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捏着密报的指尖微微发颤,宣德殿暖阁的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皇帝批奏折的朱砂笔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出狰狞的晕染:皇后可知,朕今日收到密报,说你兄长在边疆私铸兵器珠帘外忽有穿堂风掠过,我膝头的鲛绡帕被卷到龙案前。望着宣德殿高悬的正大光明匾额,七年前及笄那日的情形突然清晰如昨——沈晏之在御花园折了枝白梅,别在我鬓边,笑着说日后定要护我一世长安。
陛下明察。我伏身叩首,广袖扫过冰凉的金砖,兄长镇守雁门关十载,若有不臣之心,何必等到今日余光瞥见案头新贡的碧螺春,突然想起昨夜沈晏之托人送来的密信,信末画着并蒂莲,那是我们幼时约定的暗号。
当夜宫灯初上,我屏退宫人,对着铜镜取下凤冠。暗格里藏着的素衣还带着沈晏之书房的墨香,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凤求凰》的琴声,正是沈晏之独创的变调。指尖抚过妆奁夹层里的金丝软甲,这是兄长暗中送来的防身之物,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三更梆子响过,我披着玄色斗篷潜出椒房殿。御花园的太湖石后,沈晏之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跟我走,城门我已安排妥当。他眼底布满血丝,想来为了今日已筹划许久。
忽然宫墙上火把大亮,禁卫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晏之猛地将我护在身后,剑刃映着他决绝的面容:陛下疑心已起,留得青山在...话音未落,箭矢破空而来,他挥剑格挡的瞬间,我看见他左肩绽开红梅。
带皇后回宫。熟悉的声音惊得我浑身发冷。皇帝身着龙袍立在长廊下,月光照亮他眼底的猩红,丞相私闯后宫,意图谋反,即刻收押。沈晏之被侍卫按倒的刹那,我突然想起幼时他教我下棋,说过最妙的杀招,是弃子入局。
陛下且慢。我摘下斗篷,露出内穿的素衣,臣妾愿以命为兄长明志。抓起沈晏之掉落的佩剑横在颈间,但若臣妾死了,边疆将士寒心,只怕雁门关真要易主了。余光瞥见皇帝握紧的拳头,知道他最忌惮的,始终是我萧氏一族三十万铁骑。
传旨。皇帝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皇后萧氏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椒房殿,萧相革职查办。我望着沈晏之被拖走的背影,在心底默数时辰。子时三刻,兄长暗卫伪装的太医准时送来急症药,我服下后假装昏迷,任由宫人慌乱传召。
当我在马车颠簸中醒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沈晏之染血的手握着缰绳,见我转醒,从怀里掏出温热的胡饼:再忍忍,出了潼关就是我们的天下。马车驶入山道时,我回头望着渐渐缩小的城楼,凤冠上的东珠在晨光中闪烁,恍若一场大梦。
三个月后,江南烟雨中,我穿着粗布衣裳在茶楼煮茶。沈晏之握着狼毫在画扇面,笔下是塞外的风雪与江南的春柳。忽有小厮送来密报,说是皇帝下旨为萧氏平反,追封我为孝慈皇后。
我将密报投入炭盆,看火苗舔舐着金黄的龙纹。沈晏之从身后环住我,下巴蹭着我的发顶:后悔吗我望着窗外摇曳的杏花,想起椒房殿终年不化的冰,轻声道:比起凤座上的孤冷,我更爱这人间烟火。
春日的柳絮飘进茶楼,沾在沈晏之刚题完的扇面上。我伸手去拂,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街角处站着个身着灰袍的僧人,袈裟上金线绣着的祥云纹样,分明是宫廷御制之物。
是暗卫营的云纹。沈晏之低声道,握扇骨的手指关节发白。我将煮茶的铜壶重重搁在案上,沸水溅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既已放过,何必再追话音未落,那僧人已快步踏入茶楼,掀开兜帽露出半张带疤的脸——竟是从前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王福。
娘娘万安。王福的声音嘶哑如破锣,从袖中取出枚刻着螭纹的玉珏,陛下有命,见珏如见驾。沈晏之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却被我抬手按住。烛光下,玉珏内侧的微雕小字渐渐浮现:雁门烽火起,萧家军异动。
陛下说,唯有娘娘能让萧将军罢兵。王福从怀中掏出密函,封火上还带着未干的朱砂印。我展开信纸,兄长苍劲的字迹力透纸背:小妹勿念,为保萧家满门忠烈,唯有兵谏清君侧。
沈晏之夺过信笺,墨色在他眼底翻涌: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皇帝明知你与萧将军手足情深,故意...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茶楼外突然响起整齐的马蹄声。我掀起竹帘望去,三千玄甲军将茶楼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正是兄长麾下的副将。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副将滚鞍下马,铁甲碰撞声惊飞檐下的春燕,萧将军有令,请娘娘即刻移驾雁门关。沈晏之挡在我身前,剑尖直指副将咽喉:萧将军既已决意谋反,何必再拿皇后当人质
沈相误会了!副将突然跪地,额角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半月前雁门关突现先帝遗诏,称当今圣上非正统血脉...他的话音未落,王福突然暴起,袖中短刃直取我咽喉。沈晏之旋身挥剑,寒光闪过,王福的手臂应声而落。
血腥气弥漫在茶楼里,王福却诡异地笑起来:果然...陛下料事如神...他突然咬破舌根,毒发身亡前死死盯着我:萧氏...逃不掉的...
副将慌忙扯下披风盖住尸体,压低声音道:娘娘,此诏事关皇室秘辛,萧将军不敢轻信,才想请您亲自辨认。沈晏之捡起遗诏残片,对着烛光细看:这纸墨确是十年前的贡品,但...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落款处的玉玺印,这蟠龙纹少了半根龙须!
我接过残片,指尖抚过那处细微的瑕疵。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冬至夜,皇帝醉酒后拉着我的手,指着玉玺笑言:当年与太子争夺储位,这玉玺被皇兄掷在地上,磕掉了龙须...
这是假诏。我将残片抛入火盆,有人想借萧家军之手逼宫,再坐收渔利。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战鼓声。副将面色惨白:不好!雁门关方向!
沈晏之当机立断:立刻派人传信萧将军,就说皇后有令,按兵不动!他转头看向我,眼中满是疼惜,你留在此处,我去...
胡闹!我抄起案上的青铜茶盏,狠狠砸在他脚边,七年前你替我顶罪入天牢,三年前你冒死送我出宫,如今你还想丢下我不等他反驳,我已翻身上马,去雁门关!真与假,总要当面对质!
三日后的雁门关外,黄沙蔽日。兄长的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三十万大军列阵如山。对面,皇帝的御林军同样严阵以待,金错刀在风中铮铮作响。
小妹!兄长策马出阵,脸上还带着未愈的箭伤,这遗诏是从先帝旧部手中所得,字迹印章都...
大哥可还记得,当年陛下登基时,玉玺缺了半根龙须我举起残片,任风沙将其卷向空中,有人伪造遗诏,就是要逼我们萧家背上谋逆的罪名!
皇帝突然从阵中冲出,玄色龙袍猎猎作响:萧皇后,你当真以为朕拿你们没办法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亲卫推出个被绑之人——竟是沈晏之!他嘴角带血,发间还沾着草屑,显然是中了埋伏。
放了他!我拍马欲冲,却被兄长拦住。皇帝冷笑:萧将军若肯即刻退兵,朕可饶沈相不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家军,否则,朕便让这雁门关,血流成河!
风沙中,沈晏之突然仰头大笑:陛下怕是忘了,暗卫营统领...是我的人!话音未落,御林军阵中突然刀光乍现,无数黑影从帐篷中跃出,竟是身着黑甲的暗卫。原来沈晏之早在离京前,就暗中控制了皇帝的亲卫。
混乱中,兄长振臂高呼:萧家军听令!护驾清君侧!三十万铁骑如潮水般涌向前方,我趁机冲向沈晏之。他挣开绳索的瞬间,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我本能地挡在他身前,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闷哼——兄长竟飞身替我挡下了这一箭!
大哥!我抱住兄长染血的身躯,泪如雨下。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个锦囊:小妹...带着沈晏之...去...去...话未说完,手已无力垂下。
皇帝见势不妙,拨转马头欲逃。沈晏之夺过弓箭,弦响箭出,正中皇帝后心。看着那具龙袍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我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三个月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我与沈晏之站在江南的画舫上,看着夕阳将江水染成血色。他为我披上鹤氅,轻声道:雁门关已立起萧家祠堂,新帝追封萧将军为镇国公...
江南的梅雨淅淅沥沥,我倚在沈晏之新置的画舫雕窗前,看雨珠在青碧的水面上晕开涟漪。船篷内传来研磨声,沈晏之正在临摹《溪山行旅图》,墨香混着沉香袅袅飘散。自雁门关一役后,我们将兄长的衣冠冢安置在故园竹林,便悄然隐入这烟雨江南。
阿照,过来。沈晏之忽然唤我小名,笔锋在宣纸上顿出苍劲的折痕,你看这山石的皴法,可像极了雁门关的峭壁他转过身时,袖中滑出枚古旧的铜镜,镜面蒙着层薄薄的雾气。
我伸手去接,铜镜却突然发出嗡鸣。镜面的雾气如活物般翻涌,竟浮现出兄长铠甲染血的面容。小妹快走!镜中传来虚幻的嘶吼,这一切都是...话音未落,铜镜应声而碎,锋利的铜片擦过我的脖颈,在腕间划出细长的血痕。
沈晏之脸色骤变,慌忙撕下衣襟为我包扎:莫怕,许是旧疾作祟。他的指尖冰凉,眼底却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当夜,我在烛火摇曳中辗转难眠,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窗棂外传来夜枭的怪叫,惊得我翻身坐起,却见梳妆台上不知何时多了块完整的铜镜。
镜面清晰映出我的倒影,却诡异地浮现出另一张脸——那是当今太后年轻时的模样。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选秀那日,太后曾单独召见我,握着我的手叹道:你这眉眼,倒与本宫年轻时有七分相似。当时只当是句客套,此刻想来,太后眼中的怜悯竟带着几分悲戚。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中影像化作斑驳血雾。待雾气散尽,我竟看见沈晏之跪在太后面前,手中捧着先帝遗诏。老身苦心布局二十年,就等萧家入局。太后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浑浊的眼中闪着冷光,那遗诏本就是真的,只是你篡改了关键之处。
沈晏之叩首在地,声音低沉:臣不过是借刀杀人,助太后铲除萧氏这个心腹大患。画面一转,我看见雁门关外,他暗中与太后的密使交换信函,信笺上赫然画着与铜镜相同的纹路。
不可能...我踉跄后退,撞倒妆奁。散落的胭脂盒里滚出枚暗纹玉佩,正是七年前沈晏之赠我的定情信物。玉佩内侧刻着的并蒂莲,此刻竟缓缓渗出黑血。船篷外传来脚步声,沈晏之推门而入,手中端着的药碗腾起袅袅白雾。
阿照该喝安神汤了。他的笑容温柔如旧,眼底却藏着深渊般的寒意。我望着药碗中漂浮的合欢花,突然想起幼时他教我辨认草药,说过合欢花与曼陀罗汁液同煮,能让人陷入永世不醒的沉眠。
铜镜再次发出刺耳的嗡鸣,镜中出现另一个时空:先帝临终前,将遗诏托付给尚是孩童的沈晏之,叮嘱他护好年幼的太子。画面骤转,太后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冷笑着摔碎玉玺,那缺失的半根龙须,正是被她用金剪生生剜去。
原来你才是先帝遗孤...我握紧破碎的铜镜,锋利的边缘刺入掌心,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萧家扳倒太后沈晏之的手猛地收紧,药碗应声落地,瓷片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阿照,你可知当年选秀时,朕看到你戴着那枚玉佩,心跳得有多快他突然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朕本想等铲除太后就昭告天下,可萧家军势太大,朕不得不...
船篷外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无数火把将江面照得通红。我掀开帘子,只见百艘战船将画舫团团围住,船头高悬的沈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板上,沈晏之的暗卫们已将我团团包围,而他正手持长剑,剑尖指向我的咽喉。
对不起。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朕不能让萧家的势力威胁到江山社稷。长剑挥出的刹那,我突然将染血的手掌按在铜镜残片上。诡异的力量从掌心涌入,镜中浮现出兄长临终前的画面:他将一枚刻着萧家密纹的令牌塞进我怀中,说这是能调动三十万铁骑的最后底牌。
记忆在此刻彻底苏醒。原来太后才是先帝原配,当年为保血脉,将刚出生的太子托付给沈家。而我的兄长,早在七年前就知晓沈晏之的真实身份,却甘愿用萧家满门忠烈为他铺路。雁门关那支冷箭,本是兄长为了让沈晏之坐稳皇位,故意替我挡下。
你以为萧家军真的解散了我举起萧家令牌,冷笑出声,兄长临终前已将虎符交给副将,此刻怕是已兵临城下。江面突然传来号角声,远处黑压压的船队破浪而来,船头的萧字大旗比鲜血还要鲜艳。
沈晏之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萧家的局。当年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那个在御花园为他摘白梅的少女,早已在权谋漩涡中蜕变成能与他分庭抗礼的棋手。
为什么他踉跄着后退,长剑掉落在地,你明明知道朕...
因为我是萧家女。我握紧令牌,血珠顺着纹路滴落,兄长用命教会我,有些忠义,比儿女情长更重。战船甲板突然剧烈震动,太后的身影出现在旗舰之上,她望着沈晏之的眼神充满嘲讽:哀家早就说过,帝王之爱,不过是最锋利的刀。
沈晏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他拾起长剑,却不是指向敌军,而是横在自己颈间:阿照,若有来世...话未说完,寒光闪过,他的身体缓缓倒入江水。
我望着翻涌的江面,泪水夺眶而出。铜镜残片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映出沈晏之最后的记忆:在我们逃离京城的那夜,他曾对着星空许愿,愿江山永固,愿所爱之人平安喜乐。原来在权谋与真心之间,他终究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执念。
三个月后,新帝登基大典在太和殿举行。我身着素服站在观礼人群中,看着那个与沈晏之七分相似的孩童戴上皇冠。太后被软禁在冷宫,而我将兄长的牌位供入太庙,牌位下方,静静躺着那枚沾满血渍的并蒂莲玉佩。
离开京城那日,我在城郊的破庙中发现了半面铜镜。镜面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身着凤冠霞帔的皇后,一个是青衫磊落的书生,他们并肩走在开满白梅的小路上,笑声惊起枝头的鸟儿。
这镜中世界,倒比现实可爱多了。我对着铜镜轻笑,将其小心收进包袱。马车缓缓驶向远方,车轮碾碎满地落花,也碾碎了这场持续二十年的权谋大梦。
我将半面铜镜贴身收藏,马车沿着蜿蜒的驿道驶向江南。车帘被风掀起的刹那,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一片陌生的水域——无数发光的丝线在水中交织,每一根丝线末端都系着枚铜镜,镜中流转着不同时空的画面。
停车!我掀开帘子,发现马车竟停在一处断崖边。下方深不见底的峡谷中,漂浮着数以千计的铜镜,月光落在镜面上,折射出诡谲的光芒。怀中的铜镜突然发烫,牵引着我走向悬崖。恍惚间,我听见沈晏之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阿照,若有来世...
脚下的碎石突然松动,我坠入深谷。冰凉的水漫过头顶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原来这面铜镜是上古神器溯梦镜,能连接不同时空,而沈晏之的前世正是守护神器的镜灵。七年前御花园的相遇,不过是千万次宿命轮回中的一次重逢。
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水晶宫殿。四周的墙壁由无数铜镜拼接而成,镜中画面不断切换:有我与沈晏之幼时在私塾习字,有兄长在雁门关浴血奋战,还有太后在冷宫对着铜镜喃喃自语。
你终于来了。空灵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镜中走出,面容与沈晏之别无二致,却多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我是镜渊,也是沈晏之最初的模样。
他抬手轻挥,一面铜镜浮现眼前,镜中映出我从未见过的场景:千年前,镜渊为保护溯梦镜,与妄图掌控时空的魔修同归于尽。临死前,他将一缕残魂注入镜中,历经百世轮回,只为寻找能唤醒神器的有缘人。
萧家血脉中流淌着上古守护者的力量。镜渊指尖点在我眉心,温热的力量游走全身,当年你兄长察觉我的身份,才甘愿用萧家满门忠烈为你铺路。他知道,只有你能解开镜渊的封印。
话音未落,宫殿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黑影从破碎的镜面中钻出,为首的竟是戴着太后面具的魔修。等了千年,终于等到溯梦镜认主!魔修发出刺耳的笑声,交出神器,我饶你不死!
镜渊挡在我身前,周身泛起柔和的光芒:阿照,集中精神,用萧家血脉之力唤醒溯梦镜!我握紧怀中的铜镜残片,想起兄长临终时的眼神,想起沈晏之最后那声叹息。掌心的伤口渗出血珠,滴落在镜面上。
溯梦镜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无数画面在镜中流转:年幼的沈晏之在街头救下被欺负的我,兄长在军营中反复擦拭我的玉佩,太后在深夜烧毁先帝遗诏...随着画面闪过,我终于明白,所有的权谋争斗,不过是魔修精心设计的棋局,为的就是引出溯梦镜。
原来我们都只是棋子...我喃喃道,泪水模糊了视线。镜渊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不,这次我们是执棋人。他的声音中带着千年前的坚定,也有沈晏之的温柔。
在魔修的怒吼声中,溯梦镜化作流光没入我体内。时空开始扭曲,镜中世界与现实重叠。我看见江南画舫上,沈晏之正焦急地寻找失踪的我;看见兄长的牌位在太庙中发出微光;还看见年幼的太子在御书房认真习字。
我们可以改变过去。镜渊的声音带着期待,但代价是...他的身影开始透明,我将永远消散在时空裂隙中。不等我开口,他已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溯梦镜。最后的星光中,我听见他说:阿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溯梦镜的力量将我送回现实。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画舫的床榻上,沈晏之正守在床边,眼中布满血丝。你昏睡了七日。他声音沙哑,我还以为...
我握住他的手,感受着真实的温度:我做了个很长的梦。船外传来熟悉的渔歌声,我拉着他走向甲板。月光下,江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山峦轮廓柔和。
后来,我们在江南建了座书院,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沈晏之教他们读书习字,我教他们辨认草药。闲暇时,我们会去后山的竹林,那里埋着溯梦镜。每当月光洒落,镜中便会浮现不同的画面,有我们未曾经历的美好,也有已经改变的过去。
一年后的中秋夜,我在镜中看见兄长带着萧家军凯旋,看见太后在冷宫安详离世,还看见长大的太子在太庙祭拜沈晏之。沈晏之从身后环住我,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发顶:阿照,你说镜中的世界,会是另一个我们吗
我转头望着他,月光为他的眉眼镀上温柔的光晕:或许吧。但我更珍惜现在的每一刻。竹林间忽然吹来清风,带着白梅的香气,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御花园,那个少年笑着将白梅别在我鬓边,说要护我一世长安。
而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做棋子,只做彼此的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