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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急诊室之夜

    深冬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单元门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姚黄晶抱着女儿冲进家门时,羽绒服下摆还滴着冰水,那是她抱着孩子跑过三个街区时溅上的雪泥。女儿囡囡的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着。

    39度2!社区诊所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得赶紧去医院,这烧不能耽搁。

    玄关处,锦纹正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择菜,塑料筐里鲜嫩的荠菜堆得冒尖。听到动静,她连头都没抬,布满皱纹的手指熟练地掐掉菜根: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在外面野,孩子生病都不知道早点回家。

    姚黄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今天请了半天假,特意带女儿去接种疫苗,谁知道回来路上孩子突然发起高烧。她咬紧下唇,强忍着没回嘴,只是弯腰换鞋时,一滴汗从额头滑落,砸在瓷砖上。

    叶云华从书房冲出来,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领带歪在一边。他接过女儿,额头抵着孩子滚烫的脸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妈,囡囡烧到39度了,我带她去医院。

    慌什么锦纹把菜根往地上一扔,塑料筐在瓷砖上滑出刺耳的声响,当年云华出麻疹,我用艾草煮水擦身,三天就好了。现在的小年轻,就会小题大做。她突然抓住姚黄晶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倒是你,结婚五年就生个丫头片子,隔壁张婶家的儿媳妇,二胎都抱上大胖小子了......

    姚黄晶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猛地甩开婆婆的手,女儿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窝,烧得她眼眶发红:妈,都什么年代了,您还要拿老观念压人

    你!锦纹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我十月怀胎生下云华,现在连句话都不能说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进门,狐狸精似的勾走我儿子!

    叶云华抱着女儿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姚黄晶看着丈夫这副模样,心里像塞了一团浸透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她一把抓过车钥匙,声音颤抖:我自己带囡囡去医院。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叶云华如梦初醒。

    不用了,姚黄晶头也不回地拉开门,你留下来陪你妈吧。

    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姚黄晶把女儿裹紧,冲进风雪中。身后传来锦纹尖利的声音:看看,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第二章

    冰冻饺子

    深夜的急诊室惨白如霜,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姚黄晶守在输液室的塑料椅上,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泪水终于决堤。护士说幸好送来得及时,再晚些可能会引发肺炎。

    手机在包里震动不停。她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叶云华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晶晶,妈就是嘴快,你别往心里去。

    囡囡怎么样了需要我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医院冷,我给你和囡囡带了厚外套。

    最末尾的一条写着:妈把荠菜包成饺子了,等囡囡好了,回家吃

    姚黄晶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一个字也不想回。她想起结婚第一年,锦纹也是这样,每次吵架后都会做些吃的,仿佛食物能抹平一切伤害。但那些隐形的刺,早已深深扎进她的血肉。

    第二天中午,医生确认囡囡退烧后,姚黄晶才抱着孩子回家。推开门,餐桌上摆着一盘冻得梆硬的饺子,皮子边缘已经干裂。锦纹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电视里正播着婆媳调解节目,音量开得震天响。

    妈,我回来了。姚黄晶低声说,怀里的囡囡还在昏睡。

    锦纹眼皮都没抬一下。叶紫萱斜倚在贵妃榻上刷手机,瞥见姚黄晶进门,故意提高声调:妈,您看这新闻没儿媳妇把婆婆气进ICU,这种人就该浸猪笼!

    姚黄晶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儿童房。她把女儿轻轻放在小床上,盖好被子,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转身时,锦纹举着药碗堵在门口,碗里盛着褐色液体,表面浮着可疑的油花,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给囡囡喝这个,隔壁王奶奶给的偏方,喝完保准退烧。

    姚黄晶的胃部一阵抽搐:不用了,医生开了药。

    医生懂什么锦纹往前一步,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医院,不都靠这些土方子活下来的

    妈,真的不用。姚黄晶伸手去接碗,想礼貌地推辞,锦纹却突然松手。瓷碗在地板上炸开,褐色汤汁溅在姚黄晶米色羊绒大衣上,像极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你!锦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辛辛苦苦熬的药,你就这么糟蹋当年云华生病,我三天三夜没合眼......

    够了!姚黄晶终于爆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总拿过去的事压人,可时代变了!您嫌弃我生女儿,嫌弃我不会做家务,嫌弃我赚得少,那您告诉我,要我怎么做才满意她抓起玄关的包,眼泪砸在门锁上,这日子,我过够了!

    第三章

    直播风波

    社区主任曹半夏第五次上门调解时,正撞见叶紫萱举着手机直播。镜头里,锦纹坐在凌乱的客厅中央,白发蓬乱,手里挥舞着姚黄晶的结婚证:大家评评理,这女人进门五年,没给我买过一双袜子......

    阿姨,这样不好。曹半夏试图关掉直播,叶紫萱却闪身躲开,镜头扫过姚黄晶涨红的脸。评论区瞬间炸开:这媳妇一看就刻薄现在年轻人就是不孝顺。

    姚黄晶抢过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应声碎裂。锦纹突然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可怜的老头子啊,你走得早,留下我被儿媳妇欺负......

    够了!叶云华从公司匆匆赶来,西装上还沾着会议资料的墨迹。他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抓住姚黄晶的手腕往外走,我们搬出去住。

    锦纹的哭声戛然而止,叶紫萱也愣住了。姚黄晶甩开丈夫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叶云华,你早干嘛去了每次都是和稀泥,现在才来装英雄她转身冲进卧室,开始疯狂收拾行李,衣服、鞋子、化妆品,统统塞进黑色行李箱。

    叶云华跟进来,站在门口手足无措:晶晶,我......

    五年了,姚黄晶打断他,声音嘶哑,每次你妈刁难我,你都说她就是嘴快别往心里去。你知道我忍了多少吗她拉开抽屉,取出结婚证,我们离婚吧。

    叶云华脸色煞白,眼镜后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姚黄晶把结婚证摔在床上,我受够了这种日子!

    门外,锦纹的哭声又高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第四章

    雪夜饺子

    深夜的街道寂静无声,姚黄晶拖着行李箱在雪地里踽踽独行。雪已经停了,但寒气从脚底直往上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父母早逝,唯一的姐姐远嫁南方,这个点去打扰朋友也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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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曹半夏发来的消息:小姚,社区妇联联系了心理专家,明天上午十点,大家再坐下来谈谈

    她正想回复,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云华裹着羽绒服追上来,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晶晶,对不起。这些年,我总想着两边都不得罪,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姚黄晶别过脸不看他,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叶云华从怀里掏出一个保温桶,拧开盖子,热气混着荠菜香扑面而来:我跟妈说了,以后家务我们自己做,孩子教育听你的。这是我包的饺子,你尝尝

    姚黄晶的眼泪砸在保温桶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远处,曹半夏带着妇联工作人员举着手电筒匆匆赶来,光束穿透雪幕,照亮叶云华小心翼翼擦拭她眼泪的手。

    真的......真的能改变吗姚黄晶哽咽着问。

    叶云华用力点头:我已经联系了中介,下周就去看房子。妈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雪越下越大,却不再像先前那样刺骨。姚黄晶接过饺子,咬下一口,滚烫的汤汁混着泪水滑进喉咙。她知道,这场婆媳战争或许不会就此终结,但至少,在这个寒夜,有人愿意为她挡住风雪,用爱慢慢抚平所有的伤痕。

    第五章

    往事的重量

    社区调解室暖气开得很足,姚黄晶却觉得手脚冰凉。她坐在长桌一端,对面是板着脸的锦纹和不停刷手机的叶紫萱。叶云华坐在中间位置,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指节发白。

    大家都冷静一下。曹半夏推了推眼镜,今天我们请来了妇联的李老师,专门帮助调解家庭矛盾。

    李老师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眼角有细密的皱纹,声音温和:家庭矛盾没有对错,只有不同的立场和需求。能不能请各位说说,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姚黄晶盯着桌面的木纹,突然开口:我想要一个不被干涉的家。孩子的教育、我们的生活安排,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锦纹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怒火,我为这个家做牛做马,到你嘴里就成了指手画脚云华三岁发烧到抽搐,是我背着他跑十里地去医院;紫萱小时候被邻居孩子欺负,是我天天去学校门口守着...

    妈,叶云华打断她,我们知道您辛苦,但晶晶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空间叶紫萱冷笑一声,嫂子,你知道妈为什么这么紧张吗爸走的那年,妈才三十五岁,一个人拉扯我们俩,连生病都不敢,怕我们成了孤儿。

    姚黄晶一怔。她从未听叶云华详细提起过公公的事。

    锦纹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够了!我不需要你们可怜。她颤抖着指向姚黄晶,你永远不懂,一个母亲能为孩子付出什么。

    调解不欢而散。回到家,姚黄晶默默收拾着囡囡的玩具。叶云华走进儿童房,蹲在她身边:晶晶,有件事我从来没跟你说清楚过。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我爸是突发脑溢血走的,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人就没了。那天早上我妈叫他起床吃早饭,发现他身体都凉了。

    姚黄晶的手停在半空。

    当时我十岁,紫萱才六岁。叶云华声音低沉,我妈一个人打三份工,晚上还接缝纫活。有次她高烧到四十度,还坚持去上班,因为那天发工资。

    姚黄晶胸口发闷。她想起自己父母车祸去世时,她才大学毕业,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至今难忘。

    我不是为她开脱,叶云华握住妻子的手,但她的控制欲,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了。

    夜深了,姚黄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她轻轻起身,走到阳台上。寒风刺骨,却让人清醒。

    楼下传来细微的响动。她低头看去,锦纹独自坐在小区长椅上,白发在月光下像一团银丝。老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抬手擦脸。

    姚黄晶突然意识到,那是在哭。

    第六章

    搬家日

    打包箱堆满了半个客厅。姚黄晶用马克笔在箱子上标注着厨房主卧囡囡的书等字样。叶云华正在拆儿童床,额头上沁出汗珠。

    真要搬啊叶紫萱靠在门框上,手里攥着车钥匙,妈昨晚又没睡,在客厅坐了一夜。

    姚黄晶动作顿了顿,继续往箱子里放书:我们找的房子就在隔壁小区,步行十五分钟。

    对她来说,跟去南极没区别。叶紫萱撇嘴,自从爸走后,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家散了。

    叶云华放下螺丝刀:紫萱,我们每周都会带囡囡回来吃饭。

    随你们便。叶紫萱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妈的高血压药在电视柜第一个抽屉,每天两片,别忘了提醒她吃。

    姚黄晶和叶云华对视一眼。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姑子,其实比谁都关心母亲。

    锦纹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老同事家。但姚黄晶知道,她是在回避搬家的场面。当搬家公司抬走最后一件家具时,姚黄晶在餐桌上发现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房产证和一张字条:房子过户给你们了,我老了,住不了这么大地方。

    字迹工整,没有一丝颤抖,但信封上有几点可疑的水渍。

    新家比原来小很多,但阳光充足。姚黄晶把囡囡的小床摆在朝南的卧室,窗外能看到一棵老槐树。叶云华从背后抱住她:喜欢吗

    嗯。姚黄晶靠在他怀里,就是有点担心妈一个人...

    紫萱会常回去的。叶云华亲了亲她的发顶,周末我们带囡囡回去吃饭,好吗

    姚黄晶点点头。她走到厨房,打开橱柜,发现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包干货——都是她爱吃的菌菇和木耳,一定是锦纹悄悄放的。

    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扇门前,怎么都打不开。门那边传来囡囡的哭声,还有锦纹的呼喊,但声音忽远忽近。她急得用肩膀撞门,突然门开了,她跌进一片刺眼的白光中。

    醒来时,枕边是湿的。叶云华睡得正熟,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姚黄晶轻轻起身,走到阳台上。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她想起锦纹坐在长椅上哭泣的背影,胸口一阵刺痛。

    第七章

    缝纫机

    周末转眼就到。姚黄晶起了个大早,做了锦纹爱吃的荠菜饺子,装在保温盒里。囡囡听说要去看奶奶,兴奋地换上最喜欢的小裙子。

    奶奶会喜欢我的新发卡吗囡囡仰着小脸问。

    当然会。姚黄晶帮她整理衣领,奶奶最疼你了。

    锦纹见到他们时,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又很快恢复平静。她弯腰抱住扑过来的囡囡,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乖孙女,想奶奶没

    想!囡囡响亮地回答,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午饭气氛还算融洽。锦纹问了新家的情况,叶云华一一回答。姚黄晶注意到餐桌换了新桌布,是手工缝制的蓝底白花,针脚细密整齐。

    妈,这桌布是新做的她问。

    锦纹点点头:老缝纫机修好了,闲着也是闲着。

    饭后,叶云华带囡囡下楼玩。姚黄晶主动收拾碗筷,锦纹也没阻拦。厨房里,姚黄晶发现窗台上多了一排小盆栽,绿油油的煞是可爱。

    那是紫萱弄的,锦纹突然出现在门口,说是什么...多肉植物,好养活。

    姚黄晶擦干手:妈,您那台缝纫机...能教我用吗囡囡幼儿园要表演,我想给她做条裙子。

    锦纹愣了一下,转身走向储物间:跟我来。

    老式缝纫机摆在靠窗的位置,擦得一尘不染。锦纹熟练地穿针引线,姚黄晶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着她苍老但灵活的手指在布料间穿梭。

    你爸走的那年,锦纹突然开口,我就是靠这个养活他们兄妹的。她指了指墙上泛黄的照片,云华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用碎布头拼的。

    照片上的年轻女子抱着两个小孩,笑容灿烂,眼里有光。姚黄晶几乎认不出那是锦纹。

    妈...她不知该说什么。

    锦纹递过一块布:试试看,直线都走不直,怎么做裙子

    姚黄晶接过布料,在锦纹的指导下踩动踏板。针线歪歪扭扭地前进,锦纹啧了一声,伸手调整她的手指位置:用力要匀,别跟打架似的。

    不知怎么,姚黄晶眼眶发热。这一刻,她们不是剑拔弩张的婆媳,只是两个普通的女人,分享着一项古老的技艺。

    回家的路上,囡囡在车后座睡着了。叶云华握着方向盘:今天好像...还不错

    嗯。姚黄晶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妈答应教我缝纫了。

    叶云华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慢慢上扬。

    第八章

    急诊室重逢

    好景不长。周二上午,姚黄晶正在开会,手机突然震动。是叶紫萱的来电,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妈住院了!叶紫萱的声音带着哭腔,高血压犯了,现在在市中心医院!

    姚黄晶立刻请了假,打车赶往医院。路上她想起锦纹的药还放在老房子的电视柜抽屉里,这几天没人提醒,她肯定忘了吃。

    病房里,锦纹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叶紫萱红着眼睛站在床边,看到姚黄晶进来,立刻瞪大眼睛:你来干什么

    紫萱!锦纹虚弱地呵斥,怎么说话的

    姚黄晶放下包:医生怎么说

    血压190,差点脑出血。叶紫萱咬着嘴唇,都怪你们搬出去,妈一个人...

    紫萱,锦纹打断她,去给我倒杯水。

    叶紫萱不情愿地出去了。锦纹看向姚黄晶:没事,老毛病了。

    姚黄晶在床边坐下:妈,您是不是又熬夜做针线活了

    锦纹没回答,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姚黄晶叹了口气:药呢是不是好几天没吃了

    忘了。锦纹别过脸,老了,记性不好。

    姚黄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盒:我从家里拿来了。以后我每天提醒您吃。

    锦纹转过头,眼里有惊讶,也有一丝柔软。这时叶紫萱端着水杯回来,身后跟着医生。

    家属医生翻着病历,病人需要留院观察三天。平时要注意情绪,不能受刺激。

    叶紫萱突然掏出手机:都是因为她!她指着姚黄晶,要不是她非要搬出去,妈怎么会...

    叶紫萱!锦纹提高声音,随即咳嗽起来。

    姚黄晶连忙扶住她:妈,别激动。

    叶紫萱却已经打开手机相册:你们看,这是她之前怎么对妈的!屏幕上是一张姚黄晶摔碗的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她在对锦纹发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姚黄晶震惊地问。

    上次调解前。叶紫萱得意地说,我还有很多呢,都发网上了,让大家评评理!

    锦纹突然挣扎着坐起来:删掉!立刻删掉!

    妈!

    那是我故意摔的碗!锦纹声音颤抖,我...我就是想让她难堪...

    病房里一片寂静。姚黄晶呆立在原地,心脏狂跳。她从未想过锦纹会当众承认这件事。

    叶紫萱脸色煞白:妈,你胡说什么...

    我老了,但不糊涂。锦纹靠回枕头上,这些年...是我对不起晶晶。

    姚黄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蹲在床边,握住锦纹枯瘦的手:妈,都过去了。

    锦纹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抖:云华小时候...我总怕他受委屈。后来他娶了你,我还是放不开手。她艰难地喘息着,看到你们搬出去,我突然明白...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婆婆。

    叶紫萱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医生识趣地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窗外,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锦纹抬起另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姚黄晶头上:好孩子...原谅妈。

    姚黄晶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边痛哭起来。多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全都化成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针尖对麦芒(最终章)

    **三个月后**

    姚黄晶站在老房子的阳台上,看着锦纹在小区花园里教囡囡辨认各种野花。春风拂过,老人银白的发丝和孩子的蝴蝶结发带一起轻轻飘动。

    真不敢相信,叶紫萱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茶,妈现在逢人就夸你手艺好。

    姚黄晶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闻到淡淡的茉莉香。楼下传来囡囡清脆的笑声,锦纹正弯腰为她系松开的鞋带,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曾经拿拐杖敲地板的强势婆婆。

    紫萱,姚黄晶轻声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我叶紫萱瞪大眼睛,羡慕我三十岁还嫁不出去

    羡慕你和妈之间的那种...亲密。姚黄晶看着茶杯里舒展的茶叶,即使吵架,第二天也能像没事人一样。

    叶紫萱沉默了一会儿:那是因为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但你不一样,你是她选择接纳的人。她突然笑起来,说真的,你做的那些小裙子,妈偷偷试穿过,还让我拍照呢。

    姚黄晶噗嗤笑出声,茶水洒了几滴在毛衣上。这件米色羊绒衫是锦纹上个月送的,说是赔之前弄脏的那件。当时老人别别扭扭地把袋子塞给她,眼睛盯着别处:随便买的,不合适就扔了。

    厨房里飘来荠菜饺子的香味。叶云华系着滑稽的卡通围裙探出头:两位大小姐,能来搭把手吗

    餐桌上,四代人围坐一堂。锦纹坚持要让姚黄晶八十多岁的外婆坐主位,自己忙着给每个人夹菜。囡囡兴奋地展示着奶奶新做的碎花裙,转着圈让太外婆看。

    晶晶,锦纹突然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个...给你。

    姚黄晶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把老式黄铜钥匙。

    缝纫机的钥匙。锦纹低头搅动碗里的汤,我眼睛不行了,那台蝴蝶牌跟了我四十年...你拿去用吧。

    姚黄晶握紧钥匙,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这把钥匙开启的不仅是一台老机器,更是一段被尘封的母女情谊。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锦纹时,老人挑剔的目光扫过她全身,最后定格在她磨破的袖口上:连衣服都不会补,怎么照顾我儿子

    现在,她终于得到了这把钥匙,也拿到了打开锦纹心门的通行证。

    饭后,姚黄晶在阳台上找到了独自看星星的锦纹。夜空晴朗,繁星如碎钻般闪烁。

    妈,她轻声说,下周我辞职了。

    锦纹转过头,皱纹里藏着惊讶:为什么

    我想开个手工工作室,专门做儿童服装。姚黄晶鼓起勇气,用您教我的手艺。

    月光下,锦纹的眼睛亮得惊人。她伸手抚平姚黄晶衣领上不存在的褶皱,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囡囡一样:需要多少钱妈有存款...

    姚黄晶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不用钱,只要您偶尔来指点一下。

    春风拂过阳台,带来楼下桃花的香气。屋里传来囡囡和叶云华玩闹的笑声,还有叶紫萱嚷嚷着要加入的吵闹声。锦纹的手在姚黄晶掌心微微颤抖,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感动。

    回家吧,妈。姚黄晶轻声说,我给您煮了陈皮山楂水,对血压好。

    锦纹点点头,任由儿媳搀扶着走向明亮的客厅。那里有热茶、笑声和等待她的家人。针尖对麦芒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她们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经纬线,交织出一幅名为家的温暖画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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