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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蛇妖化形初遇前缘

    湄公河畔的菩提树又落了三回叶子时,苏璃终于在月满之夜蜕去了最后一片鳞甲。她立在河畔轻抚手背新生的肌肤,指尖掠过腕间淡青色的脉络

    ——

    五百年修行化作这副十六七模样的少女身躯,明眸似秋水含波,发间还沾着未化尽的银鳞,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人间烟火,我来了。

    她裹紧藕荷色的纱丽,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朝金边城而去。腰间悬着的玉瓶里盛满晨露与药草,那是她用百年修为凝练的灵丹,此刻却比不过心头跃动的雀跃

    ——

    她听闻城中有位许大夫,医馆设在湄公河畔的高脚楼上,擅治百毒缠身的怪症。

    高脚楼远远望去如浮在半空的竹匣,二十根四方形石柱直插入水,将整座楼阁托离地面丈许。苏璃在楼前驻足,指尖刚触到石柱便骤然缩回

    ——

    粗糙的石纹间刻着若有若无的降魔咒,虽已历经百年风化,仍透着几分道家灵气。

    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抬眼望向二楼飘着药香的窗棂。暮色里,一个青衫身影正背着光研磨药粉,石臼与杵碰撞的声响如同心跳,一下下撞进她心里。那便是许仙了,比传闻中更清瘦些,下颌线条柔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像春日里落在潭水的蝶。

    苏璃屏息跃上对面的椰子树,隔着丈许距离窥看。只见许仙忽然放下药杵,从案头拿起一卷泛黄的医书,指尖划过

    蝮蛇咬伤

    的章节,忽然蹙眉摇头。她鬼使神差地抬手轻挥,一缕灵气化作无形的手,将书中夹着的一张偏方轻轻翻开。

    这样治,才对。

    她低声自语。

    当晚,金边城突发怪病。城西染布坊的王娘子忽然浑身青肿,喉间发出蛇信般的嘶响。许仙赶到时,见妇人腕间三道紫痕蜿蜒如蛇,正觉棘手,却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瓷小瓶,瓶中丹药泛着幽幽冷光。他鬼使神差地取来研碎灌下,不过半柱香工夫,王娘子竟咳出一团黑血,沉沉睡去。

    何人相助

    许仙举着空瓶追至楼下,却只见湄公河波光粼粼,唯有一片菩提树的叶子落在他掌心,叶脉间竟凝着一滴晶莹的露珠,恰似女子未落下的泪。

    苏璃躲在河对岸的芦苇丛中,指尖还残留着施术时的酥麻感。她望着许仙在月下徘徊的身影,忽然想起化形前曾在深潭见过的明月

    ——

    那么近,又那么远,明明触手可及,却总被水波揉碎。

    明日,定要让你见到我。

    她摸了摸鬓间尚未完全化去的银鳞,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夜风拂过她的纱丽,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皮肤下隐约有青色纹路流转,宛如新生的藤蔓,正悄悄攀向心之所向的方向。

    高脚楼上,许仙将空瓶郑重收进抽屉。烛光摇曳中,他忽然想起医书翻开时那页边角的细小草书

    ——以毒攻毒,需配晨露,字迹秀逸如游龙,竟像是女子的笔迹。他指尖抚过纸页,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夜莺啼鸣,惊起满河星子。

    这一夜,有人在树下辗转难眠,有人在云端窥破情关。黎明将至时,苏璃终于下定决心,从发间取下一枚银鳞

    ——

    那是她最珍贵的修行结晶。鳞片在掌心化作晶莹的珠子,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她要带着这颗灵珠,去叩开那扇阻隔了千年的门。

    毕竟,四方形的石柱再坚固,也挡不住一颗执意要相爱的心。

    第二章:巧设妙计破壁相逢

    卯时三刻,晨雾未散。苏璃攥着灵珠立在高脚楼前,四方形石柱在曦光中投下冷硬的影子。她指尖轻抚石柱表面的降魔咒纹路,忽然轻笑一声

    ——

    所谓

    方正镇邪,不过是执念者画地为牢的把戏。

    天地本圆,何必有棱有角

    掌心灵珠骤然发出莹蓝光芒,苏璃闭目诵念妖族密语。水珠自湄公河面腾空而起,绕着石柱凝结成晶莹的水环。咒文声中,石纹里的道家灵气如冰雪遇阳般消融,粗糙的四棱石柱竟渐渐泛起温润的光泽,棱角一点点被磨平。当第一缕朝阳跃上屋檐时,二十根石柱已化作浑圆的玉柱,表面映出苏璃含笑的眉眼。

    成了。

    她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二楼回廊。雕花木门

    吱呀

    一声开了条缝,药香混着松木气息扑面而来。许仙正在案前调配膏药,听到动静抬头,手中的药勺

    当啷

    坠入铜盆

    ——

    晨光里,少女身着水蓝纱丽立在门口,发间银鳞隐约可见,腕间玉瓶随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清响。

    你......

    许仙喉间发紧,昨夜那枚救命灵丹的主人竟这般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许大夫可是忘了

    苏璃歪头一笑,指尖掠过圆滑的玉柱,昨日布坊王娘子的怪病,可是我送的见面礼。

    许仙猛地站起身:姑娘究竟是......

    姓苏,单名一个璃字。

    她大大方方踏入诊室,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千金方》,听闻许大夫善治奇症,小女不才,倒想讨教一二。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兽皮图谱,摊开在案上

    ——

    竟是用朱砂绘制的《百毒解》,图文并茂地标注着各类蛇虫毒液的解法。

    许仙瞳孔微缩。这卷图谱他曾在师父的藏书中见过残页,此刻却完整地铺在眼前,字迹间还批注着许多从未听闻的疗愈之法。苏璃指尖点在

    七步蛇毒

    的图示上:世人皆说需用穿山甲鳞片作引,实则用湄公河畔的蓝花楹根须......

    且慢!

    许仙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蓝花楹根须有毒,岂能入药

    苏璃抬眸看他,眼尾微挑:许大夫可知,以毒攻毒的精髓在于

    制衡

    她反手握住许仙的指尖,将他的手按在图谱的批注上,此处需用雪莲花蕊中和毒性,再以......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许仙只觉掌心残留着少女的温度,柔软得像春日里新抽的柳枝;苏璃却盯着他耳尖泛起的薄红,心底泛起恶作剧的快感

    ——

    原来这人间男子,动了心时连耳朵都会发烫。

    日头渐高时,两人已将案头的医书翻了个遍。苏璃随手抓起一味药材放在鼻间轻嗅:这味

    鬼针草

    ,许大夫用来治跌打损伤倒不如配些薄荷,可解夏季热痱。

    姑娘究竟是何方高人

    许仙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何对医理如此精通

    苏璃垂眸轻笑,指尖抚过案头的灵珠:我呀,不过是个在深山里修行了些年头的......

    医者。

    话未说完,忽闻楼下传来孩童的啼哭声。她掀开竹帘望去,见一个妇人抱着浑身红疹的幼童站在楼前,急得直抹泪。

    是湿疹。

    她转身抓起几味药材,许大夫可愿与我同去诊治

    两人在楼下支起简易药案。苏璃动作利落地将苦参、地肤子捣碎,加入少许灵珠露水调和成膏。幼童见她发间银鳞反光,忽然伸手去抓:姐姐的头发......

    亮亮。

    小公子乖,涂了药膏就不痒了。

    她温声哄着,指尖轻轻将药膏抹在红疹处。说来神奇,药膏所过之处,红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妇人连连道谢,从发髻上取下一枚银簪要送给苏璃,被她笑着推拒:不如送许大夫吧,他才是真正的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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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时,苏璃终于整理好药箱。许仙忽然从柜中取出一个檀木匣子,里面躺着一本泛黄的医案:苏姑娘对医理见解独到,这是家师临终所授,或许......

    你用得上。

    苏璃指尖抚过匣子上的

    悬壶

    二字,忽然抬头看他:许大夫可听说过

    三日之约

    后日辰时,城西义诊,我若不来......

    我等你。

    许仙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耳尖发烫。苏璃轻笑一声,转身离去时袖中滑落一物

    ——

    正是那枚凝着露水的菩提叶。许仙弯腰拾起,发现叶背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圆者,缘也。

    夜风送来湄公河的涛声。苏璃躲在街角回望,见许仙仍站在楼前望着手中的叶子发呆,不禁轻笑出声。她抬手轻抚腕间灵珠,那里还残留着他触碰时的温度。四方形的石柱已成过往,而有些缘分,才刚刚在圆融的天地间,埋下第一粒种子。

    这一夜,高脚楼上的烛火比往日亮了许多。许仙对着医案上苏璃随手画下的草药图谱出神,忽闻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他掀开帘子望去,只见一轮圆月正从浑圆的玉柱间升起,月光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圆影,像谁悄悄画下的一个句号

    ——

    又或许,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第三章:情动义诊危机暗藏

    辰时的城西市集飘着米糕的甜香。苏璃将蓝花楹染的粗布铺在青石板上,竹筐里的草药被晨露浸润得发亮,艾草与薄荷的清香混着她发间的雪莲花气息,引得往来妇人纷纷驻足。

    苏姑娘,我家小儿总喊肚子疼......

    阿婆,这是食积之症,用炒麦芽煎水喝三日便好。

    她一边答话,一边快手将药材分包,指尖掠过许仙递来的戥子时有意无意擦过他掌心。自前日一别,两人虽未多言,却在递药、研末间生出一种默契

    ——

    她懂他配药时总要将白芍先称三遍的习惯,他亦记得她调膏时总爱加两滴灵珠露水。

    许大夫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俊俏的夫人!

    卖陶罐的阿婶笑着插话。苏璃手一抖,雄黄粉撒了半桌;许仙拿戥子的手险些将秤杆折断,耳尖红得要滴血:阿婶误会了,苏姑娘是......

    是许大夫的同门师妹。

    苏璃忽然接过话头,指尖将撒出的雄黄粉拢成小堆,不过阿婶这双眼睛倒是毒辣,我们这般默契,倒真像是......

    她尾音轻扬,抬眼望他。

    许仙喉结滚动,却见她忽然从发间取下银鳞发簪,替他别正歪掉的青衫衣领。指尖触到他温热的后颈,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原来人间情爱最动人处,不是山盟海誓,而是这烟火气里的一点笨拙与温柔。

    许大夫,去那边看看吧。

    她低声道,指尖迅速从他衣领上收回。

    日头升至中天时,村落深处忽然传来惊呼。一个猎户背着浑身发紫的孩童狂奔而来,那孩子颈间、手背爬满紫斑,状如蛇鳞,呼吸间竟发出

    嘶嘶

    声响。

    是中了蛇毒!

    许仙掀开孩童衣袖,瞳孔骤缩

    ——

    这毒斑分布竟与古籍中

    千年蝮蛇毒

    一模一样,无药可解。

    让我来。

    苏璃拨开人群,指尖轻触孩童额角。毒血顺着她指尖爬上皮肤,瞬间在腕间织出青色蛛网。许仙惊呼着要拽她后退,却被她反手按住:拿银针来!

    银簪刺破指尖,鲜血滴在孩童眉心。苏璃闭目诵念咒语,腕间毒斑竟如活物般顺着银针游走,最后凝聚成一枚黑豆大小的毒珠。她甩袖将毒珠震碎在石板上,石面瞬间冒出青烟

    ——

    这要是常人碰了,怕是当场就要溃烂。

    没事了。

    她掏出手帕擦汗,却被许仙攥住手腕。他盯着她腕间未褪尽的青色纹路,眼神骤然警惕:你......

    究竟是人是妖

    人群忽然寂静。苏璃对上他眼底的惊疑,心底泛起苦涩

    ——

    她早该想到,人间正道容不得妖类插手。正要开口,忽闻天边传来钟鸣般的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了。

    来人一袭灰袍,颈间佛珠泛着冷光,正是金山寺法僧悟真。他指尖划过孩童眉心尚未消退的血痕,忽然抬眼盯住苏璃,金钵自袖中飞出悬在半空:好个化形妖物,竟敢在人间作祟!

    大师误会了!

    许仙下意识挡在苏璃身前,她方才救了孩童性命......

    人命自有天命,岂容妖邪染指

    悟真拂袖间,金钵射出数道金光。苏璃拽着许仙闪退,却见金光擦过他耳际,在面颊划出一道血痕。那血珠落在她手背,竟如烈火灼身般剧痛

    ——

    原来人间修士的血,对妖族竟是蚀骨之毒。

    快走!

    她咬牙推他向人群,带孩子离开!

    苏姑娘!

    许仙被村民拖走时,看见她发间银鳞纷纷竖起,化作利刃迎向金钵。日光下,她水蓝的纱丽染上层层血色,却仍护着身后的孩童,像一只明知不敌却仍要展翅的蝶。

    悟真的念珠缠上她脖颈时,苏璃忽然听见许仙的呼喊。她转头望去,只见他挣脱村民,握着药箱朝自己狂奔而来。箱中药瓶纷纷坠落,滚出的却是她前日送他的凝露丸

    ——

    原来他一直带在身边。

    许仙,别过来!

    她嘶声大喊,却见悟真指尖凝聚法印,直击许仙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挣断念珠,化作白蛇真身缠住金钵

    ——

    五百年道行在这一刻暴走,鳞片剥落处溅出青色妖血,却终究替许仙挡住了致命一击。

    妖就是妖,终究要现原形!

    悟真冷笑,金钵光芒大盛。苏璃只觉脏腑剧痛,却在昏迷前看见许仙扑过来抱住自己蛇身,冲悟真怒吼:她若真是妖,为何舍命救你我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苏璃望着许仙眼中的泪光,忽然笑了

    ——

    原来这人间,真的有人会为了一只妖,与全世界为敌。

    暮色漫过村落时,悟真的法轿缓缓离开。许仙抱着昏迷的苏璃躲进废弃的竹楼,颤抖着替她包扎伤口。她腕间的青色纹路已化作妖异的紫色,却仍在昏迷中呢喃:别怕......

    我不伤你......

    我不怕。

    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还攥着半颗凝露丸

    ——

    那是方才救人时,她拼尽全力护下的。竹窗外,第一颗星子爬上夜空,他忽然想起她耳后的鳞片,像凝固的春水,又像他此刻决堤的心。

    危机暗藏的义诊日,有人看见一条白蛇盘在药摊旁的菩提树上,鳞片上的血迹滴在青石板上,竟开出了蓝色的花。而那个总爱穿青衫的大夫,正抱着昏迷的姑娘往深山走去,背影里藏着比夜色更浓的坚定。

    这一夜,金边城的月亮格外圆,却也格外凉。没有人知道,一场关于人妖的执念与偏见,正悄悄在月光下埋下重生的种子。

    第四章:身世揭露被迫分离

    深山竹屋内,松脂火把将石墙照得暖黄。许仙攥着苏璃滚烫的手,看她腕间紫黑毒斑正顺着手臂蔓延,冷汗浸透了青衫。竹案上摆着七零八落的药包

    ——

    他试过三十六种解毒方,却连毒斑蔓延的速度都止不住。

    对不起……

    苏璃忽然睁眼,声音沙哑如碎玉,不该连累你。

    别说胡话!

    许仙将熬好的药汁凑到她唇边,你分明能用法术自愈,为何……

    因为……

    她苦笑,指尖抚过他昨夜为自己包扎时渗血的指节,用了太多灵气,现在连化形都难了。

    话音未落,发间银鳞骤然脱落,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许仙惊觉她耳后鳞片已变成灰败的白色,像即将凋零的花瓣。

    忽闻竹屋外传来佛珠轻响。悟真手持金钵踏入,身后跟着几个身披甲胄的武士

    ——

    竟是金边城守将的亲卫。

    许公子果然在此。

    悟真指尖划过金钵边缘,可知你私藏妖邪,按律当斩

    她是妖又如何

    许仙拦在榻前,何况她从未害过人!

    哦那这毒伤……

    悟真挑眉。苏璃忽然抓住许仙手腕,借力起身:许郎,你可知‘千年蝮蛇毒’为何会出现在孩童身上

    她转头盯着悟真,嘴角渗出血丝,因为有人想借‘妖邪作祟’之名,让金边城的百姓只敢求诊‘仙医阁’——

    那是守将大人开的医馆,对吗

    武士们闻言面面相觑。悟真脸色微变,金钵却愈发璀璨:妖言惑众!许公子,你若此刻离去,贫僧可保你平安。

    我不走!

    许仙攥紧苏璃的手,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她周全!

    苏璃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心底忽而一片清明。她想起五百年前在深潭初见他的转世

    ——

    那时他是个小沙弥,曾用袈裟替受伤的白蛇遮挡暴雨。原来有些缘分,真的会穿越轮回,在劫数里纠缠不清。

    许郎,你看这竹窗外。

    她轻声道。许仙转头望去,只见月光透过竹隙,在地上投出四方形的光影。她苦笑:当年你转世为修士,在这石柱上刻下镇魔咒,说‘妖邪不可近人间’。如今我化形为人,却还是被这方正之物困得死死的。

    你……

    许仙猛地回头,难道我们前世……

    不重要了。

    苏璃打断他,指尖抚过他眉骨,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你为了一只妖,赔上性命。

    话音未落,她忽然推开许仙,化作白蛇撞破竹窗。悟真冷笑挥钵,金芒裹住蛇身的瞬间,苏璃望向呆立在火光中的许仙,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灵珠在你药箱夹层,可保三年平安……

    忘了我吧。

    苏璃!

    许仙追出竹屋,只见白蛇被金钵压入深潭,水面只留下一圈圈苦涩的涟漪。悟真走到他身侧,指尖弹出一道金光没入他眉心:你会忘了今夜所见,只当是场噩梦。

    不……

    许仙踉跄着后退,忽然触到怀中坚硬的棱角

    ——

    是苏璃送他的灵珠。珠子在掌心发烫,竟将金光一点点逼出体外。他望着深潭,想起她包扎时总爱哼的无名小调,想起她调药膏时总爱多撒一把薄荷,忽然握紧拳头:我偏要记住!

    悟真皱眉正要出手,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守将亲卫奔至近前,附耳低语几句。悟真脸色大变,匆匆收了金钵:许公子,好自为之。

    说罢带着武士疾驰而去。

    许仙瘫坐在潭边,月光将他影子拉得极长。他摸出药箱夹层的灵珠,发现下面压着半片银鳞

    ——

    那是她化形时脱落的,边缘还带着淡淡的体温。鳞片在掌心化作一行小字:五百年修得同船渡,却渡不过人间荒唐路。

    深潭之下,苏璃蜷缩在暗礁丛中,听着上方渐远的人声。她知道悟真急着离去是因为

    仙医阁

    的阴谋败露,但更清楚

    ——

    从她选择爱上许仙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在这方正与圆融的夹缝里,尝尽人间的悲欢离合。

    等我。

    她望着水面透下的月光,将妖丹强行压下三分

    ——

    这是用千年道行做的赌注,下一次相见,我定要以人的身份,站在你身边。

    黎明时分,许仙背着空药箱踉跄下山。他发间沾着松针,怀中藏着半片银鳞,掌心的灵珠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路过高脚楼时,他抬头望向浑圆的玉柱,忽然想起苏璃说过的话:圆者,缘也。

    原来有些缘分,哪怕被切成四方的棱角,被刻上镇魔的符咒,也会在时光的河流里,慢慢磨成最圆融的模样。

    这一夜,金边城的百姓听见深山里传来似哭似笑的歌谣,像蛇信掠过琴弦,又像情人最后的叹息。没有人知道,那个总穿青衫的大夫,从此在药箱里多了一味永远也配不齐的药

    ——

    那是名叫

    苏璃

    的偏方,专治心尖上的窟窿。

    第五章:逆袭归来破镜重圆

    三年后,金边城飘起了罕见的雪。

    许仙站在高脚楼顶层,望着城门方向怔神。檐下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极了某个人腕间玉瓶轻晃的声响。他摸出怀中半片银鳞,鳞片在雪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

    这三年来,他踏遍柬埔寨深山,遍寻古籍,终于在《暹罗妖志》里查到一句记载:白蛇褪鳞,必承大劫;若化人形,需舍千年道行。

    许大夫,城西又有孩童染病了!

    药童的呼喊打断思绪。许仙将银鳞塞进袖中,提起药箱下楼时,忽见街角转出一队马车。最前方的琉璃马车停在医馆对面,车帘掀开处,一抹水蓝身影闪过,发间金步摇坠着细碎银饰,竟与记忆中那人影重叠。

    苏......

    他喉头微动,却见马车径直驶入新开的

    琉璃医坊。匾额上

    琉璃

    二字龙飞凤舞,正是苏璃当年在医案上的笔迹。

    酉时三刻,雪越下越大。许仙抱着药包躲在医坊廊下避雪,忽闻内堂传来熟悉的笑声:这味

    血竭

    需用三年陈蜜炮制,否则伤胃。

    他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

    是她的声音,比记忆中多了几分威严,却依旧清亮如泉。

    苏璃!

    他推门而入,药包散落满地。

    案前女子缓缓转身,月白锦袍上绣着金边琉璃纹,发间银鳞已化作璀璨珠饰,腕间灵珠流转着幽幽光芒。她望着他怔住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却在看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时,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许大夫别来无恙

    她抬手示意药童退下,三年未见,倒是沧桑了许多。

    你为何......

    许仙踉跄着上前,触到她袖中露出的一截手腕

    ——

    那里光滑如玉,再无半分青色纹路。

    苏璃转身取出一个青瓷瓶,瓶中丹药泛着七彩光晕:这是用天山雪参、南海鲛人泪炼制的

    九窍玲珑丹

    ,可解

    仙医阁

    下在百姓体内的慢性蛇毒。

    她指尖抚过瓶口,当年悟真与守将勾结,在药材里掺了蛇毒引子,才有了那场

    妖邪作祟

    的闹剧。

    你都知道

    许仙盯着她眼底的笃定,忽然想起她化蛇时说的话,所以你这三年......

    去了暹罗、大越,拜了三位名医为师。

    她轻笑,人间正道容不得妖,那我便做这人间的医仙。

    说着抬手摘下珠饰,露出耳后新生的淡金鳞片,如今我以功德入道,这鳞片便成了金色。

    忽闻街道传来喧哗。两人掀开窗帘,见悟真领着一队修士闯入医坊,金钵在雪中泛着冷光:苏璃,你身为妖类竟敢开设医坊,蛊惑百姓......

    悟真大师怕是忘了。

    苏璃从容下楼,袖中飞出数道灵气缠住金钵,金边城百姓体内的蛇毒,可是你亲手种下的。

    她指尖弹出一粒丹药砸在金钵上,若不想我将真相公之于众,就带着你的人滚出金边城。

    悟真脸色铁青,却在看见围观百姓手中的状纸时骤然色变

    ——

    不知何时,医坊外已聚满百姓,人人手中都拿着记录

    仙医阁

    恶行的文书。

    你......

    我

    苏璃扬起下巴,灵珠在掌心化作利剑,如今我是暹罗国主亲封的

    琉璃医仙

    ,你若再敢胡来,怕是要尝尝人间王法的滋味。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许仙望着她在雪光中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为救孩童不惜现形的白蛇

    ——

    她终究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方正的人间,凿出了一片圆融的天地。

    子时,雪停了。

    苏璃站在高脚楼顶层,望着重新悬起的圆形纱幔轻笑:当年你说石柱方正镇邪,如今怎么换成了圆幔

    许仙从身后取出一个锦盒,里面躺着她当年遗落的银簪:因为有人说,圆者,缘也。

    他替她将簪子别进发间,触到她耳后温软的鳞片,这三年,我翻遍古籍,终于明白

    ——

    妖也好,人也罢,不过是副皮囊。重要的是......

    是心。

    苏璃转身望进他眼底,那里盛着比月光更温柔的情意。她抬手抚过他鬓角白发,忽然踮脚吻了吻他眉间的皱纹,这一次,我以医仙之名起誓,再不会让任何人分开我们。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梆子声里混着百姓的笑闹。许仙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芦苇丛中窥看的模样,想起她化蛇时挡在自己身前的决绝,终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

    这一次,四方形的石柱早已化作浑圆的玉柱,而他们之间,再无阻隔。

    金边城的百姓次日晨起时,看见高脚楼顶层有对人影相拥而立。女子发间珠饰与男子青衫上的雪光交相辉映,像极了传说中那对跨越人妖界限的侠侣。有人说,曾听见楼中传来低笑:

    许郎,这次石柱变圆了,你还想躲我吗

    愚夫这辈子,只想躲在你眼里。

    雪后的阳光落在琉璃医坊的匾额上,将

    琉璃

    二字照得透亮。那光芒里,藏着比雪更洁白的真心,比岁月更绵长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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