽头的储藏室里。

    通道似乎比上次来时更长,两侧墙壁渗出黑色黏液。林雨晴的手电筒突然闪烁起来,光线变得忽明忽暗。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他们——十几个半透明的儿童身影,站在通道两侧,默默注视着她。

    帮...帮我...她小声请求。

    孩子们没有回答,但最前面的一个女孩伸出手,指向通道尽头的一扇铁门。林雨晴认出了那个女孩——照片上的5号实验体。

    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已经锈迹斑斑。林雨晴颤抖着拿出钥匙,试了三次才对准锁孔。随着一声刺耳的咔嗒,锁开了。

    储藏室里堆满了破损的医疗设备和发黄的档案盒。角落里的金属保险柜上覆盖着一层奇怪的黏液,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的。林雨晴输入王岩告诉她的密码——1031——柜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玻璃容器,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是一只焦黑的人手,无名指上戴着镶有紫色宝石的戒指。即使隔了二十年,那只手看起来仍然新鲜得可怕,皮肤下的血管似乎还在微微蠕动。

    找到你了。林雨晴低声说,取出汽油瓶。

    突然,储藏室的门猛地关上。温度骤降,墙壁渗出鲜血般的液体。林雨晴转身,看到周医生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病态的微笑。

    小雨,我亲爱的3号。他向前一步,白大褂上沾满血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血清的呼唤是无法抗拒的,不是吗

    林雨晴后退,直到背抵保险柜:离我远点!

    周医生笑了,声音像是许多人的心声:二十年了,我一直在等你。你的朋友们帮了大忙——尤其是陈星,他伪装得不错,对吧

    陈...陈昊林雨晴的心沉了下去。

    陈星是我哥哥的儿子,我唯一的亲人。周医生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他从小体弱多病,注定活不过十岁。永生计划最初就是为了救他。他向前逼近,但实验需要特殊的受体...像你这样的,小雨。

    林雨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童年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针管、疼痛、周医生俯身低语:你会成为陈星的一部分,永远活着...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声音嘶哑。

    只是第一阶段的血清注射。周医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装满紫色液体的注射器,今晚我们将完成仪式。你的眼睛、心脏和松果体将移植给陈星,而你的灵魂...将成为他永生的容器。

    林雨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能看见鬼魂——血清已经部分改变了她的身体结构,打开了常人关闭的感知通道。

    休想!她猛地将汽油倒在保险柜上,打燃打火机。

    周医生的脸扭曲了:不!你不能——

    火焰腾空而起,吞噬了那只焦黑的手。周医生发出骇人的尖叫,身体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起来。林雨晴趁机冲向门口,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以为烧掉我的遗骸就能阻止我他的声音变得破碎,太迟了...血清已经完全激活...仪式必须完成!

    林雨晴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手术室、尖叫的孩子、燃烧的医院...她看到七岁的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周医生举着手术刀...

    放开我!她用尽全力将银手术刀刺入周医生的手臂。

    一阵刺眼的白光爆发,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周医生的身体如沙粒般散开,又迅速重组,但明显变得透明了。

    银...你怎么敢...他的声音变得虚弱,但没关系...午夜快到了...陈星会完成仪式...

    他的身影完全消散,只留下地上一滩黑色黏液。林雨晴喘着气,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四十分。距离午夜只有二十分钟了。

    她冲出储藏室,奔向手术室。走廊现在完全变了样——墙壁蠕动着,像是活物的内脏;天花板垂下无数黑色丝线,轻轻拂过她的脸。林雨晴知道,这是血清完全激活后她看到的真实景象——医院已经成为了灵界与现实的交界处。

    手术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亮如白昼。陆远仍躺在手术台上,但旁边多了两个人——陈昊和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两人穿着同样的病号服。林雨晴立刻认出了那个少年——照片上的1号实验体陈星,只是他现在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皮肤松弛,头发全白。

    林雨晴,你终于来了。陈昊转身微笑,眼睛却像两个黑洞,叔叔说你一定会回来。

    陈昊...不,陈星...林雨晴握紧手术刀,你对真正的陈昊做了什么

    我就是陈昊,或者说,陈昊从来就是我的一部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我的肉体几乎全部烧毁,但叔叔用最后的力量将我的灵魂附在了堂弟身上。可惜那具身体也在五年前车祸中毁掉了...然后我们找到了你童年的玩伴陈昊。

    林雨晴想起陈昊从未提起的昏迷两年的经历,胃部一阵绞痛。

    时间不多了。陈星——或者说占据陈昊身体的存在——走向手术台,叔叔的力量正在消散,我们必须马上开始仪式。

    陆远突然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林雨晴:救...救我...

    闭嘴!陈星扇了他一耳光,从托盘上拿起手术刀,小雨,自己躺上来吧。这样痛苦会少一些。

    林雨晴后退一步:我绝不会配合你们的疯狂计划!

    那就别怪我了。陈星叹了口气,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

    天花板上突然降下无数黑色丝线,像活物一样缠住林雨晴的四肢。她挣扎着,但丝线越缠越紧,将她拖向手术台。银手术刀从她手中滑落,掉在远处的地上。

    午夜钟声响起时,我将拥有你的眼睛和心脏。陈星俯身,腐烂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而你的灵魂将成为我的新容器...多么完美啊,当年逃走的实验体,最终还是要完成她的使命。

    林雨晴拼命挣扎,但丝线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手术台上的陆远发出微弱的呻吟,腹部的缝合线开始渗血。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陈星哼着走调的歌谣,准备着手术器械。林雨晴绝望地看着地上的银手术刀,距离她至少有两米远。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猛地关上又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林雨晴看到十几个半透明的孩子站在门口——是那些实验体!他们手拉着手,最前面的5号女孩指向地上的手术刀。

    仿佛受到某种启示,林雨晴集中全部注意力在手术刀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术刀微微颤动,然后慢慢滑向她。血清不仅让她看见灵体,还给了她意念移动物体的能力!

    当手术刀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时,林雨晴一把抓住它,割断缠在右手的丝线。陈星转身,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不!你怎么能——

    林雨晴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她割断所有丝线,扑向陈星,将手术刀刺入他的胸口。没有流血,只有一股黑烟从伤口处喷出。

    你...不可能...陈星——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东西——踉跄后退,银...这是教会的银...

    这是结束。林雨晴拔出刀,再次刺入。

    陈星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如破碎的玻璃般裂开。一个苍老扭曲的灵魂从陈昊体内浮出,在空中痛苦地扭动,然后化为黑烟消散。

    陈昊的身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

    手术室突然剧烈震动,设备纷纷坠落。林雨晴迅速解开陆远的束缚,扶他下手术台。就在这时,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墙壁中浮现——周医生,但现在已经完全是个可怖的幽灵,身体残缺不全。

    你毁了一切!他尖啸着扑来,我的研究!我的永生!

    林雨晴抓起地上的盐袋,全部撒向他。周医生的灵体在盐中扭曲消散,但很快又开始重组。

    没用的...只要还有一点我的存在...我就能回来...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雨晴看向燃烧的储藏室方向,突然明白了——彻底消灭他,必须摧毁所有遗骸。她拉起陆远,拖向门口:能走吗我们必须...彻底烧掉这地方!

    陆远虚弱地点头,两人跌跌撞撞冲向楼梯。身后,周医生的尖笑声回荡在整个地下室:跑吧,小雨...但你永远逃不掉...血清在你体内...你永远是我的实验体!

    一楼大厅已经部分坍塌,月光从破洞中洒落。林雨晴让陆远先出去,自己转身掏出最后一个汽油瓶,砸向大厅中央。火焰瞬间蔓延,吞噬了破败的家具和墙壁。

    结束了...她喘息着说。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只焦黑的手从火中伸出,抓住她的脚踝。周医生的半张脸在火焰中浮现:永远...不结束...

    林雨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银手术刀刺入那只手。一阵刺眼的白光后,周医生的脸扭曲着消散了,只留下一声长长的、不甘的尖叫。

    她跌跌撞撞跑出医院,刚好看到消防车和救护车的灯光由远及近。陆远已经昏迷在草地上,陈昊则不知所踪。

    林雨晴跪倒在地,望着燃烧的医院。二十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吗

    警笛声中,她似乎听到一个遥远的低语:血清永在...我们终会再见...

    林雨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那里的紫色光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她知道,有些事情,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结束。三个月后,A大学心理咨询中心的沙发上,林雨晴盯着自己的倒影。窗户玻璃映出她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眼睛下方是淡淡的青黑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瞳孔——周围那圈淡紫色的光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这周睡得怎么样心理医生宋清翻着笔记问道。

    好一些了。林雨晴收回目光,噩梦从每晚三次减少到一两次。

    药物有帮助吗

    有点。至少梦里的周医生不再拿手术刀追我了。她试图开个玩笑,声音却干巴巴的。

    宋清放下笔:林雨晴,你知道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时间恢复。你经历的事情...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

    林雨晴望向窗外。初春的阳光洒在校园里,学生们抱着书本匆匆走过,一切都那么正常。只有她知道,这个世界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也危险得多。

    慈济医院的大火上了两周头条。官方调查结果是流浪汉生火取暖不慎引发火灾,没人提起在地下室发现的那些奇怪的医疗设备和器官标本。陆远因腹部严重创伤住院一个月,出院后转学去了南方;陈昊则彻底失踪了,警方在附近河流打捞上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DNA检测还在进行中。

    只有林雨晴知道真相——至少是大部分真相。

    我昨晚看了养父的日记。她突然说,从他去世后我一直没勇气打开的那个盒子。

    宋清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他确实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实验体,知道周医生的研究。林雨晴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紧紧绞在一起,1999年那场大火是他放的,为了救我。他...他在日记里称周医生为恶魔。

    宋清轻声问:知道这些后,你有什么感觉

    释然,然后是愤怒,最后...大概是感激吧。林雨晴抬起头,养父为了保护我,二十年来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每年万圣节前后,他都会带我出去旅行,就是怕周医生找到我。

    听起来他是个好父亲。

    是的。一滴眼泪滑下林雨晴的脸颊,可惜我永远没机会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咨询结束后,林雨晴走出心理中心,深吸一口春天的空气。校园里的樱花开了,粉白花瓣随风飘舞。她掏出手机,拍下这美丽的景象——这是火灾后她第一次有拍照的冲动。

    手机相册里还存着那些恐怖的照片:手术室的白影、走廊里的儿童幽灵、周医生举起的手术刀。她一直没删它们,就像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一样,是提醒也是警告。

    林雨晴!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转过身。王岩站在不远处,拄着拐杖,脖子上还戴着固定支架。火灾后他在医院昏迷了两周,醒来后声称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林雨晴知道他在撒谎——当他看到她眼睛里的紫色光圈时,那瞬间的了然眼神说明一切。

    能走路了她走向他。

    勉强。王岩笑了笑,医生说再复健两个月就能扔掉拐杖。你呢好些了吗

    时好时坏。她耸耸肩,还在做噩梦,但至少不再半夜尖叫着醒来了。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沉默了一会儿。王岩突然压低声音:我找到了陈昊的笔记本。

    林雨晴脚步一顿:什么时候

    昨天。藏在他宿舍床板下的暗格里。王岩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里面记录了他调查慈济医院的全过程,还有...其他几个地点。

    什么地点

    像是...其他实验场所。王岩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周医生的研究可能不止在慈济医院进行过。

    林雨晴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三个月来,她一直以为噩梦结束了,但现在...

    笔记本在哪

    我宿舍。要看看吗

    林雨晴犹豫了。一部分她想永远摆脱这一切,回归正常生活;但另一部分——那个被血清改变的部分——需要知道真相。

    明天吧。最终她说,今天...今天我想休息。

    王岩理解地点点头,在图书馆前与她道别。林雨晴继续向宿舍走去,路过一棵盛开的樱花树时,她的相机突然自动启动,连拍三张。她查看照片,前两张是普通的花树,第三张却显示树后站着一个模糊的高瘦身影,穿着白大褂。

    林雨晴猛地抬头,树后空无一人。但当她眯起眼睛,用那种方式看时——这是她最近发现的血清赋予的能力——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黑色雾气,像是什么东西刚刚站在那里,又迅速消失了。

    不...她低声说,你已经不在了。我烧掉了你的手...

    一阵风吹过,樱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其中一片擦过她的脸颊,留下冰凉的触感,像是死人的手指。

    回到宿舍,林雨晴锁好门,拉上窗帘。她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那把救了她命的银手术刀。刀身依然光亮如新,只是靠近手柄处多了一道奇怪的黑色痕迹,像是烧灼又像是...某种腐蚀。

    她打开电脑,搜索周明远

    其他医院。几篇二十年前的医学期刊文章跳出来,都是周明远署名或合著的,研究主题从器官移植到罕见基因疾病。其中一篇发表于1998年的文章引起了她的注意——《论真菌提取物在延缓细胞衰老中的应用》,合作者是一个叫李文远的医生,单位是B市仁爱医院。

    林雨晴记下这个名字和医院,然后继续搜索李文远。结果显示这位医生于1999年12月——就在慈济医院大火两个月后——死于实验室意外。报道称他正在进行的非传统研究引发了爆炸。

    太巧合了...林雨晴喃喃自语。

    她正想深入搜索,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跳出一个黑色背景的对话框,里面只有一行白色文字:

    血清永在。

    林雨晴猛地合上电脑,心跳如擂鼓。房间里温度骤降,她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相机从桌上飘起,悬浮在空中,镜头对准她的脸。

    不!她抓起银手术刀指向空中,周明远,你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消散!

    相机啪嗒一声掉回桌上。温度恢复正常,但电脑自行启动了,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林雨晴从未见过的老照片:年轻的周明远和另外三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某栋建筑前,四人手中都拿着相同的紫色液体试管。照片底部写着一行字:永生协会,1995年秋。

    林雨晴颤抖着拔出电脑电源。她需要更多信息,而陈昊的笔记本可能是关键。她给王岩发了条短信:现在能去看笔记本吗

    回复立刻到来:紧急出差,刚接到通知。笔记本在我书桌左边抽屉,钥匙在门垫下。自己拿吧,注意安全。

    林雨晴套上外套,再次出门。夜幕已经降临,校园路灯亮起,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她走了几步,突然感觉不对劲——影子多了一个。

    她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当她用那种方式看时,地面上确实有两道影子,其中一道正缓缓融入她的影子里。

    滚开!她低声喝道,握紧口袋里的银手术刀。

    影子停止了移动,但林雨晴知道,它——无论是什么——还在那里,等待着。血清不仅给了她能力,也把她变成了某种灯塔,吸引着超自然存在的注意。

    王岩的宿舍在研究生楼,距离本科生区有十分钟路程。这段路今晚显得格外漫长,每个阴影中都可能藏着东西。林雨晴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研究生楼大厅空荡荡的,管理员不知去向。电梯停在四楼不动,林雨晴只好走楼梯。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但照不到楼梯转角处的黑暗。走到三楼时,她听到上方传来缓慢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咔嗒、咔嗒,像是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林雨晴僵在原地。脚步声在她头顶上方停住了,接着是一阵液体滴落的声音。一滴暗红色的液体落在她面前的台阶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什么站在楼梯上方俯视她。银手术刀在口袋里发烫,仿佛在警告危险。林雨晴慢慢后退,直到回到二楼,然后转身狂奔下楼,冲出研究生楼。

    夜风吹拂她汗湿的额头。林雨晴站在路灯下,大口喘气,不确定刚才的经历是幻觉还是现实。她掏出手机,想给王岩打电话,却发现有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别去。那不是真正的王岩。

    林雨晴的手指颤抖着。如果刚才宿舍里的不是王岩,那是什么真正王岩又在哪里她拨通王岩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正当她要挂断时,电话接通了,背景音嘈杂,像是医院或实验室。

    王岩她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呼吸声,然后是三个字:救...救我...接着是忙音。

    林雨晴回拨,这次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她查看了之前与王岩的短信记录,发现所有今晚的短信都来自一个与之前不同的号码——她太慌乱没有注意到这点。

    某种冰冷的东西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如果王岩有危险,她必须帮助他,就像他帮助过她一样。但首先,她需要武器和情报。

    林雨晴跑回自己宿舍,锁好门,从床下拖出一个行李箱。里面是她这三个月来收集的东西:更多的盐、银匕首、圣水(从一个神父那里要来的)、张美玲留下的笔记复印件,以及从燃烧的医院带出来的一本部分烧焦的日志。

    她翻开日志,找到之前注意到但没深入研究的一页。上面记录着四个地点和日期,第一个就是慈济医院,1999年。其他三个中,两个被划掉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圣玛丽疗养院,2003。

    林雨晴搜索了这个名字,发现是位于城郊的一家小型私立疗养院,2003年因财务问题关闭,后改为康复中心,五年前彻底废弃。更重要的是,它的创始人是——李文远,周明远的合作伙伴。

    所有线索开始连接。林雨晴不知道王岩是否发现了这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圣玛丽疗养院很可能是下一个调查地点。

    她收拾好必需品,正准备离开,宿舍灯突然熄灭。月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淡蓝色的光斑。林雨晴的相机自动启动,闪光灯亮起,拍下一张照片。

    屏幕上,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身影站在她床边,低头看着枕头,仿佛在等待什么人躺上去入睡。

    林雨晴抓起盐袋撒向床边,同时用银匕首指向那个方向:我警告过你!离我远点!

    没有回应,但相机又拍了一张照片——这次身影站在门口,似乎要离开。第三张照片显示它已经不在室内了。

    林雨晴长舒一口气,但当她看向自己的枕头时,血液几乎凝固——上面放着一支装满紫色液体的注射器,旁边是一张字条:游戏才刚刚开始,小雨。

    字迹和周明远的一模一样。

    窗外,远处城郊的方向,一道紫色闪电划过夜空。林雨晴知道,今晚她将再次踏入噩梦——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恐惧的小女孩了。血清给了她能力,也给了她战斗的资本。

    她最后看了一眼宿舍镜子中的自己。紫色光圈的眼睛回望着她,既熟悉又陌生。这双眼睛将看到什么更多的恐怖,还是最终的真相

    林雨晴背上包,走出宿舍,踏入夜色中。身后的影子,在某一瞬间,似乎分成了两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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