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
红点疑云
齐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信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个闪烁的小红点又一次停在了凯悦酒店,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晚上九点四十七分,林薇发信息说今晚要加班到很晚,让他别等她。
加班齐明冷笑一声,将手机重重摔在沙发上。广告公司的项目再紧急,也不至于连续三周每周都有一天要通宵加班吧更何况,作为创意总监,林薇手下有整个团队,根本不需要她亲自熬夜。
他起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三十岁,事业有成,有房有车,妻子漂亮能干——在所有人眼中,齐明都是人生赢家。谁能想到他的婚姻已经千疮百孔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薇发来的信息:项目遇到点问题,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你先睡吧。
齐明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他抓起车钥匙,决定亲自去凯悦酒店看看,林薇到底在加班什么。
夜晚的城市霓虹闪烁,齐明却无心欣赏。他机械地驾驶着,脑海中闪过这半年来林薇的种种异常:突然开始注重打扮,手机永远面朝下放着,洗澡时也要带进浴室,对他越来越冷淡的肢体接触...
凯悦酒店的停车场里,齐明一眼就认出了林薇的白色宝马。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手心渗出冷汗。停好车后,他站在酒店大堂,突然不知该如何继续。直接去前台询问那太愚蠢了。在大堂守株待兔可能等到天亮也见不到人。
正当他犹豫时,电梯门开了,走出来的正是林薇——和一个男人。齐明迅速躲到柱子后面,感觉血液都凝固了。那个男人他认识,是林薇公司的合伙人张诚,四十出头,离异,据说是个花花公子。
他们亲密地挽着手,林薇脸上带着齐明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张诚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娇笑不已。齐明看着他们走向停车场,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齐明才机械地回到车上。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打电话质问,只是呆坐在驾驶座上,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保安过来敲窗询问,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近两小时。
齐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家的。进门后,他直接走向酒柜,这次连杯子都没用,对着瓶口灌了几大口威士忌。酒精灼烧着他的食道,却无法麻痹他的痛苦。
他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但这种事能跟谁说父母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朋友们大多认识林薇,说出来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圈,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苏瑾。
苏瑾是林薇的嫂子,只比齐明大二岁,今年三十二。因为年龄相近,齐明一直和她相处得不错。更重要的是,苏瑾是个极其理性且善解人意的人,或许能给他一些建议。
电话接通时已是凌晨一点。
齐明这么晚了有事吗苏瑾的声音清醒得不像是被吵醒的人。
苏姐,我...我能过去找你聊聊吗齐明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出什么事了林薇呢
她...加班。齐明苦涩地说出这个词。
来吧,地址发你。苏瑾没有多问,干脆地答应了。
苏瑾住在城东的一处高档公寓,是林薇哥哥林建国给她买的婚房。齐明到达时,苏瑾已经煮好了咖啡。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
坐吧。苏瑾递给他一杯黑咖啡,你看起来糟透了。
齐明接过杯子,双手仍在轻微颤抖。我发现林薇出轨了。他直截了当地说,声音嘶哑。
苏瑾的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确定吗
今晚我跟踪她去了凯悦酒店,她和张诚一起出来的。齐明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们看起来很...亲密。
出乎意料的是,苏瑾发出一声苦笑。看来我们家的人都有出轨的基因。
齐明抬头,困惑地看着她。
苏瑾站起身走向酒柜,咖啡可能不够劲。她倒了两杯白兰地,递给齐明一杯,林建国也在出轨,我上周发现的。
这个意外的共鸣让齐明一时语塞。他接过酒杯,与苏瑾轻轻碰杯。敬同病相怜。
两人沉默地喝了一会儿酒,苏瑾突然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齐明摇头,当面质问离婚装作不知道继续过日子每一种选择都像地狱。
苏瑾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我查了林建国的财务记录,他给那个女人买了套公寓,每个月还有固定转账。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正在收集证据,准备离婚时多分点财产。
齐明惊讶于她的冷静和计划性,你...不难过吗
当然难过。苏瑾转过头,齐明这才注意到她眼角的泪光,但哭闹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感情已经死了,至少要保证自己未来的生活。
齐明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坚韧和理智。在酒精和痛苦的作用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
苏姐,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他脱口而出。
苏瑾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离开这个充满谎言的城市。齐明越说越激动,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重新开始。反正你也要离婚了,我也...受够了这种生活。
令他意外的是,苏瑾没有立即拒绝,而是认真思考起来。你知道我老家在青岛吧我一直想回去,那里有海,空气也好。
青岛很好!齐明急切地说,我们可以明天就走,不,今天就走!
苏瑾笑了,你喝多了。这种事需要从长计议。她顿了顿,不过...这个提议确实有吸引力。
两人又喝了几杯,话题从背叛的痛苦转向了对未来的幻想。凌晨三点,齐明醉醺醺地倒在苏瑾家的沙发上睡着了。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人轻轻给他盖上了毯子。
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的齐明发现苏瑾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厨房做早餐。
吃了这个,解酒。她递给他一杯绿色的果汁,然后我们谈谈昨晚的提议。
齐明小口啜饮着那杯味道古怪的果汁,宿醉的感觉确实缓解了不少。我是认真的,关于离开的事。
我知道。苏瑾坐在他对面,我考虑了一晚上。与其留在这里面对丑陋的离婚大战,不如干脆离开。反正我没有孩子,了无牵挂。
我也没有孩子。齐明苦笑,林薇一直说事业上升期不想要,现在看来,可能只是不想要和我的孩子。
那我们达成共识了苏瑾直视他的眼睛。
齐明点头,什么时候走
今天。苏瑾的回答出乎意料,我已经订了两张下午飞青岛的机票。如果你确定要走,现在就回家收拾必需品,护照、银行卡、换洗衣物就好,其他到了那边再买。
齐明被她的行动力震惊了,就这么简单
生活本可以很简单,是人们自己把它搞复杂了。苏瑾平静地说,去留只是一念之间,重要的是决定后的行动。
齐明回家收拾行李时,林薇还没有回来。他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我知道了一切。不要找我。简单七个字,结束了七年的婚姻。
当他拖着行李箱回到苏瑾的公寓时,发现她也只带了一个登机箱和一个手提包。
就这么点东西齐明惊讶地问。
苏瑾微笑,三十岁以后,我学会了轻装前行。物质的东西随时可以再买,自由和好心情却很难得。
去机场的路上,齐明一直沉默。直到安检前,他才突然说:我们应该去看看他们。
什么苏瑾转头看他。
就当是告别。齐明的眼神变得坚定,我想亲眼确认,不留任何幻想。
苏瑾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林建国今天中午会去见那个女人,他们在丽思卡尔顿有个固定套房。
林薇和张诚通常周三中午在凯悦。齐明苦涩地补充。
于是,原本计划直奔机场的两人改变了路线。中午十二点,他们分别守候在两间豪华酒店的大堂。
齐明坐在凯悦大堂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拿铁却一口未动。十二点三十七分,他看见林薇和张诚手挽手走进电梯,林薇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新裙子,笑得那么开心。
与此同时,苏瑾发来信息:确认了,林建国和那个女人刚进电梯,很亲密。
两人在酒店外的广场汇合,彼此都面色苍白。
看到了苏瑾问。
齐明点头,你呢
一清二楚。苏瑾的声音冰冷,那个女人看起来比我年轻十岁。
他们相视苦笑,所有的怀疑和侥幸心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走吧,苏瑾拉起齐明的手,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去机场的出租车上,齐明一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观。七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奇怪的是,除了空洞感,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个人,和他承受着同样的伤痛。
到了青岛你有什么计划他问苏瑾。
我有个朋友在八大关开了家民宿,说可以让我暂住。苏瑾回答,你呢
齐明耸耸肩,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我可以远程工作一段时间,广告创意在哪都能做。
你可以住我朋友的民宿,那里有空房间。苏瑾提议,等安顿下来再找长期住所。
齐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说实话,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状态。
苏瑾轻轻握住他的手,互相扶持吧。
飞机起飞时,齐明感到一种奇特的解脱感。云层之上的阳光如此明媚,仿佛在提醒他,地面上那些痛苦已经变得遥远而渺小。
他转头看向邻座的苏瑾,发现她也正望着窗外出神。阳光透过舷窗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在这一刻,齐明突然意识到,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人,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丽和坚强。
看什么苏瑾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挑眉。
没什么。齐明微笑,只是在想,命运真是奇妙。如果不是他们的背叛,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
苏瑾若有所思地点头,有时候,结束也是另一种开始。
飞机继续爬升,穿越云层,载着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飞向未知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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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陌生人
飞机降落在青岛流亭机场时,已是傍晚时分。齐明透过舷窗看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云层染成橘红色,远处海平面泛着粼粼波光。他深吸一口气,机舱内循环的空气里似乎已经能嗅到海风的咸味。
到了。苏瑾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下摆。直到这一刻,齐明才注意到她指关节微微发白——原来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自若。
取完行李走出机场,潮湿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齐明拦了辆出租车,苏瑾报出一个地址:市南区太平角一路。
车子沿着海岸线行驶,暮色中的青岛呈现出与北京截然不同的气质。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即使在这个钟点,依然能感受到这座海滨城市的闲适与浪漫。齐明摇下车窗,让海风彻底吹散他脑海中最后一丝犹豫。
你朋友知道我们要来吗齐明问道。
苏瑾摇摇头:我给她发了信息,但还没收到回复。不过没关系,她说过那间民宿永远给我留着一个房间。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栋欧式风格的三层小楼前。鹅黄色的外墙,深绿色的窗框,门前种着几株齐明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开着淡紫色的小花。一块木质招牌挂在门旁,上面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着海隅民宿。
苏瑾按响门铃,等了片刻无人应答。她又拨了个电话,依然没有接通。
可能出去吃饭了。苏瑾皱眉,她平时不太看手机。
天色已晚,海风渐凉。齐明看着苏瑾单薄的衣衫,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等你朋友回来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小餐馆,点了海鲜和啤酒。齐明这才意识到,从早上发现林薇出轨到现在,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当热气腾腾的蛤蜊蒸蛋和蒜蓉粉丝扇贝端上桌时,他的胃部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苏瑾轻笑出声:看来我们齐总监饿坏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齐明心头一暖。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共同经历了背叛、逃离和长途飞行,但直到此刻坐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小餐馆里,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他才真正感觉到——他们还活着,而且会继续活下去。
敬新生活。齐明举起啤酒杯。
敬自由。苏瑾与他碰杯,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杯啤酒下肚,苏瑾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齐明这才注意到她的身材保持得极好,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多岁。
看什么苏瑾注意到他的目光,挑眉问道。
齐明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只是...你看起来很年轻。
比你大两岁的老阿姨了。苏瑾自嘲地笑了笑,又倒了一杯啤酒。
才两岁而已。齐明摇头,而且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林建国也经常这么说。苏瑾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然后转身去找更年轻的女人。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齐明意识到,无论他们如何试图向前看,过去的阴影仍然如影随形。
吃完饭回到民宿,苏瑾的朋友依然没有出现。夜色已深,海风越来越冷,齐明看见苏瑾抱着手臂微微发抖。
要不我们找个酒店先住下他提议。
苏瑾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前面不远处有家海滨旅馆,条件一般,但至少能过夜。
海滨旅馆比齐明想象的还要简陋。前台是个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收了两百元押金后递给他们一把钥匙:三楼最后一间,海景房。
所谓的海景房不过是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狭小房间,一张双人床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卫生间小得转身都困难。但窗户确是面朝大海,夜潮的声音清晰可闻。
齐明看着那张唯一的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别傻了。苏瑾打断他,床够大,我们两个成年人还不能理智地分享一张床吗
她表现得如此坦然,反而让齐明为自己的扭捏感到羞愧。是啊,他们只是两个受伤的灵魂暂时相互依偎取暖,何必想得那么复杂
洗漱完毕后,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一侧,中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齐明关掉床头灯,房间立刻被窗外的月光和海浪声填满。
齐明,黑暗中,苏瑾突然开口,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对吗
私奔吗
嗯。就这样一走了之,没有任何解释。
齐明思考了片刻:有时候解释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他们背叛了我们,我们选择离开,这很公平。
齐明转过身,在月光下看到苏瑾眼角闪烁的泪光。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苏瑾,而只是一个受伤的女人。
苏姐...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你知道吗,在这个家,林薇也一直不待见我!她很少主动跟我打招呼。
齐明想起林薇对苏瑾的态度,确实总是带着一种微妙的疏离和轻视。
那不是你的错。他轻声说。
苏瑾苦笑,现在好了,我要还拐走了她的丈夫。
这句话让齐明忍不住笑出声:说得我好像是个无辜少女似的。是我提议一起走的,记得吗
苏瑾也笑了,笑声中带着鼻音:对哦,你才是那个拐带良家妇女的坏人。
两人的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冲淡了先前的伤感。笑着笑着,苏瑾突然打了个喷嚏。
冷吗齐明问。海滨的夜晚确实比想象中凉很多。
有点。苏瑾缩了缩肩膀,没想到青岛五月的晚上还这么冷。
齐明起身从行李中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她:盖上这个吧。
谢谢。苏瑾接过外套披在肩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你可以抱抱我。就今晚,就当是两个伤心人互相取暖。
齐明愣住了。月光下,苏瑾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盛满了孤独和渴望。他慢慢挪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苏瑾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她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海风的咸味,让齐明想起小时候去海边度假的单纯快乐。
这样好点了吗他轻声问。
嗯。苏瑾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谢谢你,齐明。
他们就这样相拥而眠,像两个在暴风雨中偶然相遇的旅人,暂时忘记了世界的残酷。
第二天清晨,齐明被刺眼的阳光和海鸥的鸣叫声惊醒。他发现自己和苏瑾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只不过夜里不知何时变成了他背后抱着她。苏瑾还在熟睡,呼吸均匀而平静。
齐明轻轻抽回手臂,蹑手蹑脚地下床,生怕吵醒她。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清新的海风彻底唤醒自己。远处的海面上,几艘渔船正在作业,更远的地方,一轮红日正从海平面缓缓升起。
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一种奇特的自由感。没有婚姻的束缚,没有工作的压力,甚至没有未来的规划,只有眼前这片广阔无垠的大海和身后那个同样迷失的女人。
几点了苏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齐明转身,看到苏瑾坐在床上,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阳光透过她的白色T恤,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轮廓。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刚过六点。
我睡得真沉。苏瑾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这样一觉到天亮了。
他们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再次前往海隅民宿。这次,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扎着彩色头巾的年轻女子热情地拥抱了苏瑾。
苏姐!你怎么突然来了我昨晚手机没电了,今早才看到你的信息!女子看向齐明,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位是
我朋友,齐明。苏瑾简短地介绍,这是周小雨,民宿老板,我的大学学妹。
周小雨将两人迎进门,海隅民宿内部比外观更加精致。一楼是公共区域,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书架;二楼和三楼是客房,每间都有不同的海洋主题装饰。
你们来得正好,珊瑚房空着,是最大的套房。周小雨领着他们上到三楼,苏姐知道,这间房视野最好。
珊瑚房确实名不虚传——宽敞的卧室连着一个小客厅,落地窗外是180度的海景,阳台上甚至摆着一个双人按摩浴缸。
这...太豪华了。齐明有些不安,房费一定很贵吧
周小雨摆摆手: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按长期住客的价格算,很便宜的。
安顿下来后,苏瑾提议去海边走走。五月的青岛游客还不算多,他们沿着木栈道散步,海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咸腥味。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瑾问。
齐明这才想起现实问题:我得联系公司,申请远程工作一段时间。你呢
我在北京时就考虑过开一家小店,咖啡厅或者书店什么的。苏瑾望着远处的海平线,青岛是个不错的选择,生活节奏慢,适合养老。
养老齐明笑了,你才三十二岁。
心理年龄已经六十了。苏瑾半开玩笑地说,一段失败的婚姻能让人老二十岁。
他们在沙滩上坐下,看着海浪一次次扑向岸边又退去。齐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们的手机...他们会不会通过定位找到我们
苏瑾从包里拿出两部新手机:我早有准备。旧的留在北京了,这是新买的,用的假身份注册。
齐明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女人永远比男人想得周到。苏瑾得意地眨眨眼,我还准备了两张新办的银行卡,里面的钱足够我们生活一阵子。
齐明突然意识到,苏瑾的一时冲动背后其实有着周密的计划。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回到民宿已是中午,周小雨准备了丰盛的海鲜午餐。席间,她好奇的目光不断在齐明和苏瑾之间游移,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下午,齐明用新手机联系了公司。作为创意总监,他有一定的工作自由度,但突然要求长期远程办公还是引起了老板的质疑。
齐明,你到底在哪林薇打电话来公司找你,说你失踪了。老板的声音充满担忧。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齐明含糊其辞,手上的项目我会按时完成,请相信我。
挂断电话后,齐明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林薇在找他为什么她不是已经和张诚在一起了吗
晚饭后,周小雨说有朋友聚会先出门了。齐明和苏瑾坐在民宿的露台上,分享一瓶白葡萄酒。酒精作用下,齐明说出了白天的电话内容。
林薇在找我。他苦笑道,你说她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苏瑾摇头:更可能是面子上过不去。丈夫突然失踪,对她的社交形象是个打击。
我应该联系她吗至少告诉她我还活着。
你想吗苏瑾反问,如果联系她,你要说什么质问她出轨的事还是假装不知道,继续维持表面和平
齐明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薇。愤怒伤心还是冷漠每一种情绪都显得那么虚假和无力。
我不知道。他最终承认,我只知道现在不想见到她,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苏瑾点点头:那就别联系。等我们准备好了再说。
夜深了,酒瓶也空了。苏瑾的脸颊泛着红晕,眼神有些迷离。齐明扶她回房,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齐明,你后悔吗和我一起离开
齐明看着眼前这个微醺的女人,突然有种想要吻她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不后悔。这是我最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苏瑾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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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他们再次相拥而眠,但这一次,两人心中都清楚,某种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同病相怜者,而是共同踏上未知旅程的伙伴,或许,还有更多可能性。
第二天早晨,齐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开门,周小雨站在门外,脸色异常严肃。
苏姐,她直接看向床上的苏瑾,楼下有人找你。
谁苏瑾坐起身,睡意全无。
周小雨深吸一口气:他说他是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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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他说他是你丈夫。
周小雨这句话像一块冰滑进齐明的后颈,让他瞬间清醒。苏瑾的脸色变得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单。
林建国他怎么会...苏瑾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从床上弹起来,我的包呢
齐明递给她那个棕色的皮质手提包。苏瑾翻出手机,快速检查着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他追踪了我的信用卡。她咬牙切齿地说,我明明已经停用了所有联名账户,这张卡是用假名办的,他怎么...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齐明的心上。他下意识地挡在苏瑾前面,虽然完全不知道面对林建国时该说什么、做什么。
门被推开时,林建国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约莫一米八五的个子,肩膀宽阔,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定制西装,皮鞋锃亮,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气场。
苏瑾,你真是让我好找。林建国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直接越过齐明落在妻子身上。然后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穿着睡衣的齐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齐明你怎么在这里
齐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面对这个既是兄长又是情敌的男人,他突然失去了所有语言能力。
是我带他来的。苏瑾站起身,冷静得可怕,林建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建国冷笑一声:你以为换了个名字我就找不到你了别忘了,你所有的假身份都是我帮你办的。他的目光在凌乱的床铺和两人身上的睡衣之间扫视,脸色越来越难看,所以,这就是你突然消失的原因和我妹夫私奔
不是你想的那样。齐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和苏姐只是...
苏姐林建国讥讽地打断他,叫得真亲热。在北京时我怎么没发现你们关系这么好
苏瑾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林建国,我们出去谈。这件事与齐明无关。
无关林建国突然提高了音量,我老妹打电话哭诉丈夫失踪了,结果发现他和自己嫂嫂躲在青岛的民宿里,你跟我说与他无关
齐明感到一阵眩晕。林薇哭了为他失踪而哭那个已经投入张诚怀抱的林薇这太荒谬了。
大哥,他艰难地开口,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苏姐...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林建国逼视着他,只是结伴旅行还是互相安慰他转向苏瑾,你知道林薇有多担心吗她以为齐明出了意外,差点报警!
苏瑾的脸色变了变:她没告诉你实情关于她和张诚的事
林建国皱眉:什么实情张诚只是她的商业伙伴。
齐明和苏瑾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林薇竟然隐瞒了自己的出轨行为,还反过来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哥,齐明深吸一口气,林薇和张诚...他们不只是商业伙伴。我亲眼看到他们在凯悦酒店...
荒谬!林建国厉声打断,林薇跟我说了,那天是招待重要客户!齐明,我真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不忠!
齐明如遭雷击。林薇不仅出轨,还倒打一耙他看向苏瑾,后者眼中同样写满了震惊。
林建国,苏瑾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背叛了你,那王雅丽又是谁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刺入林建国的防御。他的表情明显动摇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王雅丽
金隅国际公寓1702室,每月五万的转账记录,还有...苏瑾从手机里调出几张照片,需要我继续吗
林建国脸色铁青:你调查我
彼此彼此。苏瑾冷笑,至少我没有追踪你的信用卡消费。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齐明看着这对夫妻对峙,突然意识到苏瑾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和危险。她不仅早就知道丈夫出轨,还收集了确凿证据,甚至可能计划这次逃离已久。
林建国很快恢复了镇定:苏瑾,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能成为你和我妹夫私奔的理由。这太离谱了!
我们没有私奔。苏瑾平静地说,只是两个被背叛的人决定离开那个充满谎言的环境。齐明甚至不知道我会跟他同一班飞机。
林建国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拿出手机:我已经通知了林薇,她正在赶来青岛的路上。你们最好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齐明的心跳漏了一拍。林薇要来他还没准备好面对她,特别是在这种荒谬的情况下。
我不会见她。齐明斩钉截铁地说,我和林薇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你至少要给我妹妹一个交代!林建国怒视着他,七年婚姻,你说消失就消失
就像苏姐说的,我们只是需要离开一段时间。齐明努力保持冷静,如果林薇真的在乎这段婚姻,她应该先解释清楚和张诚的关系。
林建国似乎还想争辩,但苏瑾突然拿起外套:我们出去谈,林建国。这件事与齐明无关,是我决定离开你的。
她大步走向门口,林建国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门关上前,苏瑾回头看了齐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齐明一个人站在床边,心脏狂跳不止。他机械地穿上衣服,脑子里乱成一团。林薇要来青岛苏瑾会被林建国带回去吗他该怎么办
半小时后,周小雨敲门进来,脸色凝重:他们在一楼客厅谈了很久,看起来情况不妙。
苏姐...她还好吗齐明问道。
周小雨摇摇头:不清楚,但那个男人看起来很生气。苏姐让我转告你,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离开。
齐明立刻行动起来,将两人的行李迅速打包。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后门,十分钟,带好所有东西。——S
十分钟后,齐明提着两个行李箱悄悄从民宿后门溜出去。巷子里停着一辆出租车,苏瑾已经在后座等候。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但眼神依然坚定。
开车。她对司机说,然后转向齐明,林建国去机场接林薇了,我们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差。
车子驶离民宿区,拐上一条沿海公路。齐明这才发现苏瑾的手在微微发抖。
发生了什么他低声问。
他要我跟他回北京。苏瑾的声音很轻,说如果我不回去,就冻结我所有的账户,让我一无所有。
齐明握住她的手:你不会回去吧
当然不。苏瑾苦笑,但我确实低估了他。我以为自己已经切断了一切联系,没想到他还能找到我。
我们现在去哪
胶州。苏瑾说,那里有个朋友可以暂时收留我们。等风头过去,我们再决定下一步。
车子沿着海岸线行驶了约一小时,最终停在一个偏僻的渔村附近。一栋孤零零的白色小楼矗立在悬崖边上,面朝大海,四周几乎没有其他建筑。
这是...齐明疑惑地看着这栋略显破旧的房子。
我朋友的度假屋。苏瑾付了车费,他常年在外旅行,房子空着。没人会找到这里。
小楼外表朴素,内部却装修得相当舒适。客厅正对大海的落地窗让整个空间充满阳光,简单的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维护得很好。
我们暂时安全了。苏瑾放下行李,长舒一口气,林建国以为我们会逃往车站或机场,不会想到这里。
齐明环顾四周:你朋友知道我们来吗
不知道。苏瑾坦然承认,但他不会介意的。我们大学时关系很好,他欠我个人情。
她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看来定期有人来补充食物。我们可以自己做晚餐。
傍晚时分,两人坐在面海的露台上,分享一瓶从厨房找到的红酒。远处的海面上,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美得令人窒息。
苏姐,齐明犹豫了一下,如果林建国真的冻结了你的资产...我们怎么办
苏瑾晃动着酒杯:我还有备用方案。这些年我私下存了一些钱,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足够我们重新开始。
你早就计划离开他
不是计划,只是...准备。苏瑾的目光投向远方,当你嫁给一个比你大十来岁、控制欲极强的男人时,学会给自己留后路是生存本能。
齐明突然意识到,他对苏瑾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在北京时,她只是林薇的嫂嫂,一个偶尔在家宴上见面的优雅女士。而现在,她展现出的一面又一面的复杂性让他既惊讶又着迷。
你和林建国...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他小心翼翼地问。
苏瑾轻笑一声:老套的故事。我刚研究生毕业,在他公司实习。他风度翩翩,事业有成,对我展开猛烈追求。我那时太年轻,被这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冲昏了头。她喝了一口酒,结婚后才发现,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强得可怕。我连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都要经过他同意。
那你为什么...
不离婚苏瑾接过他的话,一开始是觉得丢脸,刚结婚就离婚。后来是习惯,再后来...她停顿了一下,我开始秘密准备退路,等待合适的时机。
齐明想起苏瑾那些精心准备的假身份和新手机:所以你一直在等一个契机
是的。苏瑾直视他的眼睛,而你的出现,恰好提供了这个契机。
这句话让齐明心跳加速。她的意思是...他的婚姻危机正好给了她逃离的理由还是说,她对他有特别的感情
夜色渐深,海风变得凉爽。苏瑾只穿了一件薄衬衫,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齐明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月光下,苏瑾的眼睛像两潭深水,齐明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齐明,她轻声唤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荒谬吗
哪方面
所有方面。苏瑾苦笑,我名义上是你的妻嫂。但我们因为各自的伴侣出轨而相识,现在又一起逃亡。如果写成,读者一定会觉得太戏剧化。
齐明也笑了:生活有时候比更离奇。
他们的笑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沉默。苏瑾的目光落在齐明的嘴唇上,又迅速移开。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火种,点燃了齐明压抑已久的冲动。
他慢慢倾身向前,给她足够的时间躲开。但苏瑾没有动,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当他们的嘴唇刚刚接触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寂静。苏瑾的手机在客厅里疯狂震动。
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苏瑾快步走进屋内,齐明听到她接起电话:...你怎么有这个号码
通话很短,但苏瑾回来时脸色完全变了。
是林建国。她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知道我们在胶州。
怎么可能齐明震惊地问,我们一路上都很小心!
他派人跟踪了周小雨。苏瑾揉着太阳穴,她是我唯一联系过的人...我早该想到的。
那我们得马上离开!
苏瑾摇摇头:他说如果我们再跑,就报警指控你拐带妇女。
什么齐明难以置信,你明明是自己愿意的!
在法律上,我们的关系很微妙。苏瑾疲惫地说,名义上我是你的嫂嫂,这种关系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而且林建国在司法系统有人脉...
齐明感到一阵寒意。他们真的无路可逃了吗
他说什么条件他问。
明天上午十点,他一个人来见我们。苏瑾说,要求我们好好谈谈,不惊动警方和林薇。
你相信他
不相信。苏瑾苦笑,但我别无选择。如果报警,对你尤其不利。
那一晚,两人辗转难眠。齐明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卧室里苏瑾轻轻的叹息声。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被现实的危机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忧虑。
第二天早晨,海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给整个悬崖小屋蒙上朦胧的色彩。齐明煮了咖啡,两人沉默地吃着简单的早餐,等待那个注定艰难的对峙。
九点五十分,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屋前的小路上。林建国独自下车,穿着一件深蓝色休闲西装,看起来比昨天冷静许多。
苏瑾深吸一口气:让我来应付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保持冷静。
齐明点点头,但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林建国敲门时,脸上甚至带着礼貌的微笑,仿佛这只是寻常的社交拜访。但那双眼睛里的冷意让齐明不寒而栗。
我们可以坐下谈吗林建国环顾四周,这地方不错,就是偏了点。
三人坐在面海的落地窗前,形成一个诡异的三角。林建国直奔主题:苏瑾,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我回北京,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齐明的责任,也会劝说林薇和平离婚。
第二呢苏瑾冷静地问。
第二,你坚持留下。我会立即冻结你名下所有资产,同时以拐带和通奸罪名起诉齐明。林建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想想看,媒体会多么喜欢这个故事——知名广告公司创意总监拐带妻嫂私奔。
齐明握紧了拳头:我们没有...
齐明!苏瑾厉声打断他,然后转向林建国,你明明知道我和齐明之间是清白的。这只是你控制我的又一手段。
清白林建国冷笑,你们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还手拉手逃亡。你觉得法官会相信你们清白
苏瑾的脸色变得苍白。齐明突然意识到,无论他们之间实际发生过什么,在外人眼中,他们的关系已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给我24小时考虑。苏瑾最终说。
林建国摇摇头:现在就要答案。林薇下午的飞机回北京,我要你跟她一起走。
你要绑架我吗,林建国苏瑾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
我只是给你合理的建议。林建国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离婚协议。如果你现在签字,跟我回北京走完程序,我可以给你合理的赡养费。如果拒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明一眼。
苏瑾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根本是抢劫!婚后财产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考虑到你的...不当行为,这已经很慷慨了。林建国冷笑。
齐明再也忍不住了:苏姐,别签!我们可以找律师...
齐明,闭嘴!林建国突然提高音量,你自身难保,还想充英雄他转向苏瑾,做决定吧,苏瑾。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新朋友。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海浪拍打悬崖的声音隐约可闻。苏瑾的手紧紧攥着那叠文件,指关节发白。齐明看到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但她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最终,苏瑾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下了名字。
明智的选择。林建国满意地收起文件,收拾你的东西吧,车在外面等。
苏姐...齐明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屈服了。
苏瑾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齐明,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为此自责。
她起身走向卧室,留下齐明和林建国面对面坐着。林建国的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而齐明只能死死握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五分钟后,苏瑾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出来。她只带走了最基本的必需品,其他东西都留在了房间。
我可以和齐明单独说几句话吗她问林建国。
林建国看了看手表:五分钟。我去车上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明一眼,别做傻事,年轻人。
门关上后,苏瑾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给齐明: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在厦门。他会帮你。别用手机联系我,林建国会监控一切通讯。
苏姐,你不能就这样跟他走!齐明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可以想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苏瑾苦笑,至少现在没有。林建国说得对,如果闹上法庭,对你尤其不利。她轻轻抚摸齐明的脸颊,照顾好自己,好吗
齐明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苏瑾的身体先是僵硬,然后慢慢放松,最后同样用力地回抱他。这个拥抱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不舍、愤怒、无奈,还有那些尚未萌芽就被扼杀的可能。
走吧,别让他等太久。苏瑾最终轻轻推开齐明,转身向门口走去。在门槛处,她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许...等一切平息后...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径直走向那辆黑色奔驰。齐明站在窗前,看着车子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沿海公路的拐角处。
房间里突然变得无比空旷,只剩下海浪声和齐明自己的呼吸。他展开苏瑾留下的纸条,上面是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陈默,后面附着一个厦门地址。
齐明机械地收拾好剩余的行李,将钥匙留在桌上。走出那栋白色小楼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阳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美得令人心碎。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不会是结局。无论如何,他会再见到苏瑾。这个念头成为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唯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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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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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海相望
厦门环岛路旁的一栋老旧公寓里,齐明盯着电脑屏幕上加密邮箱的登录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这是苏瑾留给他的唯一联系方式——一个需要特殊插件才能访问的暗网邮箱,每周三晚上九点准时查看。过去三周,这条脆弱的数字纽带成为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窗外,七月的台风即将登陆,海风呼啸着拍打玻璃窗。齐明租的这间公寓位于顶层,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鼓浪屿。陈默——苏瑾那位神秘朋友——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摄影师,将这处闲置的工作室借给他暂住,只收象征性的租金。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21:00。齐明深吸一口气,输入复杂的密码。收件箱里果然躺着一封新邮件,主题简单写着周报,伪装成普通工作通讯。
点开邮件,内容只有寥寥数行:
台风要来了,记得关窗。我这边手续进展比预期顺利,他出奇地配合。你按时吃药了吗画了多少幅了保重。——S
齐明将这几行字反复读了十几遍,仿佛要从字里行间榨取出更多信息。苏瑾总是这样,邮件简短克制,从不提及具体人名或地点,但每个词都经过精心斟酌。他知道手续指的是离婚程序,他自然是林建国,药是他最近开始服用的抗抑郁药物,而画则是他这一个月来唯一的情绪出口。
公寓的墙上钉着二十多幅水彩画,全是海——平静的海、愤怒的海、黎明时分的海、月光下的海。陈默第一次看到这些画时,吹了声口哨:老兄,你这哪是在画海,分明是在画某个女人。
齐明没有否认。每一道波浪的曲线,每一片云彩的轮廓,都藏着苏瑾的影子。他拿起画笔,开始在今天的画纸上涂抹——深灰色的云层下,一艘小船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画面右下角,他习惯性地签上日期和一个极小的S。
回复邮件时,齐明同样谨慎:
窗已关好。你的周报令人欣慰。药在吃,效果不明显。画到第23幅了,全是海。昨晚梦见青岛的日出。保重。——Q
发送后,他继续盯着屏幕,明知不可能立即收到回复,却仍抱着一丝荒谬的希望。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这三周来,齐明的生活陷入一种奇怪的规律:早晨被噩梦惊醒,吞下一粒抗抑郁药,强迫自己吃些东西,然后整日面对画布,直到精疲力竭。傍晚沿着海边散步,看着情侣们手牵手走过,胸口便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晚上则守着那个加密邮箱,等待每周一次的生命补给。
陈默偶尔会来,带些食物和酒,讲讲厦门艺术圈的八卦。他从不过问齐明的过去,只是有一次醉醺醺地说:不管你在逃避什么,记住时间能解决一切问题——或者制造新的问题。
齐明苦笑着灌下杯中酒。时间确实在制造新问题——每过一天,他对苏瑾的思念就加深一分,而他们重逢的希望却似乎越发渺茫。
电脑突然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封新邮件!这太不寻常了,苏瑾从未在非约定时间联系过他。齐明的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点开邮件。
紧急。明天上午十点,准备接视频通话。加密链接随附。有重要事情商量。——S
邮件附带一个.onion结尾的暗网链接和一次性密码。齐明盯着这行字,大脑飞速运转。什么事重要到需要冒险视频通话林建国发现了他们的联系离婚出了变故还是苏瑾遇到了危险
一夜无眠。齐明在画布前坐到天亮,不知不觉又完成了一幅新作——暗红色的海面上,一只海鸟孤独地飞向远方的灯塔。这次他在角落签的不是S,而是全名苏瑾,然后又惊慌地用颜料覆盖掉,留下一团模糊的蓝色污渍。
上午九点五十分,齐明洗漱完毕,换上最干净的一件T恤,甚至刮了胡子。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画架前,调试好摄像头角度,确保背景只是一面白墙。十点整,他点击那个神秘链接,屏幕跳转到一个全黑的页面,随后弹出视频窗口。
苏瑾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齐明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瘦了,眼下的青黑显示她同样饱受失眠折磨,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背景是一面陌生的米色墙壁。
能听到吗苏瑾的声音通过加密信道传来,有些失真但依然清晰。
齐明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该说话:听得到。你...还好吗
我没事。苏瑾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严肃,听着,我们只有十分钟安全时间。林建国今天出差了,我用的是网吧电脑,但还是要小心。
发生什么事了
两件事。苏瑾压低声音,第一,林建国突然同意无条件离婚,财产分割也出乎意料地慷慨。这太反常了。
齐明皱眉:这不是好事吗
不,这很危险。苏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我了解他,他从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我怀疑他发现了我们的联系,想引我放松警惕。
第二件事呢
苏瑾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我找到了他的黑账本。林建国这些年来通过空壳公司转移了大量资产,还涉嫌贿赂。这些证据足够让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屏幕上的苏瑾突然变得陌生,那个总是优雅从容的苏瑾此刻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齐明这才意识到,她留在北京不仅是为了完成离婚程序,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
你打算怎么做他小心翼翼地问。
先确保自己安全脱身。苏瑾的语调恢复平静,离婚程序下周就能走完。之后我会立刻离开北京,去...
一阵刺耳的杂音突然打断了她,屏幕上出现马赛克。苏瑾脸色骤变:不好,可能被干扰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主动联系我。我会再找机会...
画面戛然而止,屏幕恢复漆黑。齐明呆坐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那未完的话悬在空气中——苏瑾要去哪里她会有危险吗林建国到底在策划什么
接下来的三天,齐明像困兽般在公寓里踱步。他试图通过加密邮箱联系苏瑾,但没有任何回复。台风过境,暴雨持续不断,仿佛映照着他内心的狂风骤浪。
第四天早晨,门铃突然响起。齐明浑身紧绷——除了陈默没人知道这里,而他去西藏采风了,说好一个月后才回来。
透过猫眼,齐明看到一个快递员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齐明先生同城快递,需要签收。
齐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包裹很小,没有寄件人信息。签收后,他立刻锁好门,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U盘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简单的几个字:播放我。——S
齐明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U盘。他插上电脑,打开唯一的视频文件。苏瑾出现在画面中,背景似乎是某家酒店的客房。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视频里的苏瑾穿着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与几天前憔悴的样子判若两人,我现在在北京机场,一小时后飞香港。林建国以为我是去参加同学聚会,实际上我会从香港转机去旧金山。
齐明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离婚手续已经完成,我自由了。苏瑾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更重要的是,我复制了林建国的所有犯罪证据,已经通过可靠渠道递交给了有关部门。他很快就会有大麻烦,没空追查我们的下落了。
我们齐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U盘里有你的机票和签证信息。苏瑾继续说道,一周后,厦门高崎机场,飞旧金山的航班。如果你愿意...我希望在那里见到你。如果不愿意,我完全理解。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这段时间对我而言都意义非凡。
视频到这里突然结束。齐明呆坐了几秒,然后疯狂地检查U盘里的其他文件。果然,里面有一份电子机票和一个PDF文件——美国十年签证的扫描件,签发日期竟然是两周前!苏瑾是怎么做到的
他翻遍整个U盘,却没有找到任何联系方式和具体地址,只有航班信息和一句旧金山渔人码头,每天中午12点,我们的老地方见。
我们的老地方齐明喃喃自语,我们根本没有...
突然,他明白了。那是青岛!在青岛的那个海边小餐馆,他们第一次真正交谈的地方。苏瑾一定是打算在旧金山找一个类似的地方等他。
接下来的24小时里,齐明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情绪过山车。最初的狂喜过后,现实的疑虑开始浮现:他的抑郁症能适应国外生活吗他和苏瑾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真的爱他,还是只是需要一个逃亡伙伴林建国的报复会延伸到美国吗
陈默恰在这时打来电话,听说西藏的拍摄计划取消了。齐明犹豫再三,还是向他坦白了苏瑾的计划。
哇哦,这比电影还刺激。陈默吹了声口哨,所以你要去吗
我不知道。齐明诚实地说,这一切太突然了。我和她...我们甚至没有真正谈过未来。
老兄,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冒险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吗因为我年轻时也遇到过这样一个女人,聪明、勇敢、危险。我选择了安全,现在五十岁了还在后悔。
挂掉电话,齐明走到画架前。这一个月来他画了三十多幅海,每一幅都是苏瑾的倒影。现在,他调出最鲜艳的颜料,开始画第三十五幅——阳光下的海湾,一对模糊的人影手牵着手走向海浪。
画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拿起手机查询航班信息。厦门到旧金山,一周后,经济舱。然后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美国抑郁症药物购买和旧金山租房指南。
决定已经做出,甚至不需要太多思考。无论前方有多少未知和风险,他都必须再见苏瑾一面。那个在青岛海边拥抱他的女人,那个为他朗读诗歌的女人,那个勇敢对抗林建国的女人——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收拾行李时,齐明发现抽屉底部藏着一个小药瓶,是他最近开始服用的抗抑郁药。他盯着药瓶看了很久,然后倒出两粒吞下。无论未来如何,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窗外,台风过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海面上,形成一条金色的光路,仿佛指引着远方的航向。齐明拿起画笔,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作角落,郑重地签下日期和自己的名字。
然后,在名字下方,他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小小的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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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与新生
旧金山渔人码头的阳光刺得齐明睁不开眼。他拖着行李箱,站在39号码头的人群中,不断看表——中午12:17,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十七分钟。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仿佛在嘲笑他的焦虑。
一周前,当他踏上厦门飞往旧金山的航班时,满脑子都是与苏瑾重逢的场景。但此刻,站在这个陌生的码头,周围全是金发碧眼的游客和吆喝的小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苏瑾的暗示。
我们的老地方——他们唯一共同去过的海边餐馆在青岛,而这里只有热狗摊和海鲜餐厅。齐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加州的阳光比想象中更加炽烈。
正当他考虑是否该去附近的餐馆一家家询问时,一阵熟悉的香水味飘入鼻腔。那款带着淡淡茉莉香的小众香水,是苏瑾的最爱。齐明猛地转身,差点撞到一个娇小的亚洲女人。
小心。女人扶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笑意。
齐明低头,看到一顶宽檐草帽下那张熟悉的脸——苏瑾晒黑了些,眼角笑纹更深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连衣裙,看起来比在北京时年轻了十岁。
你迟到了。齐明听见自己说,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苏瑾微笑:是你早到了。我观察你十五分钟了,确保没人跟踪。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她扑进齐明怀里。这个拥抱如此用力,齐明几乎喘不过气。他感觉到苏瑾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就像青岛那个雨夜一样。海风裹挟着她的发香钻入鼻腔,一瞬间,过去几个月的孤独、痛苦和迷茫全都烟消云散。
我想你了。苏瑾在他耳边轻声说,热气拂过耳廓,每天都想。
齐明收紧双臂,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码头的喧嚣仿佛远去,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这个迟来太久的拥抱。
最终是苏瑾先松开手,但立刻牵住了齐明的手指: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她带着齐明穿过拥挤的游客区,拐进几条僻静的小巷,最后停在一辆低调的灰色本田前。上车后,苏瑾没有立刻发动,而是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齐明。
你的旧号码已经不安全了。这部手机只有我知道号码,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和一个旧金山本地的预付卡。
齐明接过手机,注意到苏瑾无名指上那道明显的戒痕——结婚戒指已经摘掉了。这个细节让他心头一热。
我们去哪他问。
我在伯克利附近租了间房子,暂时安全。苏瑾发动车子,林建国应该还没追踪到这里,但我们必须小心。
车子驶过金门大桥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将整个海湾染成金色。齐明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地球另一端,和一个本应是妻嫂的女人开始了新生活。这荒谬的现实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了苏瑾好奇地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齐明摇头,只是觉得人生真奇妙。
苏瑾的住所是一栋隐藏在伯克利山丘上的小木屋,周围树木葱郁,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湾区。屋内陈设简单但温馨,书架上摆满了英文书籍,厨房里飘着咖啡的香气。
欢迎回家。苏瑾说着,接过齐明的行李箱。
家。这个简单的词汇让齐明喉咙发紧。自从离开北京后,他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午餐是苏瑾亲手做的三明治和沙拉。他们坐在面朝海湾的露台上,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在木质餐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离婚手续比想象的顺利。苏瑾啜了一口冰茶,林建国突然变得异常配合,几乎没在财产分割上纠缠。
齐明皱眉: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确实不是。苏瑾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所以我留了后手。那些黑材料已经交给可靠的人保管,一旦我出事,立刻会送到检察院和媒体手上。
你认为他会追到美国来
一定会。苏瑾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林建国从不接受失败,尤其是被女人打败。我猜他现在正动用一切资源寻找我们。
齐明想起自己离开厦门前,曾在机场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盯着旅客名单看了很久。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不禁后背发凉。
我们安全吗他忍不住问。
暂时安全。苏瑾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我用了假身份租这房子,现金支付半年租金。但长期来看...
她没有说完,但齐明明白言下之意——他们不可能永远躲藏。总有一天,必须直面林建国,或者彻底消失。
午后,苏瑾带齐明参观小屋。卧室只有一间,但有一张宽敞的双人床。齐明站在门口,突然感到一阵尴尬。在北京,在青岛,他们的亲密止于拥抱。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那条模糊的界限该如何维持
你睡床,我睡沙发。他脱口而出。
苏瑾挑眉:沙发只有一米五长,你确定
那...我打地铺
齐明,苏瑾突然靠近,近到他能数清她的睫毛,我们已经不是嫂嫂和妹夫了。甚至不是朋友。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衬衫纽扣,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完全理解。但别再假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齐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苏瑾的直白让他无处可躲。是的,他幻想这一刻太久了——从青岛那个吻开始,从厦门那些充满渴望的梦境开始。但此刻,当梦想成真近在咫尺,恐惧却突然攫住了他。
我只是...不想趁人之危。他艰难地说,你现在很脆弱,刚经历离婚...
苏瑾笑了,那笑容带着些许无奈:齐明,我三十二岁了,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几个月来,支撑我熬过林建国刁难的唯一念头,就是有一天能真正自由地拥抱你。她退后一步,但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需要时间...
齐明没让她说完。他一把拉过苏瑾,吻上她的嘴唇。这个吻带着积压数月的渴望,笨拙而热烈。苏瑾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回应,手指插入他的发间。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这就是我的答案。齐明低声说。
苏瑾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很高兴我们终于不再假装了。
傍晚,他们一起准备晚餐。苏瑾做了意大利面,齐明负责调酒。简单的家务劳动因为彼此的陪伴而变得甜蜜。餐桌上,苏瑾问起齐明在厦门的生活,他如实相告——那些抑郁的日子,那些画满海洋的画作,那些等待邮件的漫长夜晚。
我很抱歉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苏瑾的眼中闪着泪光,但我必须确保安全,才能联系你。
那些画我还带着。齐明说,三十多幅,全是海,但每一幅都是你。
晚餐后,他们坐在露台上看夕阳西下。金门大桥在暮色中渐渐变成剪影,远处的旧金山城区开始亮起灯火。苏瑾靠在齐明肩头,轻声讲述她如何策划这次逃亡——早在两年前,她就开始秘密准备假身份和美国签证;发现林建国出轨后,她故意装作不知情,暗中收集他的犯罪证据;直到齐明出现,给了她最后的勇气执行计划。
你是我计划中唯一的变数。苏瑾仰头看着他,我本打算一个人离开,但那天在青岛,看到你那么痛苦...
我很高兴你改变了主意。齐明轻吻她的发顶。
夜色渐深,露台上有些凉了。苏瑾提议进屋,她的眼神中带着明确的邀请。齐明跟随她进入卧室,心跳如擂鼓。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形成一道银色的光带。
他们站在床边,突然都有些害羞。毕竟,在名义上,他们曾经是妻嫂和姑爷;在现实中,他们是共同经历过背叛与逃亡的伙伴。但作为恋人这一切太新了,新得让人不知所措。
苏瑾先动了。她慢慢解开连衣裙的纽扣,让布料滑落在地。在月光下,她的身体像一尊象牙雕塑,曲线优美,肌肤莹润。齐明屏住呼吸,突然感到自己的笨拙——他已经太久没有与人亲密,几乎忘记了该如何开始。
别紧张。苏瑾微笑着走近,帮他解开衬衫纽扣,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学习对方。
那一夜,他们确实花了很长时间探索彼此。从最初的生涩到逐渐契合,从小心翼翼到放纵沉溺。齐明发现苏瑾左肩胛骨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像一粒黑芝麻;苏瑾则对齐明腰间的一道旧伤疤充满好奇。他们交谈,亲吻,沉默,再交谈,直到晨光微熹时才相拥入睡。
接下来的两周像一场美梦。齐明申请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短期课程,以保持合法签证身份;苏瑾则开始联系当地的艺术画廊,打算重拾大学时的绘画爱好。他们白天各自忙碌,晚上一起做饭、散步、做爱。小屋渐渐有了真正的生活气息——齐明的画具堆在角落,苏瑾的香料瓶排满厨房架子,两人的衣服混挂在衣柜里。
但美梦总有醒来的时候。第十五天早晨,门铃突然响起。当时齐明正在淋浴,苏瑾在准备早餐。透过水声,他听到苏瑾的脚步声走向门口,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接着,一切突然变得嘈杂。男人的怒吼,苏瑾的尖叫,物品摔碎的声音。齐明匆忙关掉水龙头,抓起浴巾围在腰间冲了出去。
客厅里站着三个男人——林建国,一个戴眼镜的律师模样的人,和一个肌肉发达的保镖类型。苏瑾被推倒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地上散落着打翻的咖啡杯和吐司。
终于露面了,奸夫。林建国冷笑一声。他比齐明记忆中更加憔悴,眼袋深重,但眼中的怒火丝毫未减。
齐明本能地挡在苏瑾前面: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以为用假身份就能躲一辈子林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摔在茶几上——全是齐明和苏瑾在旧金山各个角落的合影,超市、电影院、校园...我雇了最好的私家侦探。你们太不小心了。
苏瑾站起身,声音出奇地冷静:你想要什么,林建国离婚已经办完了,财产也分割清楚了。
我想要什么林建国突然提高音量,我想要回我的钱!你偷走的那些证据!
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犯罪记录,何来偷窃一说苏瑾冷笑,况且,它们现在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林建国脸色铁青:你撒谎!他转向律师,给她看文件。
戴眼镜的男人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文件:苏女士,根据美国移民法,您的签证存在严重问题。我们有证据表明您使用了虚假材料。如果您不配合,将面临遣返和刑事指控。
苏瑾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镇定:什么证据
林建国得意地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秘密苏瑾根本不是你的真名。你的真实身份是苏雯,二十年前因为经济犯罪被通缉,后来伪造身份接近我。这些年来,我一直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齐明震惊地看向苏瑾,发现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个反应比任何语言都更具说服力——林建国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现在,林建国继续道,把那些黑材料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否则,明天移民局就会上门。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齐明的大脑飞速运转——苏瑾有犯罪记录伪造身份这一切太荒谬了,但看她此刻的反应,又不像是空穴来风。
给我24小时考虑。苏瑾最终说。
不可能!林建国怒吼,现在就决定!
林叔,齐明突然开口,逼急了,那些材料可能明天就见报了。24小时对大家都好。
林建国眯起眼睛打量着齐明,似乎在评估这个威胁的可信度。最终,他冷哼一声:好,24小时。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如果拿不到我要的东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瑾一眼,你知道后果。
三人离开后,小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苏瑾慢慢滑坐在地,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齐明蹲下身想扶她,却被轻轻推开。
都是真的。苏瑾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本名苏雯,二十三岁时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会计,帮老板做假账。事情败露后,他逃往国外,我成了替罪羊。她苦笑着抬头,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那个老板就是林建国的表弟。当我发现这一点时,已经嫁给林建国两年了。
齐明不知该说什么。他认识的苏瑾——优雅、聪明、坚强的苏瑾——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愤怒或背叛,只有深深的心疼。
那些黑材料呢真的不在你手上他问。
苏瑾摇头:我交给了一个记者朋友,约定如果三个月内没有我的消息就公开发表。现在才过去两个月。
齐明思索片刻:我们可以联系那个记者,提前发布。
然后呢苏瑾苦笑,林建国会立刻举报我的身份问题。没有合法身份,我们在美国寸步难行。
那回国
我更会被逮捕。经济犯罪追诉期是二十年,我的案子才过去十七年。
齐明沉默了。他们似乎陷入了死胡同——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你可以离开我。苏瑾突然说,林建国针对的主要是我。如果你现在走,还能保全自己。
齐明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站起身走向卧室。苏瑾的眼神黯淡下来,但很快,她听到抽屉打开的声音。齐明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这是什么苏瑾困惑地问。
我的全部积蓄——八万美元存款,还有一些投资凭证。齐明将文件夹递给她,加上你的钱,全部给你。我们回去将林建国的黑材料交给有关部门,然后我陪你去自首,这些钱应该可以填补那些亏空。争取宽大处理!
苏瑾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从未如此认真过。齐明蹲下身,与她平视,苏瑾,或者苏雯,或者其他什么名字——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这几个月来,唯一让我感到活着的人是你。如果要选择逃亡伙伴,我只想选你。但我知道逃亡并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只有回去争取宽大处理,我们才能一起安心走完余生
苏瑾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扑进齐明怀里,哭得像个孩子。齐明轻抚她的后背,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在这一刻,所有的算计、顾虑和恐惧都不再重要。他们只剩下彼此。我们今晚就回。苏瑾最终抬起头,擦干眼泪。
他们迅速收拾必需品——现金、护照、几件换洗衣物。齐明带上了那叠海洋画作,苏瑾则拿了一个装着不明物品的小铁盒。下午三点,他们悄悄离开小屋,驾车前往旧金山国际机场。
飞机起飞时,夕阳正好染红了金门大桥。齐明透过舷窗看着这座短暂停留的城市,心中没有留恋,只有释然。苏瑾靠在他肩头,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虽然未来依然充满未知和风险,但此刻,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和重量,她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
空姐开始分发晚餐,机舱里的灯光调暗。苏瑾已经睡着了,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齐明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想起青岛那个雨夜,他们第一次相拥而眠。那时的他们,伤痕累累,前途未卜;现在的他们,依然带着伤痕,依然面对未知,但不再孤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