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我被打得脑袋发蒙。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口传来哐当一声。
我妈扔下手里端着的菜,一个健步冲上来,将江国伟重重推倒在地。
江国伟,你这个畜生,怎么敢打我女儿的!
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发这么大火。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紧握的拳头还在微微发抖,显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你在发什么疯!
江国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陈娟吓得不敢吱声,一把扯过江晓军。
江国伟,你怎么对我我都忍了,你现在居然为了外人打自己的亲闺女!
江国伟脸色铁青:
娟儿和晓军是我弟临终拜托我照顾的。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吃苦
再说,你们在乡下也不会饿着吧老家的房子和地,还不够你们过日子
偏偏要跑来讨人嫌!
我妈双眼猩红,平日里唇边温柔的笑意全无。
她冷哼了一声:
照顾是照顾到床上去的哪种
原来我妈什么都知道。
江国伟唇边蠕动着,像是想开口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娟赶忙扮出受惊的模样:
嫂子......别冲动啊,我和大哥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她越这样说,我妈越觉得恶心与绝望:
我都亲眼看到了,你们不用演了。
江国伟,离婚吧。
江国伟听到离婚,一怔,随即松了一口气。
冷冷一笑:
离就离,你带着这死丫头回乡下去。我和娟儿还落得省心。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我紧紧握住她颤抖的手,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离婚可没那么容易。
爸,您觉得......重婚罪最高判几年
5.
闻言,江国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
陈娟见形势不对,赶紧凑上来:
嫂子、小梅,你们有......有话好好说。说到底就是个误会,我和大哥都是为了这个家——
话音未落,一旁的江晓军居然开始吵吵着要吃饭:
你们有完没完!老子都快饿死了!
他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被陈娟养得极度自私。
离开乡下前,他长得又瘦又小,跟个豆芽菜似的。
现在变得又高又壮,看上去像只没长脑子的熊。
前世,靠着江国伟的运作,江晓军以篮球特长生的名义保送进了大学。
在大学里找了个领导女儿做女朋友。
还没毕业那女孩就怀孕了,家里嫌丢人,就让俩人赶紧结了婚。
张阿花曾在村里炫耀他们是如何给江晓军出主意,设计让那女孩怀孕的。
哼,她爹再有本事,被搞大了肚子不得乖乖求着我们晓军娶她
能嫁进我们江家就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后来,江晓军这个草包,靠着老丈人的提携,一路平步青云。
成了江家人口中响当当的大人物。
我冷冷地看着他。
毁掉一个江国伟不算什么,但我要让整个江家付出代价。
我拎起自己的包裹,看着江国伟扯了扯嘴角:
爸,我和妈呢就不在你们家吃饭了。
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吃。
至于离婚的事,明天我去你办公室咱们好好谈。
江国伟气得青筋暴起,拿起扫把想继续打我。
却被我妈狠狠瞪了回去。
我带着我妈住进了学校的招待所。
并把账挂在江国伟头上。
我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我妈,
她高兴得落下泪来。
嘴巴里还不停地念叨:
我就说我们梅子怎么可能考不上!
那你怎么一直没问过
我妈踌躇了一下,细细抚摸着通知书上我的名字:
我怕我问了,你更难受。
我心里既感动又难过。
我妈摸了把泪道:
既然你录取了,那咱们就回家去。
妈当牛做马都会供你上学的,咱不在这受他们江家人的窝囊气!
我摇了摇头:
妈,再等两天,我们要拿回你应得的!
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可是......
我自然明白我妈的担忧,这么多年她早就看透了江家人不是善茬。
孤儿寡母要斗倒他们谈何容易。
我把包裹里的腊肉拿了出来,借了招待所的厨房,蒸好了送到家属院去。
我早就打听到了,那天在门口帮了我们的女人是文学院院长的妻子。
前世,这个院长是江国伟的贵人。
他在江家吃了我妈寄过去的腊肉后赞不绝口。
后来江国伟每年都让我妈用顶级的黑猪肉做成腊肉给他寄去。
江国伟也靠着院长的提携,一路顺风顺水。
我敲开了沈家的门。
沈师母心善,看我只是个孩子就接受了我的好意。
果然,他们和前世一样对我妈的手艺赞不绝口。
我暗喜。
江家的人脉这一世会为我所用。
6.
次日,我拿着前一晚拟好的协议,独自去了江国伟的办公室。
许是怕丑事败露,江国伟早早支走了其他人。
狭小的办公室里,空气残留着并不好闻的烟味。
我并不想跟他寒暄,径直将协议甩在他面前。
没问题签了就行。
我语气冷淡,没有客套的意思。
协议其实相当简单,内容只有寥寥几条:
要求他一次性预支三年的工资,用作我和我妈的赡养费。
届满后,我妈会和他离婚,到时候他想跟陈娟过,谁都不拦着。
江国伟看了两眼,面色铁青,最后啪地将协议一拍,咬牙切齿道:
你个逆女!
他似乎还想拽住我的衣领,却被我闪身躲开了。
只得继续骂:
当初就该听你奶的,把你淹死在马桶里!
省得今天在这里跟我玩花样!
我觉得很好笑。
大概他真以为我还是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可以随便拿捏
随你怎么骂,反正今天这份协议,你必须签。否则——
我百无聊赖地抬了抬眼,盯住他冷飕飕的眼睛:
我不介意把你和陈娟苟且的事讲给所有人听。
你不是怕丢人吗我倒想看看,一旦闹大了,你还怎么在学校里混下去。
我的威胁让江国伟瞬间面红耳赤。
他想不承认,却又深知我并不是开玩笑。
他凝滞了片刻,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觉得,学校会信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死丫头
我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把背包拉开。
我拿出了从张阿花那里偷来的户口本,还有从他们房间里翻出来的他写给陈娟的情书。
里面的用词之肉麻下作,令人叹为观止。
哦,我这还有你每个月在校医那领用避孕套的记录。
你不会想说,拿这么多回家是吹气球吧
荒唐!你一个小姑娘居然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自己做了下三滥的事不提,反倒骂我不要脸,真是可笑至极!
但此刻的江国伟已经彻底没了法子。
他心有不甘地挪开目光,沉沉吐了口气:
行,我签!
反正我也不想继续过这种日子......你跟你妈拿了钱赶紧滚吧!
他一边签字,一边狠狠咬牙,末了还将笔甩在了桌上。
我收了协议离开。
他一直用那种阴郁又不甘的眼神盯着我。
目光里透着江家人特有的狠劲。
7.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
我在睡梦中被外面走廊的吵闹声惊醒,像是挤进来一堆人。
随即嘭嘭的敲门声砸在我们门外。
快开门!别躲着,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你这个死丫头,给我出来!
我从猫眼往外一瞧。
外面站着一脸刻薄、头发花白张阿花,以及神情阴郁的江德胜。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粗壮,面孔黝黑的男人
——正是我前世的恶梦钱大庆。
前世三天两头被钱大庆殴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我都痛苦得浑身战栗。
没想到重来一世,江家人依然无耻到这地步。
我妈看清来人后,顿时僵在原地。
楼道里的叫嚣越发响亮:
赶紧把那丫头交出来!要是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心下一沉,这明显不是来讲理的,而是要强行把我带走。
果然是江家人能想出的釜底抽薪的恶招。
我压低声音对我妈说:
妈,别怕。咱们先从阳台翻出去。
不管谁跑掉,都去前台找人帮忙叫警察。
说话间,门外的叫骂声连成一片,还有人开始踹门。
招待所的木门隐隐晃动,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我深吸口气,扶着我妈小心翼翼地翻过窗台。
招待所二楼的阳台并不高,但下面是水泥地,稍有不慎就会摔伤。
好在我上一世有逃跑的经历,轻车熟路。
我俩穿过楼里的一个窄道来到前台。
前台的小姑娘见事态严重,立刻帮我们报了警。
这边通话刚结束,那边几个人就已经循着外面的走道追了下来。
他们一边哄着别让那丫头跑了,一边抄起棒子绳索之类的东西。
一副恨不得立马把我捆回去的架势。
我拉着我妈往外跑,但寡不敌众。
眼见钱大庆大步冲过来,手臂跟一把铁钳似的扯住我的胳膊,拼命往后拽。
我妈慌了神,紧紧拽住我的另一只手,急得大声喊:
放开!快放开我女儿!
走廊里混乱成一团,我被扯得几乎要摔倒。
钱大庆咧开嘴笑,露出沾着烟渍的牙根:
你奶跟我说好了!你没爹没娘管,就该跟我回去当媳妇!
我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恨不能一巴掌甩他脸上。
但力气差距太大,我被他拧着手腕,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被强行拽上一旁的小货车。
紧要关头,前台小姑娘带着几个警察涌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警察厉声喝道:
住手!干什么的,绑架吗
钱大庆和江德胜见势不妙,松了手。
张阿花仍不依不饶,上前哭喊:
警察同志,这是我孙女,不听话离家出走,我们来带她回去......
我妈立刻顶回去:
她们想强行绑走我女儿,同志,您赶紧查证,别让他们跑了!
我也拼命稳住情绪,大声道:
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要拐卖我,我还是未成年人,差点被他们拖走!
警察看双方各执一词,于是让我们都跟去警局做笔录。
我们前脚刚到警局,江国伟后脚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
一看这阵仗,他脸色一变,赶忙上来拉偏架:
警察同志,我老婆和女儿脾气大,离家出走。
老人家只是想把他们带回去......是个家庭纠纷,别误会。
警察皱眉:
那你有证明吗
有户口本或结婚证件能证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江国伟一时语塞。
拿出证据,就是在警局留了案底。
等于暴露他与陈娟存在不正常男女关系的事实。
一旦追查下去,他就要面临重婚以及伪造证件的法律风险。
张阿花还在喋喋不休:
快拿出来呀!
让他们看看丫头户口是不是跟我们在一个本上!装什么孙子
江国伟脸一阵一阵地发白。
警察也疑惑地看向他:那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江国伟支支吾吾,满头大汗。
最后只得干笑几声:
不、不用了,我看,这可能是个误会......误会。
警察自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索性把三人全部扣了下来,先按涉嫌非法拘禁或拐卖进行调查。
一番折腾下来,他们三个足足在拘留所里呆了一个星期。
就这也是江国伟到处托关系、疏通,好不容易才把人捞出来。
张阿花和江德胜哪见过这阵仗。
在里边担惊受怕了一星期,出来后就生了场大病,精神头儿大不如前。
钱大庆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家后被他爹狠揍了一顿。
他气不过,跑到江家把屋子的东西都砸得稀巴烂。
8.
我和我妈拿着从江国伟那里要来的钱,回到了市里。
我去市一中报道,我妈就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边打工,边照顾我学习。
我一边咬牙发奋学习,一边也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暂时摆脱了江家那些烂事。
暑假期间,我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抓住了经济发展的风口。
我们咬牙花了一笔钱,跑到广州的大批发市场购进一批时髦衣服。
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才刚刚吹到我们这种偏远地区。
南方新式的服装在我们小城市几乎从未见过。
我和我妈走街串巷摆摊卖货,生意火爆。
一趟下来,赚了好几倍的利润。
尝到甜头后,我妈也愈发相信我的眼光。
只要有机会就去进货、卖货,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短短三年,我们母女的生活水平迎来质的飞跃。
我学习成绩拔尖,一举考上了应城大学。
我妈用这几年赚的钱在应城买了一套大房子。
对比曾经在乡下忍气吞声、寄人篱下的日子,如今我们母女俨然脱胎换骨。
其实按照我的分数,能报考更好的大学。
但我不能让江家人的日子太好过。
我考上应城大学后,第一件事便是登门拜访沈院长夫妇。
过去三年,我妈年年都用最好的土猪肉做成腊肉寄给他们。
沈师母为了表示感谢,也经常寄习题册给我。
这些习题册在我们那种教育资源匮乏的地区犹如雪中送炭。
知道了我的高考成绩,他们由衷为我高兴。
这一世我也算是获得了贵人庇护。
临走时,我在家属院门口与江国伟、陈娟撞了个正着。
江国伟自然是知道我考上了应城大学。
看着我一身轻松地进出学校,他俩的脸像吞了苍蝇似的难看。
江国伟阴沉着脸,抛下一句叫你妈赶紧过来离婚,便拉着陈娟匆匆离开。
转眼到了正式办离婚手续当天。
一大早,我妈特意打扮了一番。
一袭时髦的修身连衣裙衬得她身材窈窕,用高档化妆品保养过的皮肤细腻又有光泽。
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她做生意越发得心应手,整个人也看上去自信又大方。
果然,金钱才是最好的保养品。
相较之下,陈娟却黯淡了很多。
过去有我妈在乡下照顾两个老的,陈娟和江国伟才能在城里逍遥快活。
现在两个老的身体不好,身边又没了人使唤,三天两头吵着让他们回去。
江国伟被闹得没办法,只得时常叫陈娟回乡下照顾他们。
陈娟心里有气,又无处发泄。
江晓军还时常在学校里惹是生非,甚至闹出不小的祸端。
听说他偷看女生上厕所,被同学举报。
但是被江国伟保了下来。
短短三年,她整个人像老了十多岁。
此刻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我妈那神采飞扬的模样,陈娟恨得牙痒痒。
江国伟本该欢天喜地庆祝他和陈娟终成眷属。
却忍不住盯着我妈微愣。
陈娟狠狠掐了江国伟一把,转身负气地走开了。
手续签署很快。
我妈平静又果断地把文件签完。
江国伟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呆愣。
陈娟看他那样子,又气又恨,却不敢当场撒泼。
离婚证一拿到手,我妈就把它收进包里。
我站在民政局门口对他俩浅浅一笑:
恭喜你们,得偿所愿。
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9.
次年初夏,江家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江晓军保送大学的事黄了。
他在学校里交了个女朋友,偷偷带人家去开房。
结果被女孩父母撞见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把他扭送到派出所,要告他强奸未遂。
消息一经坐实,学校不仅取消了他的保送资格,还给予了留校察看的处分。
没有了保送,像江晓军这种蠢货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大学的。
我站在江家在宿舍外面,听着里面传来鸡飞狗叫的骂声。
你看看你是怎么当妈的,一天到晚纵容他偷看黄色书籍!
现在闯出这种祸事!
他要看......我怎么管得住他。
陈娟不情愿地嘟囔着。
我心里一阵冷笑。
上一世,江晓军就是个满脑子黄色颜料的废物。
他先是搞大了一个女孩的肚子。
又为了榜上了领导的女儿,带那女孩去小诊所打胎,害她大出血切除了子宫。
那女孩乡下来的,没权没势,闹不起什么花头。
江家给了点钱就把她打发了。
这一世,我只是提前在他书房里放了几本黄色杂志。
他果不其然就把自己的前途作没了。
第二件:江国伟在竞聘副教授时,被人举报了。
他的对家告他伪造资料,为非配偶提供工作岗位。
并与他人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多年。
这事情闹到学校高层,由他的顶头上司沈院长亲自督办。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江国伟与陈娟这对姘居之人,全都被开除公职。
这下,两人很难在城市立足,只能灰溜溜带着江晓军回到乡下。
没有了收入,再加上江德胜、张阿花病体缠身,江家人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据说没过多久,江晓军嫌老人又穷又烦人,一怒之下把他们打死了。
江国伟怕江晓军被抓走,只能谎称老人病死了,草草埋了。
这件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我读完研究生,顺利留校当了老师。
我妈的生意在城里扎根后,更是蒸蒸日上,逐渐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女企业家。
多年以后,我接了一个老家的讲座邀请。
傍晚时分,在车站广场的长椅上,我看到一个瘦削、神情憔悴的男人。
也许是感应到我的目光,他抬头望了过来。
一刹那,我认出了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江国伟。
他也认出了我,神情骤变,默默垂下眼睑又迅速抬起。
见我没有立刻走开,他露出尴尬的笑:
你......和你妈过得还好吗
他声音沙哑,带着卑微的探询。
我......我一个人了。陈娟......她跟着别人跑了。
我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
陈娟嫌弃江国伟没本事,带着江晓军投靠了某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男人。
而江国伟尝试着去创业,不仅没赚到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最终没有回应,也没有上前,只是抬脚离开。
身后隐隐传来他带着呜咽的低喊,却始终没能让我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