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4
如同晴天霹雳。
付淮安不相信,明明昨天还好端端的。
声音发紧地逼问:
去世为什么没人联系我,那她尸体......尸体在哪
因为一直打您没人接听,所以就安排送往火葬场了。
付淮安的脑子嗡嗡作响,昨天是他担心吵到林知晚睡觉才关了手机,没想到竟造成遗憾。
他跌跌撞撞地想往外跑,就被身后护士长喊住了。
她拿着一个盒子递给付淮安:
付先生,这是付太太的遗物。
打开盒子看到那枚银戒时,付淮安顿时头疼欲裂,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挤出来。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用力拍打。
刹那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通通都想起来了。
那枚银戒是五年前,是他在夜店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原来,那晚救他的人,一直都是我。
原来,他一直误会了我,伤害了我。
啊——!付淮安死死拽住头发,绝望地嘶吼。
眼泪模糊了视线,胸口的悔恨逼得他喘不过气。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旁边的林知晚扶起他,满脸担忧地问道:
淮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任小暖......她死了......
付淮安喃喃自语,攥紧那枚银色戒指。
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脸上褪去了血色。
他不敢相信这些年自己竟做了这么多混账事,恨不得将自己掐死。
死了林知晚眼中闪过惊愕,但很快镇定下来,死了就死了呗,只能说她自个福薄。
淮安,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
滚开!付淮安一把推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老婆只能是任小暖。
林知晚的心凉了大半,不敢相信向来宠爱她的付淮安竟如此绝情。
嘴唇轻颤,讪讪地说道。
淮安,我是你最爱的女人,也是你儿子的亲生母亲......
听到这话,付淮安瞬间反应过来,转身一把掐住林知晚的脖子。
阴鸷的双眸盯牢着她。
你是不是告诉她换胚胎的事
林知晚的脸涨得通红,咬着唇不敢吱声。
直到肺部快爆炸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付淮安下意识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扶着墙壁的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铺天盖地的懊恼和悔意狠狠将他席卷,他恨自己的失忆,更恨自己的荒唐至极。
想到我会心梗发作,肯定是被活活气死的。
嘴唇哆嗦地嗫懦道:
该死的人是我,不应该是她....
付淮安的神情充满绝望,随后跌跌撞撞往火葬场方向跑去。
驾着跑车油门踩到底,直接撞开殡葬单位的铁闸。
下车后,付淮安踉跄着冲进大厅,一只鞋跑掉都顾不上。
大厅里弥漫着阵阵浓烈的焦味,沉重得令人感到窒息。
旁边盖着白布的尸体,像等待行刑的囚徒,静默无声。
任小暖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付淮安喊什么。
下一秒目瞪口呆,这男人竟发疯似的挨个掀开白布。
喂!你干什么!
这是我妈!你别碰她!快赶走这个疯子!
家属们愤怒地上前推搡、咒骂,甚至对他拳打脚踢。
付淮安像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掀开、看脸的动作。
一张张发白或青紫的面孔,都不是她。
付淮安猛地抓住上前劝阻的工作人员,双眼猩红地咆哮道。
医院送来的无人认领的尸体呢被你们藏到哪里了!
工作人员被他吓得结结巴巴,指着旁边的焚化间。
刚......刚送进......焚化......
付淮安瞳孔紧缩,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身体差点栽倒。
焚化
不......不可能!
他将工作人员推开,一步步地朝着焚化间的方向迈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
那工作人员激动地发出尖叫声。
几个人合力才将付淮安死死按住,他拼命挣扎都无法动弹。
嘴里不断发出沙哑的嘶吼声:
放开我!放开我!
哪怕是再见到最后一面,他都愿意。
轰隆——
焚化炉的工作灯突然亮起,伴随阵沉闷的声响,狠狠粉碎付淮安最后的希望。
他眼前不断浮现我笑靥如花的面孔,刺痛着心脏。
不要!
绝望的声音在空旷的厅里回响,却无法阻止那猛烈的火焰。
付淮安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泪水如洪水般汹涌而出。
没了,一切都没了。
是他亲手把心爱的女人推向了死亡,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张着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小暖…对不起…
5
到了国际机场,扑面而来的气息都带着释怀的味道。
抬头看着异国的蔚蓝天空,我缓缓吐了口气。
恨不得将过去五年里积压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排空。
掏出手机,给婆婆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
阿姨,我到了,一切安好,勿念。
信息发送后,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机键,将那张用了多年的电话卡取出来,掰断丢进了垃圾桶。
和昔日,彻底告别。
想起来真可笑,以往为了及时接到付淮安的电话和消息,我几乎是手机24小时不离身,生怕错失任何一个与他有关的讯息。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简直噩梦一场。
如今的我早已连根拔起那攀附于心脏的过往,以作赎回自己自由的典当。
我庆幸地笑了笑,将新买的手机卡插进卡槽。
付淮安的妈妈对我很愧疚,打了一笔钱到我的海外账户里。
不至于在异国走投无路。
我租了间公寓,不大,但很温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站在窗前,我眺望着不远处美院的教学楼,思绪飘远。
从小到大,我凭借对色彩的天赋曾获得无数个奖项。
母亲临终前不忘嘱咐我要继续深造绘画,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人不能在饥饿时进超市,更不能在低谷时谈恋爱。
五年前,为了支持付淮安创业,我拒绝了这间国际美院伸过的橄榄枝。
从一个天才画家,沦为平面设计师,从国际展厅变成产品包装。
记得当时,付淮安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诺过。
小暖,等我公司做大了,一定给你办个最盛大的画展,让所有人都能欣赏你的才华!
承诺,只有在被爱时才是真的。
后来公司是上市了,可站在他身边的,却是林知晚。
而我呢
被他当成生育工具,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被他伤得身心俱惫......
虽然已经不在意了,但是想起这些不堪,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刺痛。
我曾经想过把真相告诉给他。
有一天去酒局接他,无意间听到他和兄弟间的对话。
听说你很宠新来的小秘书,还给配了辆保姆车,难道不怕嫂子吃醋吗
他勾了勾唇嗤笑回应。
人家是冰清玉洁的少女,宠点不过分。
公共马桶就应该用八四消毒液,什么醋都没法止臭。
只要想起她和别的男人搞一起过,我就感到生理恶心。
油腻的嬉笑声如同刺骨的冰渣,像箭矢一般狠狠穿透我的身体。
或许当初,那晚在夜店里我就不该出面劝阻,让那些流氓狠狠狠揍发泄,才不会事后算账。
还是说,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至脑后。
算了,都过去了。
我拿出新买的画笔,走到画架前,铺开一张崭新的画布调好颜料。
不知怎么的,连颜料的牌子都买成付淮安以前最喜欢的那个。
不禁微楞,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想要彻底摆脱他的影子,还需要一段时间啊。
不过,没关系。
我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他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抹去。
就像这画布上的颜料,终究会被新的色彩覆盖,直到再也看不见最初的痕迹。
6
付氏集团大楼前,林知晚抱着孩子坐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
她怀里的孩子满脸通红,沙哑的哭声混杂着林知晚哀嚎,吸引许多路人围观。
付淮安!你这个负心汉!你玩弄我的感情,还骗我给你生孩子!
现在不但要撇下我们母子,连瞻养费都不肯出,算什么男人!
她边嘶吼,边将手中的奶瓶狠狠砸下,奶水四溅。
各大媒体的记者闻风而来,将这对受害母子团团包围,话筒几乎怼到她的脸上。
这位女士,请问您和付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您说付总玩弄您的感情,请问有证据吗
您怀里的孩子,真的是付总的吗
林知晚看到镜头时,哭得更加梨花带雨。
害怕怀里的孩子睡着,背地里偷偷掐了他一把。
凄惨的哭啼声随之响起,她拭了下泪水哽咽解释。
我们已经交往很久,之前被拍到的那个女人也是我。
现在被始乱终弃,我不挽留但必须为我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说完,还拿出两人昔日的亲密照向记者证实。
她知道,付淮安不会见她,但她就是要闹,闹得越大越好,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半天时间,关于付氏集团的负面新闻铺天盖地。
公司的股价一落千丈,销售额更是跌至谷底,公关部门焦头烂额,却始终联系不上付淮安。
付淮安始终没有露面,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怀里抱着一个骨灰坛。
整日用酒精消愁,唯有宿醉才能见到思念之人。
眼看着舆论越演越烈,远在国外修禅的婆婆坐不住了,连夜赶回国内。
在新闻发布会上,婆婆一身素衣,神情严肃。
她面对着众多媒体,声音不卑不亢。
我儿病重不便出席,如今由我出面澄清,林知晚的孩子并不是我家的!
现场顿时轩然大波。
记者们纷纷追问:
付老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林小姐的孩子不是付家的骨肉
婆婆瞥了眼台下正咬牙切齿的林知晚,冷笑揶揄: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当初林知晚做的试管婴儿,胚胎根本不是淮安的,而是她和她的小奶狗的!
林知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抱着孩子的手开始颤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骗局,竟然会被这个老太婆当众揭穿。
你......你胡说!
她试图狡辩,声音少了几分底气。
婆婆没有理会她,继续澄清:
淮安只是一时糊涂,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双眼。
我们付家,绝不会允许借腹生子的行为!
随后她拿出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展示在镜头前。
林知晚被彻底击垮,竟无言以对。
在众人的指责和嘲笑声中,她抱着孩子灰溜溜地逃离了现场。
婆婆回到家中,看到颓废不已的付淮安,气不打一处来。
抛开修道心,她狠狠地扇了付淮安几个耳光,厉声道:
活该!自作自受!
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自毁人生,你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吗!
付淮安嘴角溢出血珠,却依旧抱着骨灰坛,喃喃自语:
我有罪......我有罪......
看着他这副模样,婆婆心疼又无奈。
竟一时失言感叹道:
幸好小暖在国外没看到新闻,不然得多闹心......
付淮安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婆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颤抖地追问:
妈......你说什么小暖......小暖在国外
婆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摇了摇头否认。
付淮安觉察到不妥,神色瞬间阴沉。
他拿起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冲动地威胁她。
妈!你告诉我,小暖到底在哪儿,你要是不说,我就死给你看!
婆婆吓坏了,连忙上前阻止:
淮安!你别冲动!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看到儿子这般决然的态度,她知道瞒不下去了。
最终叹了下气,缓缓开口:小暖......她没死......她......在国外......
7
春风吹过,转眼便是三个月。
我穿着一身旗袍坐在异国街口,专注地描绘着游客的画像。
天啊,小姑娘画真好看。
这线条和这色彩,很有咱们中国画的韵味!
旁边围观的几个华人不禁发出赞叹,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N个称赞了。
自从热心肠的同胞为我宣传后,前来找我画画的人也纷至沓来,有时还要排上队。
谁能想到,前几个月还躺在病床上的我如今也能在异国站上自己的舞台。
正感叹着,一位头发花白老人走到我面前,用流利的中文询问:
请问,你是任小暖小姐吗
我有些惊讶:您是
我是美术学院的钟旭教授,当年就是我给你发的邀请函,可惜被你拒绝了。
钟旭教授居然是当年那个欣赏我作品的伯乐。
把沾满颜料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激动地向他握手致谢。
久仰大名!抱歉教授,怪我当年不懂事,辜负您的美意。
钟教师笑了笑,坦诚告知自己在平台上看到有人在宣传我的绘画。
无论境意还是大胆用色,都让他感到十分熟悉。
当看到我名字出现的那刻。
顿时觉得是他失而复得的东西回来的,特地向学校请假来和我见面。
在钟教授的盛情邀请下,我毫不犹豫答应成为他的学生。
他费尽口舌说服学校领导,才破例让我留在美院的画室里学习。
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学们共同挥洒灵感。
艺术交流不分国界,通过钟教授的介绍,我认识了许多小有名气的画家。
甚至自己的作品也能有幸出现在他们的画展里。
即便是一个小角落都足以让我激动不已,换做以往,简直是天方夜谭。
后来我才明白,是我觉醒得太晚。
人不回头看,是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长长的一路。
即便有几枚荊棘,也不挡不住,鲜花似锦。
再次遇到付淮安时,我和几个同学正相约在公园里写生。
他高大的身躯佝偻了许多,胡子拉渣,满身狼狈。
整个人都散发着疲倦的气息。
很难想象和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看到我的刹那,几乎能看到他的眼里燃起的希望。
拼命压抑内心的激动,他跌跌撞撞地朝我走来。
张了张嘴,声音极其沙哑地说道:
小暖......你真的没有死,太好了。
我放下画笔,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无言的对视中,彷佛有千万斤大石压在付淮安的胸口。
无数个伤害过我的片段从他脑海中滚过,一个比一个残忍。
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哭出声。
小暖,那些事我都想起来的!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害你吃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看着他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心里再也想掀不起任何波澜。
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
付淮安,我们的感情回不去了,就让它结束吧。
不是的小暖,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没了你我会死......
他拼命摇头,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避开了他的触碰,淡淡地说:
这段时间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死心吧,我不可能会原谅你的。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引得周围的旁人探过头。
明明是你和我妈隐瞒了那段回忆,我才会误会你的。
做错的人不止我一个人,为什么惩罚我就不能再给我补偿的机会。
补偿用余生来继续折磨我
我苦涩地笑了笑,垂眸问道。
付淮安,你拿什么补偿
五年感情、六条生命,我的孩子,我的健康......这些你还得过来吗
如果当初我坦诚相告,你会接受被糟蹋玷污的女人做妻子吗这种充满愧疚的婚姻又能支持多久你要的只是冰清玉洁,而不是公共马桶。
他的心脏猛烈跳动,彷佛有果核般的东西堵在喉咙里。
现实就是那尖锐的礁石,割的人遍体鳞伤。
他没有反驳只是咬着牙,连带和嘴唇和视线乃至全身,都跟着颤抖。
我转过身,重新拿起画笔,不再看他一眼。
没想到他依然不死心,从背后紧紧地将我抱住。
几近崩溃的在我耳边苦苦哀求。
暖暖,不要再离开我吗没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
仿佛在在保护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砰。枪击声响起,付淮安被击穿了膝盖当场跪地,
鲜红的液体缓缓渗透他的裤管,蔓延到绿色的草地上。
他疼得青筋凸起,高举着手却迟迟没有等来我的怜悯。
两个持枪的巡警冲过来讲他控制住,误以为他是个疯子。。
同学们面露担忧地关心道:
任你还好吗刚刚我觉得不对劲就偷偷报警了。
这公园的瘾君子特别多,很容易失控,以后我们别来这里画画了。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看着失血昏迷的付淮安被拖上救护车后,始终心如止水。
有些伤痛,是永远无法抹平的,有些背叛,是永远无法原谅的。
微风吹起时,总会抚起无数页跎蹉中的悲欢。
如今的我只想好好画我的画,过我的生活。
至于付淮安,就让他在悔恨中度过余生吧。
我的世界,从此不再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