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绩优异的周明远高考意外落榜,被迫进入三流大学,而平时成绩平平的富二代郑浩却考入名校,引发李明远内心疑惑。三年后,李明远偶然发现王浩的高考答题卡笔迹与自己惊人相似,通过调查确认自己当年被替考,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李明远制定缜密复仇计划,接近王浩的妹妹王雨微获取信息,同时收集证据准备向媒体和教育局举报。
第一章高考失利
六月的阳光像熔化的玻璃渣,刺得人眼睛生疼。李明远站在学校公告栏前,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腔内横冲直撞。他的目光在红榜上反复扫描了七遍,指甲已经不知不觉掐进了掌心的肉里,留下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这个念头像一台坏掉的复读机,在他脑中不断循环播放。汗水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流,校服衬衫黏在后背上,像贴了一块冰冷的膏药。
班主任张老师的手搭上他肩膀的瞬间,李明远猛地抖了一下,仿佛被烫伤了。明远,可能是发挥失常了,明年...
我检查了三遍!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引来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李明远立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清楚记得考场上每一道题的答案——语文选择题全对,数学压轴题用了两种解法验证,英语作文检查了三遍语法。按照他的估算,最保守也应该在685分以上。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右上方移动,那里贴着被校领导特别标注的优秀毕业生名单。王浩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醒目的689分和某985高校名称。李明远的胃部突然痉挛起来,一股酸水涌上喉咙。
王浩...考了多少分他听见自己机械地问道。
张老师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嘴角微微抽搐:这个...学生成绩是隐私...
李明远没有追问,转身时听见身后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听三班的王莉说,王浩数学考了145呢,比他模考高了快50分...
走出校门的路上,李明远的双腿像灌了铅。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王浩正被一群学生围着道贺。他穿着定制的衬衫,袖口在阳光下闪着精致的袖扣光芒,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把钝刀,缓慢地锯着周明远的神经。
恭喜啊,浩哥!
不愧是王少,深藏不露!
李明远加快脚步从人群边缘走过,却听见郑浩刻意提高的声音:运气好而已,题都挺简单的。这句话像一根钢针,精准地刺入李明远最脆弱的耳膜。他记得那道导数压轴题,他花了二十分钟才解出来,而王浩在最后一次模考时,连题目都看不懂。
回家的公交车上,李明远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窗户上,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他突然想起高考前夜,王浩在走廊拦住他,递来一瓶功能饮料:学霸,明天加油啊,沾沾你的仙气。那瓶饮料喝下去后,他昏睡了十个小时,差点错过考试。当时只当是自己太紧张,现在想来...
同学,终点站到了。司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李明远茫然地下了车,六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他却感到刺骨的寒冷。书包里那张442分的成绩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后背生疼。这个分数,连二本线都没过。
第二章真相
三年后李明远站在复印店昏黄的灯光下,手指触碰到那沓文件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刺痛从指尖窜上脊椎。他的瞳孔在看清第一页数学答题卡时骤然收缩,视网膜上仿佛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这是我的字迹...
这个认知像一记闷棍击中他的后脑。李明远感到双腿突然失去支撑力,不得不伸手扶住柜台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木质台面,木屑刺入指缝的细微疼痛是他此刻唯一能确认的现实。
他的视线机械地扫过数学大题的解题步骤——第三题那个他独创的简化算法,连参考书上都没有记载。更可怕的是第五步那个习惯性的跳步写法,连他的补习老师都多次纠正未果。现在这些独一无二的笔迹特征,全部出现在王浩的答题卡上。
呼吸...记得呼吸...李明远在心底命令自己,却发现肺部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缺氧带来的眩晕中,他恍惚看见高考前夜王浩递来的那瓶饮料,琥珀色液体在塑料瓶里晃动的模样突然清晰得可怕。
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纸张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翻到语文作文时,李明远的下颌肌肉猛地绷紧。第二段引用的那句青云衣兮白霓裳,是他从外公的旧诗集里看来的冷门诗句,当时还特意查过典故。现在这行字像毒蛇般盘踞在王浩的答卷上,连那个总被老师批评的独特顿笔都分毫不差。
呕——
一股酸液突然涌上喉咙,李明远弯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胆汁。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顺着鼻梁滑落,在纸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洼。他发疯般扯开领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胸腔里燃烧的窒息感。
小伙子,要不要喝点水店主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明远摆摆手,指甲已经陷入掌心。他强迫自己继续翻到英语作文,在看到那个拼错的enviro时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冷笑。这个他从小改不掉的拼写错误,英语老师曾戏称为李明远标志,现在竟成了最确凿的证据。
记忆的碎片突然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考场上监考老师频繁的关心,总是恰到好处地打断他的检查;那瓶饮料后长达十二小时的昏睡;发榜时校长欲言又止的表情...所有零散的疑点此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毒蛇,狠狠咬住他的心脏。
视网膜边缘开始出现黑色斑点,李明远意识到自己正在过度换气。他哆嗦着摸出手机,锁屏上是父亲坐在轮椅上的照片——那个曾经能单手把他举过肩头的男人,现在连勺子都握不稳。而这一切,都始于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当他颤抖着把442分的成绩单递到父母面前时...
复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运转声,李明远浑身一颤。他发现自己正死死攥着那沓文件,纸张边缘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镜子里映出他惨白的脸和充血的双眼,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扭曲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他听见自己用陌生的气音说道。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能将人凌迟的寒意。
店主担忧地凑近:同学,你脸色真的很差...
没事。李明远抬起头,面部肌肉像提线木偶般机械地运动,拼凑出一个标准的社会性微笑:只是发现...命运跟我开了个有趣的玩笑。
他缓慢地将文件装进背包,动作轻柔得像在收纳什么易碎品。但在他空洞的眼眸深处,正有某种东西在疯狂滋长——那不再是少年人单纯的愤怒,而是经过三年淬炼的、冰冷而精确的恨意。
走出复印店时,盛夏的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李明远站在明暗交界处,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把出鞘的黑刃。三年前被偷走的人生,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累积的屈辱,此刻全部化作喉间一团灼热的铁块。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他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四个月牙形的伤口正渗出细小的血珠,沿着生命线蜿蜒而下,像一道鲜红的判決书。
李明远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对面商场LED屏上播放的新闻——王氏集团少东家王浩从名校毕业,即将接手家族企业。镜头里的王浩西装革履,笑容得体,俨然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你会付出代价的。李明远轻声说,声音淹没在城市的喧嚣中,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怒火,足以将整个夏天点燃。
第三章:暗夜猎手
李明远站在便利店的更衣室里,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员工名牌。塑料卡片在指间翻转,上面李铭这个假名在荧光灯下泛着廉价的微光。三年来,这个假名陪他度过了无数个夜班,现在终于要完成它的使命了。
真的要辞职店长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辞职信,夜班很难招人的。
家里有事。李明远把名牌放进信封,动作干脆得像在给手枪上膛。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异常平稳——三年前那个会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少年,早已死在了高考放榜的那天。
走出便利店时,凌晨三点的城市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李明远拐进一条暗巷,从垃圾桶后取出藏好的背包。里面装着他用全部积蓄换来的装备:一台二手佳能单反,长焦镜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几个微型监听器,小巧得如同感冒药胶囊;还有一部无法追踪的预付费手机。
两万五...他摩挲着手机屏幕,想起给影子转账时那个刺眼的余额提醒。那是他三年来啃馒头喝自来水攒下的全部家当,现在却像赌徒的筹码一样全部推上了赌桌。
网吧的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染开来。李明远选了最角落的机位,四周被烟味和泡面味包裹。他登录暗网的步骤熟练得令人心惊——这三年里,计算机专业的课程他只听黑客攻防部分,图书馆里所有关于社会工程学的书籍都被他翻烂了。
影子的头像跳出来时,李明远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剪影,让他想起高考考场里那些模糊的监考老师面孔。
【要查王浩五万,先付一半。】
对话框里的文字像毒蛇吐信。李明远盯着那个数字,胃部突然痉挛起来。五万相当于父亲半年的康复治疗费,母亲在餐馆洗两千五百个盘子。而现在,他要为一场复仇一掷千金。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李明远突然干呕起来。他冲进厕所隔间,对着马桶吐出几口酸水。镜中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嘴角沾着唾液,活像条被逼入绝境的疯狗。
值得。他用冷水拍打脸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前襟,这一切都值得。
三天后,加密文件包如约而至。李明远在租住的阁楼里解压文件,电脑风扇的嗡鸣声中,他第一次看到了王浩完整的人生轨迹:银行流水显示每月固定向某赵姓账户转账,备注是辅导费;通话记录里有数个深夜拨往教育局某领导的号码;最关键的,是一段时长47秒的录音。
点击播放前,李明远做了三次深呼吸。他下意识摸向颈间——那里曾经挂着母亲求来的护身符,在得知高考成绩那天被他扯断了。
爸,那个穷小子不会发现吧王浩的声音带着醉意,背景是玻璃杯碰撞的脆响。
李明远的指甲突然陷进掌心。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三年前走廊里那句学霸,沾沾你的仙气,和现在这个慵懒的腔调完美重合。
放心,监考老师都打点好了。王父的声音像钝刀割肉,他的答题卡会贴上你的考号,你的空白卡会写上他的名字。
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李明远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他发现自己正在笑,嘴角扭曲成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弧度。这段录音证实了他最黑暗的猜想——他的高考成绩不是失误,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谋杀了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张家那小子去年不也这么操作的没事。
这句话像最后一颗子弹击中眉心。李明远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原来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这个认知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无数个可能和自己一样被偷走人生的李张家小子。
他颤抖着打开手机相册。父亲坐在轮椅上的照片跳出来,那双曾经能修好任何电器的手现在无力地耷拉在扶手上;下一张是母亲在餐馆后厨的背影,围裙上沾着油渍,白发在发网边缘刺眼地支棱着。
系统性的。李明远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不止我一个。
复仇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盘根错节。简单的举报已经不够了,他要让王浩体会他这三年来的每一分痛苦。
第四章:危险的舞步
李明远开始频繁出现在王浩常去的健身房。他刻意在王浩面前展示自己苦练三年的体格,等待一个偶遇的机会。然而命运给了他更好的礼物——王浩的妹妹王雨微。
暴雨像银针般刺向地面,公交站台的铁皮顶棚被砸得噼啪作响。李明远站在站台边缘,水雾打湿了他的运动鞋。他第三次看表——18:47,按照他这半个月的观察,王雨微应该会在十分钟内从健身房出来。
再等不到就撤。他对自己说,却忍不住摸了摸背包里的伞。那是一把全新的黑伞,手柄处藏着微型录音设备,花了他半个月的饭钱。
站台广告牌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将他的影子投在积水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李明远盯着那个晃动的黑影,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蜷缩在医院厕所隔间里的模样。那时的影子也是这样支离破碎,像一具被撕碎的玩偶。
操!
一声惊呼将他拉回现实。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从健身房冲出来,单薄的卫衣瞬间被雨水浸透。李明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是王雨微,但和照片上完全不同。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名牌包,只有被雨水打湿的素颜和怀里紧紧护着的一本书。
《罪与罚》。李明远眯起眼睛,看清了书脊上的烫金标题。这本他为了接近目标而囫囵吞枣读完的,此刻像命运抛来的一个讽刺玩笑。
要一起撑吗
他的声音比预想的还要自然。王雨微抬头时,一滴雨水正从她的睫毛滑落,在脸颊上划出闪亮的轨迹。这个画面莫名让李明远想起母亲——在父亲中风那天,母亲脸上也有这样一道泪痕。
谢谢,我等的车马上...王雨微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辆黑色路虎碾过水坑,脏水如海啸般扑向站台。李明远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污水重重拍在他背上,冰凉刺骨。这个动作没有经过任何算计——三年来的体力劳动让他的肌肉记忆比大脑更快。
天啊!你没事吧
王雨微的惊呼声中,李明远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应该让污水溅到她身上,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要求赔偿联系方式。但现在,他只能临时调整计划。
没关系,反正衣服也该洗了。他故意让手指在递纸巾时微微发抖,这个细节他练习过无数次——不是明显的颤抖,而是那种极力克制的、带着羞怯的颤动。
李铭,理工大的。他自我介绍时垂下眼睛,像个真正腼腆的大学生那样。这个假身份他准备了整整三个月,学生证、校园卡甚至课程表都一应俱全。
咖啡厅的暖光下,王雨微的轮廓变得柔和。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手指卷发梢,谈到喜欢的书时眼睛会突然亮起来。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细针,刺入李明远精心构筑的防线。
他从小就被宠坏了,王雨微谈到哥哥时撇了撇嘴,现在更是一副精英做派,看不起我这个学文的妹妹。
李明远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突然收紧。陶瓷杯传来的热度让他想起高考那天,他握着笔杆时掌心的温度。当时他多傻啊,还以为那瓶饮料真的是祝福。
兄弟姐妹之间难免有些摩擦。他说这话时,舌尖尝到一股铁锈味——不知何时咬破了口腔内壁。
当王雨微提到《罪与罚》中拉斯科尔尼科夫的赎罪时,李明远感到一阵眩晕。他盯着女孩开合的嘴唇,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王雨微是真实的。不是调查资料里的一个名字,不是复仇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而是一个会为人物流泪的、活生生的人。
你脸色不太好王雨微担忧地倾身过来,洗发水的清香突然闯入他的呼吸。
李明远猛地站起,咖啡杯被打翻,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像一摊干涸的血迹。抱歉,我突然想起有篇论文要交。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走出咖啡厅时,雨已经停了。李明远在路灯下看着自己和王雨微的影子并排投在地上,一长一短,像一对蹩脚的舞伴。他摸出手机,删掉了原本准备发送给影子的接触成功的汇报。
回到出租屋,李明远机械地更新着观察日志。但在目标性格分析一栏,他的笔尖悬停了很久。最终他写下: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讨厌虚伪,左撇子,喝咖啡加三块糖。这些毫无战术价值的信息,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忽略。
夜深人静时,李明远做了一个三年来从未做过的梦。梦里他回到了高考考场,但坐在他位置上的不是王浩,而是王雨微。女孩转过头来,眼睛里含着泪水:你也要来偷走我的人生吗
惊醒时,凌晨四点的月光正冷冷地照在墙上那张复仇计划表上。李明远爬起来,用红笔划掉了利用王雨微接近王浩这一项。但下一秒,他又用黑笔重新写了上去,笔迹重得几乎划破纸面。
对不起。他对着虚空说,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
第五章双面镜
第二天清晨,李明远站在镜子前练习微笑时,发现自己的眼神变了。那种刻意伪装的温和底下,多了一丝他无法解释的动摇。手机震动起来,是王雨微发来的消息:
昨天那家咖啡厅的芝士蛋糕很好吃,要再去试试吗
李明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左手腕上——那里有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疤痕,是高考放榜那天留下的。他慢慢打字回复:
好啊,今天我请客。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也许是最后一点良知,也许是早已腐朽的道德底线。但无论如何,舞曲已经响起,他没有停下脚步的资格。
李明远盯着咖啡杯里的拉花,奶泡正慢慢塌陷成一片混沌的白色。他故意让手指在杯沿轻轻敲击,节奏恰好是摩斯密码里的SOS——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紧绷。
我哥的公司好像需要IT支持,王雨微突然说,用吸管搅动着冰美式,我可以帮你问问。
玻璃窗映出李明远瞬间僵硬的表情。计划进行得太过顺利,反而让他胃部抽搐。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掺杂着惊喜与犹豫的微笑:那太感谢了!不过...你哥哥会不会介意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洒在桌面上,形成晃动的光斑。王雨微的影子在光斑中微微晃动,像一尾游弋的鱼。
他才不管这些小事呢。王雨微撇撇嘴,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格外稚气。李明远注意到她今天涂了桃子味的唇膏,香气甜得发腻。再说,我很少求他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李明远胸腔里的某个暗格。他突然倾身向前:你们关系不好声音里的试探被伪装成关切。
王雨微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李明远熟悉这种表情——三年前,当他向班主任质疑高考分数时,对方脸上也是这种混合着怜悯与回避的神色。
王家的事很复杂。她最终只是摇摇头,发梢扫过李明远的手背,像羽毛般轻痒。这个无心的接触却让李明远如遭电击,他猛地缩回手,碰翻了盐罐。
面试当天,李明远选择了最不起眼的蓝衬衫和黑框眼镜。镜子里的形象完美符合人们对IT男的刻板印象——温顺、无害、透明。但在熨烫平整的衣领下,他的脉搏正以危险的速度跳动。
人事部的玻璃门映出他模糊的倒影,像水中晃动的幽灵。当人事经理说出王总特别关照的时,李明远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监考老师拍着他肩膀说别紧张,放轻松时,也是这种带着施舍意味的语气。
好好干。人事经理的尾音高高扬起,仿佛在说好好当你的蝼蚁。
电梯上升时,李明远透过玻璃幕墙俯瞰城市。三年前他佝偻着背离开高考考场的身影,似乎还印在下面某条街道上。而现在,他正垂直刺入这座城市的权力中心,像一把缓慢出鞘的匕首。
IT部门的办公室弥漫着咖啡和电子设备的气味。李明远的新工牌挂在脖子上,塑料膜反射着冷光。他摩挲着上面李铭两个印刷字——这个假名现在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午休时间,整层楼空无一人。李明远从袜子里取出准备好的U盘,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监控程序像一滴墨水,悄无声息地溶入王浩电脑的系统深处。进度条走到100%时,他突然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新来的
李明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转身时,他看见王浩倚在门框上,西装革履,袖扣闪着冷光。那张脸比调查照片上更加棱角分明,眼神里带着食肉动物般的锐利。
是的,王总。李明远低头,让刘海遮住眼睛。他闻到了王浩身上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这是上位者的气味,与他记忆中高考教室里弥漫的廉价墨水味形成鲜明对比。
王浩走近时,李明远的肌肉自动绷紧。但对方只是随手拿起他桌上的技术手册翻了翻:听雨微说你很优秀。这句话像一块裹着天鹅绒的石头,别让她失望。
玻璃幕墙映出两人同框的画面——一个西装笔挺,一个衣着朴素;一个站在灯光下,一个半身浸在阴影里。李明远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年来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而王浩,这个偷走他人生的窃贼,竟然认不出他。
那天晚上,李明远在出租屋里接收到了第一份监控数据。王浩的邮件、聊天记录和浏览历史像解剖台上的尸体般摊开在他面前。其中一封邮件特别醒目——发往某位教育局领导的,附件是一份名为2022特殊处理名单.pdf的文件。
李明远点开文件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屏幕上赫然列着七个名字,他的在最后一个。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价格,他的那栏写着:李村拆迁户,父母无背景,处理费8万。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白光将李明远的脸照得惨白。三年来积压的愤怒此刻具象化成胃里翻涌的酸液,他冲进卫生间干呕,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胆汁。
手机在这时亮起,是王雨微的消息:明天有空吗我发现一家超棒的私房菜馆^_^
李明远盯着那个笑脸表情,突然狠狠将手机砸向墙壁。塑料外壳裂开的脆响中,他蜷缩在墙角,像个迷路的孩子。墙上的复仇计划表在闪电照耀下忽明忽暗,那些原本清晰的行动计划现在全都模糊成一片。
他摸索着捡起手机,屏幕奇迹般地还能亮起。裂纹贯穿了王雨微的头像,让她微笑的脸显得支离破碎。李明远慢慢打字回复:好啊,我很期待。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又一记惊雷炸响。雨终于落下来,敲打着窗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李明远摸向颈间——那里曾经挂着母亲求来的护身符,现在空无一物。
他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某条看不见的界线。从明天开始,他看向王雨微的每一个眼神,都将同时包含真心与算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同时是蜜糖与砒霜。这场危险的舞蹈,注定要跳到其中一方粉身碎骨为止。
第六章镜中血液
王雨微的生日邀请函躺在李明远掌心,烫金字体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这张对折卡片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像是刻意要与王家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形成反差。李明远用指尖摩挲着纸面边缘,那里有个不易察觉的凸起——他悄悄嵌入了微型录音器。
我爸妈坚持要办,电话里王雨微的声音带着疲惫,其实就是想炫耀一下新买的古董。
李明远望向窗外,暴雨将至的夜空呈现诡异的暗红色。他的视线落在墙上的日历上——六月十七日,用红笔圈出的日期旁边写着审判日。三年前的这一天,他收到了那份被篡改的高考成绩单。
当然,我很荣幸。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左手却攥紧了准备好的药剂箱。箱子里那瓶无色液体是他花三个月时间从实验室偷原料配制的神经毒素,接触皮肤后72小时才会发作,症状像极了心脏病猝死。
挂断电话后,李明远从床底拖出尘封已久的行李箱。箱锁开启的咔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折叠刀锋利的刃口映出他半张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太阳穴的疤痕在刀光中格外狰狞——这是高考失利后父亲发病时,摔碎的碗碟给他留下的纪念。
很快了。他对着虚空呢喃,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但当他抬头时,穿衣镜里映出的影像让他浑身血液凝固——镜中人的眼神与录音里王父那种居高临下的冷酷何其相似。这个发现像一桶冰水浇在他头上,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刀柄。
金属落地的脆响中,李明远踉跄着退到墙边。墙上的复仇计划表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王浩的行程习惯,其中几行被反复描粗:7:15晨跑路线、周四高尔夫俱乐部、对花生严重过敏。这些字迹现在看起来像某种精神病例的疯言呓语。
生日宴当天,李明远选择了最保守的深蓝色西装。他在领带夹里藏了针孔摄像头,袖扣则是改装过的信号发射器。出租车驶入别墅区时,他不断深呼吸以平复剧烈的心跳。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不时瞟向他膝盖上不停颤抖的双手。
王家别墅比调查照片中更加奢华。汉白玉罗马柱在夕阳下泛着血色,铁艺大门上的摄像头随着他的接近缓缓转动。李明远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领带夹,那里藏着能干扰监控系统的微型装置。
你来了!王雨微提着裙摆跑下台阶。她今天穿着淡粉色礼服,发间别着珍珠发卡,像个不谙世事的公主。这个形象与李明远手机里那些偷拍的商业机密文件形成荒诞的对比。
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痛了李明远的眼睛。他注意到王浩正在角落与几个官员模样的人交谈,脸上挂着那种政客式的微笑。三米外的餐台上,精致的花生酥塔散发着甜腻香气——这是根据王雨微无意间透露的信息特意准备的。
这是我男朋友李铭。王雨微向父母介绍时,李明远敏锐地捕捉到王父眼中闪过的审视。老狐狸的目光在他廉价西装袖口停留了片刻,随即换上敷衍的客套:听雨微说你很优秀。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捅进李明远记忆深处。三年前班主任拍着他肩膀说别灰心,复读一年照样能考好时,也是这种施舍般的语气。他感到药剂箱在西装内袋发烫,仿佛随时会烧穿布料。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李明远借口去洗手间溜进了二楼书房。锁上门瞬间,他迅速将U盘插入王父的电脑。进度条读取时,他的目光被书架上某个相框吸引——照片里年轻的王浩站在高考状元红榜前,而角落里模糊的身影,分明是当时佝偻着背离开考场的自己。
找到你了。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李明远脊椎发凉。王浩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把玩着那个药剂箱,在找这个吗
王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药剂箱金属外壳,每一声脆响都像子弹射入李明远的太阳穴。三年前那个李村的小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早该想到的——你眼睛里那股子恨意藏都藏不住。
李明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书房里古董钟的秒针走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注意到王浩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三年前就是这个戴着同款婚戒的手,在教育局长的办公室里签下了毁掉他人生的文件。
李村拆迁补偿款八万块,王浩用谈论天气般的口吻说,你知道后来那块地我们赚了多少吗三个亿。他突然将药剂箱砸向李明远脚边,玻璃瓶碎裂的声响中,无色液体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暗痕。
李明远肌肉绷紧,余光扫向书桌上的黄铜镇纸。但王浩的动作更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他的眉心。你以为我每天晨跑路线固定是为什么王浩的笑声像钝刀刮过玻璃,就等着你们这些老鼠自投罗网。
门外传来王雨微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李明远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王浩持枪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那不是恐惧或讨好的笑,而是猎手终于等到猎物入网时志在必得的笑。
你书房隔音很好。李明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但三分钟前,你电脑里2018到2022年的所有交易记录已经自动上传到纪委举报平台。他指了指墙上那幅山水画,针孔摄像头拍到你刚才持枪的画面,会作为补充证据一起发送。
王浩的脸色终于变了。枪管微微下移的瞬间,李明远如同猎豹般扑向书桌。黄铜镇纸带着破空声砸中王浩手腕,枪械走火的巨响震碎了窗玻璃。碎玻璃雨中,两人翻滚着撞向书架,那本《刑法典》精装本重重砸在王浩脸上。
这一下是为了我父亲!李明远揪着王浩的领带将他提起来,右拳击中对方腹部,他中风后到现在还说不了完整的句子!王浩咳出的血沫溅在李明远衬衫上,像一串暗红色的纽扣。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李明远喘着粗气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文件传输完成。他拽着王浩的头发迫使其看向屏幕: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三年前的今天,你篡改了我的高考志愿。
王浩突然狞笑起来,沾血的牙齿在灯光下格外森白:那你知不知道...他猛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支钢笔刺向李明远咽喉,我从来不做没有备份的计划!
钢笔尖端闪过诡异的蓝光,李明远侧头闪避时,锋利的笔尖仍划破了他的锁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更可怕的是迅速蔓延的麻痹感——神经毒素。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那个古董座钟,玻璃罩碎裂的声音像是为他敲响的丧钟。
军用级河豚毒素,王浩用手帕擦拭嘴角血迹,三分钟就会停止你的呼吸。他弯腰捡起手枪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拾起一支玫瑰,可惜啊,你差一点就赢了。
李明远的视线开始模糊,但王浩身后突然出现的粉色身影让他瞳孔骤缩。王雨微举着那个汉白玉花瓶的姿势像个生疏的战士,花瓶砸在王浩后脑勺的闷响在李明远耳中宛如天籁。
跑...李明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机塞给王雨微,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有...麻痹已经蔓延到他的声带,但女孩颤抖的手指已经点开了那个标注证据的文件夹。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王浩正挣扎着去够掉落在血泊中的手枪。王雨微挡在李明远身前的身影在后者逐渐黑暗的视野中渐渐模糊,但他清晰地听见了她带着哭腔的呐喊:市公安局吗我要举报王氏集团董事长王浩行贿、故意伤害和谋杀未遂!
李明远在陷入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王浩被警察按倒在地时扭曲的表情。那个不可一世的权贵此刻像条丧家之犬,昂贵的西装蹭满了地毯上的神经毒素与鲜血。而压在他身上的,正是三年前被他亲手篡改人生的穷学生。
黑暗彻底降临前,李明远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起今早出门前看到的那则天气预报——今夜有血月奇观。月亮终究还是站在了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