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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和陆沉的婚书是用半袋粮票换的——

    那年我在纺织厂当临时工,

    他在机床厂做技术员,

    被车间主任撞见在仓库抱我,

    他红着脸说得对姑娘负责。

    我把舞蹈团的录取通知压在箱底,

    给他织毛衣、熬养胃粥,

    可他心里总装着下乡时的初恋苏晴。

    我熬夜给他熨工服,

    他却把苏晴寄来的诗稿藏在枕头下;

    我孕吐到站不稳,

    他借口苏晴搬家缺人手彻夜未归。

    最后我追着他跑上马路,

    被卡车撞飞时,

    他怀里还护着苏晴送的玻璃蝴蝶。

    老天开眼,让我回到1995年秋,

    这一回,我再也不要当谁的牺牲品了……

    1

    重生觉醒

    嘶——

    滚烫的鸡汤兜头浇下,我下意识偏头,大半的热汤还是泼在了我的手背和胳膊上。

    火辣辣的疼,瞬间让我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眼前,陆沉一把将苏晴拉到身后,紧张地上下打量她:晴晴,烫到没有有没有事

    苏晴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缩在他怀里,声音发颤:阿沉,我没事,就是……就是林晚姐她,她好像不是故意的……

    她嘴上说着不是故意的,眼神却怯生生地瞟向我,仿佛我才是那个恶人。

    我低头,看着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红痕,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冒出水泡。

    这熟悉的痛感,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

    前一秒,我明明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了无生气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那场车祸,夺走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也夺走了我的双腿。

    陆沉抱着苏晴送他的玻璃蝴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可现在……

    我猛地冲到屋里唯一一面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是我,却也不是我。

    是二十四岁的我!

    皮肤还带着年轻人的饱满光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惊魂未定,但绝不是后来瘫痪在床、形容枯槁的我。

    墙上的挂历,鲜明地印着:1995年9月18日。

    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我和陆沉结婚的第三年,回到了我命运转折的这一天!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提醒我这不是梦。

    我重生了!

    林晚!你发什么疯!陆沉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肇事者,语气里满是不耐和责备,晴晴好心好意来看我们,你怎么能端个汤都端不稳还不快给晴晴道歉!

    我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冷地落在陆沉那张我曾爱入骨髓的脸上。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厂里发的蓝色工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技术员特有的严谨,和一丝不自知的傲气。

    只是此刻,他眉头紧锁,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麻烦。

    而他身后的苏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更衬得她楚楚可怜,弱不禁风。

    她小声地拽了拽陆沉的袖子:阿沉,别怪林晚姐了,她肯定累了。

    好一朵善解人意的白莲花。

    我心里冷笑。

    道歉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陆沉,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撞翻了汤

    陆沉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反驳。

    不是你还能是谁晴晴弱不禁风的,难道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他皱眉,语气更加严厉,别不知好歹。

    就是她推我的!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默默忍下了所有委屈。

    但这一世,我不会了。

    苏晴的脸色瞬间白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林晚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我只是想帮你扶一下,怕你烫到……

    扶我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直接把我‘扶’到开水里。

    陆沉见苏晴哭了,更加烦躁:林晚!你够了!晴晴身体不好,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赶紧跟我送晴晴去卫生所看看!

    他拉着苏晴,匆匆往外走,临出门前,还回头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滚烫的鸡汤还在地上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油腻的香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那是苏晴身上常年带着的味道。

    手背上的水泡已经连成一片,刺痛一阵阵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着伤口。

    镜子里的我,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陆沉,苏晴,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们毁了我的人生。

    我们,慢慢算。

    2

    尘封的梦想

    陆沉带着苏晴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看着地上泼洒的鸡汤,还有被苏晴不小心碰倒在地的暖水瓶碎片,心里一片冰凉。

    这个家,哪里还有我落脚的地方

    默默地收拾着残局,视线无意中扫过墙角那个落了灰的旧木箱。

    那是我的嫁妆箱子。

    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打开了它。

    箱子里大多是些过时的衣物和被褥。

    我翻找着,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边角。

    是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裹。

    打开红布,里面是一双半旧的白色舞蹈鞋,鞋尖上还缝着一小段鲜红的丝带,那是当年排练《白毛女》时留下的。

    舞蹈鞋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纸。

    是省舞蹈团的录取通知书。

    日期,是1992年8月15日。

    那天,陆沉拿着半袋粮票换来的婚书,涨红着脸跟我说:小晚,车间主任都看见了,我得对你负责。

    他说得那么恳切,那么坚定。

    我看着他年轻而真诚的脸,想着以后能和他组成一个温暖的家,便将这张承载着我所有青春梦想的通知书,连同这双舞鞋,一起压在了箱底。

    我以为,相夫教子,也是一种幸福。

    可我忘了,舞蹈才是我刻在骨子里的热爱。

    为了陆沉一句我不喜欢你出去抛头露面,我放弃了舞台,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心甘情愿困在这方寸之间的厨房和家属院。

    换来的,却是他对我日复一日的冷漠,和他对苏晴年复一年的念念不忘。

    眼泪,一滴滴砸在通知书上,晕开了墨迹。

    我紧紧抱住那双舞鞋,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那些在练功房挥洒汗水的日子,那些在舞台上旋转跳跃的瞬间,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

    我曾经,也是可以发光的啊!

    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一粒尘埃

    我试着将脚伸进舞鞋。

    有些紧了,脚趾也因为太久没有舒展而有些僵硬。

    我扶着墙,勉强踮起脚尖,做了几个最简单的基本动作。

    身体是生疏的,肌肉是紧绷的,甚至有些力不从心。

    可当脚尖立起的那一刻,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和控制感,瞬间传遍全身。

    镜子里,我的眼神不再是空洞和麻木,而是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是的,我还年轻,我才二十四岁。

    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陆沉,不应该只有无尽的等待和失望。

    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我要重新跳舞。

    吱呀——

    门外传来陆沉回来的脚步声。

    我迅速将舞鞋和通知书藏回箱底,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

    他推开门,看到我站在箱子旁,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不耐烦取代。

    晴晴没什么大碍,医生给开了点烫伤膏。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你手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半分关心,倒像是在例行公事。

    我抬起依旧红肿的手,淡淡地说:死不了。

    他皱了皱眉,显然对我的态度很不满。

    但我不在乎了。

    3

    第一次反抗

    陆沉大概没想到我会用那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愣了一下。

    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了看我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嘴上说着,却伸手想碰触苏晴送他的那个玻璃蝴蝶摆件,那是苏晴下乡时,陆沉亲手为她编的草戒指的替代品。

    此刻,它正放在床头柜上,被苏晴擦得一尘不染。

    我猛地一缩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空气瞬间凝固。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随即眼神沉了下来:林晚,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闹别扭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陆沉,在你眼里,我所有的不满和反抗,都只是‘闹别扭’,是吗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针锋相对,一时语塞。

    过了几秒,他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我懒得跟你吵。明天,你去跟苏晴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又是这句话。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要求我,而我,也总是选择息事宁人。

    可现在,我不想忍了。

    陆沉,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我们离婚吧。

    屋子里霎时一片死寂。

    陆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嗤笑一声:林晚,你发什么神经离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这日子,我过够了。

    他脸上的嘲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薄怒:你以为离婚是小孩子过家家别耍小性子了!赶紧睡觉!

    说完,他砰的一声摔门进了卧室,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客厅。

    摔门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小性子

    在他心里,我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只是无理取闹的小性子。

    也好。

    我走到厨房,那锅为他精心熬制的养胃粥还温在炉子上。

    这是我每天的必修课,因为他的胃不好。

    可他何曾珍惜过我的这份心意

    我端起砂锅,毫不犹豫地将里面乳白粘稠的米粥尽数倒进了马桶,按下冲水阀,看着它们旋转着消失。

    就像我和他之间那些可笑的温情,一去不复返。

    然后,我从橱柜里翻出了一包牛肉方便面,又从角落里找出了那瓶我许久未碰的辣椒酱。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飘着红油的加辣牛肉粉就煮好了。

    我坐在餐桌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辛辣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呛得我眼泪直流,却又觉得无比畅快。

    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滋味,热烈而直接。

    陆沉大概是被香味和我的吸溜声吵到了,黑着脸从卧室走出来。

    看到我面前那碗红彤彤的牛肉粉,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林晚!你明知道我胃不好,还故意煮这么辣的东西!你是存心的是吧

    我抬起头,嘴唇被辣得有些红肿,眼神却亮得惊人。

    陆沉,从今天起,我只做合我自己口味的饭菜。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吃不惯,可以自己做,或者,去苏晴那里吃。

    他大概是被我的话气到了,也可能是被我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震慑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着。

    突然,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碗,哐当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汤汁和面条溅得到处都是。

    不可理喻!他怒吼一声,再次摔门而去。

    我看着满地狼藉,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地去收拾。

    反而,笑了。

    像是打碎了过去那个卑微懦弱的自己。

    这一局,我没有输。

    我只是在想,他这次,是去找苏晴寻求安慰了吗

    4

    婚姻真相

    第二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准备早餐。

    陆沉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和苏晴惯用的廉价雪花膏的味道。

    看到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径直回了房。

    冷战,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也好,我乐得清静。

    手背上的烫伤依旧刺痛,提醒着我前世的种种。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容易,但在这个年代,女人主动提离婚,依然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少不了唾沫星子。

    更何况,我需要钱,需要一个离开这里的理由。

    我想起了那张没有盖章的婚书。

    当年,陆沉说纺织厂效益不好,他一个技术员养家糊口没问题,让我安心在家。我信了。

    如今想来,处处都是疑点。

    揣着不安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心,我去了街道办事处。

    九十年代的街道办,远没有后世那么窗明几净,屋里光线有些暗,空气中飘着一股旧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负责婚姻登记的是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大妈,态度不算热情,但还算耐心。

    同志,我想查一下我的婚姻登记情况。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叫什么名字哪年结的婚她头也不抬地问,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登记簿。

    我叫林晚,丈夫叫陆沉。大概是……1992年登记的。

    大妈在登记簿上仔细翻找着,发出哗啦啦的纸张摩擦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她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林晚,陆沉……1992年没你们的记录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年份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放缓语气,大妈,您再仔细看看会不会是漏了

    她又低头翻了一遍,甚至拿出了前一年和后一年的登记簿。

    最终,她摇了摇头,肯定地说:姑娘,确实没有你们的登记记录。你们……是不是根本就没领证啊

    没领证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怎么会没领证陆沉明明拿回了婚书!

    难道……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街道办,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回到家,我像疯了一样翻箱倒柜。

    终于,在那个嫁妆箱子最底层,我找到了那张被陆沉称为婚书的纸。

    那是一张《结婚申请登记表》,上面填着我和陆沉的名字、年龄、单位等信息。

    在需要民政局盖章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

    空白!

    这意味着,我们这场维系了三年的婚姻,在法律上,根本就不存在!

    我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手却抖得厉害。

    怪不得,怪不得陆沉当初那么轻易就让我辞去了纺织厂的工作,安心在家。

    怪不得,他对我越来越冷淡,对苏晴却越来越上心。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他一个不清不楚的同居对象!

    在这张申请表的下面,还压着几张信纸。

    是苏晴写给陆沉的诗稿,字迹娟秀,辞藻华丽,充满了小布尔乔亚式的伤感。

    我注意到其中一封信的落款日期,是1988年底。

    而我记得,陆沉和苏晴是1987年下乡时认识的,苏晴是1988年初以回城治病为由离开的。

    他说苏晴走后大半年才给他来信,信里却只字未提病情,反而对他嘘寒问暖,情意绵绵。

    现在看来,这时间对不上。

    当年,陆沉的妹妹陆瑶,还是个技校的小丫头,有一次她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嫂子,我哥让我去街道办帮你取过一个文件,红本本的,是不是结婚证啊

    那时我没在意,只当是她年纪小,不懂事,胡乱说的。

    现在想来,陆瑶取回的,恐怕就是这张没有盖章的申请表!

    陆沉,你好狠的心!

    我瘫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申请表,心中五味杂陈。

    震惊,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解脱。

    没有法律约束,我离开他,岂不是更容易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成形。

    陆沉,苏晴,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5

    筹备逃离

    没有合法的婚姻关系,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但离开,需要钱。

    我打开衣柜,翻出几件自己还算体面的衣服,然后从箱底摸出了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一只成色十足的金镯子,还有几件零碎的金首饰。

    这是我的陪嫁,也是我最后的底牌。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衣服,将金饰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径直去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附近。

    那里,有不少暗地里收售黄金的倒爷。

    九十年代初的黑市,远没有后世那么明目张胆。

    我兜兜转转,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口,跟一个戴着墨镜、嘴里叼着烟的男人搭上了话。

    同志,收金子吗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男人瞥了我一眼,吐了个烟圈:看货。

    我从怀里掏出金镯子。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用随身带着的小秤称了称,报了个价。

    比我预想的要低一些。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跟他讨价还价:再加点吧,我这可是老凤祥的,成色足得很。

    一番唇枪舌剑,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最终,镯子和零碎金饰一共换了一千二百块钱。

    攥着那沓还有些温热的钞票,我的心砰砰直跳。

    这是我离开陆沉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接下来,是我的舞蹈课。

    重生前,为了补贴家用,也为了不让自己彻底与社会脱节,我在工人文化宫找了个兼职,每周教几个孩子跳舞。

    虽然收入微薄,但那是我唯一能接触到舞蹈的机会。

    我直接去了文化宫,找到了当初给我介绍这份工作的陈姐。

    陈姐是我们纺织厂的老同事,是个热心肠的快嘴大姐,她女儿也跟着我学跳舞。

    小林,你可算来了!我家那丫头天天念叨你呢!陈姐一见我就热情地拉着我的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姐,我是来跟您说个事儿。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这舞蹈课,怕是上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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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要走陈姐很是惊讶,去哪儿啊是不是跟陆沉那小子闹别扭了

    家属院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

    我苦笑一下,没有细说,只是道:我想把这几次私教课的名额转出去,您看……您单位或者邻居有没有孩子想学的钱我已经交了,就当便宜转了。

    陈姐是个爽快人,听我这么说,立刻拍板:行!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侄女早就想学了,我这就去跟她说!你这课教得好,肯定抢手!

    没过两天,陈姐就帮我把名额转了出去,还多给了我一些钱,说是替她侄女谢谢我。

    这样一来,我又凑了八百块。

    加上之前卖金饰的钱,还有我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私房钱,零零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三千二百五十块了。

    这在1995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足够我买一张南下的火车票,并且在最初安顿下来了。

    我开始悄悄收拾行李,把自己的几件衣服,还有那双舞鞋和录取通知书,都塞进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里。

    就在我把箱子拉链拉上的那一刻,陆沉下班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墙角的行李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晚,你又在发什么疯闹够了没有!他几步走过来,语气中充满了不耐和一丝压抑的怒火。

    我抬头,平静地看着他。

    陆沉,我说过,我要离婚。

    离婚我看你是昏了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以为这个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旅馆吗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胸中积压已久的怨气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端起桌上晾凉的白开水——这是我曾经每天雷打不动给他准备的养胃水——猛地泼向他身上那件苏晴亲手织的米白色毛衣!

    那是他最珍视的一件衣服,平时都舍不得穿。

    水渍迅速在毛衣上晕开,留下难看的痕迹。

    陆沉彻底愣住了,他大概从没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晚!你……

    陆沉,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本来就不是合法夫妻。这张结婚申请表,根本就没盖公章。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申请表,甩在他面前。

    他低头看着那张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神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凉的平静。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默默地把行李箱拖到门边。

    他是不是在想,没有那张纸,他反而少了很多麻烦

    6

    彻底心寒

    陆沉盯着那张没有盖章的申请表,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化为一种懊恼和一丝被拆穿的狼狈。

    林晚,你听我解释……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解释我冷笑一声,解释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解释你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了三年

    我……我当时也是有苦衷的。他试图辩解,眼神却有些闪躲。

    苦衷我看着他,只觉得可笑,你的苦衷,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对你的好,同时又对苏晴念念不忘,是吗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天晚上,我们不欢而散。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地摔门而去,大概又去找苏晴寻求慰藉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好,把话说开,也省得再互相折磨。

    第二天,陆沉破天荒地没有去上班。

    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整个客厅都烟雾缭绕。

    我照常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对他视若无睹。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中午的时候,他突然捂着胃,脸色惨白地蜷缩在沙发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晚……我胃疼……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若是从前,我定会心急如焚地又是倒水又是找药。

    可现在,我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哦,胃疼啊。我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桌上有止痛药,你自己拿。

    说完,我继续整理我的书,仿佛没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冷漠,撑着身体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林晚,你……

    我怎么了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陆技术员,你胃疼,应该去找医生,或者,去找那个能给你熬养胃粥的人。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他厂里的同事老张急匆匆地跑来,说是陆沉打电话让他帮忙送医院。

    老张看到屋里的情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对我说:弟妹,陆沉这胃病又犯了,我先送他去医院。你也……你也别太生气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搀扶着陆沉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午,我正在陈姐家,帮她女儿纠正一个舞蹈动作。

    腰间的传呼机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着一行字:陆沉胃病住院,速来医院。机床厂附属医院302床。

    是医院护士站发来的。

    陈姐也看到了,关切地问:小林,是陆沉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传呼机上的字,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住院了,与我何干

    我把传呼机关掉,对陈姐笑了笑:没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陈姐,麻烦您帮我回个电话给附属医院护士站,就说……打错了,我不认识叫陆沉的人。

    陈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我继续教女孩压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是,当女孩因为疼痛而皱起眉头时,我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陆沉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的模样。

    随即,又被前世他抱着苏晴,对我不管不顾的画面所取代。

    心,一点点硬起来。

    陆沉,这是你欠我的。

    晚上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屋里一片漆黑,冷锅冷灶。

    陆沉还没有回来。

    也好。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上了床。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他是不是还在医院等着我去照顾他会不会第一次尝到孤立无援的滋味

    7

    当众拆穿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南下的火车票已经买好,是后天下午的。

    我必须在这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

    正在我把最后几件零碎物品塞进行李箱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苏晴穿着一件崭新的粉色连衣裙,手里还拎着一个果篮,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林晚姐……她柔柔弱弱地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和……得意我听说阿沉住院了,就想来看看。顺便……也看看你。

    我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心。

    看我看我死没死吗我堵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苏晴的脸色白了白,随即又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林晚姐,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那天……那天真的是个意外。

    意外我挑了挑眉,苏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接近陆沉,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自己不清楚吗

    苏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咬着下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林晚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和阿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当年在乡下,他很照顾我,我一直很感激他。

    普通朋友我冷笑,普通朋友会大半夜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普通朋友会让你住进他家,而把我这个‘妻子’晾在一边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向苏晴。

    周围已经有邻居探出头来看热闹了,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苏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圈又开始泛红:林晚姐,你误会了……阿沉只是看我一个人在城里无依无靠,才……

    无依无靠我打断她,步步紧逼,苏晴,我记得你当年离开乡下,是说回省城治病吧怎么一治就是大半年,连封信都没给陆沉写反倒是病一‘好’,就立刻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上一世,我被陆沉的花言巧语蒙蔽,从未深究过。

    但这一世,我不会再那么傻。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四下躲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当时病得很重……后来才好起来……她强自镇定地辩解,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哦病得很重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重到连写封信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说,你在省城遇到了什么‘贵人’,忙得顾不上我们这些乡下的穷朋友了

    围观的邻居们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苏晴的底细,家属院里的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当年她从乡下回来,就四处托人想找个城里有正式工作的对象,只是一直没能如愿。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嫂子……

    是陆瑶。

    她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大概是给陆沉送饭的。

    看到眼前的阵仗,她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和苏晴。

    苏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转向陆瑶,带着哭腔说:瑶瑶,你快跟你嫂子解释解释,我跟阿沉真的没什么……

    陆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我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不安地搓着衣角。

    我看着苏晴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阵冷笑。

    你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是不是在想,只要陆瑶帮她说话,就能蒙混过关

    8

    自食恶果

    苏晴见陆瑶不说话,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拉着陆瑶的胳膊,带着哭腔:瑶瑶,你倒是说话呀!你哥最疼你了,你说的话他肯定信!

    陆瑶被她晃得有些站不稳,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苏晴表演。

    苏晴,你不用再演了。我淡淡开口,你的那些小把戏,骗得了陆沉,骗不了我。

    说完,我转身就想进屋关门。

    苏晴大概是狗急跳墙了,突然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尖声道:林晚!你别得意!阿沉他心里有我!你休想拆散我们!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指甲掐得我生疼。

    我用力一甩,想挣脱她的钳制。

    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苏晴自己脚下没站稳,被她那条碍事的长裙摆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家属院的宁静。

    苏晴躺在楼梯拐角处,抱着自己的右手,疼得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林晚!你……你居然推我!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周围的邻居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围了上来。

    哎哟!这苏晴怎么摔下去了

    是林晚推的吧我刚才好像看见她甩手了!

    啧啧啧,这下手也太狠了……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都对准了我。

    苏晴捂着手腕,哭得梨花带雨:我的手……我的手好疼……林晚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怎么能……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苏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你了我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就是你!大家都看见了!苏晴一口咬定。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二楼传来:都别吵吵!我看见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老王家的窗户开着,修水管的王师傅正扛着扳手,探出半个身子。

    王师傅是我们院里出了名的热心肠,也是个直性子。

    刚才这小林同志要关门,是那个穿粉裙子的小姑娘自己冲上去拉人家的,结果脚下拌蒜,自己个儿摔下去的!赖不着人家小林!王师傅中气十足地说道,我看得真真的!

    此言一出,苏晴的脸色唰的一下,比墙上的石灰还要白。

    她大概没想到,这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周围的议论声风向立转。

    哎哟,原来是自己摔的啊!

    这苏晴,看着柔柔弱弱的,心眼可不怎么好啊!

    就是,差点冤枉了林晚!

    陆瑶也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我身边,小声地,带着一丝愧疚和庆幸说:嫂子,你没事吧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很快,陆沉也闻讯赶了回来,看到苏晴躺在地上,脸色大变,急忙把她抱起来送去了医院。

    临走前,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愤怒,有疑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下午,医院传来消息,苏晴右手腕骨裂。

    更戏剧性的是,医生在检查时发现,她的手腕处有旧伤,这次摔倒,是旧伤添新伤。

    陆沉去医院照顾苏晴,听医生这么一说,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苏晴以前总是在他面前唉声叹气,说自己当年在乡下为了帮他搬砖运瓦,伤了手腕,留下了病根,以后怕是连画笔都拿不稳了。

    陆沉为此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

    可他仔细一想,当年在乡下,所有重活累活,明明都是他一个人包揽了,苏晴细皮嫩肉的,他哪里舍得让她干那些粗活

    她那手腕,到底是怎么伤的

    陆沉的心里,第一次对苏晴产生了怀疑。

    而我,看着苏晴自食恶果,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我只是没想到,陆瑶这次会站在我这边,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句安慰。

    这丫头,也不算无可救药。

    苏晴,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9

    真相大白

    苏晴摔伤手腕的事,像一阵风一样刮遍了整个家属院。

    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我嫉妒苏晴,故意推她下楼的。

    也有说苏晴自导自演,想博取陆沉同情的。

    我一概不予理会,专心收拾我的行李。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陆沉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照顾苏晴,几乎没怎么回家。

    偶尔回来取换洗衣物,也是行色匆匆,和我一句话都说不上。

    我知道,他在躲着我。

    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晚上,陆沉难得回来得早一些。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还带着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我没有理他,继续整理着我的东西。

    突然,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林晚,苏晴……她以前跟我说,她手腕的旧伤,是当年在乡下帮我干活时留下的。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她说,她为了我,连最喜欢的画画都快要放弃了。陆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可我仔细想了想,当年在乡下,所有的重活都是我干的,她根本就没碰过那些东西。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吗

    我还翻了她以前写给我的信。陆沉继续说道,像是魔怔了一般,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日期,是1988年3月。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我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已经是1989年的1月份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这中间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这些真相,难道不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如果不是他眼瞎心盲,又怎么会被苏晴骗得团团转

    陆沉,我平静地开口,这些问题,你应该去问苏晴,而不是问我。

    他颓然地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回了房间。

    他终于开始怀疑苏晴了。

    可是,太晚了。

    我已经不稀罕他的醒悟了。

    第二天下午,我拖着行李箱,准时来到了火车站。

    九十年代的火车站,总是人声鼎沸,充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广播里播放着列车信息,空气中弥漫着方便面和汗水的味道。

    我紧了紧身上的背包,里面装着我所有的积蓄和那张舞蹈团的录取通知书。

    就在我准备检票进站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晚晚!

    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是陆沉。

    他追上来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急切而慌乱:晚晚,别走!我知道错了!我全都想明白了!苏晴她……她一直在骗我!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陆沉,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当然有意义!他急切地说道,试图抓住我的手,晚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重新开始我看着他,只觉得讽刺,陆沉,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始过。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没有盖章的《结婚申请登记表》,在他面前晃了晃。

    陆技术员,我们,根本就没领证。

    他看着那张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呜——

    火车的汽笛声长鸣,催促着旅客上车。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车窗外,陆沉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见了,陆沉。

    再见了,我曾经深爱过的,也曾经深深伤害过我的青春。

    火车开动,载着我奔向未知的远方。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由我自己做主。

    后来我听说,陆沉在我走后,回家翻出了我留下的那张申请表,还有苏晴当年那些漏洞百出的信件。

    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就去民政局查了档,证实了我所说的一切。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可那又怎么样呢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他是不是终于尝到了被欺骗、被抛弃的滋味

    10

    圆满人生

    南方的天空,比北方要蓝得多,也暖得多。

    我带着所有的积蓄和一颗重新开始的心,来到了一座陌生的沿海城市。

    最初的日子很艰难。

    我租了一间便宜的小阁楼,每天啃着馒头,四处找工作。

    凭借着扎实的舞蹈功底和那张虽然过期但依旧能证明实力的录取通知书,我终于在一家小小的舞蹈培训班找到了一份助教的工作。

    工资不高,但足够我养活自己,更重要的是,我又能重新跳舞了。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关于舞蹈的一切。

    白天教孩子们跳舞,晚上就自己偷偷加练。

    那些曾经被荒废的技巧,一点点被重新拾起。

    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衫,脚尖磨出了血泡,但我从未觉得苦。

    因为我知道,我在为自己而活。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

    十年间,我从一个小小的助教,做到了首席导师,再到后来,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创办了我们自己的舞蹈学校——星梦舞蹈。

    从最初的一间小教室,发展到如今遍布好几个城市的连锁学校。

    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围着灶台打转的家庭主妇林晚。

    我是舞蹈家林晚,是星梦舞蹈的创始人林晚。

    这天,是星梦舞蹈旗舰校区开业的日子。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套装,怀里抱着我五岁的女儿笑笑,在热烈的掌声中剪断了彩带。

    笑笑遗传了我的舞蹈天赋,小小年纪就已经跳得有模有样了。

    我的丈夫,也是我现在的合伙人,一位儒雅的舞蹈编导,温柔地揽着我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骄傲。

    电视台的记者将镜头对准了我,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林晚女士,作为‘星梦舞蹈’的创始人,您能谈谈您的创业历程吗是什么支撑您走到今天的

    我接过话筒,看着台下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微笑着开口:支撑我走到今天的,是热爱,是梦想,还有……是曾经跌倒过,才更懂得珍惜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台下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熟悉而落魄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陆沉。

    他看起来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佝偻着背,眼神浑浊,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小的药瓶。

    他怔怔地看着台上的我,眼眶泛红,泪水无声地滑落。

    镜头并没有捕捉到他,很快就转向了别处。

    后来我听说,陆沉在我走后,因为长期酗酒和饮食不规律,胃病越来越严重,最后不得不提前病退。

    他一直没有再婚,一个人守着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靠着微薄的病退工资度日。

    至于苏晴,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一个据说很有钱的煤老板。

    但婚后的生活并非如她所愿。

    那个煤老板是个控制欲极强的暴发户,根本不懂什么艺术,更不允许苏晴再出去抛头露面。

    她被养在金丝笼里,彻底断了学画画的念想,每天过着数钱和吵架的日子。

    终究是求仁得仁。

    典礼结束后,丈夫体贴地为我披上外套,牵起笑笑的小手。

    老婆,辛苦了。他温柔地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笑笑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最棒!妈妈是我的偶像!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心中一片温暖和满足。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一家三口的身上,勾勒出幸福的剪影。

    过去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

    现在的我,拥有爱我的家人,热爱的事业,和一颗平静而感恩的心。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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