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冷的雨水，砸在锈迹斑斑的霓虹招牌上，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仿佛金属在哀鸣。污水在坑洼的合金路面上汇成浑浊的溪流，倒映着高处天庭科技巨大全息广告牌那刺目的金光，广告牌上滚动着令人炫目的标语：灵根芯片998，大道就在眼前！下方一行小字，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仰望者的脖颈：天庭科技集团独家专利，最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林风像一道融入雨夜的影子，在铁锈天堂迷宫般狭窄、堆满废弃义体零件的巷道里疾奔。每一次落脚，都刻意避开那些积水的油污和闪烁着诡异微光的化学废料坑。冰冷的雨水顺着紧贴皮肤的廉价防水外套往下淌，渗入内里，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他的左臂衣袖上，靠近肩胛的位置，一个焦黑的破洞赫然在目，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灼烧后特有的刺鼻气味——那是十分钟前，一道擦身而过的制式激光符咒留下的残酷印记。追捕者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穿透嘈杂的雨幕和远处传来的廉价灵能音响的鼓点，如同跗骨之蛆，在狭窄的通道里反复回荡：
目标锁定。序列号：C-734，林风。非法入侵核心数据层，窃取天庭科技集团最高机密。立即停止反抗，接受拘捕。重复，立即停止反抗！
声音的来源，是三个悬浮在离地约两米高度的巡天卫。它们光滑的黑色合金外壳在霓虹的污染光下反射着不祥的幽光，底座喷射着无声的蓝色离子流。外壳上蚀刻着天庭科技那标志性的、由扭曲闪电和抽象云纹组成的徽记。它们配备的激光符咒发生器，此刻正稳定地亮着代表充能完毕的猩红光芒，像黑暗中野兽的眼瞳，牢牢锁定着下方那个在垃圾堆和金属废墟中腾挪跳跃的身影。
林风猛地一个急停，身体紧贴在一面覆盖着厚厚油腻污垢的合金墙壁后。墙壁上，一张早已褪色、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旧海报残片顽强地粘着，上面模糊地印着一个笑容虚假的代言人，手里托着一枚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芯片——正是天庭科技最畅销的入门级启灵根芯片。海报上巨大的字体写着：人人可修仙，一步登天路！讽刺的是，就在这海报旁边，喷漆涂鸦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骷髅头，下面潦草地写着：仙路断头路！
他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垃圾腐败的气味，灼烧着他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左臂伤处那钻心的疼痛。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缠绕着一圈不起眼的黑色软质材料。意念微动，手腕上方凭空投射出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清的微型全息操作界面，幽蓝的光线映亮了他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指尖在无形的光屏上疾速划过，留下一道道残影。
权限…绕过…伪装节点…跳转…他无声地默念着指令，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周遭冰冷的雨水、刺耳的追捕声和随时可能降临的致命光束都已不复存在。他必须争分夺秒。就在几分钟前，他利用在铁锈天堂地下数据黑市淘换来的、经过无数次魔改的神经直连探针，像一枚淬毒的尖刺，强行刺穿了天庭科技号称绝对壁垒的灵网核心数据层防火墙。他本意只是寻找一些关于芯片性能缺陷、足以让天庭科技股价暴跌的把柄，卖给对头公司换点糊口的信用点。然而，在那片由冰冷数据和庞大能量流构成的虚拟深海之下，他触碰到的，却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寒冰。
服务器深处，一个绝对隔离、被层层加密协议包裹得如同铁桶的独立空间里，他看到了一个景象：一具古老的冰棺，静静地悬浮在纯粹由数据流模拟出的绝对零度环境之中。冰棺晶莹剔透，散发着非物理的幽蓝光芒。里面沉睡着一个身着青色古式道袍的男子。那身道袍的纹路繁复而玄奥，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纯粹的古意。男子的面容安详，如同陷入最深沉的睡眠，而非死亡。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投入数据海洋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的、无声的惊骇。
更让林风心脏几乎停跳的，是冰棺旁边，一个被标注为天罚协议：最终仲裁的指令集。其核心逻辑链清晰得令人窒息：一旦检测到该异常实体出现任何活性波动或外部接触，将立即触发最高级清除程序。而清除的手段，是远程锁死所有连接在灵网上的灵根芯片持有者的丹田能量核心！
这意味着什么林风瞬间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比这冰冷的雨水更甚百倍。这意味着，整个城市，不，可能是整个接入灵网的世界，无数依靠灵根芯片踏上所谓仙途的修士，他们的力量源泉、他们的生命保障，甚至他们的存在本身，都不过是天庭科技服务器里一个随时可以点击的删除选项！那所谓的订阅费、功法升级包、灵能加速器……所有建立在芯片上的庞大商业帝国和力量体系，其根基竟脆弱得如同蛛丝，被公司高层捏在指尖，一念可决！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深入解析那个天罚协议的底层代码，寻找可能的漏洞或解除机制时，刺耳的警报瞬间撕裂了数据空间的宁静。他被发现了！防火墙的反制程序如同被惊醒的史前巨兽，狂暴的数据流瞬间反噬！他的神经探针差点被那狂暴的冲击烧毁，强行断开的剧痛让他现实中的身体也猛地抽搐了一下，左臂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在那里！能量残余波动！一个巡天卫冰冷的电子音响起，伴随着激光束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
林风猛地回神，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向侧面扑倒！滋啦！一道灼热的猩红光束擦着他的后背射入身后的合金垃圾堆，瞬间熔穿了一个冒着青烟的孔洞，被熔化的金属液滴溅落在污水中，发出嗤嗤的声响。
不能再犹豫了！那个沉睡在数据冰棺里的古人…他是唯一可能的变数！林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利用刚才解析天罚协议时捕捉到的一丝极其短暂的、用于维持冰棺低温环境的特殊能量频率波动，将其强行复制、放大，通过自己那根几乎快要报废的神经探针，不顾一切地逆向注入那个被重重封锁的隔离空间！
这无异于在黑暗森林中点起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警告！警告！核心隔离区出现异常能量注入！目标‘玄玑子’休眠舱活性激增！活性激增！巡天卫的警报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与此同时，林风手腕上那个微型全息界面剧烈闪烁起来，上面清晰地跳出一行猩红的大字：天罚协议启动倒计时：00:00:59！
五十九秒！
林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猛地从藏身的角落冲出，不再有任何迂回，不再有任何保留，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腿上，朝着铁锈天堂最深处，那片由废弃工业管道和巨大生锈反应釜构成的、迷宫般的钢铁丛林亡命狂奔！只有那里复杂到极致的地形，才可能为他争取到一线渺茫的生机！
巡天卫的激光束如同死神的鞭子，在他身后疯狂地抽打。灼热的光束撕裂雨幕，蒸发污水，在锈蚀的墙壁和废弃的机械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熔融的疤痕。警报声、激光的尖啸、雨水打在金属上的噼啪声、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撞击声，混合成一片催命的交响。
倒计时：00:00:45！
他冲进一片由巨大管道交织成的隧道，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身后，巡天卫冰冷的推进器声越来越近，蓝光已经照亮了他身后湿漉漉的地面。
倒计时：00:00:30！
前方出现一个狭窄的、向下倾斜的维修通道口，被一块半腐朽的合金盖板虚掩着。林风毫不犹豫，用肩膀狠狠撞开盖板，整个人滚了进去！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机油、铁锈和某种陈年化学药剂沉淀物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手腕上全息界面倒计时的猩红光芒，像魔鬼的眼睛一样跳动着：00:00:15！
他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脚下是湿滑的、不知积了多久的粘稠油污。通道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冰冷的蓝光透出。那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纯粹，与他刚刚在数据深渊中看到的冰棺光芒一模一样！
倒计时：00:00:05！协议激活！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悸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它并非声音，却让林风耳膜刺痛，大脑一片空白；它并非光芒，却让黑暗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幻影。他感觉自己的思维瞬间凝固，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要逆流！手腕上的全息界面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一个宏大、冰冷、带着绝对主宰意味的合成电子音，通过遍布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公共灵网广播系统，如同神祇的宣判，在整座城市上空轰然炸响！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雨云，盖过了所有城市的喧嚣，清晰地回荡在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大楼、每一个佩戴着灵根芯片的修士耳边：
警报！检测到非法权限突破及最高威胁源激活！天罚协议，最终执行！
蝼蚁，也配窃取仙缘那个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轻蔑和嘲弄，林风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是天庭科技集团那位极少露面、神秘莫测的CEO，唐·李维斯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冰冷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非法接入者，抹除。
随着这最终判决般的宣告，覆盖着整座城市、由无数微缩符文和数据链交织而成的巨大灵网，那流淌着柔和能量光晕、象征着现代修仙根基的庞大网络，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命力，骤然熄灭了！
前一秒还沉浸在各种灵网服务中的城市，瞬间陷入了最原始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外墙，那些流光溢彩的广告全息投影、实时灵气浓度监测图、飞剑交通导航光带……统统熄灭！街道上依靠灵能驱动的悬浮车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悄无声息地滑行、停滞。无数佩戴着灵根芯片的修士，无论他们前一秒是在修炼、战斗、工作还是享受生活，都在同一刻发出了凄厉至极、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恐惧的惨叫！他们体内的灵根芯片，那力量的源泉、生命的延伸，在这一刻变成了最恶毒的刑具！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芯片核心的锁死指令被强制激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并凝固了他们丹田内的能量核心！剧痛瞬间吞噬了他们的意识，力量被瞬间抽空，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般瘫软在地，抽搐、哀嚎。整个城市，在短短几秒内，从繁华的赛博修仙之都，沦为了一个充满了痛苦呻吟的炼狱！
林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灵魂冲击和芯片传来的剧痛狠狠掼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油腻的金属地面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意识模糊。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向通道深处那微弱蓝光的来源。
就在那绝对的黑暗与绝望之中，在通道尽头一个相对开阔、布满巨大废弃阀门的空间里，那具在数据层面看到的冰棺，竟然真实地、物理地悬浮在那里！此刻，古老的冰晶正发出细微的咔嚓碎裂声，如同春日河面解冻。幽蓝的光芒如同心脏搏动般，一明一暗地闪烁着，越来越亮，越来越急促！
砰！
一声脆响，冰棺彻底崩解，化为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星屑般光芒的冰晶，缓缓飘散，如同梦幻的尘埃。
冰棺中，那身着青色古式道袍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沧桑，如同蕴藏了万古星河的流转。没有迷茫，没有初醒的惺忪，只有一种洞穿时空、看透虚妄的清明。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充满机油污秽、锈迹斑斑的钢铁洞穴，扫过瘫倒在地、因剧痛和恐惧而蜷缩抽搐的林风，最后，仿佛穿透了层层厚重的岩壁和钢铁结构，投向了外面那个瞬间陷入黑暗、哀嚎遍野的庞大城市。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沉凝如万载玄冰的……冷意。
然后，他动了。
没有借助任何科技装备，没有任何能量喷射的痕迹，那青色的身影，就这样违反着物理定律，如同没有重量般，极其自然地、缓缓地从破碎的冰晶尘埃中悬浮起来。道袍的下摆在绝对静止的空气中微微拂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清风环绕。他无视了地心引力，无视了周围冰冷的钢铁壁垒，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姿态，向着通道上方，向着这巨大地下迷宫的天顶，飘然而上。
坚硬的合金管道、厚重的混凝土层、密集的钢筋骨架……在他面前，如同虚幻的泡影。他的身体如同穿过水面般，毫无阻滞地穿透了一层又一层结构，直抵地面！
当林风强忍着丹田处传来的阵阵绞痛和芯片锁死带来的虚弱感，挣扎着爬出那个地狱般的维修通道口时，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雨，不知何时停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阴暗天幕之下，在那无数已然熄灭、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摩天大楼丛林之间，那道青色的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离地数百米的空中。
脚下，是陷入彻底黑暗和混乱的城市。无数瘫倒在地痛苦呻吟的身影，如同被狂风摧折的麦浪。失去了灵网控制的交通彻底瘫痪，悬浮车相互碰撞、堆积，爆发出零星的火光。远处，警笛声、惊恐的呼喊声、绝望的哭嚎声汇聚成一片混乱的海洋。唯有天庭科技集团总部那座如同利剑般刺破云层的巨塔，其顶端依旧顽固地亮着象征性的、冰冷的白光，像一只冷漠俯视着炼狱的眼睛。
玄玑子悬浮于虚空，身姿挺拔，青色的古旧道袍在数百米高空微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他微微仰起头，目光投向那座唯一亮着灯光的巨塔，眼神深邃如同古井寒潭。他抬起一只手，那是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没有丝毫老茧，仿佛从未沾染过凡尘。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没有炫目的光影特效。他只是对着那座巨塔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凌空轻轻一拂袖。
动作舒缓，如同掸去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然而，下一秒！
一道炽烈到无法形容、凝聚到极致的纯白激光束，如同撕裂天穹的神罚之矛，骤然从天庭科技巨塔顶端那冰冷的白光中爆射而出！目标，正是悬浮于空的玄玑子！那是天罚协议的物理清除手段，足以瞬间蒸发一座小型山头的恐怖能量！
激光的速度，超越了人类视觉捕捉的极限！
但在林风眼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到玄玑子那只抬起的手，并未收回，五指极其自然地、舒缓地张开，然后对着那道撕裂空间、带着毁灭一切气息的激光束，轻轻一握。
没有爆炸。
没有冲击波。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纯白激光束，在距离玄玑子掌心还有数米之遥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壁，骤然停滞！狂暴的能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温柔却无可抗拒的巨手瞬间驯服、压缩！刺目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坍缩、凝聚，最终在玄玑子摊开的掌心里，化作了一枚只有拳头大小、温顺无比、散发着柔和纯白光晕的光球。
光球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温顺得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萤火虫，散发出纯粹而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他平静无波的脸庞和青色的衣袂。
玄玑子低头，平静地看着掌心这枚由人类科技制造的、足以弑神的毁灭性能量球。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钢铁丛林，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那座巨塔顶层某个观景舷窗之后——那个正通过监控目睹这一切，或许脸色已然铁青的身影之上。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穿透了城市上空残余的混乱噪音，如同古钟敲响，回荡在每一个尚存一丝意识的人心头，带着一种亘古的苍茫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付费修仙
他微微一顿，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怒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万载玄冰在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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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准你们，拿我的大道做买卖
声音落下，如同最终的判决。
那枚悬浮在他掌心的纯白光球，无声地、彻底地湮灭了。没有爆炸，没有闪光，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座城市，陷入了比之前灵网熄灭时更加死寂、更加彻底的黑暗和绝望之中。数百万刚刚经历了断仙之痛的市民，意识被丹田芯片锁死带来的剧痛和虚弱感折磨着，感官被剥夺，如同沉入粘稠冰冷的深海。他们无法视物，无法清晰思考，只能被动地、模糊地感知着周围彻底失控的混乱——悬浮车碰撞的闷响、警报器徒劳的嘶鸣、远处不知名物体倒塌的轰鸣、还有近在咫尺的、被痛苦扭曲的呻吟和哭泣。
这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上。
林风背靠着一根冰冷、布满锈迹的巨大管道，身体因为丹田处传来的阵阵绞痛和灵根芯片锁死带来的强烈虚弱感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他努力睁大眼睛，透过眼前阵阵发黑的眩晕，死死盯着那悬浮在摩天楼群之间的青色身影。
玄玑子依旧悬浮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青松。掌中那枚由天罚激光凝聚而成的光球湮灭后，他缓缓收回了手，负于身后。那身古老的青色道袍在数百米高空的微风中，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凝固在时空之中。他微微仰着头，目光投向更高、更远的铅灰色云层深处，仿佛在凝视着某个凡人无法理解的所在，又像是在聆听着这片陷入黑暗与哀嚎的大地发出的无声悲鸣。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下方这片曾经繁华、如今却沦为废墟与炼狱的钢铁丛林。唯有远处零星爆起的火光，短暂地撕裂黑暗，映照出扭曲的残骸和痛苦挣扎的人影，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那零星的火光，如同垂死者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转瞬即逝，反而更衬托出这无边绝望的沉重。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强烈金属摩擦感的滋…滋…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声音的来源，是林风脚下不远处，一个瘫倒在地、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的男人。他穿着廉价工装，胸口别着一个模糊的天庭科技下级承包商徽章。他手腕上那个最基础的、此刻已经黯淡无光的灵根芯片植入接口处，突然极其不稳定地闪烁起一点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绿光芒。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那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紧接着，那男人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嗬…声，随即彻底不动了。手腕上那点幽绿的光芒，也彻底熄灭。
林风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刚才被激光符咒追杀时更甚！他猛地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最底层灵根芯片在遭受天罚协议锁死指令的极端过载冲击后，内部核心能量回路彻底崩溃烧毁的迹象！这不仅仅是被剥夺力量那么简单！芯片深度锁死过载带来的能量反噬，足以摧毁佩戴者的神经中枢甚至生命本源！
那声短促的嗬…声，不是痛苦的结束，而是生命被强行掐灭的余音！
不…不可能…林风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挣扎着想移动身体，想去查看那个工人的情况，但丹田处传来的剧痛和芯片锁死带来的沉重枷锁感让他连抬起手指都异常艰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工装的身影在黑暗中彻底归于沉寂。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呜咽。那是一个蜷缩在翻倒的悬浮车残骸旁的年轻女人，她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瘫软不动、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手腕上，赫然也戴着一个儿童款式的、装饰着卡通图案的灵根芯片接入环！此刻，那接入环正发出同样不稳定的、微弱的红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年轻女人徒劳地摇晃着孩子小小的身体，发出绝望的悲鸣，那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芯片…芯片过载…会烧毁神经…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林风脑中一片混乱，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现实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从未想过，天罚协议的锁死指令，其恶毒之处竟在于此！它不仅仅是剥夺力量，它是在进行一场冷酷无情的、覆盖整个城市的清理！
就在这时，悬浮于高空的玄玑子，似乎终于收回了投向云层深处的目光。他那双蕴藏着万古星河的深邃眼眸，缓缓垂下，平静无波地扫过下方这片如同被黑暗巨口吞噬的城市。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痛苦挣扎的身影，掠过那刚刚熄灭生命之火的工人，掠过那抱着孩子绝望哭嚎的母亲，掠过无数在黑暗中无声抽搐的躯体……如同扫过一片无意义的尘埃。
没有愤怒，没有悲悯，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那眼神，是一种超越了凡俗情感的、近乎天道般的漠然。仿佛在他眼中，这数百万生灵的生死挣扎，与蝼蚁在暴雨中的挣扎并无本质区别。
然而，就在他目光掠过林风所在的那片区域时，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林风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意志扫过自己，如同被远古冰川的寒意瞬间穿透灵魂。
紧接着，玄玑子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那负于身后的右手，极其随意地对着下方混乱的城市，轻轻一抬。
动作依旧舒缓，如同驱散一缕扰人的青烟。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苏醒时发出的第一声低吟，瞬间扫过整片空间！这意志并非能量冲击，却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加直接地作用于林风的意识深处！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投入了急速旋转的冰水漩涡，瞬间冻结、混乱，又在那股意志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向前！他听到了，或者说，直接理解了一个意念，一个清晰无比、不容置疑、如同天道律令般直接烙印在所有尚存意识者灵魂深处的指令：
灵蕴，归源。
指令发出的刹那，异变陡生！
林风猛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处那如同被万斤巨石死死压住、冰冷僵硬、带来阵阵刺痛的灵根芯片核心，骤然传来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不，不仅仅是吸力，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最本源的共鸣和召唤！他体内那些被芯片强行锁死、如同死水般淤积在丹田、甚至开始侵蚀他经脉的微弱灵力（那点可怜巴巴的、刚够驱动一个低阶清洁法诀的灵力），此刻像是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君王召唤，瞬间变得无比活跃！它们不再是冰冷的枷锁，反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方式，疯狂地、顺从地、甚至带着一种欢欣雀跃的姿态，被抽离了他的身体！
啊！林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这感觉太诡异了！力量被强行抽走，却没有虚弱感加剧，反而像是拔掉了一颗深入骨髓的毒刺！那因芯片锁死而带来的沉重枷锁感和丹田的刺痛，随着灵力的流失，竟然在飞速减轻！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体表极其微弱地泛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晨曦薄雾般的淡白色微光。这微光并非由他自身发出，更像是体内被强行抽离的灵力在离开身体时逸散出的最后一点辉晕。无数道同样微弱的、颜色各异的光晕，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从下方城市每一个瘫倒的身影上——无论是痛苦挣扎的，还是已然沉寂的——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赤红、靛蓝、土黄、淡青、惨白……代表着不同属性、不同强度、原本被锁死在无数个体内的驳杂灵力，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他们体内强行剥离、抽取！无数道微弱的灵力光带，如同受到牵引的亿万条发光的溪流，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穿透了冰冷的钢铁和混凝土，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向着同一个核心——那悬浮于摩天楼群之间的青色身影——汇聚而去！
那景象，诡异而壮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噬一切的寂静！
灵力光流无声地汇聚到玄玑子的周围。他没有做出任何吸收或引导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那些代表着无数个体生命本源一部分的、驳杂的灵力洪流，在接近他身体数米范围时，便如同百川归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身周那片看似空无的虚空之中，消失不见。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没有带来任何力量的提升感，仿佛那些被强行剥夺的灵力，本就该回归于他，如同水滴归于大海。
随着体内最后一丝被芯片锁住的灵力被抽离，林风感觉身体陡然一轻！那沉重如山的枷锁感和丹田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荡荡的虚弱。但这虚弱，是干净的，不再带有那种被异物侵蚀的冰冷和痛苦。他瘫软在冰冷的金属管道旁，大口喘息着，汗水浸透了里层的衣物，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抬起头，带着一种混杂着劫后余生、巨大恐惧和无法理解的茫然，望向高空中那道如同神魔般的身影。
玄玑子依旧悬浮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初。吞噬了整座城市数百万佩戴芯片者被锁死灵力的过程，于他而言，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再次抬起，目光平静地投向了城市中心，那座顶端依旧亮着冰冷白光的巨塔——天庭科技集团总部。
这一次，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极淡、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审视。
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在评估着待宰羔羊的价值。
林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沉。那座巨塔，像一座冰冷的墓碑，矗立在绝望的黑暗城市中心。塔顶的白光，此刻看去，不再仅仅是象征性的灯光，更像是一只充满嘲弄和恶意的、冰冷俯视着炼狱的眼睛。
塔顶，观景层。
巨大的落地舷窗由特殊的高强度灵能合金和透明复合材料构成，足以抵御重型反器材武器的正面轰击。窗外，是整个城市陷入黑暗死寂的末日景象，以及那悬浮在楼宇之间、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青色身影。窗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柔和而精准的冷白光带沿着天花板和墙壁边缘流淌，将宽敞的空间映照得纤毫毕现，空气经过多重过滤，带着一种无菌室般的洁净感。昂贵的真皮座椅，线条流畅的合金办公桌，桌面上投射着数个实时监控画面的全息屏幕，此刻大部分都闪烁着刺眼的红色故障警告或干脆漆黑一片。
唐·李维斯站在舷窗前，背对着室内。他身着一套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面料在冷光下泛着高级织物特有的、内敛的光泽。身形挺拔，肩背宽阔，透着一股长期身居高位养成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角染着恰到好处的银霜，更添几分成熟与权威。
然而，他放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指节却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发白，微微颤抖着。手背上，几条青筋如同潜伏的毒蛇般狰狞地凸起。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掌控一切、自信从容神情的脸庞，此刻紧绷得如同岩石，下颌线条咬得死紧。镜片后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个悬浮的身影，眼神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理智的狂怒、被冒犯的震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惊悸！
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那足以熔穿战舰装甲的天罚主炮激光，被对方如同拈起一粒尘埃般随手捏灭！他动用了最高权限，试图通过灵网强行锁死那青色身影——那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异常实体！
结果呢石沉大海！
他发出的指令，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在那人身上激起！更令他心中寒彻的是，对方随后那轻描淡写的一抬手，那如同帝王敕令般的灵蕴归源……这根本不是什么科技！这完全是颠覆物理法则、践踏逻辑的……神魔之力！他引以为傲的、掌控着亿万人生死的科技力量，在对方面前，脆弱得像孩童堆砌的沙堡！
董事长…一个带着难以抑制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他的首席技术执行官，一个秃顶、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人，他死死盯着面前一个唯一还能勉强显示数据、却不断跳动乱码的监控屏幕，声音像是从漏风的破风箱里挤出来：‘天罚协议’…对所有芯片持有者的锁死指令…失效了！不是被解除，是…是被强行抹掉了！连带我们预设的、防止芯片过载熔毁的底层保护程序…也…也一起被抹掉了！现在所有接入者的芯片核心都处于无保护状态，灵力被抽离的反噬…正在…正在烧毁他们的神经和生命本源！技术官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系统…系统完全无法干预！我们失去了对所有芯片的底层控制权！就像…就像那权限从未存在过一样！
唐·李维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那个面无人色的技术官。他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狰狞：
废物！我要的不是分析报告！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火星，‘烛龙’！立刻启动‘烛龙’！
烛龙两个字一出，整个观景层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几个站在角落、同样脸色煞白的高管和技术人员，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董…董事长…技术官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几乎要哭出来，‘烛龙’…它…它还在实验阶段！能量核心极不稳定，强行启动的后果…
后果！唐·李维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技术官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你看看外面！他猛地抬手，指向舷窗外那悬浮的青色身影和下方陷入无尽黑暗与死亡的城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拔高，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那个…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老古董！他正在把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根基！我们的一切！当成他的点心！当成他的养料！他在抽干这座城市！他在抽干天庭科技的血！他要把我们几百年的心血彻底碾碎！
他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怒，声音重新压低，却蕴含着更加恐怖的冰寒和决绝：启动‘烛龙’。不计代价。目标：锁定那个‘异常实体’，给我把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个悬空的身影，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充满无尽怨毒和疯狂意味的冷笑：
仙大道……呵。
这时代，不需要活着的传说。
冰冷、坚硬、带着浓重机油和铁锈味道的地面紧贴着林风的脸颊，每一次短促的呼吸都让鼻腔和喉咙充斥着这种令人作呕的工业气息。丹田处那被强行抽空后的空虚感和肌肉的极度疲惫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他只能转动眼珠，透过被汗水、污垢和恐惧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城市上空那道悬浮的身影——玄玑子。
此刻，玄玑子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化的、冰冷的探针，正穿透数百米的虚空，精准地钉在天庭科技巨塔顶端那片依旧顽固亮着白光的区域。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高维生命在审视低维蝼蚁般的漠然和…好奇
就在这时，林风感觉身下冰冷的地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
嗡…嗡…
震动很有规律，如同沉睡在地底深处的远古巨兽被唤醒，开始缓慢而沉重地呼吸。每一次震动，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低沉共鸣，穿透冰冷的金属和厚重的混凝土，直接作用于林风的骨骼和内脏。这震动并非来自城市某个局部的爆炸或坍塌，它源自更深、更核心的地方——仿佛整座城市的地基都在随之共振！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在铁锈天堂底层黑市流传已久、却从未被证实的恐怖传闻瞬间涌入他的脑海——烛龙！传说中天庭科技秘密研发的、深埋在城市地底深处的最终防御武器！一个据说能量核心极不稳定、一旦启动足以将整座城市化为焦土的禁忌存在！难道…唐·李维斯那个疯子…真的敢！
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想看清震源的方向，但虚弱的身体只允许他徒劳地抽搐了一下。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仅仅是对那即将降临的毁灭，更是对眼前这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畴的对峙的绝望。一边是深不可测、视众生为草芥的古代真仙；另一边是掌控着足以毁灭城市的禁忌科技、陷入疯狂的资本巨鳄！而他，渺小如尘埃，夹在这两股灭世力量之间，连做一枚棋子的资格都显得可笑！
悬浮于空的玄玑子，似乎也感应到了脚下大地的异常脉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那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兴趣，如同孩童发现了从未见过的、会发光的奇异昆虫。他负于身后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五指微张，指尖似乎有难以察觉的、比星光更微弱的清辉流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寂对峙时刻！
一个声音，突兀地、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在林风脑海中炸响！
听着！小子！不想跟着这破城一起化成灰就听我的！声音直接灌入他的意识，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如同老旧的收音机在最大音量下破音嘶吼。
林风浑身一僵！这声音…是老鬼！那个只在铁锈天堂最深层的神经数据黑市里活动、身份神秘、技术却神鬼莫测的信息掮客！他怎么会！林风瞬间反应过来，是他之前强行入侵灵网核心时留下的那个极其隐蔽的、如同神经突触般脆弱的后门逻辑陷阱！老鬼竟然能顺着这个陷阱强行建立单向神经链接！
没时间废话！老鬼的声音在他脑中咆哮，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你旁边！那根最大的红色管道！看到接口处那个被撬开的检修盖没有下面！第三根数据缆线！颜色最旧、包皮都裂开的那根！给我扯断它！用牙咬也要给我扯断！快！！
林风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扭头看向自己背靠着的那根巨大管道。果然，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明显被暴力撬开过的合金检修盖板虚掩着，露出下面纠缠如蛇窝的、各种颜色和粗细的数据缆线。他顺着老鬼的指示，目光瞬间锁定了其中一根——暗红色，比其他缆线更粗，外包的绝缘层早已老化开裂，露出里面同样黯淡的金属编织网。
扯断它林风看着那根比自己胳膊还粗的缆线，再看看自己因虚弱而不住颤抖的双手，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你他妈在逗我！他在心中怒吼。
蠢货！那是备用物理链路！直通地底‘烛龙’主控节点的最后一道保险阀！物理断开它，‘烛龙’的主控AI在启动自检逻辑时会多卡0.7秒！就这0.7秒！老鬼的声音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是死是活，赌这一把！快！！
嗡——！
脚下的震动骤然加剧！不再是低沉的嗡鸣，而是变成了沉闷的、如同地底岩浆即将喷发前的地脉咆哮！远处天庭科技巨塔底部，靠近地面的位置，巨大的合金装甲板正在缓缓滑开，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竖井！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带着硫磺和臭氧味道的高温气流，如同地狱的吐息，从井口喷涌而出！
没有时间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虚弱、恐惧和荒谬感！林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扑向那个敞开的检修口！冰冷的金属边缘狠狠刮蹭着他的手臂和脸颊，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双手死死抓住那根暗红色的粗大缆线，入手是橡胶老化的粘腻感和金属的冰冷坚硬！
呃啊——！他双目赤红，全身肌肉贲张，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在双臂之上！身体向后倾斜，双脚死死蹬住管道冰冷的外壁，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拉扯！
缆线纹丝不动！那老化的绝缘层下，是无比坚韧的合金内芯！
用力！废物！老鬼的咆哮如同催命符。
林风猛地低下头，张开嘴，不顾那绝缘层上刺鼻的化学气味和令人作呕的油腻感，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咬了下去！牙齿瞬间切入老化发硬的橡胶，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剧痛！一股混合着铁锈味和化学苦涩味的液体涌入他的口腔！
嘎吱——！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皮革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传来！坚韧的绝缘层在蛮力撕咬和拉扯下，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合金线芯！
就在这时！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粗壮和狂暴的赤红色光柱，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灭世炎龙，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势，猛地从那深不见底的竖井中咆哮而出！光柱瞬间撕裂了城市上空的黑暗，将低垂的铅灰色云层染成了沸腾的血海！难以想象的高温冲击波，如同无形的亿万重锤，以光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距离最近的几栋摩天大楼，表面的合金结构如同蜡烛般瞬间熔融、扭曲、垮塌！玻璃幕墙在千分之一秒内化为飞溅的液态火雨！
烛龙！启动了！
赤红的光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目标直指悬浮于空的玄玑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林风甚至能看到那光柱前端，空间被极致的高温扭曲、撕裂，呈现出诡异的波纹状！他能感觉到那毁灭性的高温辐射，即使隔着数百米距离，也瞬间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灼烤得刺痛欲裂！死亡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
而玄玑子，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那咆哮而来的赤红光龙。他那抬起的、五指微张的右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指尖的清辉似乎明亮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嗡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极其短暂地扰动了那毁灭光柱内部狂暴无匹的能量流！
0.7秒！
正是老鬼拼死为他争取来的、那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0.7秒！
就在这电光火石、连思维都来不及运转的刹那！
玄玑子那只微张的右手，五指倏然收拢！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炸。
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与声的——黑暗！
以玄玑子为中心，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仿佛连空间本身都被强行抹去的纯黑球体，瞬间膨胀开来！它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死寂！
那咆哮着、足以熔穿星辰的赤红光柱，如同奔腾的巨浪撞上了亘古不动的礁石，又像是炽热的铁水泼进了绝对零度的深寒冰渊！在接触到那片纯黑领域的瞬间，狂暴的能量流不是被阻挡，不是被抵消，而是被…彻底吞噬、湮灭！
无声无息。
赤红的光柱，如同被无形的巨口一口咬断！前半截狂暴的毁灭之光，在接触到纯黑球体的瞬间，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失！后半截光柱失去了前端能量的支撑，如同被斩断七寸的巨蟒，能量结构瞬间崩溃！狂暴失控的能量流在空中疯狂地扭曲、逸散、爆炸，化作无数道撕裂夜空的赤红闪电和灼热的风暴，如同末日烟花般在玄玑子身前数百米处肆虐开来！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此刻才如同迟到的雷鸣，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般狠狠撞在林风身上，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他挣扎着，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透过被冲击波掀起的漫天烟尘和四处飞溅的熔融金属碎片，死死望向爆炸的中心。
肆虐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
玄玑子依旧悬浮在原地，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袂都未曾飘动分毫。他身周那片纯黑的领域早已消失无踪。他缓缓放下了右手，目光平静地转向了爆炸源头的方向——那座刚刚喷射出灭世光柱、此刻正冒着滚滚浓烟和零星火光的竖井。
然后，他微微抬起了左手。
动作依旧舒缓，如同邀请清风。
随着他左手的抬起，下方城市废墟中，无数刚刚被爆炸震落、崩碎、散落在地的金属碎片——扭曲变形的钢筋、断裂的合金板材、熔融后又凝固的金属疙瘩、乃至悬浮车和建筑的残骸……无论大小，无论形状，无论材质，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嗡鸣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金属海洋。
下一秒！
无数金属碎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如同钢铁的洪流，如同归巢的蜂群，化作一道道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逆流瀑布，向着玄玑子抬起的左手掌心疯狂汇聚！
金属在汇聚的过程中相互碰撞、挤压、熔融！在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作用下，它们被强行塑形、锻造、凝练！转瞬之间，一柄长约三尺、通体闪烁着幽暗深邃的乌金色泽、造型古朴无华的长剑，已然悬浮在玄玑子的掌心之上！
剑身无锋，却散发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极致锐意！
玄玑子右手并指成剑，指尖清辉流转，极其随意地对着掌心上方那柄悬浮的乌金长剑，轻轻一弹。
铮——！
一声清越悠扬、穿金裂石、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剑鸣，响彻云霄！无形的剑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所过之处，连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能量余波都被瞬间抚平、湮灭！
剑鸣声中，玄玑子那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巨塔顶端。这一次，那目光不再仅仅是漠然和审视。
那是一种宣告。
一种属于真正仙魔的、对凡俗造物的终极审判。
唐·李维斯站在巨塔顶端的观景舷窗前，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双因极致恐惧而几乎要瞪裂眼眶的眼睛。窗外，玄玑子悬浮于虚空，掌心悬浮着那柄由城市废墟金属凝练而成的乌金长剑。剑身无华，却散发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森然锐意。那一声穿金裂石的剑鸣，如同丧钟，直接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不…不可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昂贵的皮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引以为傲的科技壁垒，耗费无数资源打造的最终兵器烛龙，在对方面前如同孩童吹出的肥皂泡，一触即溃！那柄悬停的剑，代表的不是物理的毁灭，而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审判！
董事长！首席技术官连滚爬爬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如同癫痫般在布满红色警告的全息界面上疯狂操作，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所有…所有防御系统离线！灵网核心被未知力量冻结！物理隔离墙…权限被强制覆盖！我们…我们被锁死在这里了！那柄剑…那柄剑的能量读数…无法解析！它…它像是…
像是什么！唐·李维斯猛地转身，目眦欲裂，西装领口被他自己扯得凌乱不堪。
像是…规则本身！技术官瘫软在地，双眼空洞地望着舷窗外那悬停的死亡，它在改写我们这片空间的底层逻辑…它…它想进来…
想进来唐·李维斯浑身血液瞬间冰凉。他猛地看向那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玄玑子动了。
他没有挥剑，没有释放任何能量洪流。他只是抬起持剑的右手，剑尖极其随意地、轻描淡写地对着巨塔的方向，虚虚一点。
动作轻柔，如同画家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淡墨。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意志瞬间降临！这股意志并非物理冲击，却比任何冲击都更加霸道！它直接作用于构成这座巨塔最基础的物理法则和能量结构之上！
唐·李维斯和他惊恐的高管们，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目睹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塔身内部流淌的、为整座大厦提供能源和防御的幽蓝色灵能光流，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所有依靠灵能驱动的设备——照明、悬浮梯、维生系统、防御力场发生器——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失效。观景层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窗外城市废墟的零星火光和那柄悬停乌金剑的微光，映照着他们绝望的脸。
构成巨塔主体的、号称能抵御行星级撞击的高强度灵能合金和复合材料，开始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咔嚓声。肉眼可见的裂纹，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藤蔓，从玄玑子剑尖所指的那一点开始，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裂纹所过之处，坚固的合金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酥脆！不是熔化，不是爆炸，是构成物质的分子键、原子结构在一种超越想象的力量下，被强行解离、归寂！
墙壁上、控制台上那些闪烁着的全息投影和数据流，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服务器机房深处，承载着天庭科技数百年积累的核心数据库、算法模型、用户隐私、甚至是天罚协议和烛龙的全部设计蓝图……所有存储在物理介质或灵网节点上的信息，都在同一时刻被彻底清零。不是删除，是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抹除，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的…我的权限…我的股份…我的…一个穿着高级定制套装、负责市场部的女高管，看着手腕上代表身份和财富、此刻却彻底黑屏的灵能腕表，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随即被脚下蔓延的裂纹吓得瘫软在地。
不！我的研究！我毕生的心血！！一个白发苍苍的科学家看着自己面前彻底黑掉的实验数据屏，老泪纵横，疯狂地用拳头捶打着冰冷的控制台，直到指骨破裂。
唐·李维斯没有尖叫，没有痛哭。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自己脚下昂贵的地砖也迅速布满裂纹，变得如同朽木般脆弱。他赖以掌控一切的权限、他视若生命的财富、他引以为傲的科技帝国…正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方式，在他眼前分崩离析，化为齑粉！这不是破产，这是存在根基的彻底崩塌！是唐·李维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荣光与权力的彻底湮灭！
他猛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蛛网般裂纹、正迅速变得模糊的舷窗，死死盯着外面那个悬空的身影。玄玑子的目光，穿透了正在瓦解的塔壁，平静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澜。没有胜利者的嘲弄，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绝对的、如同天道俯瞰尘埃般的漠然。
**他不在乎。**
不在乎唐·李维斯的滔天权势，不在乎天庭科技的庞大体量，不在乎这耗费了无数人力和资源堆砌起来的科技奇观。
**他只是来拿走本就属于他的东西，顺便抹去几只碍眼的蝼蚁留下的污迹。**
仙…这就是…仙…唐·李维斯喉咙滚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荒谬感的嗬嗬声。他毕生追求力量、掌控、超越凡俗，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渺小得连一粒尘埃都不如。他所建立的一切，在对方眼中，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对方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一个念头，浪潮便将其彻底抹平。
悔恨恐惧不甘这些汹涌的情绪瞬间将他吞噬，又在那绝对漠然的目光下被碾得粉碎。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缓缓地、颓然地跪倒在那布满裂纹、正在迅速化为灰烬的地板上。
在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回响在他灵魂崩塌的废墟之上：
凡窃道者，终归寂灭。
……
林风挣扎着从一堆冰冷的金属废墟中爬了出来。刚才烛龙失控爆炸的冲击波将他狠狠抛飞，此刻全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和尘土，艰难地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连疼痛都暂时忘记了。
那座曾经高耸入云、象征着天庭科技无上权威的巨塔，此刻只剩下半截扭曲的、冒着滚滚浓烟的残骸。塔身从中上部开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捏碎、抹去！断口处光滑得令人心悸，残留的部分布满了密集的黑色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化为灰白色的尘埃，簌簌落下。没有火光，没有爆炸的痕迹，只有一种绝对的、彻底的消亡过程。
玄玑子依旧悬浮在原处，那柄乌金长剑不知何时已消散无踪。他负手而立，青色的道袍在弥漫的烟尘和能量余烬中纤尘不染。他微微低着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片彻底沦为废墟、死寂的城市。数百万被抽走灵蕴的市民，如同被收割后的麦茬，无声地瘫倒在冰冷的钢铁和瓦砾之间。只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在死寂的废墟上空飘荡，更添凄凉。
城市彻底死了。灵网熄灭，能源断绝，交通瘫痪，建筑倾颓。曾经流光溢彩的赛博修仙之都，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内，化为了一片弥漫着死亡和绝望气息的钢铁坟场。空气中充斥着烧焦的金属味、臭氧味、血腥味和一种…万物凋零的寂灭气息。
玄玑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挣扎爬起的林风身上。
林风浑身一僵，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意志瞬间笼罩了自己。那意志如同万载寒冰，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力量，仿佛要将他从肉体到灵魂都彻底看透。他感觉自己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渺小得如同显微镜下的细菌。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躲藏，但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玄玑子并未说话。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林风的方向，屈指一弹。
动作轻微，如同掸落袖口一粒微尘。
嗡！
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一丝清冷气息的流光，如同瞬移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了林风的眉心！
啊！林风只觉眉心一凉，仿佛被一滴冰水点中。没有剧痛，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纯粹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这信息流并非文字，也非图像，更像是一种…烙印！一种关于存在本身被标记的感知！
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一个印记。一个由这位古代真仙随手打下的、代表着他曾接触过对方并侥幸存活的印记。这印记本身不含力量，更像是一个无形的灯塔，一个…坐标。它不会带来好处，只会引来无穷的麻烦——无论是天庭科技残余势力的疯狂追杀，还是这个世界其他可能存在的、对玄玑子力量垂涎三尺的势力的觊觎，甚至是…玄玑子本人未来可能的关注。
同时，伴随着这冰冷的印记，林风体内那被灵蕴归源抽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本能维持生机的丹田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万倍、几乎无法感知的、带着一丝玄玑子气息的纯粹气感，如同沉睡的种子被投入贫瘠的土壤，极其微弱地蛰伏了下去。它太微弱了，微弱到林风此刻重伤虚弱的状态下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玄玑子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没有再给林风一个眼神。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更高、更远的天空，仿佛穿透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投向了宇宙深处某个未知的所在。他的眼神依旧深邃漠然，但林风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困惑或者说是对这个光怪陆离、扭曲了他大道的时代的…疏离
然后，那青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没有光影特效，没有空间波动，他的存在本身就在这片被死亡和寂灭笼罩的废墟上空，极其自然地、迅速地淡化、消散。
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柄悬停之剑的清越剑鸣，似乎还在废墟上空无声地回荡；只有那座正在无声崩解的巨塔残骸，诉说着刚才那场如同神罚般的清算；只有数百万瘫倒在废墟中、生死不明的躯体，印证着付费修仙这条断头路的最终结局。
风，卷起地面的灰烬和纸屑，打着旋儿掠过空旷死寂的街道，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林风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受着眉心的冰凉印记和体内那微弱到近乎虚无的悸动。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目睹神魔之力后的无边震撼交织在一起，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在他眼前崩塌了。
旧的秩序，随着天庭科技巨塔的湮灭和灵网的崩溃，彻底粉碎。
新的时代…会是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侥幸从神魔之战的夹缝中活下来的小人物，身上被打上了一个可能比死亡更麻烦的印记。而他脚下这片废墟，这片埋葬了旧时代梦想和野心的钢铁坟场，仅仅是风暴的开始。
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意义不明的嘶吼和金属碰撞声，打破了死寂。那是幸存者还是趁乱而起的暴徒亦或是…其他被这场剧变惊醒的存在
林风打了个寒颤，冰冷的雨水（或者是融化的雪水）混合着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玄玑子消失的天空，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压抑的铅云。又看了一眼那座正在化为尘埃的巨塔残骸，以及下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钢铁丛林。
然后，他咬紧牙关，拖着剧痛沉重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身后更加幽深、更加复杂的废墟阴影之中，如同水滴汇入黑色的海洋，消失不见。
废墟之上，唯有死寂的风在呜咽，卷动着灰烬，覆盖着曾经的繁华与野心，也掩盖了一个渺小身影挣扎求生的足迹。
一个新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纪元，在这片赛博修仙的废墟之上，悄然拉开了它沉重而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