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晚秋吟/ 十八、垂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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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垂帘

    容宁到底没能如愿於徽仪殿请安时戴上那对赤金颤珍珠耳坠,是因昨儿夜里薛太后头疾复发,为此御药院灯火彻夜未熄,甚至惊动官家继而急令熟悉太后病症的医官夜入大内。衣着於是不宜yan丽招摇,连翘给容宁挑了件蟹壳青的宽袖长褙子,内衬淡蓝对襟直袖长衫,又取一对白玉耳坠为其戴上便罢。至徽仪殿时梁淑妃已然落座,见容宁进来淑妃略微一颔首,她回以一笑方至淑妃对面的玫瑰椅坐下。

    诸娘子随後陆续入内,各有问候闲聊不提,待江皇后仪容端正地落座上首时,却仍未见张贵妃身影。「贵妃身边的文yan前不久来禀,道是琮哥儿今晨身上有些不好,贵妃便留在清辉阁照料了。」说罢江皇后又对众人提醒道:「如今这天儿是越发凉了,大家都要仔细着,照顾皇嗣的更要当心。」众娘子点了点头应是,而後由江美人起头问及薛太后的情况。江皇后乃是太后的亲外甥nv,b之在座的其他娘子总要更亲近些,听了这话不由得轻叹一声。

    「太后的头疾是老毛病了──当年官家御极时不过十岁,太后奉遗诏权取军国事,垂帘听政十载。nv主理政非祖宗之法,又逢多事之秋,朝中上下吵着要变法。太后费了好些力气才压下朝堂异动,终究积劳成疾,落下了病根。」事涉长辈又兼论朝政,满殿嫔御莫敢轻易开口,江皇后捧起手边茶盏本yu就此揭过,偏忽闻素来静默的宸妃开口笑道:「太后之於我大郯功绩难掩,千秋万代後必然不朽。」

    江皇后怔愣半晌才微微笑起来,「是了,就连咱们几个百年以後都能一道儿躺在后妃传里呢。」梁淑妃闻言作势哀叹,後望着容宁意有所指地玩笑道:「这可怎麽好啊,我们几个si生皆要相见,怕是要厌烦坏了。」遥遥对上那人戏谑的眼神,容宁无奈地挪开目光不理。旁人没敢看二人神se也不敢接梁淑妃的话,只兴致b0b0地谈起后妃评传,倒是孟美人在淑妃边上瞧见了容宁眉眼间浅浅的笑意,又观淑妃不似恶意出言,才顺着热闹的氛围笑了笑。

    可容宁眸中那点淡淡的笑意仍是悄悄地消散了,她倏然想起了所谓后妃传中,也不过以寥寥数语草草带过一生。某氏nv、子嗣谁人、累进位分为何,或许有人评说功绩,但大多是没有的──薛太后想来该有。至於容宁自己……容宸妃,徽州人。父骐,参知政事。曦和元年,立为宸妃。生英王岳……容宁蹙起了眉头。她倒无所谓身後之名,仅仅是莫名觉得割裂,如观水月镜花,亦真亦假,不容细看。

    也许会有人在断章残句里,拼凑她们的一生罢。

    闲话毕江皇后便提起要为薛太后侍疾之事,张贵妃需得守着琮哥儿姑且不论,於是定下由皇后带头,继而按顺位以容宁为先,接着再是梁淑妃等娘子。这般序位教人玩味,余光里身边的傅充仪默默低了头,容宁却抬眸朝淑妃望去,只是这一回淑妃并未看她,而是将目光抛於不知名处,挂着嘲弄的笑。赵维桢始终棋高一着,宸妃这个位分的殊荣在於不常设,但也正因不常设,所以品佚高低可做文章。

    於是这就成了始终扎在心头的细针,时不时的刺痛无伤大雅,却不断提醒着彼此玉璧有瑕,更何况容宁与梁淑妃之间本就隔了仇怨──骨如何能轻易放下,纵使离魂的容宁无意追究过去,但淑妃终归无法真正原宥容宁。容宁故而明白与淑妃交好显然是天方夜谭,本也不奢望长信之事能使她们的关系长久和缓,不曾想江皇后轻飘飘一句话,便又这般容易将二人置於对立的两边。容宁暗自叹息。

    在c纵人心、玩弄权术上,帝与后是那样相似。

    诸娘子对江皇后的安排均无异议,皇后对此满意地点点头,从而起身领着众人去给薛太后问安。至未央殿时但见薛太后身边的漱玉出来相迎,「给圣人与诸位娘子请安。医官刚给太后问过诊,太后正醒着呢,只是太后头疾受不得风,而今恐怕不便见各位娘子。」江皇后因而侧首低声与容宁道:「宸妃你同淑妃她们候在帘外即可,我独自进去看看大娘娘。」容宁默然颔首,目送皇后掀了珠帘入内。

    绦se与天青se相间的珠串撞出一片泠泠,其後是一幅苏绣山水屏风入眼,而榻上的身影隐隐约约的,似藏在沉默且巍峨的江山背後。江皇后执薛太后手柔声细语,太后不时的回应低哑模糊,她在问烨哥儿安在。江皇后怔了下方轻声解释,却闻太后倏忽扶额哀叫,漱玉忙越过皇后,近身细细宽慰。

    珠帘晃,母后垂帘与幼帝同坐殿前,权倾朝野;珠帘动,太后掷劄子在地,少帝侧目,文武沉默;珠帘颤,年轻帝王身姿颀长,作揖相送,太后归政。

    耳畔珠串晃动声缓缓止,哀叹也随之渐渐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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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之後漱玉才从屏风绕出,代薛太后向众位娘子致意,着大家各自回去,江皇后一人在便已妥当。容宁遂同其余嫔御朝卧榻方向微微屈膝,方静静退了出去,至殿前梁淑妃和容宁对了下眼神,就径自乘了步辇离开。侧首示意傅充仪等随意散去,容宁却是命人撤去自个儿的步辇,带着惠然徐徐而行。日光落到红墙绿瓦上,可容宁依然无端觉着身上发寒,大抵是因听见了老g0ng人悄悄议论的那句话。

    「太后是糊涂了,烨哥儿不是早就故去了吗?」

    赵维桢同薛太后的关系并不如表面融洽,惠然是这样与容宁说的,毕竟赵维桢并非太后亲子,不过是嗣位後按礼法尊先帝皇后为太后罢了。至於其生母庄淑太后早在先帝崩逝不久,就突发疾病过世,g0ng中秘闻有言庄淑太后之si实与薛太后相关。赵维桢是否视之为捕风捉影姑且不论,但薛太后亲子理王赵烨在赵维桢亲政那年,偏是药石无医离奇病逝,便令人不得不将二者联系起来,揣测其中仇怨了。

    何况赵维桢志在社稷,却被薛太后压制十年之久,心中大抵时有怨忿,不过最紧要的还是政见不和。当年执政的薛太后依赖先帝旧臣,压下了朝中新党对於变法的主张,而赵维桢亲政改元後,又开始慢慢倚重这批变法派大臣,政局显然与从前大相径庭了。秋se深处枯叶打着旋儿地落入容宁掌心,平静下的波涛暗涌,她暗自一叹,放手任其缓缓委泥,「惠然,当年变法之辩,你可知容家持何立场?」

    惠然拧眉摇了摇头,「我和娘子一般大,当时约0也才五岁,不晓得这些。不过娘子入g0ng那年,亦正是官家亲政之初,老爷曾和大公子就革新一事起过龃龉,好像就是老爷不赞同大公子的革新之见。为此,那段日子里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愿触霉头,倒是印象深刻。」容宁心上一跳,将要琢磨出些事情来,但琐碎的想法终究差了点什麽,无法清晰地连成线。忽的她同惠然悄声吩咐,「听说官家近来总挑灯至子时不歇,你帮我打听打听其中缘故。」

    容宁二人立在树荫里遮yan,过路的g0ng人和宦者唯恐扰了宸妃清静,无不特意远远绕开。惠然应下容宁的话後仍有些怔愣,她以前自是常替她的容娘子留心官家的,然而自打其在禁足间一点点沉寂之後,曾那般ai重官家的容宸妃再听不得有关他的半句。如今当然已是今非昔b,即便她未能完全猜透容宁的心思,惠然也清楚容宁现在的所作所为和自个儿的心意没有半分g系,作为g0ng妃容宁似本应如此。

    过去ai上帝王才是歧路一条。

    惠然仅仅是觉着恍惚,宠妃背後固然是权谋,是本家可倚仗的禁中势力,容家登云梯已攀,不免有登高跌重之险,所以容宁也理应为容家铺陈平稳的去路。可是当容宁那样冷静地谋算时,而今种种在惠然看来却莫名有些不对劲,她尝试想了想,到底难以想通,只得宽慰自己多思而已。足下树影婆娑,容宁在风里轻轻敛眸,她唤了声惠然,後者方缓缓回过神,听清了容宁的低语,「我想见见平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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