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挂钟滑过凌晨两点。温以宁又没回来。
或者说,她回来了,只是不是一个人。
1.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连拖鞋都懒得穿,光着脚去开门。
夜风灌进来,带着酒气和香水味。
温以宁靠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脸颊泛红,衬衫领口蹭开了两颗扣子,锁骨上还留着新鲜的吻痕。
周总。男人冲我笑笑,手还搂着她的腰,温总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徐宴。她的新助理,跟了她不到半年,已经登堂入室。
我伸手去接她,他却没松手,反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温总,到家了。
温以宁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唇角却翘了翘。
我冷笑,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拽过来。徐宴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挂上那副虚伪的笑:周总别误会,我只是——
滚。我打断他,甩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温以宁就睁开了眼。
她推开我,自己站稳,慢条斯理地整理衬衫,把高跟鞋甩到一边,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演够了我问。
她轻笑一声,赤脚踩过地板,从酒柜里抽了瓶威士忌出来,倒了半杯,仰头灌下去。
你今天回来得挺早。她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讥讽,没去陪你的小女朋友
我盯着她锁骨上的痕迹,忽然觉得可笑。
温以宁,我说,我们离婚吧。
她倒酒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倒满,嗤笑一声:又来了这次想要什么股份房产还是~
我从茶几抽屉里抽出文件夹,扔到她面前。
她低头扫了一眼,笑容凝固了。
离婚协议。
我拟得很清楚,财产对半分,公司股权我全部放弃,甚至包括那栋她最喜欢的海边别墅。
她盯着文件看了很久,忽然抬头,眼神冷得吓人。
你认真的
签了吧。律师明天会来。
她猛地站起来,酒杯砸在地上,碎片飞溅。
周叙深!她声音发颤,谁准你认真的!
她站在满地玻璃渣里,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发红,像只被激怒的野兽。
多可笑。
她可以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可以当着我的面接吻调情,可以让我像个笑话一样活在这段婚姻里。
可当我真的要走,她却疯了。
2.
我没想到温以宁会撕了离婚协议。
纸页碎片被她扬手甩向空中,像一场苍白的雪,纷纷扬扬落在地板上。
周叙深,她冷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规矩
我弯腰捡起一片碎纸,上面还印着财产分割的条款。
什么规矩我问,你可以带人回来,我不行
她猛地抬手,我以为她要打我,但她只是攥住了我的领带,用力一拽。
我被迫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
你可以玩,她一字一句地说,但别他妈走心。
她的呼吸里带着威士忌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款。
我忽然想起徐宴贴在她耳边说话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涌。
我扯开她的手:晚了。
什么晚了
林晚星不一样。
温以宁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突然大笑起来。她笑得肩膀发抖,眼角都泛出泪光。
天啊,她抹了抹眼角,你居然叫得这么亲热林、晚、星——她故意拖长音调,她知不知道你睡觉会磨牙知不知道你喝醉了就抱着人哭
我猛地掐住她的下巴:那你又知不知道,徐宴跟财务部的Lisa上个月还开过房
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我松开手,转身往楼上走。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把酒瓶砸在了墙上。
周叙深!她声音尖利,你要是敢和我离婚——
怎样我头也不回,像三年前那样,再毁掉一个人
楼梯上的空气突然凝固。
三年前,温以宁发现我和初恋见面,第二天那个女孩就因挪用公款被公司起诉。虽然最后证据不足撤诉,但她的职业生涯已经毁了。
我听见温以宁的呼吸变得粗重。
......你果然还在恨我。
不,我推开卧室门,我只是终于看够了你的表演。
床头柜上还放着我们的结婚照。二十岁的温以宁穿着白裙子,笑得像捧月光。现在那轮月亮碎了,只剩下一地锋利的玻璃渣。
我拉开抽屉,取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温以宁站在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要去找她
我没回答,只是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林晚星刚发来的消息:[我做了曲奇饼干,想吃吗]配图是一碟歪歪扭扭的心形饼干。
温以宁突然冲过来抢走手机。她盯着屏幕,手指发抖。
就这种幼稚的把戏她声音嘶哑,周叙深,你什么时候品位这么差了
还给我。
凭什么她扬起手机,凭她装纯凭她——
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太用力了,她痛得皱眉,但倔强地瞪着我。
温以宁,我慢慢收紧手指,这是最后一次。
手机掉在地毯上。
她红着眼睛笑:真感人。那你知不知道,上周她实习的出版社,刚收到温氏集团的收购意向书
我僵住了。
现在,她轻轻抽回手,抚平袖口的褶皱,你还觉得她喜欢你这个人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
温以宁弯腰捡起我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她居然还留着我的指纹。屏幕亮起的瞬间,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我凑过去看。
是林晚星刚发来的新消息:
[对了,今天温氏的人来找我,说可以给我主编职位......我拒绝了。]
[周先生,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钱。]
温以宁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雨声震耳欲聋。
3.
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横亘在我们之间。
温以宁突然抓起外套冲出门时,撞翻了玄关的相框——婚纱照上的她正对着镜头翻白眼,那是我们唯一一张没被修过的结婚照。
我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回到沙发上坐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我没想到会在公司楼下遇见林晚星。
她抱着一盒饼干站在雨里,没打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像只被淋透的小动物。
周先生!她小跑过来,饼干盒护在怀里,我给你发了消息,但你没回......
我皱眉: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她笑了笑,饼干应该还没凉。
她的手指冻得发红,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温以宁那种精致的法式美甲,也没有刺鼻的香水味。
我带她去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厅。暖气开得很足,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为什么拒绝温氏的offer我直接问。
她正在拆饼干盒的手顿了一下:你知道了啊。
那家出版社很难进。
嗯,她点头,但我更怕欠人情。她推过饼干盒,尝尝我第一次做。
饼干烤得有点焦,形状歪歪扭扭,但意外地好吃。
怎么样她眼睛亮晶晶的。
太甜了。
她立刻垮下脸:果然失败了吗......
但我会吃完。我盖上盒子,谢谢。
她的脸突然红了。
真奇怪,温以宁可以在床上说最露骨的话,却会因为一句谢谢脸红。
其实,她搅动着咖啡,我今天来是想说......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咖啡杯停在半空。
温氏的人说,再靠近你,就让我爸的诊所开不下去。她低着头,我爸当了三十年医生,那是他的命......
我放下杯子,陶瓷碰撞的声音让她肩膀一抖。
抬头。我说。
她怯生生地看我。
这话是谁说的徐宴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声音越来越小,她说......她是你的妻子。
我冷笑。温以宁居然亲自下场威胁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周先生,我们——
把出版社的合同签了。我打断她,明天来周氏上班。
她瞪大眼睛:可是温氏......
温以宁动不了你。我擦掉她脸上的水渍,我保证。
送她回家后,我在车里抽了半包烟。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全是温以宁的未接来电。最后一条短信跳出来:
[明天妈生日,记得回来。]
我掐灭烟,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温家别墅灯火通明。温以宁穿着高定旗袍站在门口,脖颈上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
她笑着挽住我的手臂,指甲陷进我的肉里。
老公,她甜腻地喊,怎么才来呀
岳母走过来,欣慰地看着我们:感情还是这么好。
温以宁靠在我肩上:妈,周叙深最近可忙了,我都见不到他人呢。
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岳母拍拍我的手,但要记得回家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
宴会厅里,徐宴正在和几个董事谈笑风生。看到我,他举杯示意,笑容挑衅。
你带他来干什么我问温以宁。
吃醋了她踮脚在我耳边呵气,那你今晚跟我回家啊。
我抽出手臂:我去阳台透口气。
阳台冷风刺骨。我松了松领带,突然听见玻璃门开合的声音。
周总。徐宴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聊聊
我没接。
温总让我转告您,他晃着酒杯,明天那个实习生要是敢来周氏,她爸的诊所就会因为医疗事故上新闻。
香槟气泡炸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对了,他补充,温总还说,三年前她能毁掉一个,现在就能毁掉第二个。
我慢慢转过身。徐宴还在笑,那种胜券在握的、令人作呕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动你吗我问。
他挑眉:因为温总护着我啊。
我一拳砸在他脸上。
香槟杯摔得粉碎,徐宴踉跄着撞上栏杆。我揪住他的领子,第二拳还没落下,就被保安拉开。
宴会厅一片哗然。温以宁冲过来,扬手给了我一耳光。
你发什么疯!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问他。
徐宴捂着脸,眼神躲闪:温总,我什么都没说......
温以宁脸色变了。她太了解我了,知道什么能让我失控。
回家。她拽着我往外走,现在。
车里死一般寂静。温以宁的香水味混着血腥气,令人窒息。
你威胁她父亲我打破沉默。
是又怎样她冷笑,周叙深,你为了个实习生打我的人
我们离婚吧。
车轮猛地打滑。温以宁踩下刹车,转头瞪我:就为了她
为我们。我擦掉手上的血,温以宁,我累了。
她突然扑过来吻我。这个吻充满血腥味,像一场厮杀。我推开她,她却又缠上来,指甲抓破我的后颈。
你休想......她喘着气,休想离开我......
手机突然响起。是林晚星发来的照片,她抱着纸箱站在周氏大楼前,笑容灿烂:[第一天上班!]
温以宁也看见了。她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很好,她整理好凌乱的衣领,那我们就看看,她能撑多久。
车窗映出她猩红的唇角,像抹了血。
4.
林晚星入职的第三天,温氏集团正式对周氏发起恶意收购。
我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举着抗议牌的温氏员工。他们高喊着周氏压榨供应商,引来大批记者围观。
助理推门进来,脸色难看:周总,银行刚刚冻结了我们第二批贷款。
知道了。
手机震动,是温以宁发来的照片——她坐在我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双腿交叠搭在我的办公桌上,高跟鞋尖挑着我的名牌。
【温以宁:喜欢这个角度吗明天它就不姓周了。】
我关上手机,对助理说:让法务部准备材料,起诉温氏商业诽谤。
助理欲言又止:周董,其实...董事会那边希望您能和温总谈谈...
出去。
玻璃窗映出我泛红的指节。三年前温以宁用这招搞垮了我的初创公司,现在又想如法炮制。
下班时,林晚星在电梯口等我。她抱着厚厚的文件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周先生,这些是我整理的温氏近五年违规证据。她小声说,也许能用上。
我翻开文件,心跳突然加快——里面详细记录了温氏环保造假、税务漏洞甚至徐宴收受贿赂的证据,条理清晰得不像出自一个实习生之手。
你从哪弄来的
我大学辅修会计。她低头绞着手指,昨晚黑进了温氏子公司服务器...
我猛地合上文件:你疯了
他们不能这样欺负你。她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我突然想起二十岁的温以宁,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帮我对抗整个温家。
听着,我把文件塞回给她,把这些忘掉,明天开始你调去海外分部。
我不要!她抓住我的袖子,我可以帮——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
一辆黑色奔驰横在办公楼前,温以宁踩着细高跟走下来。她今天涂了正红色口红,像把出鞘的刀。
老公,她笑吟吟地走过来,接你下班。
林晚星的手瞬间松开我的袖子。
温以宁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文件,笑意更深:这位就是新来的实习生吧真...年轻。
她伸手想拿文件,林晚星却后退一步。
空气骤然凝固。
温总,林晚星声音发抖但坚定,这是周氏内部资料。
温以宁的手悬在半空,鲜红指甲在夕阳下像沾了血。
有意思。她收回手,转向我,周叙深,你现在喜欢会咬人的兔子了
我拉开副驾驶门:上车。
温以宁没动:我让你现在开除她。
不可能。
那就法庭见。她凑近我耳边,我会让她在监狱里啃完那些‘证据’。
林晚星突然冲过来推开她:别碰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
温以宁踉跄两步,高跟鞋卡进排水沟。她低头看着断掉的鞋跟,突然笑出声:周叙深,你看见了吗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你的小兔子先动手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温以宁整理好裙摆,对赶来的警察说:我要报案,这位小姐盗窃商业机密,还故意伤人。
林晚星脸色煞白:我没有!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温以宁亮出手机视频——林晚星推她的画面被放大循环播放。
我挡在林晚星面前:温以宁,适可而止。
心疼了她抚平袖口褶皱,那就当着她的面吻我。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林晚星拽着我衣角的手在发抖。
温以宁扬起下巴:我数到三。一...
我转身抱住林晚星,在她耳边说:跑。
二...
林晚星愣住。
三。
温以宁的笑容消失了。她挥手示意警察上前时,我已经把林晚星塞进车里。
警车追了我们三条街。林晚星缩在副驾驶,眼泪砸在怀里的文件上。
对不起...她哽咽着,我搞砸了一切...
后视镜里,温以宁的车像头黑色野兽紧咬不放。我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甩开追击的瞬间,听见林晚星轻声问:
周先生,你爱她吗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曾经。我踩下油门,很久以前。
远处传来温以宁撞上护栏的巨响。我没有回头。
5.
我把林晚星藏在郊区的安全屋,回到公司时已是深夜。
电梯门刚打开,就闻到浓重的烟味。
温以宁坐在我办公室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空酒瓶。她的高跟鞋少了一只,丝袜破了洞,脚踝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警察没抓到你她哑着嗓子问。
我绕过她开电脑:你撞坏的护栏维修费我会寄给温氏。
她突然把酒瓶砸向墙壁。玻璃碎片擦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周叙深!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你以为你在保护谁那个小贱人黑进温氏系统的证据够她坐十年牢!
监控屏幕亮起,显示林晚星正在安全屋厨房煮泡面。她笨拙地打鸡蛋,蛋壳掉进锅里,手忙脚乱的样子让我嘴角上扬。
温以宁一把拽过显示器:你他妈还笑
开出你的条件。我关上屏幕。
她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居然为了她跟我谈判
染着红指甲的手指解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替我挡刀留下的。
还记得吗她按着那道疤,当时你说,这辈子都不会负我。
我移开视线:是你先越界的。
我越界她抓起桌上的相框砸过来,是谁先把情人带进公司的!
照片里的玻璃碎裂,二十岁的我们隔着裂缝对视。
电脑突然弹出警报。安全屋的监控画面变成雪花,最后定格在林晚星惊恐的脸上——有人破门而入。
我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冲。
温以宁在身后冷笑:晚了。
暴雨中的山路像抹了油。我闯了三个红灯,轮胎打滑时险些冲下悬崖。
安全屋的门大敞着,泡面还冒着热气。地上有挣扎的痕迹,林晚星的发卡断成两截。
手机响起陌生号码的视频通话。画面里,林晚星被绑在天台边缘,徐宴的刀抵在她脖子上。
周总,他咧嘴一笑,温总让我问您,选公司还是选她
镜头转向后方——温氏集团的收购合同已经签好,只差我的公章。
给你二十分钟。徐宴舔了舔刀刃,过期不候。
我赶到时天台风大得站不住脚。林晚星被捆在栏杆外,脚下是三十层楼高的深渊。她看见我,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周先生...对不起...
徐宴举着手机直播:温总,您老公来了。
温以宁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周叙深,跪下。
徐宴的刀尖划破林晚星的衣领:没听见吗温总说——
data-faype=pay_tag>
我跪下了。
膝盖砸在水泥地上,疼得钻心。
林晚星哭出声:不要...求你不要...
真感人。温以宁轻笑,现在,对着镜头说你要她。
雨水流进眼睛,我看不清手机镜头:温以宁,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闭嘴!
你要的是赢。我慢慢站起来,就像当年你爸逼你联姻,你就非要证明能掌控我。
徐宴的刀又逼近一分:温总让你说话了吗
林晚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周叙深!小心后面——
我回头已经晚了。
温以宁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举着高尔夫球杆朝我后脑砸下。剧痛中我扑倒在地,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你凭什么不要我!
鲜血模糊了视线。我看见她扑向徐宴:谁让你动刀的!我只要合同!
徐宴推开她:温以宁,你他妈疯了不是你说要弄死这丫头——
争夺中,林晚星的绳索突然断裂。
时间仿佛静止了。
温以宁离她最近。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她扑过去抓住了林晚星的手腕。
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抓紧我!温以宁半个身子悬在栏杆外,指甲深深掐进林晚星的肉里。
徐宴想拉她,却被她一脚踹开:滚!
我踉跄着爬起来抓住温以宁的腿,可她的大衣太滑,布料正一寸寸从掌心滑脱。
周叙深...温以宁回头看我,雨水冲花了她的妆,如果我死了...
别说话!我拼命抓紧她,用力!
林晚星突然松开手指。
不!温以宁尖叫着去抓她,却只扯下一截衣袖。
那道身影像片落叶般坠向黑暗。
我死死抱住要跳下去的温以宁,她在我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警笛声响彻夜空。
温以宁突然安静下来,染血的手指抚上我的脸:现在...你永远都会记得我了...
她昏倒在我怀里时,我摸到满手温热的血——那根断裂的栏杆刺穿了她的腹部。
急救车刺眼的灯光中,我看见徐宴想跑,却被警察按在地上。他口袋里掉出一支录音笔,正闪着红光。
里面是他和温以宁最后的对话:
真要弄出人命
蠢货,我只要他签字...谁让你真动手的...
雨水冲刷着天台的血迹。
我抱紧温以宁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她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躺在医院,却笑着对我说:周叙深,我赢了。
那时候她赌的是命。
现在也是。
6.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我作呕。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护士第三次来催我处理额头的伤口,我摇头拒绝了。
林晚星没死。
三十层楼下有个露天泳池,她摔进去时撞断了两根肋骨,但活下来了。
警察把录音笔交给我时,徐宴正在隔壁审讯室尖叫:是温以宁指使我干的!她说过出事她担着!
我按下播放键。
温以宁的声音带着醉意:...吓唬吓唬就行,别真伤人...
徐宴:那丫头黑进系统的证据够她坐牢了,何必这么麻烦
你懂什么...她轻笑,我要他心甘情愿回来...
录音结束。我攥着那支笔,指节发白。
护士突然跑出来:病人醒了!但...
温以宁在ICU里插满管子。她看见我,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
医生小声说:她子宫穿孔,以后可能...
滚出去。温以宁嘶哑地说。
所有人都离开后,她盯着天花板:林晚星死了吗
没有。
她闭上眼睛:真可惜。
我拿出录音笔扔在床上:为什么
好玩啊。她扯出个惨白的笑,看你像条狗一样跑来跑去,多有意思。
监控仪器的滴答声填满沉默。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我怀孕了。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两个月。她摸着小腹,现在没了。
玻璃窗外,闪电划破夜空。二十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暴雨夜,她浑身是血地抓住我的手说我赢了。
那时候她赌上性命救我,现在赌上性命...毁我。
温以宁。我声音发抖,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她笑了,笑得输液管剧烈摇晃:周叙深,你终于懂了。
护士冲进来按住她出血的针口。混乱中,她抓住我的领带把我拽到面前:记住...这辈子你都是我的...
她吻上来的时候,我尝到血腥味和眼泪的咸涩。
警察在门口等我做笔录。温以宁松开手,恢复那副高傲的表情:去吧,老公。
走廊长椅上,林晚星裹着毯子等我。她脸色惨白,手里攥着病危通知书——她父亲看到新闻直播,心脏病发作进了手术室。
周先生...她嘴唇发抖,我想回家...
我蹲下来平视她:好。
温总她...
别提她。
林晚星突然哭了:可她在掉下去的时候...拼命拉住了我...
我愣在原地。
护士急匆匆跑来:周先生!温小姐又出血了!
折返回ICU时,温以宁正在吐血。医生手忙脚乱地抢救,她却在人群缝隙中对我做了个口型:
你输了。
监控仪变成一条直线。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电击她的胸口,突然想起结婚那天,她偷偷把我们的婚戒换成了一对银子弹。
这样多酷。她当时笑着说,像两颗射穿命运的心脏。
现在,其中一颗停止跳动了。
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时,徐宴的惨叫从楼下传来——他刚得知温以宁早就立过遗嘱,把温氏所有股份都转给了我。
这意味着,他不仅成了杀人未遂的主犯,还一无所有。
暴雨拍打着窗户。
我摸出口袋里的婚戒,银子弹在掌心泛着冷光。
温以宁用最惨烈的方式,让我永远都忘不掉她。
她赢了。
7.
温以宁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上午举行。
我站在墓碑前,看着人们往她的棺材上扔白玫瑰。她父亲红着眼眶递给我一个信封:她留给你的。
里面是一枚U盘和一张照片——二十岁的温以宁站在我们初遇的图书馆前,对着镜头比中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周叙深,你永远欠我一条命。
U盘里是她整理好的全部证据,足够把徐宴送进监狱三十年。最后有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你第一次说爱我的地方。
我试了所有纪念日,都不对。
林晚星出院后去了国外。她走的那天,我送她到机场。
对不起。她低着头,如果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跟我一起走吧。
我抽出手,把登机牌塞给她:照顾好自己。
回程路上,我鬼使神差开到了大学城。图书馆已经翻新,但那个漏雨的旧自习室还在。推开门时,灰尘在阳光里飞舞。
就是在这里,二十岁的温以宁把偷拍我的照片钉满整面墙。我气得摔门而去,她在雨中追了我三条街。
周叙深!她浑身湿透地挡在我车前,我他妈就是喜欢你!
U盘密码对了。
文件夹里只有一段视频。温以宁素颜坐在病床上——看背景是流产那天拍的。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死了。她对着镜头笑,别急着高兴,我给你准备了三份礼物。
第一,徐宴会死在监狱里。
第二,林晚星父亲的诊所会收到一笔匿名捐款。
镜头突然晃动,她凑近屏幕,口红都没涂:第三...你办公室保险箱的密码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视频结束。
我冲回公司砸开保险箱。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日期是三年前——就在她设计陷害我初恋的第二天。
协议背面有行潦草的字迹:
我签了,但你要敢用,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窗外突然下起大雨。我摸出那枚银子弹婚戒戴回无名指,冰凉的金属硌得生疼。
秘书敲门进来:周总,温氏的交接会议...
取消。
可是...
我抓起车钥匙:今天是我结婚纪念日。
墓园的雨越下越大。我蹲下来,把离婚协议一点点烧成灰。
温以宁。我对着墓碑举起酒瓶,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火苗吞没最后一片纸角时,风突然停了。雨滴悬在空中,仿佛时间静止。
我好像看见二十岁的温以宁坐在墓碑上晃着腿,红裙像团燃烧的火。
周叙深。她歪着头笑,现在是谁忘不掉谁
我仰头灌下烈酒,喉结滚动:你赢了。
银子弹在雨中泛着冷光,像颗永远嵌在心脏里的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