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已完结）我生性莽撞，每次闯祸我哥都得给我收拾烂摊子。
他讨厌死我了，连带着侄子也不喜欢我。
只有我的嫂子会安慰我，但我知道，嫂子也看不起我。
觉得我是个累赘。
我实在不想忍受这种日子了。
来到我哥卧房翻找银票，想着离家家出走让他后悔！
找到一封信件：我后悔嫁给顾子烨了……
子烨，是我哥的名字，字迹，是我的。
没等我想明白。
耳边就传来船夫催促：还走不走啊小娘子
我立刻提起裙摆跑到船上：走走走！
1
这已经是我第十二次盯着河水发呆了。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唉呀，烦死了，想多了，我的头又开始阵阵发疼。
顾娘子，小心别又摔下去了。
在河道旁洗衣的大婶看着我又跑到河岸，提醒道。
不会的婶子！
但我还离远了些，免得又传进我哥耳朵里，又得挨骂。
自从我上一年落水后，高烧了三天三夜才缓过来。
却也忘记了一些东西。
不是我说，顾娘子也不小了，顾郎君也不急着给你说亲么
婶子又和我闲聊起来。
我挠挠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如今年芳二十，按理说，我早该嫁出去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可能是我不太聪明吧。
其实在一年前，我哥刚来到这地方做官时就有人给我做媒。
我哥发现后，生了很大的气。
2
这几天我又和我哥吵架了。
起因是前几天我看到有人勒索县太爷的傻儿子，我立刻挺身而出帮了他。
县太爷知道后，抬着许多漂亮的箱子来到家里。
感激涕零跑到我们这来给儿子提亲。
小少爷站在我旁边，小声扯着我的衣角：这样你哥哥真的不会生气吗
我心虚般点头，其实我也不确定。
小少爷不嫌我年纪大，我也不嫌小少爷傻。
他在这个小地方待太久了，我想推他一把。
我还没说话，哥哥倒是生了气。
顾妙，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自爱，为了攀附上有钱人什么都不顾了
他说我是看中小少爷的背景。
我气得也口不择言。
明明是他自己几年前站错队被牵连，贬到这清苦之地。
我们是朋友！朋友帮助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沈……顾妙！
顾子烨！
我红了眼，第一次顶撞他：我很差劲吗你为什么要当着外人的面那么说我！
你……你现在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我就是要嫁给他！
顾子烨气得当场扇了我一巴掌。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子烨，妙妙她还小……
嫂子扯了扯他的衣袖，为我说话。
芸娘，她如今年二十了。
不是小孩了！
顾烨甩了甩衣袖，气得不行。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这么不给我面子，该生气的不是我才对吗！
侄子坐在桌上看好戏：姑姑，父亲也是为您好。
你能不能懂点事，不要再给父亲添乱了。
我没理会嫂子的呼喊，跑出来闹离家出走。
3
回到小宅子，里边安静得可怕。
我想赶在顾子烨下值前去后厨拿点吃食。
从早上到现在我都还没吃饭。
……
他像是知道我的计划，这几天竟然都告了假！
还不让仆从做我的饭！
我趴在窗上往里看，书房里的人垂眸看书。
说实话，我哥长得真没话说，只是坐在案桌前看书就给人一种极温柔的模样。
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只对我嫂子温柔。
其他人，尤其是对我，苛刻到不行。
好饿啊，要不是认个错呢。
虽然我觉得我没错，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嘛。
可我也要面子呀，他都那么嫌弃我了……
我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我真笨！我完全可以出去吃呀！
今天嫂子去集市采购，带着小侄子顾暻一起去。
整个府邸估计就剩我哥和我了。
4
想到此处，我已经潜入我哥卧房里了。
一家人拿点钱怎么了
都是一家人，他总不会报官抓我吧。
一边心虚一边给自己打气。
笑话！就算真的抓到我又如何他还能真的将我押进牢里
我直奔他们的床铺而去。
床下有个暗格，我艰难摸索着，终于拿出一个盒子。
找到了！
我立刻小心翼翼揣进包袱里，又猫着腰跑到后院。
看到那个熟悉的狗洞，我嘿嘿一笑。
我记得，这里有一个狗洞里，钻进去可以直达河岸船舱停泊处。
我今天就要离家出走！
这次我必须要让我哥知道随便凶我的后果！
钻到一半，很尴尬。
我给我卡洞里了。
不是吧，我最近也没吃多少甜食啊
挣扎间，一双长靴停在我眼前。
5
不好！
哥，我错——
我熟练认错，一抬头，却发现是之前那个我帮助过的小少爷。
顾姐姐，你咋不从门里出来呀
笨蛋！当然是怕被发现啦！
我立刻朝他伸出手：拉我一下！
他小心翼翼，生怕将我扯受伤，我身体几乎都没动几分。
用力啊……
我立刻嘘声，后院前方忽然传来我哥的声音：
她还是不肯认错吗
！我哥怎么来了！
拉我拉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一刻，少年终于将我从洞里拔出来。
我撒开腿就跑。
顾娘子，你等等我。
唉，差点忘了，身后有个跟屁虫。
我咬咬牙，拉着他的手快速跑到岸边。
幸好，还有一条船。
大伯，你等等！
我急忙叫住最后一条船，一边迅速打开手里的盒子。
银票银票我来了嘿嘿——
奇怪，怎么没有呢。
怎么没有银票，我上次明明偷看到嫂子就是将银票放到这里来的呀。
我索性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出翻找，愣是没找到一张银票。
只有一些刚够坐船的碎钱。
这是什么
我皱眉看着一个泛黄的信封，好奇心驱使下，我打开了。
顾子烨，我后悔认识你了，我想好了，我要离开你。
离开这里的所有。
6
落款，沈虞。
她是谁这怎么这么像我的字迹
我眨眨眼，泪珠先一步滚落下来，滴在泛黄的信封上。
我哭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船夫催促：还走不走啊小娘子
我胡乱用袖子擦去眼泪，立刻提着裙摆跑上船：先走，先走。
小少爷突然拽住我的袖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我所有的钱，全都给你。
我一愣，少年笑着挠挠头：我今天本来是来找你带你去好吃的，看样子，好像吃不了了。
……谢了！
正瞌睡呢就有人送了枕头。
嗐，幸亏遇见的是我，要是他碰见的是其他人，说不定就还给他了。
我将裙摆好，撑着下巴看船外的风景。
夕阳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我又看起了那封信件。
刚要思考时，脑海就传来一阵浓烈的刺痛。
多出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
7
一个少女在顾子烨身边，眼眶红肿。
像是我哥做了什么负心事。
那个身影很明显不是嫂子。
但就是看不清那个少女的脸。
她好像喜欢我哥。
我觉得她有点可怜，她和我哥是不可能的了。
这小地方谁不知道，我哥是最爱我嫂子的。
画面一转，我又看到她和顾子烨拜了天地。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的胸口会这么疼呢……
想着想着，我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船已经停到了京城。
那封信不小心被风刮走了。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她。
8
顾子烨来到后院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新来的家仆不知道，这个府邸真正的女主人是逃走的小姐。
她现在真是愈发有主意了，还敢离家出走。
他左眼皮突突跳，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还是抬手想让家丁出去找人。
赵芸及时出现：妙妙应当可以照顾好自己，她好像拿了家里放银票的盒子。
顾子烨又冷下脸：
她现在还学会偷钱了
呵，谁都别去找她，到时候钱花完了我看她又灰头土脸回来。
失忆了连一点当母亲的自觉都没了，儿子说丢就丢。
赵芸将手悄悄缩进袖子。
她藏起的，赫然是原先在盒子里的银票。
顾暻浓黑的眼睛眨了眨，喃喃：对，她一定会回来的。
房间的衣物都还在。
或许娘亲只是出去玩几天。
再过几日，就是娘亲的生辰了。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在身边的。
9
京城果然繁华，宝马雕车，香满路。
听凤箫声动，看玉壶光转，再见一夜鱼龙舞。
前方熙熙攘攘，一群人围在一个告示前说讨论着。
听说丞相父亲生了重病，府里需要冲喜。
可惜需要一个新娘子。
新娘子是嫁给丞相父亲的
如果是，那确实情有可原。
毕竟，嫁给老头确实有点遭罪。
不是，是嫁给丞相的。
我眼珠一转。
如果是嫁给丞相的话，以后顾子烨见到我是不是要问好
我立刻揪住一个人问：那个丞相长得好看吗
那人不屑看了我一眼，丞相你都不知道俊秀温柔，长得如天仙般呐。
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事，又不是个傻子。
长得好看，却没有一人揭帖。
那只有一个原因了，这个年轻丞相不能人道。
年纪轻轻，却有这般的毛病。
但我不在乎这些。
他不就是嫌弃我嫁不出去嘛！
那我就嫁一个比他好千万倍的人！
丞相府很大，我被请了进去。
案桌前站着一位长身鹤立的青年。
当朝丞相——魏玉。
10
最近城里出现了性质恶劣的凶杀案。
凶手先是劫持新娘，再杀害新郎。
还扯出三年前一桩凶杀案。
三年前，林氏千金跳河自杀。
其新郎在新婚之夜无辜暴毙。
有人说，是三年前的她回来报仇了。
原因是那些死去的新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都是三年前无故在新婚夜暴毙文官杜岩的好友。
这事闹得人心惶惶，民众不敢婚嫁。
上面说要在七日之内将凶手捉拿归案。
魏玉需要一个成亲对象，将凶手引出来。
你愿意吗
青年温声细语。
我尴尬咬唇：啊，原来不是真的要娶我呀
他轻笑出声，没有立刻否认：为什么想让我娶你
那我问你，丞相是不是比知州大
他温和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嗯，所以呢
那你就很厉害啊！
我愿意。
这可能很危险。
我不怕。
如果不是魏玉，我可能就要饿死了。
到时候顾子烨带着嫂子来认领尸体时。
他们指不定怎么笑话我。
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哥哥和侄子看到我摇身一变，成了丞相夫人。
到时候他们还得恭恭敬敬地喊我。
想着想着，我就笑出了声：嘿嘿嘿嘿！
等我回过神来，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眉眼弯弯地盯着我。
像是很新奇为什么会有人自己都能逗自己开心起来。
我不好意思笑笑：我哥嫌弃我蠢笨，说除了他，不会有人喜欢我。
我侄子也觉得我给他丢脸。
我真的能帮忙的，就是有个不情之请。
我竖起手指保证，如果我帮你破了案，到时候你可以对我哥说你在追求我吗
顾子烨不是看不起我吗
我偏偏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是没人要。
而且，娶我的人，比他生得还要好看几倍！
我要活得比他们都要好。
我想让他们也高看我一分……不可以的话就当我——
魏玉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以。
他本该拒绝，因为这并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可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他想让它一直这么灿烂。
11
嫁衣很快送来了，很漂亮。
比嫂子的还要好看许多。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嫁衣不是一件红色单衣。
我慢慢抚摸过上面的纹路。
上面有很多绣花。
细密，紧凑。
他送我嫁衣。
我也想送他一个东西。
正逢他生辰，可我迟迟不见他人。
我问被派来保护我的侍卫：魏玉去哪了
政事堂。
可今天不是他生辰吗
侍卫轻叹了口气：哦，大人从不过生辰的。
为什么
看见侍卫犹豫不决，我问：不能说吗
说给你听也没事，夫人生大人时难产，人没了。
老爷觉得这是大人的错，所以这些年，大人从没过过生辰。
不过大人好像也不在乎——
妙妙姑娘！你去哪里
我跑到后厨。
过生辰，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吃长寿面。
其实我是不太会做饭的。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新来的家仆在一旁给我加油打气。
时不时在火势变大时帮我灭火。
在他的帮助下，我忙活半天。
终于从锅里端出一份卖相不错的长寿面。
嗯，再加一个，不，两个荷包蛋。
他比我还高兴：大人一定会很惊喜的！
满满一锅，将魏玉那份盛出来后。
我也给家仆盛了一碗：
今天我好像也没看到你吃饭。
12
我将温热的面汤推到魏玉面前殷勤：
尝尝看!
他长睫颤动。
他很茫然，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这些下人做就好了，你为什么……
因为我要成为你的夫人了呀，假夫人也是夫人嘛，
我轻轻拉过他的手，而且，你对我好，所以，我也想对你好。
魏玉公务很繁忙，很多时候其实是不太能顾得上我的。
这些天，他会让管家带我去逛夜市，会让侍卫保护我。
我可以穿很多漂亮衣裙。
可以去茶楼听书，吃许多糕点。
他还会问我：今天开心吗
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的在意过。
就连顾子烨都没有。
他永远只记得嫂子的生辰。
……好吃吗
好吃——
我夹了一筷子，刚放到嘴里就吐了出来：呸呸呸。
咸了咸了，别吃了……
我真不是恩将仇报。
魏玉却面不改色全吃完了。
明日，就大婚了，怕吗
我握紧他的手，笑：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13
大婚当日，魏玉公务处理完了。
我听人说，夫妻成婚当晚，是要在一起睡觉的。
可魏玉只是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要去书房。
我拉住他：你不和我睡觉吗
夫妻都要一起睡觉的。
他替我拉上被子，郑重又细致：只有相互喜欢，才可以一起睡觉。
我喜欢你！
他长得这么好看！
还有钱有势。
魏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离开房间那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按采花大盗往的作风，新娘是在成亲前两天失踪的。
可他至今还没出现。
我迟疑道：我们是不是被他看出不是真夫妻了
我们都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真夫妻怎么可能分房睡呢。
没人知道他会不会暗中观察。
这次，他脚步停了。
14
我偏头去看魏玉。
少年丞相眼皮微阖，呼吸轻浅。
睡着了。
他将头发散下来的样子，也好看。
我失神摸着他的眉骨，想起一句话：念言君子，温其如玉。
后一句呢
他眼皮忽然掀开，黑亮的瞳仁倒映着我。
我摸摸鼻子，尴尬：不记得了。
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他突然靠了过来，墨色长发垂在我胸前。
我有些紧张。
要……要亲了吗
我立刻闭上眼。
但嘴撅了二里地都没感觉。
魏玉又笑了。
胸腔一震震地。
我愣了一会。
直到窗外闪过一抹身影。
15
抓到人后，他眉头微蹙，不是采花贼。
是老丞相身边的婢女。
婢女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太好，迅速认错：
公子，是老爷让我来看的！老爷说，让您去一趟他那里。
魏玉要娶我的事，老丞相也知道了。
一开始，他听说魏玉说娶亲冲喜的事也没当回事。
知道儿子是想快点破案。
可他听说，嫁衣是他这个儿子亲自选的。
他有点摸不准这个儿子的想法。
自小，魏玉就没怎么让他操心。
以他现在的地位。
怎可娶一个平民
魏府家训，婚姻大事，需得由父母安排。
魏玉第一次违抗。
我也想跟去。
侍卫拦住我：夫人，大人会没事的。
我眼睛缓慢而坚定看着他：
我知道不会死，可会疼。
即便如此，你也要拦我吗
15
等我赶到大堂时，魏玉后背已经鲜血淋漓了。
别打了！
我边跑边喊。
家仆像是没听到。
旁边，是打坏了两根藤条。
那么粗一根。
但他硬是一声不吭。
我用力将家仆推开。
随后，夺过家仆手中藤条，猛地折断。
在场的人都看愣了。
我迅速跑到魏玉身边。
瓷白的后背，是交错的疤痕。
新旧交替。
我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不告诉老丞相我们是假装成亲
却又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上次他答应说要追求我。
我只是开玩笑呀！
他怎么还当真了
他长睫微动。
我想去找老丞相解释，被他扯了回来。
随后，他轻轻在我额间落下一个吻。
他咳了一声：这是，原因。
我愣住了。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16
魏玉真娶了一个平民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顾子烨带着赵芸一起回京城，在路上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发出感慨：魏兄竟也娶妻了，不知道嫂子是个什么人
读书的时候，其他同龄人在打趣通房的兴奋时。
魏玉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他的书。
对这事丝毫不感兴趣。
也从没见他和那个名门女子有任何来往。
他一度以为，魏玉这个小古板要孤老一生时，突然得知他成婚。
作为兄弟，他也为他感到高兴。
另一方面，沈妙还没找到。
他在想：按照沈虞的性子，这些天，钱应该早花完了。
17
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孔武有力。
哈
顾子烨笑着打趣他：这是什么好词吗
女子本该柔顺乖巧，温婉可人。
现在看来，魏玉也不比他好多少。
他温温浅浅地笑，似乎并不同意这个说法。
不附和，只是转移话题：
你的妻子还没找到
嗐，我还特地留了一个家仆在青州那边，可惜现在也没消息。
他突然看到魏玉腰腹上别着一个小玩偶。
魏玉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这是我夫人给我做的。
她说，这个放在我身边，就像她陪着我一样。
顾子烨其实想说，这东西好丑。
如果不是魏玉的解释，他还以为这是谁扎的巫术小人。
专诅咒人的。
不过，女人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吗
顾子烨莫名又想到了沈妙。
她以前也喜欢给他做这些小玩意。
说：顾子烨，你整日忙公务，为了防止你想我，我给你做了个我的小人。
你想我的时候可以看！
不过要他堂堂一个知州大人戴这些在身上。
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他没带，被她寻来公府质问：顾子烨，你怎么把这个忘在——
却不小心撞见他和赵芸滚到一处。
失忆后的她不喜欢做这些东西了。
他很好奇：不幼稚吗
为什么幼稚我觉得我夫人，很可爱。
魏玉仍挂着一副礼貌的笑。
只是想起宅里那位时，笑好像多了几分暖意。
少年成名，及冠便深受帝王器重。
所有人都说他好命，出身名门，爷爷是开朝首辅，父亲是丞相。
他不否认。
但这条路，他走得并不轻松。
从小，他就无数双眼睛盯着，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活得古板，拘礼，守规矩。
直到妙妙的出现。
她眼睛很干净，带着温暖。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
18
顾子烨心里发毛，爱情果然有魔力。
可是，为什么他有点羡慕。
这明明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等找到沈妙，再让她做一个就是了。
这样想着，他忽然道：
魏兄，你人脉广，我欠你个人情，你帮我找一下。
我躲在门后，原想出来吓顾子烨一跳。
但听他这么一说，我想，现在还没和魏玉成婚。
不行，得再忍忍。
到时候我要让他大吃一惊。
出来时，我和过来找顾子烨的侄子正面对上。
我立刻跑走！
我靠，被动发现和主动现身可不一样。
娘亲！
娘亲！
顾暻在身后不停地追我。
嫂子
在哪呢
我一边跑一边往周围看。
终于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了赵芸。
嫂子瞳孔猛地一震，显然也看到我了。
但我比他们熟悉地形。
一下躲了起来。
魏玉让家仆给他们准备客房。
你们舟车劳顿，想必新宅还未置办好，今晚就在府上歇息吧……
谁知，他们听到动静，也来到后花园了。
19
顾暻立刻急道：
父亲，我好像，看到了娘亲。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丞相府
可我就是看到了，芸姨可以作证！
赵芸脸上闪烁过不自然，随后努力扬起笑：
阿暻定是太过思念妙妙了，回府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顾子烨也是这么想。
毕竟魏玉是什么人。
娶的妻子一定不会是沈妙这种普通人。
顾暻还是固执看着娘亲消失那处。
魏玉也看出来了，温和解释：这是我夫人的住处。
顾暻闷闷不乐，但只好跟着顾子烨三步一回头去了客房。
20
已经成婚三日了。
采花贼似乎并没有光顾我们。
为什么采花贼还不来抓我呀
他声音有些闷：
你很想被抓走吗
我撑着下巴绕着头发玩，对啊，这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扯了扯魏玉的袖子。
他没说话，但那双黑浓的长睫低低压着。
明显是不高兴。
可我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晚间，我又去找了魏玉。
他在案桌前看书。
神情专注。
魏玉，不高兴
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笑呀
见我坐在他右边，他便把头偏到左侧。
我坐到左侧，他又瞥向右边。
外边传来顾子烨的嗓音：
魏兄，画像我画出来了。
21
我哥！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不想见到顾子烨，立刻躲到那张梨花案桌底下。
魏玉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
缓缓打开画卷。
而我在屏住呼吸，和一只手掌大小的蜘蛛大眼对小眼。
直到它要爬到我身上！
我最惧多足的虫子！
啊！魏玉！
我吓得直接扑进青年怀里。
上面的东西一扫而落。
顾子烨瞳孔一缩！
好友的新娘是自己失踪的妻子。
魏玉眼疾手快将我抱稳。
下一刻，顾子烨红着眼给了魏玉一拳。
22
我把你当好兄弟，你抢我的人
哥，你疯了
我将魏玉护在身后朝他嘶吼。
沈虞，你怕是早就恢复记忆了吧。勾搭县老爷的孙子不够，现在又和魏玉扯上关系。
眼前的人变得陌生，像只张着獠牙的猛兽。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在青州时他贬低我，我已经不打算和他计较了。
现在又在我喜欢的人面前这样贬低我。
沈虞是我吗
心脏好疼。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我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脑袋好疼好疼。
疼得我喘不过气。
妙妙，别哭，你先回房。
魏玉嘴角有了血渍。
我心疼坏了：对不起……
他擦拭掉我的泪：
妙妙，你没错。
我来解决。
魏玉将我推回房间。
与其在这急得团团转，我还是想去劝说他们。
刚拉开房门时，就被人捂住口鼻晕了过去。
23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五年前一个偶然，我救下进京赶考的顾子烨。
故事很俗气。
和顾子烨成婚第一年，我和他有了一个儿子。
顾暻。
第三年，顾子烨青梅因为丈夫好赌时常打她，她受不了了。
终于有一天，跑出来后找到了以前说要娶她的顾子烨。
只是物是人非，顾子烨身边已经有我了。
但顾子烨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可很快，一个问题来了。
赵芸没有任何名分，自然就是少不了别人的闲话。
直到一天，我找顾子烨。
见到他们缠在一起，我即刻下定决心带着儿子离开。
顾暻却不肯。
赵芸眼眶很红，跪在我身前，说甘愿做妾。
我闭了闭眼。
挣开她的手，想以后就和儿子生活。
可赵芸扯着我不放。
我不耐烦。
顾子烨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我推赵芸落水。
顾子烨一时激动，将我也推到河中。
救我！
他救上赵芸后，就走了。
听见我呼救，他冷笑：别装了，你会水。
他不知道，我生下顾暻后，身体受损。
那时河水寒冷，我被冷得动不了。
后来，是一个好心船夫救下我。
醒来后，忘了很多东西。
顾子烨将错就错，说我是他的妹妹。
此后，他和赵芸成了夫妻。
醒来后，我全想起来了。
我以为我会崩溃，会愤怒。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只是掉了几滴泪。
哟，你醒得最慢了。
24
沈虞失踪了。
连同那个新来的家仆。
属下罪该万死！
那张向来温和的脸出现了迷茫。
这些天其实他已经有了大概想法。
但他没想到今天的变数。
他眼睛好似蒙了一层浅淡的灰，之前的温和仿佛是错觉：
人回不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25
对面坐着一个还算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新来的家仆。
见我盯着他看，他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
有话说
他将塞在我嘴里的布取了出来。
我咳了几声，不甘示弱：
我看出来了，你不想杀我。
我稍稍活动了一下许久不动的四肢。
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有简单的衣物和一张木床。
这应该是他的老巢。
刚醒来时，我并没有感到不适。
劫持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一棍子最省事。
那些迷药可都需要钱才能买到的。
他活得很拮据，却还是愿意把钱花在这方面上。
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新郎。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杀新郎杀腻了，又想杀新娘了呢
他俯身，手慢慢探到我胸前，嗤笑，
一马平川阿怪不得你争不过那个姓赵的。
你……
你和魏玉是假成亲，我早知道了。
魏玉那个姓顾的好友，才是你丈夫吧。
放心，我今天杀了他给你报仇。
我不需——
他又抹布塞回到我嘴里：闭嘴。
……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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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被城郊外的乞儿放在顾子烨面前。
明日午时三刻，城郊东南方向十里处。
敢报官，后果自负。
顾子烨额上冒出冷汗。
纠结中，信封就被一双细长的手抽走了。
魏玉你做什么
魏玉没说话，骑上了马。
顾子烨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虞是我的娘子，我比你有资格。
不是了。
魏玉拽住他的领口，冷笑，从她下定决心离开你那刻，
不，从你欺骗她那刻起，就不是了。
这个天他看得出来。
这些天，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沈虞在顾子烨身边的这些时日，过得并不好。
既然不好，他不介意假戏真做。
27
顾子烨还是跟了上来。
两人站在离我不远处，却不敢再上前。
采花贼也站起身，转着手里的短刃。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让选一个吧。
这时我才注意到，赵芸也被绑了过来。
就在山洞阴影处。
芸娘！
顾子烨一下紧张了起来。
子烨救我！
顾子烨好似明白了什么，自顾自推理：
沈虞，我竟不知你是这般攻于心计之人，
赵芸身体娇弱，而你身强力壮，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抓住。
别闹了，你让他放了赵芸，我答应你，今后身边只会有你一人。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自导自演。
采花贼嗤笑：
他真是这个渣男。
28
魏玉慢慢走上前。
把剑放下，否则我就杀了她！
魏玉照做，直起腰后又道：
阿雀姑娘，你觉得，林小姐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么
林小姐，三年前投河自尽的林氏千金。
阿雀笑了声：猜到我的身份了
姑娘
我看了喉结那处，很平坦。
怪不得这些天一直没有头绪。
原来是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采花贼，是名女子。
但晚了，今天，我要留下沈虞丈夫的性命。
魏玉坦然承认：我是她的丈夫。
阿雀拉起弓，搭箭，瞄准魏玉的心脏处。
不好，她是真的要杀人。
我立刻将挣脱悄悄弄松的绳索，朝她扑了过去。
但下一刻，弓箭还是射了出去。
但射中的不是魏玉，是顾子烨。
她被我死死摁在地上，没有挣扎。
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把你那个负心丈夫杀了，摁轻一点。
29
魏玉迅速将人控制住好，放了信号弹。
为什么要劫持新娘，杀害新郎
魏玉查过，那些死者和她并无愁怨。
甚至，有的直到死前，都和她没有过交际。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笑道：
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其实，那些被劫持的女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但也让她们看清了这个要共度余生之人的真面目。
自己的妻子失踪后，他们惴惴不安，不是因为担心新娘，而是怕新娘回来时，不是完璧之身
害怕外界的议论
这种全然只顾自己的，是爱吗
他们是自私，自利！
我轻声问：
你乔装打扮多年，就是为了报复吗
30
三年前，她在乞丐窝被一个小姐救下。
少女叫林芜，是药老板的千金。
此后，她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林芜明媚又温暖，像束照进缝隙里的光。
少女的情愫暗自发芽。
快乐日子短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要嫁人了。
对方是个文官，她想，如果对林芜好。
她甘愿一辈子守在她身边，默默祝福。
但谁都没想到，轿子在路上遭遇了山匪。
但所幸那天她跟着一路护送。
可仅仅晚归半天，就因为手腕内侧的守宫砂因为逃生摩擦褪了色。
便被指认失贞。
不守妇道。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甚至连府邸都进不去。
婆家说她脏了身子。
她那婚前海誓山盟的新婚丈夫也躲着她。
林芜跑去找杜岩。
却在酒楼中听见他和兄弟谈笑风生：
谁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酒楼里，林芜新婚丈夫嫌弃地呸了口酒水。
对他兄弟道：换做你们，你们不膈应吗
哈哈哈哈说得也是。
原本林芜已经答应和她一起离开这重新生活。
却因为这番话。
林芜改了主意，骗她离开，自己投河自尽，以证清白。
世人的口水成了杀死那个少女的凶器。
仵作检查，说还是清白之身。
但世人唏嘘几天，也就没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她愿以为，林芜的新婚丈夫会愧疚。
谁知，第二天，那负心汉就另娶了别家女子。
此后，她没了姓名。
代替死去的林芜，重新活了下去。
31
杀杜岩那晚，她问：你还记得林芜吗
看着那双浑浊转动的眼珠子，她垂下头笑了。
无力，又讽刺。
她开始杀第二个人。
第二个新郎，是负心郎的兄弟。
后来，杜岩身边那些议论过林芜的全都被她杀死了。
他们死时，甚至想不起这个因谣言而死的姑娘。
魏玉和顾子烨其实不是她目标。
她只是想以这种方式结束。
她想让林芜这个名字再次重现世间。
她不是没想过会被抓。
她杀第一个人时，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这些年，她好累好累了。
她想睡一觉。
想醒来，就看到那个给她馒头的少女。
她凄然一笑。
随后，咬破早就藏匿在齿间的毒药。
阿芜，我来见你了。
案子破了。
百姓也皆大欢喜。
但我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32
顾子烨受了很重的伤。
人被抢救过来后，他红着眼握着我的手：
妙妙，被射中那瞬间，我脑海里全是你——
顾子烨，如果你好了就离开吧。
你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想以往那般，
你不会当真了吧魏玉出身高贵，不是你能攀附上的。
我可以让赵芸离开……
他似乎想用这种法子逼我回到他身边。
好恶心。
他愣愣：
什么
我眼神冷却下去：我说，你好恶心。
你不该对赵芸负责吗
那你让她今后怎么办
让别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吗还是想让她想三年前的林芜一样，被外界的唾骂声骂死
赵芸有错，可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迈出医馆门的那刻，身后传来一道可怜的稚音：
娘亲，你不要我了吗
是顾暻，他眼泪汪汪。
我心尖突然被刺了一下。
这些天，他也知道真相。
却没有告诉我，而是同他们合伙欺骗我。
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
娘亲……
顾子烨可以照顾好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娘亲，给你的。
顾暻摊开手——是从前我教他做的小人。
小暻，这是娘亲做的，等以后你上学堂时就把它带在身边，就仿佛是娘亲在一旁陪你。
好不好。
好！我也要学，以后送给娘亲。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泪意往下压：我不会因为这个和你们回去的——
不是的娘亲，你误会了。
顾暻赶忙摆摆手，这个，是送你的生辰礼物。
今年的生辰，我还没有和娘亲说快乐呢！
33
一年前，娘亲落水。
他哭着让父亲去救娘亲。
可父亲没有理他，说娘亲推了芸姨落水。
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后来，是他哭喊着让不远处的船夫才将娘亲救上来。
娘亲失忆后，父亲说：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娘亲就会丢下他走掉。
现在，他好像不想让娘亲待在父亲身边了。
娘亲遇到了比父亲更好的人。
我眼眶红了又红：
谢谢，我很喜欢。
顾子烨也走了出来：
妙妙，我们儿子还这么小，跟我回去吧，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扇了他一巴掌。
我自私
顾子烨，你知道吗，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
我忍住哽咽，这些年，看到我失忆把我当傻子一样忽悠的，不是你吗
赵芸将我推下水，你冷眼旁观。
直到我得了风寒，高烧三天三夜。
那时你性子太冲动，不听我的解释，我只是想，让你长个教训……
可你是和我在一起后才知道我这样的性格吗
我自始自终，都是这样。
顾子烨，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你妻子，顾暻母亲。
不过现在变了，我还是我自己，但不再是你的妻子，不再是顾暻娘亲。
说罢，我低头抓住襦裙一角，拿起一旁短刃。
不要——
顾子烨似乎看出我想做什么，想阻止我，但迟了。
利刃划开绳索。
这是顾子烨和我拜天地那晚，他送我的玉佩。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我将它丢在火盆里。
烈火迅速将它包裹起来。
我拎起裙摆，迈过去。
34
不远处，是在马车前等着我的魏玉。
顾子烨终于从烈火中拿出那枚玉佩。
本是用来写字的手现在布满烧痕。
可见血红的肉。
但他只是怔怔看着被火烧毁的这块玉。
留泪。
他太迟了。
迟在这一年，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向沈妙坦白。
求她的原谅。
但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