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望着窗外,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将我拉回现实。
小夏,今天晚上嘉言生日,你记得过来啊。
是许嘉言的妈妈,我应了一声,挂掉电话。
我站在衣柜前,挑了一件许嘉言最喜欢的连衣裙,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拿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出了门。
到餐厅的时候,许嘉言和他的家人已经到了,我走过去,笑着说: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许嘉言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吃饭的时候,许嘉言的妈妈一直在给我夹菜,说:小夏啊,你和嘉言也谈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看了一眼许嘉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说:阿姨,我和嘉言都还年轻,先打拼几年事业,结婚的事不急。
许嘉言的妈妈点点头,说:也好,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催你们。
吃完饭,许嘉言送我回家。
路上,我看着他,说:嘉言,我们结婚吧。
他猛地踩刹车,转头看着我,说:林小夏,你有病吧,谁要和你结婚
我愣住了,看着他,说:你什么意思
他冷笑一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和你结婚,我们分手吧。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许嘉言,你在开玩笑吧
他没说话,发动车子,将我送回了家。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中,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原来,有些话,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原来,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第一章
我和许嘉言是在一个雨天认识的。
那天,我没带伞,站在公司门口,看着雨越下越大,正发愁怎么回家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将伞递给我,说:一起走吧。
我抬头,看到了许嘉言,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温柔。
我愣了一下,接过伞,说:谢谢。
一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到了地铁站,他说:我到了,伞给你吧,明天记得还我。
我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在哪里上班,怎么还伞,我急忙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班啊
他笑了笑,说:许嘉言,就在你公司对面那栋楼。
说完,他就走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来到公司,买了一杯咖啡,拿着伞去了许嘉言的公司。
到了他的办公室,我敲了敲门,说:许嘉言,你的伞,谢谢你昨天送我。
他抬头,看到我,笑了笑,说:不客气,进来坐吧。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慢慢的,我们在一起了。
许嘉言对我很好,每天都会给我送早餐,下雨天总会准时出现在我公司门口给我送伞,我感冒了,他会连夜照顾我,给我煮粥,买药。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直到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可是,我忘了,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第二章
许嘉言的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加班到很晚,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一面。
我很想他,可是又不敢打扰他,怕他嫌我烦。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早早的下班,买了菜,回家做饭,想着等许嘉言下班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我从傍晚等到深夜,他都没有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许嘉言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说:你怎么在这
我看着他,说:今天是我生日,我等了你一晚上。
他皱了皱眉,说:抱歉,我忘了,公司临时有个应酬,我喝多了。
我看着他,说:许嘉言,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多久没见面了,是不是忘了我们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他不耐烦的说:林小夏,你能不能别这么作,我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刺痛,说:好,我体谅你,你去睡吧。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分房睡。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依然很少见面,偶尔见一次,也是争吵不断。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了,可是我不想承认,我还爱着他,我不想失去他。
第三章
那天,我下班早,想着去许嘉言公司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到了他的办公室,门没关,我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我站在门口,听到那个女人说:嘉言,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分手啊,我都等不及了。
许嘉言笑了笑,说:宝贝,别着急,我会尽快处理好的,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原来,他早就有了别的女人,原来,他对我的冷漠,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看着他们,说:许嘉言,这就是你说的体谅吗这就是你说的工作忙吗
许嘉言看到我,愣了一下,说:小夏,你听我解释。
我冷笑一声,说:解释什么解释你出轨了吗解释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吗
那个女人看了看我,说:你就是林小夏吧,嘉言早就不爱你了,你就别缠着他了,赶紧分手吧。
我看着她,说: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许嘉言皱了皱眉,说:林小夏,你别太过分了,她是我女朋友,你尊重一点。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许嘉言,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女朋友,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别的女人是你女朋友,你还要脸吗
他不耐烦的说:行了,别吵了,我们分手吧,我早就腻了。
说完,他拉着那个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站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腻了就可以扔掉的玩具。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酒吧喝得烂醉,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我不知道该怎么忘记许嘉言。
后来,是我的朋友把我送回了家,她看着我,说:小夏,忘了他吧,这种男人不值得你爱。
我哭着说:可是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朋友叹了口气,说:时间会让你放下的,相信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我想给许嘉言打电话,想找他复合,可是我又不敢,我怕他拒绝我,怕他骂我。
可是,我真的很想他,我忍不住给他发了消息,我说:嘉言,我们复合吧,我原谅你了,我真的很爱你。
他很快就回了消息,他说:林小夏,你能不能有点自尊,我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别再来烦我了。
看着他的消息,我心如刀割,原来,在他心里,我连一点自尊都没有。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放下,一定要忘记他,可是谈何容易。
第四章
三个月后,我接到了许嘉言妈妈的电话,她哭着说:小夏,嘉言出车祸了,你快来医院吧。
我来不及多想,急忙赶到了医院,看到许嘉言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上有很多伤痕,我心疼得不行。
许嘉言的妈妈哭着说:小夏,嘉言他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去看看他吧。
我走到许嘉言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嘉言,我在,我在这。
他睁开眼睛,看到我,笑了笑,说:小夏,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看着他愧疚的眼神,我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了,我哭着说:好,我原谅你,我原谅你。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在医院照顾许嘉言,给他送饭,陪他聊天,给他擦身体,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许嘉言出院后,对我很好,每天都会接送我上下班,会陪我吃饭,陪我逛街,陪我看电影,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我以为,我们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不愉快,可是我忘了,有些伤,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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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许嘉言说公司有应酬,让我自己回家,我答应了,可是走到公司门口,我才发现下雨了,我没带伞,于是给许嘉言打电话,说:嘉言,下雨了,你能来接我吗
他说:小夏,我现在很忙,走不开,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我有点失望,说:可是我没带伞,外面雨很大。
他不耐烦的说:林小夏,你怎么这么麻烦,不就是没带伞吗自己买一把不就行了,别什么事都来烦我。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心里一阵刺痛,原来,在他心里,我还是这么麻烦,还是这么不懂事。
我咬了咬牙,冲进雨里,一路跑回了家,浑身都湿透了,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感觉头晕晕的,好像发烧了。
我给许嘉言打电话,说:嘉言,我好像发烧了,你能回来陪陪我吗
他说:小夏,我现在真的很忙,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吧,别什么事都依赖我。
说完,他又挂了电话。
我躺在床上,眼泪不停的流,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回不去了,就算我再爱他,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医院,输了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温暖。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也许,是时候放下了。
第五章
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我们一起住的房子,我给许嘉言发了消息,我说:嘉言,我们分手吧,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见。
他很快就回了消息,他说:好。
看着这个字,我笑了,原来,他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许嘉言,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集。
偶尔,我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他给我送伞的样子,想起他照顾我感冒的样子,想起他说爱我的样子,可是,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我知道,时间会治愈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忘记许嘉言,忘记这段感情,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现在,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虽然偶尔会觉得孤单,但是我相信,总会有一个人,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给我带来温暖,带来幸福。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我望着窗外,笑了笑,也许,雨停了,天就晴了。
第六章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
林小夏攥着手里的体检报告,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
玻璃幕墙外是灰蒙蒙的天,雨丝斜斜地砸在窗棂上,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淋透她全身的夜。
她下意识摸向手提包侧袋,那里还躺着一把折叠伞,伞骨上有道细微的裂痕——是许嘉言有次接她下班时,冒冒失失撞在地铁口栏杆上硌出来的。
嘉言,你看这朵花好不好看
清甜的女声从转角处飘来。
林小夏抬头,看见许嘉言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弯腰替身边的女孩摘下沾在发间的花瓣。
女孩穿着米白色风衣,腕间戴着的翡翠镯子衬得皮肤如雪,正是上次在他办公室见过的那张脸。
三个人的脚步同时顿住。
小夏许嘉言的声音里有转瞬即逝的惊讶,很快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下意识松开女孩的手,往前半步又停住,你怎么在这儿
林小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在弦上的细铁丝,又尖又细:来看病。
她攥紧报告,指节泛白,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女孩隆起的小腹上——那件风衣的剪裁极讲究,却掩不住微微凸起的弧度。
女孩疑惑地看着她:嘉言,这位是
哦,许嘉言喉结滚动,以前的同事。
以前的同事。
这五个字像一把钝刀,在林小夏心口慢慢划开。
她想起他曾在暴雨夜背着她跑过整条街找药店,想起他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时说以后你的冬天我承包了,想起他在求婚时红着眼圈说小夏,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原来在他嘴里,那些滚烫的誓言,都只是以前。
恭喜。她听见自己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许嘉言的脸色瞬间变了。
女孩却甜甜地挽住他胳膊:是啊,下个月的婚礼。你要是有时间,欢迎来喝喜酒呀。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子,嘉言说他以前总加班,多亏有同事照顾呢。
林小夏忽然想起许嘉言母亲曾偷偷塞给她的毛线袜。
老人家总说嘉言脚容易冻,于是她熬夜织了三双,其中一双被他穿破了洞还舍不得扔,说这是我女朋友的手艺。
现在那双袜子大概早就褪色了吧,说不定正躺在某个垃圾桶里,和他的誓言一起发了霉。
不了,她站起身,手提包带勒得肩膀生疼,我还有事,先走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许嘉言忽然伸手拽住她手腕。
林小夏浑身僵住,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那瓶香水是她送的生日礼物,他曾说以后就用这个味道标记我吧。
小夏,他的声音低下来,像从前哄她时那样,当年的事……对不起。
女孩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
许嘉言触电般松开手,仿佛刚才的触碰是什么烫手山芋。
林小夏看着他耳尖迅速爬上的薄红,忽然笑了起来。
她从包里掏出那把带裂痕的伞,塞进他怀里:这伞还给你,一直忘了说谢谢。
转身时,她听见女孩娇嗔:嘉言,你怎么还留着旧同事的伞呀
雨越下越大。
林小夏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许嘉言扶着女孩坐进黑色轿车。
车窗摇下时,她看见他手里还攥着那把伞,指腹摩挲着伞骨上的裂痕,像在抚摸某个遥远的梦。
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夏,记得把你爸的体检报告拿回来。对了,上次张阿姨介绍的那个医生小伙子,什么时候带回来吃个饭
一滴雨珠砸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些字。
林小夏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想起那年他冒雨送来的感冒药,铝箔板上印着的生产日期,原来早就过期了。
她摸出包里的口红,在医院走廊的玻璃上画了一把伞。
雨水顺着笔迹蜿蜒而下,像一道不会愈合的伤疤。
画到一半,口红芯突然断在玻璃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
林小夏没有回头,踩着积水往外走。
手提包里的体检报告被雨水洇湿,疑似良性肿瘤的字样晕成模糊的一团。
她想起刚才在诊室里,医生说建议尽快手术时,自己心里竟没什么波澜——原来真正的痛,早就被透支完了。
街角的便利店飘来关东煮的香气。
林小夏摸出手机,给母亲回消息:妈,我想通了,明天就去相亲。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一滴泪砸在屏幕上,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她摸出包里的折叠伞,刚撑开,伞骨突然咔嗒一声断裂。
雨丝劈头盖脸砸下来,却不再像三年前那样冷得刺骨。林小夏望着雨中熙攘的街道,忽然轻轻笑了。
原来有些雨,淋过一次就够了。
这次,她终于不用等谁来送伞了。
番外·碎玉
许嘉言视角
梅雨季节的潮气渗进骨髓里。
许嘉言站在婴儿床前,看妻子正对着育儿手册打哈欠。
翡翠镯子磕在木质床栏上,发出清冽的声响,像极了林小夏煮咖啡时瓷杯碰在奶罐上的声音。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那里还留着道几乎看不见的线痕——是她当年替他缝补时留下的针脚。
嘉言,把温奶器递给我。妻子的声音打断思绪。
他转身时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相框,婚纱照里两人笑得刺眼,她腕间的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他弯腰去捡,瞥见床底露出一角粉色礼盒,盒盖上印着XX肿瘤医院的字样。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夜里,妻子抱着婴儿去了客房。
许嘉言躺在空荡的大床上,鬼使神差地翻开那个礼盒。
最上面是张诊断书,林小夏三个字被水渍晕开,日期栏写着三年前的夏天。
他手指发抖,往下翻,看到手术同意书、化疗记录,还有张皱巴巴的缴费单,金额栏被红笔圈了又圈。
最后是把断骨的折叠伞,伞骨裂痕处缠着根蓝色毛线——是她织围巾时剩下的线团,他曾笑说这颜色像她眼底的星光。
手机在枕边震动。他点开朋友圈,看到共同好友转发的医院新闻,标题是我院成功完成罕见肿瘤切除手术,配图里穿白大褂的女人侧影有些眼熟。
他放大图片,看见她耳后新添的疤痕,像道细窄的月牙。
第二天,许嘉言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肿瘤医院。
挂号处的护士说:林医生啊,她今天在住院部陪患者下棋呢。
他顺着指引上楼,在走廊尽头看见她,白大褂下摆沾着块咖啡渍,正握着个老太太的手说话,无名指上戴着枚素银戒指。
小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她转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化作温和的笑:许先生,来看望病人
称呼里的生疏像堵墙,把过去八年的光阴都隔在外面。
他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戴着串木质手链,颗颗珠子磨得发亮,是那年他们在海边捡的贝壳磨成的。
我……他喉间发紧,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听说你病了。
她低头看了眼工作牌,指尖摩挲着林小夏三个字:早就好了。您看,现在还能救人呢。
她语气轻松,像在谈论天气,对了,恭喜啊,听说您太太生了个女儿
他忽然想起婚礼那天,她送的礼盒里装着双婴儿毛线袜,袜尖绣着小熊图案。
当时他嫌晦气,转手就扔进了储藏室,现在才知道,那是她化疗期间手抖着织完的。
小夏,当年……他刚开口,就被护士的呼唤打断。
她歉意地笑笑:抱歉,有个患者要换药。许先生慢走。
转身时,白大褂带起的风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是她从前最爱用的护手霜味道。
他在医院花园里坐了很久。
雨又开始下,细细的雨丝织成帘幕。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一个小女孩举着把蓝色小伞跑过,伞面上印着卡通小熊,和林小夏织的那只一模一样。
手机响起,是妻子发来的照片。
女儿正抓着那只小熊袜往嘴里塞,妻子配文:奇怪,储藏室翻出来的,谁送的呀
许嘉言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却没点燃。
雨水顺着伞骨裂痕滴在袖口,洇开小片水渍。
他忽然想起她从前总说雨天必定丢伞,于是每次下雨他都揣着两把伞,一把给她,一把藏在身后——怕她嫌自己唠叨,又怕她真的淋湿。
可后来,他把藏在身后的那把伞,递给了别人。
暮色四合时,他起身离开。经过医院公告栏,看见新贴的喜报:林小夏医生与神经外科沈砚秋医生喜结连理。
照片里两人站在手术室门前,她笑得灿烂,沈砚秋替她理着歪掉的领口,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雨越下越大。
许嘉言摸出钱包,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雨中曲》。
票根背面有她的字迹:希望以后的雨天,都有你送伞。
他把票根折成小船,放进路边的积水里。
纸船漂出两步就散了架,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只剩下雨天两个字,在浑浊的水面上浮沉。
手机再次震动,是沈砚秋的朋友圈更新:某人说术后不能淋雨,所以买了十二把伞藏在家里。
配图里,十二把颜色各异的伞靠墙而立,最显眼的是把蓝色小熊伞,伞骨裂痕处缠着根银色手链。
许嘉言关掉手机,任由雨水浇透全身。
原来有些伞,一旦松手,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他想起今天是他们分手七周年的日子。
雨水混着眼泪滑进嘴里,咸得发苦。
他终于明白,当年她在医院玻璃上画的那把伞,不是遗憾,而是句号。
雨还在下,但他知道,有些人的雨季,早就停了。
番外2·银镯
沈砚秋视角
消毒水气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沈砚秋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林小夏摘下口罩,发尾还沾着汗湿的碎发。
她习惯性地去摸左手腕,那里空空地只剩下道浅色疤痕——上个月她把贝壳手链送给了科室里失恋的护士,说有些纪念品该让新故事填满。
想什么呢她抬头看他,眼尾的笑纹像春天的溪水。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领,触到她后颈新长的碎发:在想某人说要攒够三十把伞才肯嫁,结果第十二把就投降了。
她耳尖微烫,锤了下他肩膀:沈医生,手术室门口开小差,小心被护士长抓去写检讨。
说话间,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掏出来看了眼,笑容淡了淡。
是许嘉言的妻子发来的消息:林医生,我女儿又发烧了,能不能麻烦你……
消息后面跟着个委屈的表情包。沈砚秋瞥见屏幕,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我陪你去。
儿科病房里,许嘉言正靠在椅背上打盹,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椅背上。
听见动静抬头时,沈砚秋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以及无名指上快要磨掉镀层的婚戒——那枚戒指他见过,三年前林小夏生日时,他在商场橱窗里见过同款,当时她隔着玻璃看了很久,最后拉着他去买了对便宜的素银对戒。
林医生,许嘉言站起来,袖口露出道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勾破的,又麻烦你了。
林小夏没说话,径直走向病床。
小女孩正抱着毛绒熊打点滴,看见她眼睛一亮:林阿姨,你上次说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等退烧了就接着讲,好不好
沈砚秋站在一旁,看着她弯腰调试输液管的背影,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那天。
她穿着件旧风衣,袖口磨得起球,腕间空荡荡的——后来他才知道,她把许嘉言送的翡翠镯子当了,换钱给山区儿童买医疗器械。
沈医生许嘉言的声音打断思绪,能借一步说话吗
走廊尽头的吸烟区,许嘉言摸出烟又放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打火机外壳。
沈砚秋注意到那是款老式Zippo,外壳刻着行小字:赠嘉言,前程似锦,落款是林小夏。
她……许嘉言开口,又顿住,喉结滚动,手术后遗症……严重吗
沈砚秋挑眉:你指哪次手术他脸色瞬间变白,指尖的打火机咔嗒一声掉在地上。
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人的影子,一个微微佝偻,一个腰背挺直,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线。
当年她签字做切除手术时,沈砚秋弯腰捡起打火机,在掌心转了两圈,我问她有没有家属联系方式,她说‘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她手机里存着你二十七个未拨出的号码,备注都是‘伞’。
许嘉言猛地抬头,眼里有破碎的光。
沈砚秋把打火机还给他,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现在她有我了,所以那些号码都删掉了。
他转身要走,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其实她早就能淋雨了,只是习惯了带伞——怕别人淋湿,却忘了自己早就不怕雨了。
深夜的办公室,林小夏对着电脑写病历,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环住她腰。
沈砚秋下巴抵在她肩上,看见屏幕右下角弹出的新闻:我市知名企业许氏集团卷入商业纠纷。
他指尖划过她后颈的碎发,触到那道月牙形疤痕:后悔吗
她关掉新闻窗口,转椅上仰头看他,眼里有狡黠的光:后悔什么后悔没把Zippo要回来
他笑了,低头吻她眼角:后悔没让我早点遇见你。
窗外忽然下起暴雨。
林小夏看着落地窗外的雨幕,想起上周整理储物箱时,发现的那把断骨伞。
她把伞骨拆下来,做成了书架上的装饰品,裂痕处缠着沈砚秋送的银手链,上面刻着共伞两个小字。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许嘉言的妻子发来的感谢短信,末尾附了张照片:小女孩举着把蓝色小熊伞,在雨中笑得灿烂。
林小夏回复:孩子康复就好,雨天记得带伞。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沈砚秋递来杯热可可,杯沿沾着她今早落在他白大褂上的茉莉香。
凌晨两点,雨还在下。
林小夏靠在沈砚秋肩头翻相册,忽然看到张旧照片——那是他们的婚礼现场,她穿着婚纱,他穿着手术服,背景是刚抢救成功的重症患者。
照片下方有行小字:感谢沈医生,让我从此有了避雨的屋檐。
她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指尖轻轻抚过他腕间的银镯——那是用她当年当掉的翡翠镯子融掉重打的,内侧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远处传来雷声。
林小夏起身去关窗,看见楼下有个男人在雨中狂奔,手里攥着把断骨的伞。
她眯起眼,认出那是许嘉言常穿的深灰西装。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像极了七年前那个她等他送伞的夜。
她轻轻关上窗,拉上窗帘。
沈砚秋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圈住她腰。
床头柜上的台灯暖黄如豆,照亮了桌上的结婚请柬——他们下周要去拍婚纱照,选的是海边的取景地。
窗外的雨渐渐变小。
林小夏摸出手机,给沈砚秋发消息:明天去买把新伞吧,蓝色的,带小熊图案的那种。
刚发送,就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收紧,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买两把,一把给你,一把给我——这次,换我藏在身后。
她笑了,缩进他怀里。
远处的夜空里,第一颗星星正在雨幕中露头。
有些雨终究会停,有些伞终究会有人替你撑开,而有些故事,终究会有新的开始。
许嘉言在雨中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扇亮着暖光的窗。
窗帘已经拉上,只能看见两个人影交叠的轮廓。
他摸出兜里的Zippo,这次终于点燃了烟。
火光映着他眼角的泪,很快被雨水浇灭。
手里的断骨伞彻底散了架,骨架上的蓝色毛线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袖口。
他想起刚才在病房,小女孩指着林小夏问:爸爸,为什么那个阿姨的眼睛会发光呀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有人,会把她的雨季,变成永远晴朗的天空。
雨还在下,但他终于明白,有些伞,不属于他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