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收到顾明澈结婚请柬的那天，正蹲在出租屋里修漏水的水龙头。水珠啪嗒啪嗒砸在我手背上，和请柬烫金字体一样刺眼。
新郎：顾明澈，新娘：苏晚意。
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三秒，突然笑出声。
苏晚意。
多巧啊，和我名字就差一个字——我叫苏晚晚。
更巧的是，我和她长得有七分像。
最巧的是，顾明澈当初追我，就是因为我侧脸像极了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现在好了，正主回来了，我这个替身连退场仪式都省了——人家直接给我发喜帖，生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手机突然震动，闺蜜林小满发来六十秒语音方阵：苏晚晚你是不是傻！他顾明澈把你当替身三年，现在还要你去婚礼上见证他和白月光修成正果这请柬就是他妈的在羞辱你！
我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水龙头终于不滴水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对着镜子涂口红，份子钱我都准备好了。
镜子里的人杏眼红唇，眼尾有颗泪痣——这是我和苏晚意最明显的区别。当初顾明澈第一次吻我时，拇指反复摩挲这颗痣说：真特别。
后来我才懂，他是在遗憾这颗痣不该长在我脸上。
婚礼当天我迟到了。
推开宴会厅大门时，正好听见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顾明澈穿着笔挺西装低头，却在瞥见门口的我时突然僵住。
全场宾客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我穿着和苏晚意同款的香槟色礼服，连发型都梳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盘发用的是珍珠发饰，而我用的是淘宝二十块包邮的仿款。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我晃了晃手里皱巴巴的红包，祝二位——
话没说完，顾明澈已经冲下礼台拽住我手腕。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我太熟悉了，每次在床上弄疼我时就是这种眼神。
苏晚晚，他声音压得极低，你故意的
新娘的捧花砸在地上。
我笑着抽回手，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拍在他胸口。那是过去三年里，顾明澈每次喝醉后抱着我喊晚意的偷拍，还有他书房抽屉里珍藏的、苏晚意学生时代的证件照。
顾总记性真差。我踮脚凑近他耳畔，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我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
她不会像条狗一样随叫随到。
满场哗然中，我转身就走。
顾明澈在酒店走廊追上我时，我正对着消防栓玻璃补妆。他从背后抱住我的力道几乎勒断肋骨，温热呼吸喷在我那颗泪痣上：晚晚，婚礼是家里安排的，我和她......
顾明澈。我打断他，从包里抽出湿巾慢慢擦掉口红，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涂正红色吗
他怔住。
因为三年前你第一次带我参加宴会，我涂这个颜色被你当众擦掉了。我转身看他瞬间惨白的脸，你说晚意从来只涂裸色。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声，苏晚意提着婚纱下摆踉跄跑来。我后退两步，把湿巾扔进垃圾桶。
对了，份子钱是空的。我冲他们晃了晃红包，毕竟这三年，顾总在床上给过不少了。
我没想到顾明澈会追到我家楼下。
凌晨两点，我拎着半打啤酒从便利店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他靠在车门上抽烟。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也松了，完全不像白天那个风度翩翩的新郎。
我假装没看见，径直往单元门走。
晚晚。他掐灭烟跟上来，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们谈谈。
谈什么我头也不回地刷卡，谈你怎么在婚礼现场丢下新娘追出来还是谈你明天怎么跟媒体解释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差点摔了啤酒。易拉罐哐当砸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我和苏晚意是商业联姻。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合同期一年，到期自动解除。
我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顾明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骗我弯腰捡起啤酒，罐身已经凹进去一块，三年前你说对我一见钟情，结果我是替身。今天你又说婚姻是合同，那我算什么备胎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翻涌。
不一样。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次是真的。
我懒得再纠缠，转身就要走。他却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呼吸烫得吓人。
你搬家了。他闷闷地说，我去了你原来住的公寓，新住户说上个月就搬走了。
我浑身一僵。
那套公寓是顾明澈买的。分手后我连夜收拾行李滚蛋，连钥匙都塞进了物业信箱。
顾总记性真的不好。我掰开他的手，那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
他站在原地没动。夜风吹乱他的头发，西装领口还别着白天的新郎胸花，可笑又荒唐。
我找了你二十七天。他说。
我心脏猛地抽痛一下。
二十七天，正好是他和苏晚意从订婚到结婚的时间。
你知道吗我慢慢后退，这一个月我过得特别好。不用半夜接你醉酒的电话，不用记住苏晚意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更不用——
我顿了顿，指着自己眼尾的泪痣。
不用考虑要不要点掉这颗痣。
顾明澈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这时，我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周医生三个字——是我新公司的同事，最近正追我追得紧。
我故意等铃声响到第三下才接，声音甜得能滴蜜：喂这么晚还没睡呀
顾明澈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电话那头周医生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清，只看见顾明澈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按了挂断。他把我抵在单元门上，呼吸又急又重。
谁他咬牙切齿，才一个月，你就——
顾明澈。我平静地打断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我趁机刷卡进门，在电梯关上的前一秒，听见他喊：那些照片……你从哪弄到的
电梯门缓缓闭合。我对着金属反光整理头发，轻声说：你猜。
其实哪有什么阴谋。
不过是三年来，每次他喊错名字，我都默默拍下了证据。
就像个可笑的收藏家。
周医生约我周末去新开的网红餐厅打卡。
我站在衣柜前挑衣服时，手机突然疯狂震动。顾明澈的微信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那家餐厅食材不新鲜
主厨上个月被爆出食品安全问题
停车场监控有死角
最后一条是张截图——周医生的微博小号，半年前还在给前女友写酸诗。
我对着手机笑出声。
原来顾大总裁这周的工作是当私家侦探。
我故意回复：可是周医生说他家的惠灵顿牛排很好吃诶
对面立刻显示正在输入，足足三分钟才发来一句：...我做的比他好
我都能想象他绷着脸打字的样子。顾明澈确实会做饭，但仅限于煎蛋和泡面。有次我发烧想吃清汤面，他照着菜谱折腾两小时，最后端出来一锅糊状物。
那时候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尝第一口，像只等夸奖的大狗。
我甩甩头赶走回忆，挑了条露背连衣裙。
周医生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半小时。我刚出小区就看见他捧着咖啡在路边等，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阳光下像个大学生。
冰美式，双份糖。他笑着递过来，没记错吧
我愣了一下。
顾明澈从来记不住我喝咖啡要加糖。
餐厅比想象中热闹。我们刚落座，隔壁桌突然传来熟悉的冷笑声。
顾明澈一个人坐在情侣卡座，面前摆着三份套餐。他西装革履和周围格格不入，正用叉子虐待一块可怜的牛排。
周医生疑惑地看我：朋友
前男友。我淡定地切蛋糕，不用管。
顾明澈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里。
整顿饭吃得像修罗场。周医生讲医院趣事时，隔壁桌传来刻意的咳嗽；我夸甜点好吃时，那边立刻举手叫服务员打包十份。
最绝的是我们去停车场时，发现顾明澈的迈巴赫横着堵在我的小polo前。
周医生皱眉：这车...
车窗突然降下来。顾明澈戴着墨镜，面无表情递给我一个保温袋：牛排。你刚才看了三眼。
我这才想起自己减肥没吃主食。
周医生终于反应过来：这位先生，您这样停车我们没法...
小区后门右转，第三个车位。顾明澈摘下墨镜看我，你轮胎该换了。
他居然连我车胎磨损都记得。
回家路上周医生一直欲言又止。等红灯时他突然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因为他透过我在看别人。
周医生沉默很久，轻轻握住我的手：那现在呢
我没回答。
后视镜里，那辆迈巴赫始终保持着五米的距离，像道沉默的影子。
到家才发现保温袋里除了牛排，还有盒胃药。
我这才想起上周发朋友圈抱怨过胃痛。
药盒底下压着张便签，字迹力透纸背：不要吃冰
我对着便签发了很久的呆。
三年来顾明澈第一次记得我胃不好。
却是在分手后。
半夜我被敲门声惊醒。
透过猫眼看见顾明澈时，我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皱得像咸菜，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手里还拎着半瓶威士忌。
我刚开条门缝就被酒气熏得后退两步。
你疯了现在几点——
他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是真的跪。膝盖砸在地板上那声闷响听得我牙酸。
二十七天。他仰头看我，眼底布满血丝，我试过了。
我抓着门把手的指节发白：试什么
试没有你的日子。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比三年还难熬。
楼道感应灯突然灭了。黑暗中只剩他急促的呼吸声，和威士忌瓶底磕在地面的轻响。
我伸手按亮壁灯：你喝多了。
我他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突然提高音量，又像怕吓到我似的立刻放软，晚晚...那些照片我看到了...全部...
我浑身一僵。
除了婚礼上给他的那些，我电脑里还有个加密文件夹。从第一次发现他把我当成苏晚意开始，整整三年的证据。他醉酒后喊错的名字，他盯着我泪痣出神的瞬间，甚至是他书房抽屉里那沓苏晚意的照片——每张都被我小心收藏，像在自虐。
顾明澈突然抓住我的手贴在他脸上。掌心触到一片湿凉时，我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他在哭。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顾明澈，此刻跪在我门口哭得像个孩子。
我错了...他额头抵着我的手背，滚烫的眼泪渗进指缝，我不该把你当替代品...不该在婚礼上...
对门传来开锁声。我慌忙把他拽进屋，反手关上门才发现这个动作多暧昧——顾明澈整个人挂在我身上，灼热的呼吸喷在我颈窝，酒气里混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起来。我推他，去沙发上醒酒。
他纹丝不动，反而收紧了环在我腰上的手臂：你搬家那天...我把主卧墙砸了。
我愣住。
那面墙上有我画的向日葵。顾明澈曾说向日葵像我，永远朝着太阳傻乐。
为什么
因为...他喉结滚动，墙后面是保险箱...里面全是苏晚意的照片。他声音越来越低，我烧了...全烧了...
我鼻子突然发酸。
三年来我第一次听他说苏晚意而不是晚意。
顾明澈。我深吸一口气，你明天酒醒了会后悔的。
不会。他抬头看我，眼神清明得不像醉汉，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戴着别人的影子活了三年。
他说完就倒在我肩上睡着了。
我费劲地把他拖到沙发上，蹲在旁边看了很久。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眉心紧紧皱着，像是梦里也在道歉。
手机突然震动。周医生发来消息：下周团建去漂流，要一起吗
我看了看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顾明澈，慢慢打字：抱歉，可能没空
发完这条，我鬼使神差地点开加密文件夹。
三千多张照片，全选，删除。
系统弹窗跳出来：确定永久删除吗
我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沙发上的人突然含糊地喊：晚晚...别走...
我轻轻应了声：嗯。
不知道是在回答他，还是在回答三年前那个哭着保存证据的自己。
顾明澈在我家沙发上赖了三天。
第一天他宿醉头疼，裹着我的碎花毯子哼哼唧唧。我煮醒酒汤时，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嘟囔：比林姨煮的好喝。
林姨是他家保姆。
我手一抖，差点把汤勺扔进锅里。
第二天他叫助理送来换洗衣物，却死活不肯穿西装，非要借我的卫衣。一米八几的人硬塞进女款卫衣里，袖子短了半截，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像不像大学生他在镜子前转圈，周医生能穿的我都能穿。
我翻了个白眼：人家是正经医生。
我也可以学医。他凑过来，你先教我人工呼吸...
我抄起抱枕砸他。
第三天下午，门铃响了。
顾明澈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给我剥柚子，听到铃声立刻竖起耳朵：谁
我没理他，开门看见苏晚意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个爱马仕礼盒。
她比照片上还要精致，连发丝都透着昂贵的气息。看到我时明显怔了下，目光落在我眼尾的泪痣上。
苏小姐。她微笑，方便聊聊吗
顾明澈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我前面：出去说。
苏晚意没动。她从包里抽出张支票递给我：五百万，离开明澈。
我差点笑场。
这不就是标准的替身文学剧情吗只不过别人都是男主拿钱砸人，到我这儿变成白月光亲自上场。
晚晚不缺钱。顾明澈把支票撕得粉碎，她画一幅画够你买三个包。
苏晚意脸色变了：你调查我
需要调查吗我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钻表，百达翡丽今年限量款，表盘编号和顾氏上季度财报里的礼品清单对得上。
顾明澈猛地扭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
苏晚意精致的表情终于裂开：你们...
我们很好。顾明澈牵起我的手，商业联姻继续，但别来打扰她。
他关门力道有点大，震得墙上的日历掉了下来。我弯腰去捡，发现是去年那本——每一页都画着向日葵。
顾明澈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声音闷闷的：你记得她手表编号...
吃醋我故意逗他，顾总书房第三个抽屉，左边那沓照片里她戴过同款。
他手臂猛地收紧：我烧了...真的...
我知道。那天他醉酒说的话我都信。就像相信他此刻落在我颈侧的吻，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晚晚。他忽然把我转过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我伸手碰了碰他眼角的细纹，想起这三年他每次皱眉的样子。
顾明澈。我轻声问，你现在看着我的时候，看到的是谁
他愣了下，突然拉着我的手按在他胸口。
心跳又快又重，震得我掌心发麻。
向日葵。他说，我的向日葵。
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只是我。
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我们从猫眼往外看，苏晚意的高跟鞋崴断了跟，正狼狈地扶着墙。
顾明澈皱眉：她怎么还没走...
我打开门，递了片创可贴给她。
苏晚意盯着创可贴上的卡通图案，表情像见了鬼：你...
便利店买的。我笑了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用爱马仕当绷带。
顾明澈在我身后笑出声。
苏晚意走后，他把我抵在门上亲了很久。直到我喘不过气推他，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晚晚，我们...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周医生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顾明澈表情瞬间垮了：他怎么还...
我按下接听键：周医生
晚晚！周医生声音急促，你上次体检报告有点问题，明天能来医院复查吗
顾明澈抢过手机：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胃部阴影，需要进一步检查。
我腿一软，被顾明澈牢牢接住。他脸色白得吓人，手指却稳稳托着我后背：明天几点我带她去。
挂掉电话后，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顾明澈突然把我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单膝跪地握着我的手：不怕，我认识最好的专家...
他声音在抖。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这一个月我确实经常胃痛，还以为是减肥饿的。
顾明澈。我扯扯他袖子，要真是胃癌...
不会的！他猛地打断我，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又赶紧放轻，不会的...你还要教我煮醒酒汤...还要笑我穿女装...
他说着说着突然哽咽，把脸埋进我掌心。
我摸到他后脑勺新冒出来的白发，心里酸得厉害。
原来有些人，要等到可能失去时，才知道有多重要。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顾明澈的场景。
三年前我急性肠胃炎挂急诊，疼得蜷在输液室椅子上发抖。他来医院接喝醉的客户，顺手把西装外套盖在我腿上。
穿裙子别坐金属椅。他当时这么说。
现在那件外套还挂在我衣柜里，袖口有我的口红印。
苏晚晚护士叫号打断我的回忆。
顾明澈立刻站起来，手心全是汗。他这两天像变了个人，连我喝口水都要试温度，昨晚非要给我念童话故事助眠，结果自己先红了眼眶。
检查室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他扒在玻璃窗上的手指关节都泛白。
医生推了推眼镜：最近压力很大
我点点头。分手这一个月，我确实整夜失眠。
胃溃疡，伴有轻微出血。医生在病历上刷刷写字，不是肿瘤，别担心。
我长舒一口气，又忍不住问：那为什么会疼得那么厉害
情绪会影响肠胃功能。医生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你男朋友在外面都快把地板踱出坑了。
推门出去时，顾明澈正对着墙上的健康教育海报发呆。听到声音他猛地转身，白大褂下摆都被他攥皱了。
溃疡。我晃了晃检查单，死不了。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我贴着他胸口数心跳，闻到他衬衫上有我洗衣液的味道——茉莉花香，和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很不搭。
搬回来吧。他声音闷在我发顶，我给你煮粥。
我噗嗤笑出声：你只会煮糊锅底。
我学。他认真得可笑，先学皮蛋瘦肉粥，再学山药排骨汤...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笑着咳嗽一声。顾明澈这才松开我，却还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放。
取药处排队时，他手机响了。苏晚意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他直接按了拒接。
商业联姻。他主动解释，但我会处理干净。
我盯着药单不说话。
他突然扳过我肩膀：你不信
信。我扯扯嘴角，就是觉得挺魔幻的。上个月你还为她扔下我，现在...
顾明澈脸色瞬间惨白。
他拉着我快步走到消防通道，确定四下无人后，突然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照片——是我睡着时的侧脸，眼下泪痣被台灯照得发亮。照片边缘已经起毛，显然经常被摩挲。
这三年...他喉结滚动，我早就不看她的照片了。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把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我伸手碰了碰照片上的折痕，突然发现背面有字。
翻过来一看，是日期——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天。
顾明澈。我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真正的我的
他耳尖慢慢红了：可能...是你说向日葵其实会跟着月亮转的时候。
那是我搬进他公寓第一天。夜里起来喝水，发现他在书房对着我随手画的向日葵发呆。我随口科普说向日葵夜间会慢慢转回东方，他愣了半天，突然抱着我转了个圈。
当时以为他喝多了。
药房叫到我们的号。顾明澈去取药时，我接到周医生电话：结果怎么样
没事，虚惊一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就好...其实我今天调休，特意来医院等你。
我这才注意到走廊尽头的白大褂。周医生站在阳光里朝我挥手，笑容有些勉强。
顾明澈拎着药袋回来，看到周医生时明显僵了下，却破天荒没吃醋，反而点点头：谢谢关心。
回家路上他开车特别慢，等红灯时总要偷看我。
再看收费了。我捂他眼睛。
他笑着拉下我的手，却在触到我指尖时皱起眉：怎么这么凉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调高空调温度，又把我的手指包在掌心呵气。
后视镜里，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金边。我忽然想起婚礼那天，他冲下礼台时也是这样——全世界都模糊，只有他是清晰的。
顾明澈。我戳戳他手背，你那天为什么追出来
他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声音轻得像叹息，看见你站在光里的样子，突然意识到...
我弄丢了太阳。
周医生约我在咖啡厅见面那天，顾明澈非要跟来。
他穿着那件可笑的短袖卫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鬼鬼祟祟坐在我们斜后方，活像个变态跟踪狂。我趁周医生去洗手间，走过去敲他桌子：顾总，您这样很掉价。
他拉下口罩，理直气壮：我来看我女朋友。
谁是你女朋友
马上就是了。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个小绒盒，先预习一下。
盒子里是枚向日葵造型的戒指，花蕊处嵌着颗小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啪地合上盒子：别闹。
周医生回来时，顾明澈已经挪到了隔壁桌，正假装看报纸，报纸却拿反了。
我申请调去非洲医疗队了。周医生突然说，下个月走。
咖啡杯差点从我手里滑落：为什么
他看向我身后鬼鬼祟祟的报纸男：那天在医院，他蹲在走廊哭得像条被抛弃的狗。
我猛地呛住。
后来我去查了你的就诊记录。周医生苦笑，发现过去三年你的胃病发作时间，都和他商业行程表上的出差期重合。
我握杯子的手微微发抖。
原来身体比心诚实。
他配不上你。周医生轻轻推过来一张机票，但如果你需要逃跑的选项...
机票是去肯尼亚的，日期空着。
顾明澈的报纸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送走周医生后，他整个人像只淋雨的大狗，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晚晚，那个机票...
顾明澈。我转身看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向日葵吗
他愣住。
因为就算被暴雨打折了茎，第二天太阳出来，它还是会仰起头。
他眼圈慢慢红了。
回家路上经过花店，他非要买一大束向日葵。店员包装时，他突然指着角落里不起眼的小花问：那是什么
洋甘菊。店员笑着说，花语是‘苦难中的力量’。
顾明澈二话不说全包下来。
当晚我家客厅变成了植物园。他蹲在茶几前笨手笨脚地插花，向日葵和洋甘菊乱七八糟挤在花瓶里，像场幼稚的告白。
为什么买洋甘菊我故意问。
他耳尖通红：因为...你值得更好的花语。
我鼻子一酸。
三年来他送过我九十九次玫瑰，每次都是苏晚意喜欢的品种。
手机突然震动。苏晚意发来消息：方便见面吗关于联姻的事。
顾明澈扫了眼屏幕，直接拨通律师电话：王律师，现在启动离婚程序。
我瞪大眼睛：你们才结婚两周！
商业协议里有提前终止条款。他挂掉电话，突然单膝跪地，但在那之前...
向日葵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苏晚晚。他声音有些抖，你愿意...
门铃突然响了。
苏晚意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份文件。看到顾明澈跪在地上的姿势时，她冷笑一声：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文件袋里是离婚协议和股权转让书。
我放弃顾氏所有股份。她摘下婚戒扔在茶几上，条件是你永远别出现在我新品牌的发布会上。
顾明澈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苏晚意转向我：你知道他书房保险箱现在放的是什么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
你画废的草稿，用旧的发绳，甚至...她嫌恶地皱眉，咖啡店的收银条。
顾明澈耳朵红得滴血：你可以走了。
苏晚意临走时突然回头：对了，那颗泪痣...
是我最喜欢的部分。顾明澈打断她，一直都是。
门关上后，客厅安静得可怕。我低头看还跪在地上的男人：你保险箱...
都是宝藏。他小声说。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乱七八糟的花束上。我伸手拉他起来，却被他顺势抱进怀里。
晚晚。他蹭着我发顶，现在能回答我了吗
我故意装傻：什么问题
他急得直咬我耳朵：嫁给我！
不要。
顾明澈瞬间僵成雕像。
我笑着亲亲他下巴：先谈恋爱吧，从你欠我的第一场约会开始。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抱起我转了个圈，向日葵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
明天就去！他兴奋得像个小学生，游乐园电影院或者...
我搂住他脖子，在花瓣雨中吻住他。
其实去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次，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顾明澈的求婚仪式定在向日葵花田。
他提前包下整座农场，却在出发前紧张到打翻咖啡。我边擦衬衫边笑他：顾总不是最擅长商业谈判吗
那不一样。他手忙脚乱帮我系安全带，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项目。
车开到半路突然下雨。顾明澈脸色比乌云还黑，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天气预报。
我摇下车窗伸手接雨：向日葵下雨天会低头哦。
他愣了下，突然靠边停车。
那这样呢他倾身过来吻我，手指轻轻托着我后颈，还低头吗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顶，像无数小鼓点。我揪着他领带笑出声：顾明澈，你土味情话跟谁学的
周医生。他咬牙切齿，他昨天发了个《追回前任的一百种方法》链接给我。
我笑得差点呛到。
花田里果然一片垂头丧气的向日葵。顾明澈撑伞跟在我身后，像个委屈的大型犬：我都安排好了...无人机...烟花...
我蹲下来摸了摸湿漉漉的花盘：知道向日葵为什么总能找到太阳吗
他摇头。
因为茎秆里有种特殊细胞。我仰头看他，就像有些人，就算绕再大弯路，最后还是会回到对的方向。
雨突然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瀑布般倾泻而下。
成千上万的向日葵齐刷刷抬起头。
顾明澈的戒指盒在口袋里硌了我一路。此刻他终于掏出来，却在打开时傻了眼——雨水泡烂了绒布，戒指上的小向日葵蔫头耷脑。
完了。他声音发颤，我搞砸了。
我摘下他手腕上的橡皮筋，三两下把头发扎成马尾：谁说的
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呆呆看着我指尖的发圈，突然红了眼眶——三年前我们第一次约会，我用的就是这根橡皮筋。
苏晚晚。他单膝跪在泥地里，举起那枚湿漉漉的戒指，你愿意...
我愿意。
我没等他说完就扑上去吻他。向日葵花瓣上的雨水蹭了我们满脸，尝起来像夏天的味道。
后来无人机还是起飞了，在晴空下排出巨大的笑脸。顾明澈手忙脚乱点烟花时，我偷看他手机，发现搜索记录全是：
求婚戒指进水怎么办
向日葵花期多长
怎么让情敌死心（合法途径）
最后一条是昨晚搜的：胃溃疡患者适合吃什么婚礼蛋糕
我笑着关掉手机，看向正在和烟花引线搏斗的男人。阳光给他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连手背上被烫红的印子都可爱起来。
顾明澈！我喊他。
他慌张回头，手里还举着冒火星的打火机：怎么了胃又疼了
我摇摇头，举起相机拍下他狼狈的样子。
取景框里，他的眼神专注又温柔，再没有透过我看向别人的恍惚。
就像那天在医院走廊，他红着眼睛说的那句话——
我爱的从来不是太阳的影子。
是你本身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